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名超神首页:汉语新诗鉴赏(31)沙白?梁南?邱绪胜?谭纪文?李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1 20:16:35

汉语新诗鉴赏之三十一

沙白/梁南/邱绪胜/谭纪文/李瑛

 

 

沙白(1925-)原名理陶。江苏如杲县人。著有诗集《杏花春雨江南》、《南国小夜曲》等。

 

水乡行

 

水乡的路,

水云铺。

进庄出庄,

一把橹。

 

鱼网作门帘,

挂满树;

走近才见

几户人家住。

 

要找人,

稻田深处;

一步步,

踏停蛙鼓……

 

蝉声住,

水上起暮雾;

儿童解缆送客,

一手好橹。

 

    一1961年6月

 

(选自诗集《杏花春雨江南》)

 

[赏析]

《水乡行》,是沙白早期小诗的代表作之一。

这是一首纯粹的田园风景诗,具有中国古典诗词特别是元人小令在构思和手法上的那种敏捷和轻巧,并配合以愉快的节拍,淡雅的色调,截然有别于当时流行的充满“火药味”的诗风。全诗五节,第一节便出手不凡:“水乡的路,/水云铺。/进庄出庄,/一把橹。”第四节尤为一篇之精警:“要寻人,/稻海深处;/一步步,/踏停蛙鼓。”读者喜欢这首小诗,恐怕主要是因为偏爱这两节。

水乡何所有?说来寻常,一是船,二是蛙。有船有蛙必有水,有水才成其为水乡。但若直接说出这番意思,便会招人发笑,因这属于一般常识的范围。《水乡行》的成功,恰在于它将船和蛙意境化了。诗人当然知道船是水乡的主要交通工具,但他拐了个弯,不直接说出船,却单单指出船上的一个小部件——“一把橹”,亦即修辞学上的借代——以部分代替整体。这不只是说法的转换,而是诗歌造境的需要。读者根据经验,由橹而想象及摇橹人想象及摇橹人俯仰自如的姿态,想象及船因橹的摇动而摇动,水中的天光云影又因船的摇动而摇动。一幅水乡图景便在读者的想象中荡漾开来。末节有句道:“儿童解缆送客,/一手好橹”,作为第一节“进庄出庄,/一把橹”的照应,语意略嫌重复,未能拓出新境。但它白描出一个摇橹者,使得那把橹动了起来,成为诗中的一个通灵体,却是不能轻轻放过的,好的诗,总善于抓住某些具有灵性的关捩,促使读者产生美的领悟,主动介入诗歌境界的再创造。

诗的第四节,在“蛙鼓”一词上出巧思。蛙鸣如鼓,故称。蛙和鼓,分开来各是一物;两个物名合为一词,这词中便包含着一种鸣声。是蛙的,又像是鼓的。诗人凭借他对语言的敏感,充分挖掘了这个词的内涵,得出了“一步步,/踏停蛙鼓”的妙句。锣鼓之类打击乐器,因与物相撞而生音响,照经验推想,脚步踏在鼓上只能使鼓咚咚作声;不会被“踏停”了的。但在这里被踏停了的是“蛙鼓”,即如鼓的蛙鸣。蛙惊于脚步声,脚步所至,蛙鸣辄止。不曾写出的一面脚步走过,蛙声又起。于是,一阵阵蛙鼓,远远近近,此起彼落,看似宁静温馨的“稻海深处”,原也有着热闹而喧腾的生活。以反经验的措词,道出了经验中的情景,非善于运思者不能臻此。

橹,摇动着水乡的态势;蛙鼓,播扬着水乡的乐奏。动的、响的、景观的、风习的、都融汇一道,构成了这首小诗完整而丰满的意境。但作为水乡一对传神“阿堵”的船与蛙始终未正面地直露其形,淡而弥深,隐而愈显,可谓巧取,亦是偶得。  (忆明珠)

 

 

 

梁南(1925-2000),四川峨眉人。著有诗集《野百合》、《爱的火焰花》等。

 

野百合花

 

疠疫,终于消退了

新世纪的风吹过

吹开悲剧年代死去的

花朵——野百合

你见过这样风貌凄迷的花吗?像坠鸟,

像怨女渗血的嘴唇,像无字的眼泪,

像炼狱烧红了的愤死挣扎的游魂

像捏碎太阳的色素又涂上月的冰莹……

失落薄暮的微光,枪声尖冷。

黑暗播完种,野百合花滴血诞生,

是花吗?从无坟的坟地开到我脚前,

呈现她心的形状,喷溅着她的悲愤。

 

没有一种花富有如此值得赞美的生命。

花瓣倾泻着恋歌,冲决一角黑夜;

低昂在风雨中,恍若要撞出天晴;

我想起喉头的血浆,铮铮的琴声,

想起短发女子像失母的孩子寻找真理,

想起被铐的手摇曳红花……花落入坟茔!

想起喝着泪水的母亲祖国昨天走来,

抱起这束野百合花,火化着民族的悲辛。

 

她倒下去了,神灵们也粉碎了铜身。

今天她又满地如落照,满地如火云,

开得我记忆如新,开得我悲恸如焚。

难道她还有什么悠悠心思要转告大地,

才年年依恋在这春草离离的北国思忖?

我永远永远看见:红滴滴的百合花,

呵!我不知道,是我站在坟头开了花,

还是不死的英雄们相思不绝的歌声?!

 

一朵野百合花开在心上

我要叩问:她为什么

开在这灼热的地方

哦,血红的野百合花!

 

(选自《野百合花》,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这是一首悼念烈士张志新的诗作。诗中洋溢着的不仅仅是哀婉的气息,更多的是一种激愤,一种对不屈的战斗精神的颂扬。

诗中的烈士是作为“野百合花”这一意象出现的。诗人将文化大革命比喻成“疠疫”,将“疠疫”消除后的时期比作“新世纪的风”,这就为抒情客体“野百合花”的出现做好了铺垫。诗人将自己的情感充分地融入到抒情中。野百合花像坠鸟,像渗血的嘴唇,像无字的眼泪,像愤死挣扎的游魂,像被涂上月的冰莹。众多的比喻集中于一个客体,不单留给读者一个感性的认识,更多的是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烈士的牺牲在诗作里也作了特殊处理,“黑暗播完种,野百合花滴血诞生”,黑暗的恐怖被极度弱化,取而代之的是野百合花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诗的最后一节,诗人悲愤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喷薄而出。她的肉体消逝了,可是精神如开了一地的野百合花,长存于世。这朵花更是“不死的英雄们相思不绝的歌声”。这红的似血的花朵开在地上,也开在了人心里,人们将永难忘怀。

百合花本身就是高洁的象征,诗人用它象征烈士,形象地点明了烈士的品行。充满形象感和色彩感的语言,更显出本诗意蕴的沉重与厚实。  (北地)

 

 

 

邱绪胜(1970- ),四川蓬溪人。著有个人诗集《阳光戒尺》。

 

被季节遗忘的干果

 

在异乡
    我是一枚
    被季节遗忘的干果

    对着窗玻璃
    我呵了一口气
    用手指画出
    梅花一朵
    街对面的那株老树
    刹那间复活

    我看到
    逝去的父亲
    站在故乡的
    那棵老腊梅树下
    张望着什么

 

(选自《星星诗刊》2010年第7期)

 

[赏析]

 

《星星诗刊》发表的诗作更多地倾向于探索性、前卫性,但是这首诗算得上是一个例外。这首诗朴实无华,明白如话,也没有使用什么高难度的写作技巧。这有点像一个短短的情景剧:身处异乡的作者(可以认为这是在写实,邱绪胜先生2007夏天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签约到大竹中学,一家三口客寓他乡)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是“一枚被季节遗忘的干果”,既然被季节遗忘,那就没有了生根发芽的奢望,对春天的渴望只能封存在硬硬的壳里面。工作之余,百无聊赖间,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呵了一口水汽,用手指在玻璃画出一朵梅花;梅花在作者的潜意识里面出现,意味着他内心向往着春天的美丽。文学作品里面的场景很多和作者的童年记忆有关,比如这一棵腊梅树。在朦胧中,眼前景物出现了变异:“街对面的那株老树,刹那间复活。”最后出现了奇迹:“逝去的父亲∕站在故乡的∕那棵老腊梅树下∕张望着什么。”整个诗,短短14行,言短意长,把作者的孤独感,思乡之情,父亲生前对他的关爱之情,他思念父亲之情,表现得刻骨铭心,令人难忘。 (雷小沙)

 

 


    谭纪文(1966——)江苏常熟人。著有诗集《天堂鸟》、《悲怆——TUPO》。

 

昨夜小寒


    昨夜星辰昨夜风
    昨夜小寒
    发生了什么?

 

昨夜小寒
    我的内心如此不安

 

昨夜 小寒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 小寒
    什么也没有发生......

 

(选自谭纪文新浪博客)


    [赏析]

好美呀,多么有情调,那一刻那一瞬间,你想到什么,想干什么,等待什么,盼着什么,又要说什么,要告诉谁什么,你觉得很冷,需要什么,你可能像冰雕,也可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能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过了今夜,也许你会好累好累,也许你会好快活,也许你根本就不知已度过了小寒。作者没有直抒,这就是高明,多好的诗,很合胃口,再看
“什么也没有发生......”妙啊。这就是“文字游戏”的精华。谢作者给了篇好诗 (网友JJJJ

 

 

 

李瑛(1926-),河北省丰润县人。。著有诗集《石城底青苗》、《红柳集》等多种。

 

哨所鸡啼

 

是云?是雾?是烟?

裹着苍茫的港湾;

是烟?是云?是雾?

压着港湾的高山。

 

山上山下,一团混沌,

何时才能飞出霞光一片?

忽然间,哪里?在哪里?

一个生命在快乐的呐喊。

 

压住了千波万壑,

吐出了满腔喜欢;

嗬,是我们哨所的雄鸡,

声声啼破宁静的港湾!

 

看它昂立在群山之上,

拍一拍翅膀,引颈高唱;

牵一线阳光在边境降临,

霎时便染红了万里江山。

 

莫非是学习了战士的性格,

所以才如此豪迈、威严;

因为它是战士的伙伴,

所以才唱出了士兵的情感。

 

一九六○年十二月于大孤山

(选自《李瑛诗选》,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中国新诗发展到五十年代,有一种明显的倾向,那就是着重于现实场景的描绘,有时还有一些过程的铺排,乃至于单纯的情节描写。但是李瑛的这首《哨所鸡啼》在当时,却是富有独创性的。这首诗,前四节可以说是一种描绘,在描绘中追求色彩的富丽,在富丽的色彩中渗透着一种热情。最后一节则是一种情理交融的抒发。值得注意的是,李瑛的描摹常常有更强的想象性,他笔下的哨所的鸡啼,已具有更多的象征性质。诗人本来是歌颂在海防前线哨所中的战士的,但却没有从战士现实形象的描摹开始,而是以哨所晨鸡的啼鸣为核心,来展开他的构思。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李瑛想象的一些显著特点:他是一个崇尚现实主义的诗人,但是他又是一个追求精致的艺术想象的诗人。在五十年代,由于历史潮流的客观特点,诗人们多少有点回避自我感情的直接抒发,李瑛不满足于描绘生活场景基础上的有限的超越,但是同时他也还没有成熟到敢用直接抒情的方式为主要手段更公开地表白自己的内心,其结果是他把自己内心的热情寄托到某一个客观对象上去,使之具有象征主义的意义。这种艺术方法本是象征派和现代派的强调的为自我情感寻找“客观对应物”的方法,不过李瑛用得更灵活而已。还值得注意的是哨所鸡啼,并不带有象征主义和现代主义的诗歌那种随意性色彩,所赋予的意义也不像他们那样朦胧而含混,诗人的创造就在于把这个客观对应物,描绘得更具现实性,更像是对于生活场景的描绘,粗心的读者几乎看不出象征主义方法的痕迹。

除此之外,象征派和现代派还特别强调诗人的感觉的分解、转移和重新组合,这在英语、法语中叫做“契合”,在汉语中叫做“通感”。通感,就是属于不同范畴的感觉的贯通,在这首诗中,则表现为视觉与听觉的贯通。本来,诗人刻意强调的是哨所鸡啼的嘹亮和雄浑。在通常情况下,用欲扬先抑的办法,大体是用听觉的模糊反衬出听觉的清晰。这首诗却首先提供一幅视觉图画,刻意渲染视觉之朦胧迷幻,然后引出一声鸡啼,以听觉之清晰、嘹亮,使朦胧迷幻之视觉境界变得清晰明亮,色彩鲜丽起来。这种贯通不同感觉的层次,以不同感觉层次的因果变幻构成形象的统一性,达到了声画俱美的艺术效果,从而歌唱了海孩战士,感染了读者。  (孙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