刘焉手下:我想留在“四野”历史中不回来了

　　编者按

　　作家张正隆写过多部有关四野的作品，比如《血红雪白》、《枪杆子1949》等。他的创作特点就是真实、真实、真实。他用多年时间遍访大半个中国，到处寻找那些年战争的亲历者以及四野名将的后人，通过他们的口述，记录下那场战争亲历者用枪杆子打江山的刻骨记忆以及那些鲜为人知的战争细节。以至于如今，一说到“四野”，人们就会想到张正隆这个作家。

　　最近，张正隆又出版了最新创作的描写“四野”的纪实作品《一将难求——四野名将录》。那么这部最新的“四野”作品，与以前的作品相比，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为此，信息时报记者专访了张正隆先生。

　　张正隆：

　　作家简介

　　张正隆

　　1947年出生，辽宁本溪县草河口镇人，作家。有有长篇报告文学《雪白血红》、《枪杆子1949》、《解放》、《西部神话》、《战将》、《战争记忆》，中篇报告文学《大寨在人间》等。长篇报告文学《血情》获第三届解放军文艺奖及中国报告文学505杯奖，另有10余部长、中、短篇报告文学获军内外省军级以上报刊优秀作品奖。《一将难求——四野名将录》为其最新创作的描写“四野”的纪实作品。

　　杰出将领总是与著名战役相伴

　　信息时报：那么你认为，这次新出版的作品《一将难求——四野名将录》，与此前的“四野”作品相比，最大的不同在哪些地方？

　　张正隆：最大的不同，是以前是一个点，现在是一个整体。

　　以前写《血红雪白》、《枪杆子1949》等四野作品时，也有涉及《一将难求》中的将领。但所涉及的部分，都是随着描写战争情节的变化而出现的，他们也只是其中的一件事或一次战役而已，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主角。而此次出版的《一将难求》，却是完全把一个个将领当成主角，即是，把他们一生中指挥过的好战役都力求完整地写出来。而且，而且，我写的每个将领大概写3万~4万字，可以各自单独作为小传，把他们的经典战例、战绩、人生沉浮集中一起出版，也许更能全面地展现出“四野”将领们的风采。

　　信息时报：《一将难求——四野名将录》这部书里总共写了多少个名将？你判断名将的标准是什么？

　　张正隆：总共写了13个名将，有“万岁军”军长梁兴初、儒将李天佑、旗官丁盛、“好战分子”钟伟、虎将胡奇才、“旋风司令”韩先楚、战将刘震、文武双全邓华、威猛贺晋年、“免死牌”黄永胜、首任空军司令刘亚楼、王牌参谋长解方、“能抵十万兵”苏静。另外，在第十四章《群像》里，还简要写了4位名将。

　　我判断名将的标准，不论级别，有些甚至是少将，但在军事上评价很高，他们指挥过很多出名的战役。我以为，一个杰出将领的名字，总是与一个或数个著名的战斗、战役相伴的。就像说到林彪，人们会想到平津战役、辽沈战役等有名战役一样。书中的13个名将都各自留下了非常有名的战役，比如，儒将李天佑指挥过的四平攻坚战，虎将胡奇才指挥过的塔山阻击战，战将刘震指挥过的锦州攻坚战等等，都是至今一提起他们的名字，就会联想到这些让人难忘的战役。

　　时代造就英雄

　　信息时报：你写了这么多的“四野”将领，最深的感触是什么？

　　张正隆：本书写到的这些名将，我觉得无疑都是战争大学、军事科学领域中有真才实学的高才生。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打起仗来却很可怕。“四野”的这些名将们都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识。比如，中将梁兴初，人送外号“梁大牙”。他在当连长的时候，打仗勇猛顽强，与敌人激战的时候，一颗子弹从左腮打进去从头上穿出来，一时鲜血飞溅。按理说这对任何人都是致命伤，可是他竟然还不在意大喊着继续指挥战斗，直到第七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才昏倒过去。

　　除了胆识，将领们还有过人的谋略。打仗，有时候就像踢足球那临门一脚，凭直觉去踢，根本没太多的机会去考虑。所以，如果只是胆大，那也不足以成为一个将军，必须还要有果断的临门一脚，这就是谋略。这些名将都是具有大谋略的人，所以，他们才能运筹帷幄，打很多的胜仗。就像拿破仑说的那样：“对于一位伟大将领，绝不会有一连串的大功绩都是由机会或幸运熬成的，这些功绩是熟筹和天才的结果。”

　　人的天分是不一样的，成才有方向性，也许你干这个会一事无成，但当起将军来却是战功赫赫。而这些将领出生在战乱年代，有这么一个舞台，让他们完全把自己的才干发挥了出来了。但如果是生活在我们现今的这个年代，没上过什么学的他们，也许就不过是个农民工而已。时代造就英雄，写这些“四野”将领，让我更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

　　信息时报：你采访的13个将领中，大多数采访的都是将领的部下吗？有没亲自采访过将领本人的？

　　张正隆：在这13个将领中，胡奇才、贺晋年、苏静这三个将领，我是在上个世纪的80~90年代，亲自采访过他们，苏静我还采访过10多次呢。其他10个将领，多数是部下说的，将领的后人谈的很少。

　　我家在东北，东北人一直以来都对“四野”有很深的感情。当时解放东北时，很多军队来来回回在东北走，也在我家住过。后来我采访胡奇才时，他告诉我说，当年他带的部队也出没在我家附近，说不定曾经也住过我家呢。我听得可高兴了。

　　我的写作是个体力活

　　信息时报：从《雪白血红》开始，你先后出版了《战将》、《战争记忆》、《枪杆子：1949》，还有现在的《一将难求——四野名将录》，这些作品都与“四野”相关。请问，你为什么那么关注“四野”？是因为一开始就对“四野”情有独钟么？

　　张正隆：我和“四野”结缘，纯粹是偶然。198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指示，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组织一批军内外作家撰写“中国革命战争报告文学丛书”，着重写我们党建军以后的重大战斗、事件、战役。当时我在沈阳军区一个集团军当干事，所以我就选择去写其中的辽沈战役。

　　1987年我到军中采访老同志，老同志嘴中所讲的“四野”和辽沈战役把我惊住了。我突然发现，怎么这些亲历者讲述的“四野”、战争与原有文献中的不一样呢？怎么与我戴红领巾时候听到和看到的不一样呢？这个“不一样”吸引了我。我发现“四野”历史中不为人知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说，很多老同志谈到当年“四野”南下的情况，但很奇怪的是，四野南下，过去谁都没写，常常一句话带过，似乎辽沈战役后，国民党就一下子完蛋了。

　　因为《雪白血红》的采访写作，让我觉得“四野”的历史里太有文章做了，一辈子也写不完。人生的缘分就是那么的奇妙，如果当时我选的是淮海战役，可能我就写别的野战军去了，也不可能与“四野”结缘了。

　　后来，也有“一野”、“二野”想找我写写，但是，我觉得一个人不能什么都抓，我还要继续深入深挖“四野”才能写出更深刻的东西来。写作是要靠积累的，这就像树上的果子，不成熟，是不能吃的。人的精力有限，一辈子能写好一个题材就很不错了。而现在因为与四野结缘太久，我甚至都想留在“四野”的历史中不回来了。

　　信息时报：如今一说到“四野”，人们就会想到张正隆这个作家。可以说，“四野”已经成为你的品牌。你个人是怎么看的？

　　张正隆：说“品牌”，我不敢担当。但是，我觉得这多少是对我付出努力的一种肯定吧。

　　纪实文学从来都是个体力活。我的写作，不是直接从书本资料获得的，而是经过自己多年的采访，获得的第一手资料。自1987年以来，我的采访大都是在各军区的干休所进行的。在干休所里，身上少有不带伤疤的离休老人，生活挺有规律的，有的雷打不动，比如，什么时间钓鱼、练书法、打麻将等，你还得先摸清楚。另外，80岁左右的老人，说话稍微久一点，就觉得特别累。而回忆战争年代，容易激动，血压升高，失眠。所以，每个老人只能谈半天，不能连续作战。我当时每到一个城市的干休所采访，手头备有上10个采访对象，必须要事先把他们彼此串开，才能大体保证上午、下午、晚上都能够采访到老人。

　　写作历史题材

　　需要责任感与激情

　　信息时报：你的作品一直都特别关注战争与部队的题材，是否可以说，一是战争题材已经成为你写作的土壤，二是你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很深的英雄梦的情结？

　　张正隆：每个作家都有自己写作的土地。我生活在东北，东北就是我写作的土地。你要是让我写江南的新四军，就很难了。虽然同是军事题材，但是我本人对江南的民俗根本不熟悉。同样的题材，民俗不一样，地域、风情不一样，我没有直观的感受，那怎么能写好呢。而我对战争题材感兴趣，是因为我本人就呆在部队，对部队熟悉，自然也比较关注有关部队的题材。

　　至于说到英雄梦的情结，我的确有。当然，我们那个时代的英雄梦不是现在所说的富豪榜上那些有地位有金钱的人物，我们喜欢的英雄是打仗里的战斗英雄。因为，那时候的电影小说，很多都是写军人的，都与战斗有关。比如，《苦菜花》、《烈火金刚》、《林海雪原》、《平原游击队》等等，我们这些孩子都喜欢杨子荣，都把杨子荣当成自己的偶像。这些文学作品写得很好，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所以，我很想当兵，一则是因为那个时代当兵是最好的出路，二则是因为我觉得当兵可以让我的英雄梦有实现的可能。

　　1969年，我当兵了，特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往英雄之梦靠近了一步，2005年60岁退休。部队给我提供了创作的源源不断的素材。可以说，我当了一辈子兵，都是和平兵，对战争，对前辈军人经历的战争，应该说是陌生的。我对战争的了解、理解，主要是通过采访亲历者获得的。

　　信息时报：你觉得写作历史题材，最需要的是什么？

　　张正隆：写作报告文学，需要责任感，需要激情，也需要平常心。特别是历史题材，由于历史的原因，今天只要采访到位，在某种意义上，能够比较原汁原味地描述下来，甚至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人物就能生动鲜活起来了。另外就是采访时要较真，对于引起争议的细节问题，一定要问个明白，比如关于一次战斗、战役怎么打，打不打，都要尽量找到那些知情人，甚至还要找到当时的文电资料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