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到兰卅多少公里:冰心:“做一个真诚的人”(跋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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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辉
《 人民日报 》( 2011年11月06日   08 版)



1983年,我第一次走进冰心老人的家门,请她谈巴金印象,并请她为我当时所在的副刊开设个人专栏“伏枥杂记”。自那之后,好几年里她不时惠赐新作发表。我很喜欢去和她聊天。作为一个世纪老人,每次聊天,其实她都是在为我讲述历史。从“五四”初期第一次给报纸投稿,到前往美国留学的轮船上她与梁实秋等人一起办墙报;从“文革”期间年过花甲仍被批斗、打扫马路、干校劳动,到暮年为重视教育大声疾呼……
关于自己,关于友人,冰心有讲不完的故事。
冰心承认,在过去一段时间里,自己有些文章只是人云亦云,缺少独立思考。晚年冰心有了突变。她最关注中国的教育现状,反复呼吁提高教师的待遇,小小说《万般皆上品……》,杂感《我请求》、《我感激》等作品,一经发表,均迅即引起广泛社会影响,她也因此赢得广大读者的敬重。“我的文章人家说烫手。”她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说,还不止一次将读者来信复印转来,颇为自己文章的反响而高兴。这是一个全新的冰心,一个真诚地写出所感所思、充满忧患意识的冰心。1988年,在“冰心文学创作生涯七十年展览”的开幕式上,萧乾曾这样说道:“可以向冰心大姐学习的很多很多,但我认为最应学习的是她那植根于爱的恨。那些满足于现状、维护现状、利用现状自己发旺的人,就生怕有人对现状有所指摘。其实,这样的人心里所爱的,只是他自己:他的地位、权势和既得利益,因而对生活中不合理的现象那么处之泰然,那么熟视无睹。不能恨的,根本也不能爱。”冰心正是以这样的姿态,续写着自己人生的最后故事。
每次去看望冰心,她都会签名送上新书,但不爱题跋。只有一次例外。1988年6月,她送我一本新出的《关于男人》,是刚拿到的样书,签名之后,她顺手补上:“这是现在我手里仅有的一本。”还开玩笑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年,她88岁。
想到请冰心题跋,是在1987年。10月,北京举办《巴金文学创作生涯六十年展览》,请柬题签由冰心题写。展览过后,我去看她,特意带去请柬请她题跋。她在内页上写道:“说真话,干实事,做一个真诚的人。冰心,一九八七,十一,十六。”半年后,我去上海看望巴金,请他也在这份请柬上题跋。巴金在请柬封面上写道:“我不是一个艺术家。我写,只是因为我的感情之火在心里燃烧,不写我就无法得到安宁。巴金,八八年六月十三日。”两位世纪老人,南北呼应,感情共鸣,其题跋可谓珠联璧合。
时隔二十余年,这一份请柬虽薄,虽轻,却因有两位老人的题跋墨迹,而多了记忆的温暖,多了思想与文学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