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三国志黑色战:汉语新诗鉴赏(49)?夏雨?阿北(深圳)?公木?卞之琳?林徽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3:52:40

汉语新诗鉴赏之四十九

夏雨/阿北(深圳)/公木/卞之琳/林徽音 

  

  

夏雨(1972-),女,现居辽宁铁岭。著有诗集《夏之书》、《平衡术》。

 

再写紫花地丁

 

一开始,它叫无名小花

被我写进诗里。像一个没有名字的流浪孩儿

在枯黄的杂草间

托举着鲜亮的紫,让我的怜悯

和喜爱,由衷展露

后来,在陌生人的镜头里又看到它的样子

一丛一丛的,贴着地皮

像要矮到地下去。碧绿的叶片和肆意开放的花朵

在微微冷的风中,哆嗦着

小小的芬芳。一只刻意模仿它们的蝴蝶

飞来了;又一只

也飞来了。仿佛一双年轻的眼睛

掠过纷乱的发迹,又一双眼睛

穿越心灵。仿佛现在,我记起的

地丁,依然是紫色,但不是植物

而是缓慢经过它们的

错误的爱,以及落在爱里的

澎湃的春天

 

(选自:《诗刊》2009年2期上半月刊)

 

[赏析]

夏雨的诗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她独立的立场,那种阳光的心态和小镇情怀。她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追赶潮流的写作者,而是洞悉存在、在自己熟悉的语境中寻求诗性意义、更为关注内心的诗人。

她的诗既非外在的描摹,也非玄思骚想,而是一种及物的写作,深入事物之事,洞察事物的根本,写的却是自己的心境,由于有了自己独有的感受、言人所未言,使诗从日常性中生出意味。夏雨笔下的意象是细微的,是将森林看成树,将树看成材,又将枝看成刺的细小却犀利的写作。

夏雨写得最好的作品,是那些写得十分放松、看似随意却又有所节制的诗行。语言似乎接近口语,却有诗质的作品。其中口语与书面语的融合,既不凸兀、有断裂感,也不生涩、媚俗,而是了无形迹的浑然一体。如《如果雪再大些》、《走在路上》、《再写紫花地丁》等,皆是有形式感、有自己的语言方式的佳作。                   (韩作荣/文,傅天虹推荐)

 

 

  

    阿北(1982-),本名张传奇。河南周口人,现居深圳。著有诗集《文字狱》、《流塘·小事件》。

 

    女丝印工

 

     那年,我被思想的秋天抓住

     青春的硕果萎缩糜烂

     她每天满怀激情

     扭动腰肢走过我的面前

 

     我喜欢看她用手把弄油墨

     在可怕的腐蚀中自由地变幻

     有时我会从她眼中

     揣测心中暗藏的欲念

 

     她有时会印一朵好看的花朵

     散发的芳香一直延伸到我的梦里

     于是,我枯萎的思绪,得到柔抚的微颤

 

     “我们也会有故事发生。”那梦寐以求的言语

     在荒芜的原野中独自开绽

而她在我的梦境中

躺在原野里

金黄的肌肤如血般鲜艳

 

(选自:阿北新浪博客)

 

[赏析]

这首诗歌从第一小节的最后两行开始转入叙述直到倒数第二节,整个场景中诗人就在现场之外,诗人的情感却一直随着诗句沉潜。这是必然的,诗歌若没有饱满的情绪就不叫诗歌,这种情感一下延伸在叙述的每一行诗里。“我喜欢看她用手把弄油墨/在可怕的腐蚀中自由地变幻”前面一句诗人的距离已经稍微疏远主人公——女工,后一句抖然拉近,一远一近形成对比,感情色彩发生变化,主人公的情感直接置入作者的情感。“她有时会印一朵好看的花朵/散发的芳香一直延伸到我的梦里”这两句诗的效果与上面两句相似,都保留了诗人的位置变换。但我们知道,诗歌不允许过多的手法排比,这样无疑形成呆板局面,那么我们猜测诗歌现场到了这之后,下一步是怎样发展的呢?

诗人是一个魔术师,永远保留着下一次惊喜。

    “在荒芜的原野中独自开绽/而她在我的梦境中/躺在原野里/金黄的肌肤如血般鲜艳”,诗末这四句就是诗人给我们的惊喜。如果以上归类为形而下的现场的话,那么这一小节就是形成上的现场。谁规定现场只能形而下,只能真实的当下?这是一种虚拟的现场,荒芜的原野中绽放,并且在那里呈现“金黄的肌肤如血般鲜艳”,而从诗意的递进关系上看,诗人的情感始终没有虚拟过,或者说虚伪。从诗歌的存在因素看,“无”的东西永远比“有”的东西更具有生命力,道无形,为万物始。  (廖令鹏/文)

 

 

 

公木(1910-1998),本名张永年。河北束鹿人。著有诗集《十里盐湾》、《黄花集》、《公木诗选》等,论集《中国诗歌史论》等。

 

棘之歌

 

那时,“四人帮”的概念虽不明晰,“帮天下”的大气压却使人震息。眼前竞走着狐鼠蛇狼,心头重生出榛莽荆棘。

——1978年8月追记

 

陡峭的山崖、倾斜的土岗,

是我的族类聚居的地方。

与荒芜结伴,与偏僻为邻,

蜂蝶和莺燕从不来访问。

 

春天公平地分给我一身绿衣,

百花园里可没有我的位置。

我不开放灿烂的花朵,

却要孕育丰富的果实。

 

我浑身披着骄阳的烈焰,

不怕炎热和焦渴的磨炼。

有时又娱乐在暴风雨里,

伴奏的——雷霆,伴舞的——闪电。

 

西风裸露了我褐色的躯体,

而夺不走我累累的果实。

这日月与风雷结晶的珍珠啊,

像一簇簇火星儿点燃在天宇。

 

我守卫在西红柿白菜萝卜的边疆,

呵叱那失礼的鸡鸭贪馋的猪羊:

“止步!喂,止步!”挥舞着武装的手臂,

使冒犯者垂涎三尺后而转向。……

 

冰冻的季节铁叉子送我进灶膛,

哈哈哈!我哗笑,我欢唱。

贡献了全部的生命,

爆发出炽热的火光。

 

一九七三年长春

(选自:《公木诗选》,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这是一首关于荆棘的颂歌。诗人选取“荆棘”这种不起眼的植物讴歌了它的一生。在1978年追记的题记中,诗人写出了这首诗的创作意图,表明“荆棘”就是诗人自身桀骜不驯、奉献一生的写照。

诗作描写了荆棘生长的环境以及荆棘的一生。它生长的地方是“陡峭的山崖、倾斜的土岗”,它的生命中除了同类没有其他伙伴,“与荒芜结伴,与偏僻为邻,/蜂蝶和莺燕从不来访问”,这样的生存环境让“荆棘”学会了如何与寂寞抗衡。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不公吗?不,“春天公平地分给我一身绿衣”。不管他人的无视与冷眼,“荆棘”都坚强地活着,“我不开放灿烂的花朵,/却要孕育丰富的果实”。诗的第三节写得气势磅礴。“烈日”、“暴风雨”、“雷霆”、“闪电”似乎都已经成了“荆棘”的玩伴。平日里,他们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在傲骨的“荆棘”面前都没了踪影。尽管“荆棘”一方面不被重视,另一方面还要和恶劣的外在环境作斗争,可它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保护他人,“使冒犯者垂涎三尺后而转向”。“荆棘”对自己的命运有着最坏的打算,“冰冻的季节铁叉子送我进灶膛”,可是那又何妨,它哗笑着、欢唱着。这是凛然的笑、坦诚的笑、悲壮的笑、胜利者的笑。“荆棘”的品格就此显现出来了,不是索取,而是奉献;不是羸弱,而是坚强;不是愤其不公,而是勇于承受。

《棘之歌》歌咏荆棘,实是在歌咏“荆棘”象征着的当代知识分子。在“文化大革命”中,几乎所有的知识分子都成了“牛鬼蛇神”,而被割断了和其他人的联系。但知识分子们不会就此自甘沉沦,他们把泪水融进血液,悲哀化作激愤,压抑变为暗暗的抗争,他们相信,就算现在被遗忘,但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诗作的语言是平易近人的,诗人甚至选取了“西红柿白菜萝卜”这些意象入诗。还加入了“止步!喂,止步!”这样的对话,使诗歌更加通俗与大众化。《棘之歌》通篇都是“棘”的自白,诗人把自己比喻成“棘”,把千万文人比喻成“棘”,通过“棘”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生活信念。  (张黎越/文)

 

 

 

卞之琳(1910-2000),江苏海门人。著有诗集《三秋草》、《鱼目集》、《汉园集》(与人合集)、《十年诗草》等。

 

断 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选自:《鱼目集》文化生活出版社1935年版)

 

[赏析]

这是一篇颇具哲理意味的“断章”,由作者在自己的一首长诗中择取最为满意的四句组成。诗人曾明确表示:“我的意思”“是重在相对上”。

诗作的精彩处在于用视角转换来展现其相对思维,共设置了四个角色:桥上人、楼上人、赏月人和梦者,给读者构建了广阔的视角转换空间。

第一节,写了在桥上看风景的人与在楼上看风景的人之间的视角转换。这一视角转换是在同一时空内完成的。观赏者在观赏风景的同时本身也是风景,身为风景的楼上人在被观赏的同时又是观赏者。体现了观赏者(主体)与风景(客体)之间的相对关系,即主体与客体的存在是相对的。

第二节,写了凭窗赏月人与梦者之间的视角转换。这一视角转换是在不同的时空(梦的虚拟时空与现实时空)中实现的。身为施事主体的赏月人在虚拟空间中变成了受事主体(被梦者),体现了具有主动性的主体与具有被动性的客体之间的相对关系。

两节诗的逻辑构思有所不同:第一节带有传递式的思维特征,第二节带有嵌套式的思维特征。全诗典雅精致,富于形象感,带有深刻的哲理意味。  (悦弦/文)

 

 

 

林徽音(1903-1955),女,本名林徽音。浙江杭州人。被称为新月派才女之一。著有《林徽音诗集》。

 

别丢掉

 

别丢掉

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现在流水似的,

轻轻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一样是月明,

一样是隔山灯火,

满天的星,

只使人不见,

梦似的挂起,

你问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

有那回音!

 

----1921年夏

(选自:1936年3月15日《大公报·文艺》)

 

[赏析]

这是一首缅怀逝情、表达追思的抒情诗。反复回味,只觉有一缕薄如轻纱但挥之不去的感伤和无可奈何的惆怅弥漫诗间,含蓄委婉地传达了诗人寂寞隐幽的情感。

本诗写于1932年(徐志摩罹难后的半年)。诗人似乎在冥冥之中与逝者对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以“别丢掉”为题,像是在轻声提醒逝者:要他别丢掉活着时的率真单纯,别丢掉对生活的热情,也别丢掉洒脱宽容的人生态度。同时,也可以理解为是诗人内心情绪的抒发,表达了对逝者、对美好往昔的怀恋。表述上的有意错位隐藏了联想的轨迹,诗思的离落跳跃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抒情氛围。诗人的情感在不同的意象深处暗暗流动着:仿佛每一个景致(“流水”、“山泉”、“星斗”、“山谷的回音”……)都载着她化不开的万千愁绪,但这种可感可触的情思又是理性、冷静、平和的。

诗中交织着的层层对比凸显了隐曲的情感。“过往”的“热情”与“现在”的“叹息”、热情似火而时光如水、“一样是……,一样是……,只……”这种物是人非的变化尤其给人以沉痛凄婉的沧桑感,现实中生命的消亡所导致的“渺茫”与梦中的“挂起”这一对比也可见怀念之深切。另外,“幽冷的山泉底”、“黑夜”与“月明”、“灯火”、“满天的星”这两组一明一暗的自然环境的对比,也使人触景伤怀。

本诗托物言情,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交融使诗歌别有一番情致。“别丢掉/这一把过往的热情”、“你仍要保存着那真”,这句缠绵执着的爱的呼唤久久回荡在诗行中,感人肺腑。  (纪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