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耽美同人莫溺: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 迅发 /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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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07 13:02
  二二一、吴王奔秦(1)
  
  
  柏杨先生在他的《中国人史纲》中说过一句话:“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十九世纪为止,中国伟大的政治家,可怜兮兮的只有六位:管仲、公孙鞅、诸葛亮、王猛、王安石、张居正,王猛是其中之一。他们对国家的贡献是:特权阶级受到抑制,贪污腐化减少,行政效率提高,社会由紊乱而有秩序,国家由弱而强。”这话说得虽然有点绝对,但是,对于王猛和苻坚说来,却说得十分正确。永和七年(公元351年),苻健正式建立前秦,次年即位为帝,共在位四年多,其间中经司马勋的打击、张遇的叛乱、桓温的北伐,可以说一直局促于长安附近很狭窄的地域;到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苻生继位,虽然曾经派人说服西凉臣服了自己,但紧邻关中的秦州地区仍在李偐的统治之下,前秦势力未能踏出关中半步,而西逃而来的姚襄又与苻生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前秦一直无暇西顾,扩大自己的战略纵深。正是到了升平元年(公元357年),苻坚弑杀堂兄苻生自立以后,前秦政权从各个方面才进入了正规,在经过了十余年的治理,苻坚东平并州张平,北服铁弗部刘卫辰,西并秦州李偐,关键是建立各种规章制度,轻徭薄赋,平等用人,限制豪强,从而激发起王国民众空前的凝聚力,也让王国逐渐从弱小走向了强大。由于前秦政治开明,臣民纷纷上书言事,据《十六国春秋别传》记载,雍州秀才段铿对策第一,被苻坚拜为吏部郎中,孝廉通经者十余人,全部被任命为地方官员。京兆尹王攸上书,献十略:一是尹道宜明;二是臣尚忠敬;三是子贵孝养;四是民生在勤;五是教无偏党;六是养民在惠;七是延聘耆贤;八是惩恶显善;九是伐叛讨逆;十是易简弘大。苻坚也一并采纳,并提拔王攸为谏议大夫。
  然而,与此相反,本来十分强大的燕国却逐渐走向衰落。前燕经过慕容廆、慕容皝两代人的艰辛努力,从辽西一个弱小的部落,逐渐剪除段氏、宇文氏、扶余、高句丽,进而南下夺取幽州、冀州,这里是石赵帝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然而,前燕在争夺这一地区的过程中,也面临了巨大的挑战,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是,前燕太宰施政崇尚宽容,使得帝国上层贵族私欲膨胀,国家法律制度形同虚设,慕容恪死后,慕容暐年纪尚轻,太后可朱浑氏干预朝政,而太傅慕容评则以贪婪著称,此时的前燕政权财政已经入不敷出,面临着空前的危机,在桓温的打击下,未经大战,上层统治者竟要弃邺城北返,可见当时的燕国内政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史书称:“是时,可朱浑氏侵挠国政,太傅评贪昧无厌,货贿上流,官非才举,群下怨愤。”前燕尚书左丞申绍上书说:“地方官是治国的根本所在。如今的地方官大多不称职,或者是出身行伍,或者是贵族公子,既不是乡里选举出的人才,又没有在朝廷工作的经历;加上赏罚不明,贪婪和懒惰的官员不担心有刑法的处罚,而廉洁高尚的又得不到朝廷的奖赏,这就是造成百姓困难、盗贼充斥、纪律松弛、无人负责的原因。并且,'吏多则政烦’,官员衙门太多,多过以往任何朝代,国家的公务和百姓的私事也都被搞得乱七八糟,骚扰无穷无尽。我们大燕的户口超过前秦和东晋的总和,部队的战斗力也超过四方任何一个势力,但是,一遇到战斗就往往败北,关键就是因为地方官员对老百姓分派差役不公平,剥削不止,出征的与耕田的都非常贫困,没有人替国家卖命,兵不在多,而在于临阵拼命。后宫的宫女高达四千多人,宦官之类的奴仆又十倍于此,一天的花费就高达一万斤黄金,军士没有一丝积蓄,而王公贵族却骄奢淫逸,上行下效,百姓也日渐奢靡,人家秦国和东晋尚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常有兼并之心,而我国却上下因循,没有规矩。我国政治腐败,可正是他们的愿望啊!所以说,应该精心选择地方官,减少官员数额,优待军人家属,让国家和百姓都感到满意;要厉行节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样,桓温和王猛就能被我们诛杀,而前秦和东晋就能被我们消灭,更不用说仅仅保境安民了。另外,拓跋部的拓跋什翼犍已经衰老,昏庸狂悖,虽然拒绝向我们朝贡,但不足为虑,因此,将部队派往遥远的云中,毫无益处,不如将部队转移到并州地区,则西可以控制的黄河,南可以巩固壶关的防守,北可以捍卫晋阳,前秦从西面进攻,则可以防守,如果他们军队经过该地区东去,则可以切断他们的后路,这比远远屯守在塞外荒凉之地要好得多!”申绍的奏疏暴露出前燕帝国的真实情况,也提出了可行性建议,不过,昏聩的前燕当权者根本虑不及此,申绍上书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前燕朝廷无动于衷。
  在这些当权者看来,他们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怎么去对付声望日隆的吴王慕容垂。
  这位被慕容恪称为才能高过自己十倍的吴王慕容垂,被哥哥慕容儁忌惮由来已久,如今,他力挽狂澜,襄邑之战打得桓温惨败,不仅化解了前燕空前的危机,而且,也打破了桓温二十年来树立的威名,这让太傅慕容评深为嫉妒。慕容垂上书请求对于襄邑之战中孙盖等立功将士给予特殊的赏赐,而慕容评担心慕容垂借此拉拢军心,因此,一直按下不赏,慕容垂因此多次向慕容评讨说法,而慕容评却总是推脱,两人最后发展到在朝堂之上公开争吵,矛盾就此激化。太后可足浑氏由于慕容垂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而喜爱段夫人,因此素来讨厌慕容垂,于是,开始诋毁他的战功,并与慕容评商议诛杀慕容垂。
  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兰建听到了风声,二人向慕容垂报告,并说:“先发制人,只要诛杀了慕容评和主上的哥哥乐安王慕容臧就可以,其他人不足为虑。”慕容垂说:“骨肉相残,以我为首,我就是去死,也不忍如此。”不久,两人再次前来报告说:“他们二人已经决定了,不可不早点动手。”慕容垂坚持说:“果真不能消除裂痕,我宁可逃奔在外,其他办法全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这件事情,慕容垂连自己的儿子们都没有告诉,然而,慕容垂世子慕容令(《晋书》也有记作“慕容全”)是大段后所生,聪明而又勇果,堪比慕容恪,他从父亲满脸的愁容看出了一丝端倪,他对父亲说:“父亲近日满脸忧愁之色,莫非是主上年幼,太傅嫉贤妒能,父亲功劳越大,威望越高,越是被人猜忌吗?”听了儿子的话,慕容垂只好如实回答:“是啊。我竭尽全力拼命打退敌人,目的只是为了保卫国家,怎料想大功建立之后,却让自己无容身之地。你既然知道了,那你给我出个什么主意呢?”慕容令回答:“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大祸临头,将快如闪电。如今要保全家族,又不失大义,最好的办法是逃往龙城,然后,用卑微的言辞谢罪,来等待主上的明察,就仿佛周公住在东方那样,也许能够让他们感悟,这是最幸运的结果。如若不能,则巩固燕代地区,安抚各族民众,把守住卢龙要塞,以求自保,这是第二条路。”慕容垂说:“好!”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08 07:27
  二二二、吴王奔秦(2)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十一月初一,也就是在慕容垂击败桓温后一个多月,在邺城的他请求前往大陆泽打猎。大陆泽在河北任县东北,与巨鹿、隆尧二县接界,古又名广阿、巨鹿、泰陆、大麓、沃川,古时泽地很广,与宁晋泊相连为一,后世淤断,一分为二,俗以宁晋为北泊,大陆为南泊,今已成为洼地。
  得到同意之后,慕容垂一家整装逃出了邺城,出了邺城之后,将长途跋涉逃奔龙城。一家人走到邯郸的时候,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麟素来不被慕容垂所爱,竟然中途逃回邺城,向朝廷告发,并且,慕容垂的随从也有不少半路逃跑。太傅慕容评立即向皇帝慕容暐报告了这一消息,慕容暐下令西平公慕容强率领精锐骑兵,前去追赶,一直追到范阳(河北省涿州市),终于追上了慕容垂,骁勇的慕容令亲自率众断后,慕容强不敢逼近。
  正好天色已晚,慕容令对父亲说:“本来计划去据守东都龙城,保全一家,如今事情败露,原定计划已无法实施。秦主苻坚正招揽四方豪杰,不如前去投奔。”慕容垂说:“事已至此,除此别无他法了。”于是,众人四下散开,沿着太行山麓重新南下,秘密返回了邺城附近,隐藏在石虎的假陵寝显原陵附近。众人喘息未定,只见数百骑打猎者从四面八方朝这里狂奔而至,此时,逃已经无路可逃,打又不足以抵抗,慕容垂一时之间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猎者的猎鹰皆高飞而去,猎人很快随猎鹰很快走远。于是,慕容垂将白马杀死祭祀上天,让自己得以转危为安,同时与随从之人盟誓。
  也就在此时,慕容令对父亲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太傅慕容评嫉贤妒能,事情发生后,人人对其怨恨。如今,邺城之内没有人知道大人身在何方,各族民众如同婴儿思念母亲一样,如果能够顺应民心,攻其无备,得到邺城易如反掌。事成之后,革除弊政,匡正朝廷,辅佐主上,既安定国家,又保全全家,这是最大的功业。如今天赐良机,不可失去,只用给我几名骑兵,就足以办成此事!”慕容垂说:“按照你的计划,成功的话,自然是最好的了。如果失败,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西去,是万全之策。”慕容垂的另外一个儿子慕容马奴打算偷偷逃归邺城,慕容垂将其杀死,然后,一行人往西南而去。等到抵达河阳(河南省孟州市南)渡口的时候,被驻守渡口的官吏制止,于是斩杀了渡口官吏,强行渡过了黄河,抵达洛阳。
  这一行人包括慕容垂、慕容垂的小段夫人、世子慕容令、慕容令的弟弟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慕容垂的舅舅兰建以及吴王的郎中令高弼,而将王妃可朱浑氏留在了邺城。慕容垂等人从洛阳通过的时候,一泉坞的坞主吴归率众一路追击,在阌乡(今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县境)追上了他们,慕容令将其击退。
  秦王苻坚听说慕容垂前来投奔,不禁大喜,亲自到长安郊外迎接慕容垂,见到慕容垂之后,他握着慕容垂的双手,说:“天生的豪杰之士,必然会聚在一起共同成就一番大事,这是自然之理。我将要与你一起去平定天下,届时,将成功在泰山禀告上天,然后,把你送归故乡,世世代代封在幽州,让你离开国家也不失为人子之孝,效忠于我也不失为对故主尽忠,这不是很好吗!”慕容垂回答:“流亡之臣,能够免死,就已经万幸了,能回归故土的尊荣,是不敢奢望的。”苻坚还十分欣赏慕容令、慕容楷的才华,赏赐上万,每次二人觐见,苻坚都忍不住凝神审视,关中之民素来听说过慕容垂的威名,对其父子也十分仰慕。王猛对苻坚说:“慕容垂,是燕国的皇亲,世代雄踞东方,宽和仁爱,恩结百姓,在燕赵民众中间很有威望,都愿意立其为主。我观察此人的才能韬略,智慧无双,并且,他的几个儿子们都坚强而有才能,这是人中的豪杰啊。蛟龙猛兽,不是可以驯化之物,如果借给其风云,终将难以驾驭,不如趁早将其除去。”苻坚回答:“我正要用大义来收揽英雄豪杰,以荡涤四海,为何要杀掉!况且,人家刚来的时候,我已经推心置腹收留了人家,即使是平民百姓,尚且不能说话不算数,更何况是万乘之君呢,人们又将如何看我!”于是,苻坚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胡三省注:宾徒,汉县名,属辽西郡),食华阴县五百户,封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慕容垂的叛逃事件,对于前燕帝国的打击无疑是十分沉重的。一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帝国元帅,不见容于本国,竟然逃奔他国,这在对于前燕帝国上下的震动是非常巨大的。与此同时,前燕太傅慕容评还进行了一系列清除慕容垂党羽的行动,将平素与慕容垂关系较好的魏尹(即京师邺城市长)、范阳王慕容德、车骑从事中郎高泰(慕容垂为车骑将军,即慕容垂的主任参谋)等人,均予以免职,这使得事态更趋于复杂,造成邺城统治阶层人心惶惶,更加怨恨。申绍对慕容评建议说:“吴王叛逃,人们议论纷纷,将矛头都指向了您,应该起用吴王幕僚中的才能之士,这样多少能减少一些诽谤。”慕容评问:“提拔谁合适呢?”申绍回答:“高泰是他们中间的头儿。”于是,就将高泰任命为尚书郎。据《晋书,慕容廆载记附高瞻传》和《北齐书,神武本纪》记载,这位曾经在慕容垂手下任职的高泰,就是北齐开国皇帝高欢的高祖。永嘉之乱中,高瞻与高欢的六世祖、高瞻的堂叔高隐一起率领数千家从老家渤海蓨县(河北省景县,汉代周亚夫封地),迁往幽州,投靠王浚,继而转投东夷校尉崔毖,后归于慕容廆。高隐生子高庆,与高瞻是堂兄弟;高庆生子高泰,即此处所说之人;高泰生子高湖;高湖第三子高谧,《魏书》均有传;高谧长子高树(《魏书》记作“高树生”),高树即高欢之父,也就是说南北朝时期的一代枭雄高欢正是高泰的玄孙。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09 07:52
  二二三、王猛灭燕(1)
  
  
  桓温败退之后,前燕和前秦结为友好邻邦,使者多次在两国之间穿梭。
  在此之前,前有燕散骑常侍李凤率先前往秦国求救,继而,散骑侍郎乐嵩又去请救,并答应将虎牢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前秦,后来,前燕的散骑侍郎郝晷、给事黄门侍郎梁琛等人也相继出使秦国。乐嵩出使之时,唯恐秦国不出兵,只说晋军强盛,如果秦国再不出兵,晋军灭了前燕,击败秦国将易如反掌;而郝晷入秦之后,发现秦国政治清明而本国则内政不修,同时,他与王猛早先就十分熟识,为了自身前途,偷偷向王猛泄漏了燕国的一些真实情况;只有梁琛不卑不亢,当他抵达长安的时候,秦王苻坚正在万年(陕西省临潼县)打猎,传话让梁琛去打猎场相见。梁琛回话:“秦国使臣到我们燕国,燕国君臣洒扫庭院,身着朝服,正式接见。如今秦王想在荒郊野外接见我,我不敢从命。”在梁琛的一再坚持下,双方作出妥协,由秦王苻坚在打猎场设置行宫,并将百官从长安招来,然后再请梁琛前往接见。接见礼仪结束之后,苻坚设下便宴招待梁琛,问道:“东朝的名臣都有哪些?”梁琛举出了太傅慕容评和慕容垂的例子,而此时,前秦已经从郝晷的口中探听到了燕国的虚实,苻坚与王猛的计划是:趁着前燕政治黑暗,并且被桓温打击之后,一举将其消灭。此时,秦国已经在陕城以东屯聚了大量的粮食等军用物资,做好了对燕国发起进攻的一切准备工作,不过,梁琛举出的慕容垂却的确让苻坚有些忌惮,因此,苻坚没有下达作战命令。
  由于前秦君臣对于发动伐燕举棋不定,梁琛被滞留在秦国一个多月,由于梁琛在此期间也掌握了前秦大量的军事情报,王猛主张就此扣留梁琛不放,然而,如果扣留梁琛的话,必定要与前燕翻脸,就此拉开与前燕的战争,此时,苻坚还没有下定决心,因此,他没有同意王猛的建议,而答应将梁琛放回。从长安出来后,梁琛昼夜兼程,一口气奔回了邺城,然而,梁琛在秦国对苻坚所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就在梁琛匆匆返程的途中,慕容垂却叛逃到了秦国。慕容垂投奔秦国,对于苻坚而言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苻坚的幸喜之情当然是可想而知了。
  在秦国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梁琛从秦国君臣的种种迹象中得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那就是说,秦国居心叵测,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不能持久。这让他心急如焚,也是他匆忙归国的直接原因,抵达邺城之后,他立即向太傅慕容评汇报说:“秦国人每天都进行军事演习,并且在陕城东面屯聚了大量粮草,以我判断,和平不能持久。如今,吴王又投奔了他们,秦国一定有侵略的图谋,应该早作战争的准备!”而昏聩的慕容评却说:“秦国怎能接受叛臣而破坏两国的友谊呢!”梁琛进一步解释说:“邻国之间相互吞并,这种事情由来已久,我国与秦国分据中原,过去就有相互吞并的计划,况且两国都称尊号,难以俱存。桓温讨伐我国的时候,秦国出兵相救,并非是因为喜爱我国,而是基于计算得失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如果我国有可乘之机,秦国怎会忘记它原本的计划呢?”慕容评接着说:“秦王苻坚是何等样人?”梁琛说:“英明而又善于决断。”慕容评又问到王猛,梁琛回答:“名不虚传。”梁琛又说:“苻坚与王猛二人君臣相得,可以说是千载一时,桓温不足为虑,终将给我们带来灾祸的,大概只有王猛一人吧?”听了梁琛的话,慕容评均不以为然。梁琛又将自己的担忧向皇帝慕容暐做了系统的汇报,而慕容暐也不相信。无奈,梁琛只好找到太尉皇甫真,皇甫真听了感到十分忧虑,他亲自上书说:“苻坚虽然派来的使节不断,但不是因为仰慕我上国的文化,实在是来侦察我国的虚实,不会长久地坚守盟约。前不久,秦国军队进入洛阳地区,后来,秦国使者相继而至,我国的险阻虚实,秦国已经侦查清楚。如今,吴王慕容垂又投靠了他们,充当秦王的智囊,伍子胥曾带来的灭亡母国的灾祸,不可不提前防备。洛阳、太原、壶关,都应该选择良将,增加军队把守,以防患于未然。”针对皇甫真的建议,燕主慕容暐将太傅慕容评召来商议,慕容评说:“秦国国小力弱,依赖我国的援助,并且,苻坚这人还比较善良,肯定不会听信叛臣之言,来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不应该轻率行动,以免给对方入侵的借口。”因此,燕国并没有对皇甫真和梁琛的警告当真。
  不过,为了吓阻秦国可能的入侵,燕国太傅慕容评也作出了相应的对策。当秦国使者黄门郎石越来到邺城的时候,慕容评为了夸耀燕国的富庶,接待的规格极尽奢华,在他看来,这就足以让苻坚断了念想。而尚书郎高泰和太傅参军刘靖对慕容评说:“石越言辞荒诞,而眼睛四处张望,并非是来和好的,而是来侦察我们虚实的。应该向其展示我们的军力,挫败他们的图谋,如今却展示奢华,这会让他们更加瞧不起我们。”慕容评拒不听从,于是,高泰提出辞职,回家闲居。也许,此次石越访邺,不仅仅是为了侦察虚实,而且,可能还有向前燕帝国索要虎牢关以西之地的使命。乐嵩曾经答应等击败桓温之后,将虎牢关以西的洛阳地区割让给前秦。然而,桓温退去之后,前燕统治者却认为,前秦答应救援之后,秦军并没有与晋军交战,只是远远地坐壁上观,而真正挫败东晋军队的,主要还是燕军,前秦军队不仅没有出上什么力,而且,还在这场战争中趁机捞到了便宜——在燕军襄邑之战击败桓温之后,又截击了桓温。此时,以得胜之军还要将洛阳之地划归秦国,这不仅让太傅慕容评于心不甘,而且,前燕帝国很多人应该都不同意。于是,燕国开始耍赖,他们对秦国的使者说:“完全没有这回事,是使者说错了话,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有国有家的人,相互之间帮忙解救灾祸,这很正常。”
  话说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然而,后果却很严重。秦王苻坚听了使者的汇报,不禁勃然大怒,立即翻脸,他迅速调兵遣将,要夺取承诺给他的土地。于是,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公元369年)十二月,也就是在东晋桓温败退之后两个多月,前秦天王苻坚命令辅国将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三万,怒气冲冲地向洛阳杀来。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0 10:44
  二二四、王猛灭燕(2)
  
  
  此时,驻守在洛阳金墉城的,是前燕荆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筑。
  在王猛的内心深处,困守洛阳孤城的慕容筑,难以抵御自己养精蓄锐的三万大军,洛阳似乎已经是秦国的囊中之物,不足深虑,而让他真正担忧的却是身在长安、咄咄逼人的慕容垂父子。王猛与慕容垂是同龄人,王猛还比慕容垂年长一岁,然而,两人又是那么的不同:王猛虽然身怀济世安邦的韬略,但他是一介平民,如果不是遇到天下大乱,在当时南北两地均重视出身门第的背景下,恐怕只能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即便是遭遇到了乱世,如果不是遇到了千载难遇的明主苻坚的话,王猛也有可能淹没在芸芸众生之间或失足于险恶的政治漩涡之中;慕容垂呢,生来贵为王子,年少时候就勇冠三军,威震敌国,虽然命运多舛,但他一直以来都是身处前燕帝国的最上层,享有大名已久。然而,奇特的是,曾经一介平民的王猛如今却是秦国的第一宠臣,而曾经叱咤风云的慕容垂则沦为落难来投的降将,不过,这还没有完。虽然王猛深得苻坚的宠信,被苻坚乃至后世的人们将二人的关系比作是刘备与诸葛亮一般,但截至目前,苻坚对于王猛并非言听计从,比如,在处理“五公”问题上就是如此,究其原因,还在于秦王苻坚的个性与王猛有一定的冲突,那就是,苻坚心胸宽广,更加仁厚,而王猛则更趋于法家的严猛;并且,王猛出山之时也与诸葛亮迥异,刘备三顾茅庐,请得孔明出山,而王猛则是借助于吕婆楼引见,投怀送抱。如今,文武双全的慕容垂前来,苻坚竟能亲自到长安城外迎接,这的确非同小可,而且,一见下来,苻坚发现慕容垂父子果然不同寻常,尤其是他对慕容令、慕容楷等人更是宠爱有加,这一切都不能不让王猛感到一丝不安。
  于是,就在王猛从长安出发之前,他引慕容垂的世子慕容令为参军,表面上的理由是让其随军作为向导。
  慕容令随着先头部队业已出发,王猛稍后也将离开长安,临别之际,他特意前往慕容垂的府邸拜望,与慕容垂饮酒话别,酒席间,王猛从容对慕容垂说:“如今即将远别,你将以何物赠送给我,让我睹物思人呢?”仓促之间,慕容垂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他只好脱下身上的佩刀赠送给了王猛,于是,宾主尽欢而散。
  太和五年(公元370年)一月,王猛完成了对于洛阳的攻击准备,他将主力部队集中在洛阳城下,而派出部将杨猛率军东进荥阳,驻守石门,以阻击前燕可能到来的援军。布置妥当之后,王猛给金墉城内的慕容筑送去书信,他在信中说:“我国已经占领了虎牢关险阻,断绝了从孟津南下的通道,秦王将率领百万雄师,从轵关直取邺城,金墉城旦夕可破,外无救兵,洛阳城下的军队,将军亲眼所见,岂是你三百多疲惫之卒所能抵挡的呢!”而此时,前秦军队出兵洛阳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了邺城,前燕帝国皇帝慕容暐命令乐安王、卫大将军慕容臧率领十万精锐部队南下,解救洛阳之围,前燕军队进展迅速,同月即抵达了荥阳,并在石门击败秦军,活捉了秦将杨猛,于是,慕容臧率部推进到了荥阳。
  在这种情况下,王猛命令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率领一万精锐部队,秘密撤围东进,这支精锐的突击部队轻装前进,昼夜兼程,一举击败刚刚得胜、疏于戒备的乐安王慕容臧,斩杀燕军一万多人,慕容臧被迫撤退到石门,一时之间,两军在石门形成了僵持。
  秦军大胜之后,慕容筑真正害怕起来,于是,他决定投降。王猛在金墉城外陈列队伍,接受了慕容筑的投降。顺利拿下洛阳,王猛开始实施他的另外一个计划。他以重金收买了慕容垂身边的亲信金熙,令其假装成慕容垂的使者来到军营,给慕容令带来了父亲的口信:“我父子来到此地,本为逃脱一死。如今,王猛却将我们父子象仇敌一样憎恶,日复一日地挑拨离间,诽谤陷害。秦王虽然表面上对我等优厚善待,但其内心尚不可知。大丈夫逃命不成,反被诛杀,将为天下人所耻笑。我听说燕国君臣也开始悔悟,主上和太后相互埋怨。我现在已经还东,特地派人告知你一声,我已经出发了,你接信之后,要立即动身。因担心走漏风声,不敢用书信,特以金刀为凭。”金熙带来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让慕容令措手不及:不信吧,这的确是父亲随身携带的佩刀,相信吧,父亲的决定却是如此的突兀,没有半点征兆,而按照父亲说的,他已经离开了长安,自己即使怀疑此事有诈,也无从深究。慕容令就这样眉头紧锁,满腹狐疑,踌躇了一整天,到最后,他终于决定抓紧时机离开这一是非之地,于是,他假装出外打猎,带领身边的亲信骑兵,快马逃奔乐安王慕容臧驻守的石门。看着慕容令远去的背影,王猛立即给长安的符坚上书,报告了慕容令叛逃的消息,同时,他又让这一消息也不经意地提前传到了慕容垂的耳中。慕容垂大惊失色,他担心因此而被诛杀,于是,狼狈逃出长安,当其逃至蓝田的时候,被苻坚派来追赶的骑兵抓获。
  王猛的金刀计如行云流水,让慕容垂百口莫辩,被押解回长安的慕容垂一家人,人人想到的当是面临全家被诛杀的惨剧,而远在洛阳的王猛心中大约也是同样的预测。然而,让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的是:秦王苻坚第一时间将慕容垂接到了东堂,温和地安慰他说:“你的故国失去和谐,你以身投奔朕躬。你的贤子没有忘本,依然眷恋着故乡,这也是人各有志,不足深究。可是,燕国将要灭亡,不是一个慕容令所能存续的,只可惜他再入虎口了啊!《尚书》不是说了吗:'父父子子,无相及也。’即使他有罪,父子兄弟,也罪不相及,你又为何担心过度而如此狼狈逃窜呢!”于是,苻坚恢复了慕容垂的爵位,仍然象往常一样对待他。而逃归燕国的慕容令却没有父亲那样的好运气,燕国人认为他的父亲为秦国所宠遇,在大敌当前之时,慕容令来此,极有可能是来做间谍的,于是,将其流放到龙城东北六百多里的沙城。被流放到沙城的慕容令担心自己终究会被燕国诛杀,他密谋起兵,对戍守沙城的数千将士均厚厚安抚,到了这一年的五月,慕容令率众诛杀了沙城牙门将孟妫,沙城城主涉圭担心被杀,请求自效,慕容令将其作为亲信,时常置于左右。于是,他率众袭击东面的威德城(宇文涉夜干曾居之城),诛杀了守将慕容仓,然后,派人四出招降附近的营垒,诸堡垒卫兵纷纷响应。慕容令计划奔袭龙城,然而,他的弟弟慕容麟再次向龙城守将、镇东将军、渤海王慕容亮告密,慕容亮闭城固守,慕容令的偷袭计划归于失败。于是,涉圭发生动摇,他趁着值班之机,袭击慕容令,慕容令单骑而逃,余党全部溃散。涉圭紧紧追赶,一直追到薛黎泽(今地不详),将慕容令擒获杀死,带着慕容令的人头去龙城向慕容亮自首。慕容亮为慕容令将涉圭诛杀,将慕容令的尸体收葬。
  在王猛实施金刀计的同时,秦军将领梁成率军又击败了石门的燕军,斩杀了三千多级,生擒燕军将领杨璩。慕容臧看到洛阳已经被前秦攻陷,就从石门北撤,在新乐(河南省新乡市)筑城,留兵戍守,然后回到了邺城(《资治通鉴》称,慕容臧先构筑新乐城,而后才去解救洛阳,不合逻辑,今从《晋书,慕容暐载记》);而王猛则留下邓羌驻守金墉城,以自己的辅国将军司马桓寅为弘农太守,代替邓羌驻守陕城,然后凯旋而归。王猛得胜回京之后,苻坚任命他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王猛坚决推辞,他说:“如今燕国和吴国尚未平定,战车才刚刚启动,我军只得到一座城池,就受到三样的重赏,以后我平定了两方敌人,陛下您又将对我如何封赏呢!”苻坚一听也是,他说:“如果不暂时抑制朕的旨意,又将如何显示爱卿你的谦让之美呢?已经下诏暂时听你的,但给予你的爵位,你要接受!”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1 12:41
  二二五、王猛灭燕(3)
  
  
  洛阳之战,仅仅是一次前秦试探性的进攻,然而,这次较量显然激发了前秦君臣一举灭亡燕国的野心。
  在此之前,前秦军队并未与燕军进行过真正的交手,此次洛阳之战师出有名,而且,王猛仅仅出兵一月即拿下了洛阳,并击退了慕容臧的十万精兵,让前秦摸清了燕军的真实实力。如今前秦势力已经抵达荥阳地区,全据洛阳地区,不仅能够有效地屏护关中的门户潼关,确保关中安全,而且,也与黄河北岸的河东地区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种有利的进攻态势。
  于是,到了太和五年(公元370年)三月,苻坚再次命令王猛都督镇南将军杨安、虎牙将军张蚝、洛州刺史邓羌、屯骑校尉苟苌、游击将军郭庆、将军徐成等十员战将,发兵六万,拉开了灭亡燕国的大战。
  六月十二日,秦王苻坚亲自到长安东面的灞上给王猛壮行。他对王猛说:“今天授予爱卿精锐部队,委以重任,你可以先夺占壶关(一说在山西长治县东南,一说在山西黎城县东北二十八里太行山口吾儿峪),回身平定上党郡,然后,沿着浊漳河谷地一路向东攻击前进,这是一条捷径,正所谓的'捷雷不及掩耳’。我会率领大部队跟着爱卿的脚步,我们在邺城相见。我已经命令粮草,水陆一起进发,你只用操心破敌,不要有后顾之忧。”王猛回答:“臣下只是一介毫无根基的平庸书生,操守也不高尚,蒙陛下厚爱,成为近臣,在内则侍从身边,出外则统帅全军,凭借着宗庙之灵,按照陛下的神机妙算,荡平残余的胡人,如秋风之扫落叶。但愿不用麻烦陛下亲自出马,沾染霜露尘埃。只请求速速命令有关部门安排好投降鲜卑贵族的住所。”苻坚闻言大喜,于是,王猛率军一路杀来。
  秦军兵分两路,一路由镇南将军杨安率领,负责北上进攻晋阳(山西省太原市),以解除大军东进以后的侧翼威胁;主力部队则由王猛率领进攻壶关,切断并州地区与燕国腹地的联系,占领壶关之后,既可以慢慢解决口子里的上党、晋阳,又能够威胁邺城,进可攻,退可守。
  王猛大军一举攻下了壶关,活捉前燕上党太守慕容越,前秦军队所经郡县全部投降。打下壶关之后,王猛留下屯骑校尉苟苌率军戍守壶关,关上了并州地区与外界联络的口子。而此时,前燕慕容暐也征集了四十多万精锐部队,命令太傅慕容评西上解救壶关和晋阳二城,但是,慕容评却惧怕王猛,驻军于潞川(浊漳河上游,流经山西省黎城县南),不敢向前推进。如果此时的慕容评强攻壶关,那么,王猛所部立即陷于前有强敌、后有晋阳牵制的不利局面,一旦壶关被攻陷,前秦的攻击行动极有可能归于失败,因为,此时的晋阳还在前燕之手。
  王猛敏锐地发现慕容评并没有立即向壶关发起进攻的打算,他在命令苟苌驻守壶关之后,立即亲率主力大军北上,协助杨安进攻晋阳坚城。
  史称:“晋阳兵多粮足,”杨安进攻了很久都没有攻下。这也说明了,前燕的最高层大约在洛阳之战前后,也已做了大战前的准备工作,因为,我们还记得,申绍曾经说过要将云中之兵调往并州的话,也许,在洛阳之战前后,前燕帝国的确增加了晋阳的兵力;另外,在洛阳之战中,前燕帝国调集了十万精锐部队,而这次,又很快征集到了四十万兵力,此外,在沙亭(河北省大名县东)尚有宜都王慕容桓率领的一万多兵力,作为慕容评的后援,这一切迹象都表明前燕当局在战前的确并没有闲着——然而,他们却没有对壶关的重要性引起高度的重视。
  王猛主力部队抵达晋阳之后,进攻晋阳的形势立即发生了逆转,王猛命令部队从城外挖掘通往城内的地道,地道挖进城内之后,他派遣猛将、虎牙将军张蚝率领数百壮士,从地道里偷偷突入城中,他们进入晋阳以后,即狂呼呐喊,斩开城门,引领王猛大军攻入城中。九月十日,王猛、杨安进入晋阳城,抓获了前燕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
  就在慕容评屯兵潞川、迟迟不进的时候,王猛巧妙地打了一个时间差,使得前秦军队顺利地拿下晋阳,解除了后顾之虞。十月十日,王猛留下将军毛当镇守晋阳,自己则统领大军再次回到了壶关,并从壶关东出潞川,与慕容评的大军遥遥对峙。
  两国之间的生死对决,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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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2 12:44
  二二六、王猛灭燕(4)
  
  
  前燕太傅慕容评久经沙场,并非全不知兵。
  在慕容评看来,王猛前秦军队悬军远入,利在速战速决,而作为主军,则利在持久,且,客军在异国他乡作战,置之死地,而主军在家乡作战,人人皆有顾家之心,军心不稳。这也许正是慕容评坚守不战的主要原因,然而,任何事情均无一定之规,军事更在于见机而作,在王猛左右失据之时,正是燕军取胜的良机,而慕容评却让王猛从从容容地拿下了晋阳,然后,合兵一处,与自己对垒——不过,当时的慕容评应该不会知道王猛大军已经北上了吧。
  慕容评的大军离开邺城之后,前燕各地盗贼蜂起,邺城之内出现了很多怪异的现象。燕主慕容暐忧愁恐惧,束手无策,他把出使过前秦的使者们召来,问道:“秦国军队战斗力到底如何?如今大军已经出发,王猛等人究竟能否与我一战?” 有人说:“秦国小兵弱,怎能是我军的对手,王猛不过平庸之人,又无法与太傅匹敌,不用多虑。”黄门侍郎梁琛、中书侍郎乐嵩却说:“不对。兵法的要义是,预料到敌人能与我匹敌,那就该以计谋战胜他。如果既希望于敌人不与我交手,那不是万全之策。因此,胜败的关键在于谋略,而不在军队人数的多少。秦军远来侵略,怎能不战?”慕容暐听了很不高兴。前燕黄门侍郎封孚问司徒长史申胤说:“事态将会怎样?”申胤回答:“我国必被灭亡,我们如今将成为秦国的俘虏了。不过,春秋时候岁星在越,而当年越国却被吴国灭亡,最终吴国返受其祸;今年,岁星在燕,而秦来讨伐,秦国虽然能成功一时,但燕国必定能够中兴,据此不会超过12年吧。”
  慕容评的大军九月抵达潞川,一直坚守不战。慕容评本人十分贪婪,由于此地只有浊漳水一条河流,于是,他下令将河水和附近的山岭严密封锁起来,不论是百姓或是士兵,要想烧饭、喝水,均需要向他纳税,到河里取二石水,需要拿一匹布来买,上山砍柴也是如此。“卖水鬻薪”这件事,目前我们能在《水经注》、《太平御览》引崔本《十六国春秋》、《晋书》和屠本《十六国春秋》中看到,应该是真实的,其中《水经注》“浊漳水、清漳水”条上说:“余案《燕书》,王猛与慕容评相遇于潞川也。评障锢山泉,鬻水与军,入绢匹,水二石,无他大川,可以为浸,所有巨浪长湍,惟漳水耳。故世人亦谓浊漳为潞水矣。县北对故台壁,漳水径其南。本潞子所立也,世名之为台壁。慕容垂伐慕容永于长子,军次潞川,永率精兵拒战,阻河自固,垂阵台壁,一战破之,即是处也。”一个多月下来,慕容评囤积的财帛如同小山一样,而全军将士无不切齿痛恨,毫无斗志。
  慕容评“卖水鬻薪”的事情传到了王猛的耳中,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说:“慕容评真是个奴才!这样的主帅,即使有亿万之众尚不用害怕,何况是数十万部队呢?这下,我一定能击败他!”于是,他派出游击将军郭庆率领五千骑兵,从小路绕到燕军的背后,将燕军囤积的军粮全部烧毁,熊熊的大火在邺城都能看到。而此时,燕主慕容暐也听说了“卖水鬻薪”的事情,他派侍中兰伊前往慕容评的军中,责备说:“大王是高祖的儿子,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国家社稷,为什么不安抚战士,竟然专心做起贩卖河水、柴禾的生意来?国库的钱财宝贝,我与大王共同享用,你何至于会担心贫困!如果敌人攻来,国家灭亡,大王带着那么多钱财,又能逃到何方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钱财要散发给三军将士,你要以战胜敌人为面前的头等大事!”听了皇帝的严厉指责,慕容评心里非常恐惧,他赶紧按照皇帝的命令将搜刮来的钱财全部赏赐给将士们,并向秦军统帅王猛下达了定期决战的战书。
  十月二十三日,正逢甲子日,王猛陈兵渭源(今地不详)誓师,他对全体士兵们说:“我王猛受国厚恩,肩负重任,如今,我们深入敌人国境,都要竭尽全力死战,此举有进无退,一起成就大业,来报效国家。在圣明君主的朝廷里接受爵位,在故乡向父母敬酒,不是很美的一件事吗!”于是,全军将士将锅碗全部砸碎,扔掉了全部粮草辎重,个个喊声震天,士气高昂地进入了预设阵地。
  然而,当进入预设阵地之后,王猛看到黑压压的燕军,心头还是不禁掠起了一丝不安,因为,燕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他对猛将邓羌说:“今日大战,除非将军你出马,不能击破强敌。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将军,加油!”邓羌说:“战后如果能任命我为司隶校尉的话,今天的事情,大人你就不用操心了。”王猛说:“这我说了不算,但我一定能让你做安定太守,封万户侯。”邓羌停了一脸的不高兴,怏怏而退。
  不一会儿,两军接战。王猛派人召唤邓羌,传令官回报说,邓羌正在自己的大帐中睡觉,拒不前来。心急如焚的王猛亲自骑马来到邓羌大营,当场答应了他战后当司隶校尉的要求。于是,邓羌大喜,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帐中开怀猛饮了很多碗美酒,然后,他与张蚝、徐成等猛将一起跨上战马,挥舞长矛,径直冲入燕军阵营之中,杀入杀出,旁若无人,这帮天神一般的人在燕军阵营来回穿梭了四五次,共杀伤燕军数百人。据《太平御览》记载,这位徐成相貌奇丑无比,丑得天下无双,身高不满六尺,但却是一员异常勇猛的猛将。
  双方一致鏖战到中午,燕军大败,死伤五万多人,燕军主将慕容评单骑逃回,秦军乘胜追击,又俘虏、斩杀了十万多人。十月二十六日,秦军将邺城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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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3 13:46
  二二七、王猛灭燕(5)
  
  
  王猛第一时间向秦王苻坚汇报了潞川大捷的消息。
  接到王猛的报告,苻坚立即留下自己的表舅李威辅佐太子苻宏镇守长安,并命令弟弟苻融镇守洛阳,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十万精锐部队向邺城进发。从长安出发之后,只用七天时间,苻坚的军队即抵达了安阳(河南省安阳市),在苻坚年少的时候,曾长期在此生活,这次他探访曾经熟悉的旧巷,摆下盛宴热情款待祖父苻洪时代的长辈们,谈及祖父在世时的种种往事,不禁泪眼婆娑,当晚,苻坚就留宿在了安阳。
  当夜,王猛离开军营,偷偷前往安阳拜谒苻坚,苻坚说:“过去,汉文帝去周亚夫的军营,周亚夫不出军营迎接,而将军你却为什么在大敌当前之时,擅自离开部队来迎接朕呢?”王猛回答:“臣每每读书读到周亚夫这件事,书上说周亚夫以此而成为名将,臣并不以为然。如今,臣按照陛下正确的指挥,攻击即将灭亡的敌人,如同摧枯拉朽,前线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只是太子年纪尚小,而陛下大驾离京来此,一旦出现变故,将追悔莫及!陛下难道忘记了我在灞上给您说过的话了么!”
  十一月七日深夜,前燕散骑侍郎余蔚率领滞留在邺城的扶余国、高句丽国以及上党军团的人质们,共计500余人,他们打开了邺城的北门,迎接秦军进城。当晚,前燕皇帝慕容暐、太傅慕容评、乐安王慕容臧、定襄王慕容渊、左卫将军孟高、殿中将军艾朗等人仓皇朝龙城方向逃去。十一月十日,前秦天王苻坚进入邺城皇宫,查阅户籍档案,共得到157个州郡,1579个县,2458969户,9987935人。秦王苻坚将前燕宫中数千宫女、财帛都赏赐给将士们,并下诏大赦天下。邺城附近在王猛的前秦军队尚未到来之时,盗匪纵横,社会治安极差,等前秦军队到来之后,由于前秦军队纪律严明,各地盗匪也都销声匿迹,百姓安居乐业,人们看到前秦军队,相互说:“没有想到又见到了太原王慕容恪!”王猛叹息说:“慕容恪真是位奇士啊!有古人爱民之风。”于是,以太牢的规格(牛羊猪各一),来祭祀慕容恪,此时距前燕太宰慕容恪去世仅仅三年半的时间。
  潞川之战时,前燕宜都王慕容桓率领一万余众驻屯在沙亭(河北省大名县东),作为慕容评大军的后援,慕容评潞川惨败的消息传来,慕容桓引兵进驻安阳东面的内黄(河南省内黄县)。苻坚抵达邺城以后,派遣大将邓羌北攻信都(河北省冀州市),眼看秦军已经北上,大势已去,在秦军攻陷邺城的前一天,宜都王慕容桓只带上军中的五千鲜卑人逃奔龙城。
  由于前燕政治黑暗,加上全国的绝大多数军队全部在潞川之战中覆灭,地方上的兵力少得可怜,因此,前秦政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前燕各地的郡守、县令以及六夷酋长全部都投降了符坚。目前,对于苻坚和王猛而言,就是直捣龙城,捉拿前燕皇帝慕容暐。于是,在苻坚占领邺城之后,即命令游击将军郭庆率领精锐骑兵北上追击。燕国皇帝慕容暐离开邺城之时,尚带领一千多护驾禁卫骑兵,然而,刚刚出了邺城,随从将士由于顾及家眷均纷纷逃散,慕容暐的身边仅剩十几个随从将士。道理泥泞难行,左卫将军孟高扶持着慕容暐,殿中将军艾朗护卫着乐安王慕容臧、定襄王慕容渊二王,除了道路泥泞之外,路上的盗匪也不时出没,一行人转斗而前,就这样走了几天。一日,他们来到福禄(今地不详),大家靠着一座大坟墓歇息,突然,从丛林中窜出二十多个劫匪,手持大刀弓箭,包抄过来。左卫将军孟高拔出佩刀,奋勇向前与匪徒搏斗,斩杀了几个人,然而,此时孟高已经数天未进一粒,全身再无一点力气,他自忖必死无疑,拼尽全力上前抱住一人,将其猛摔在地,高呼道:“男儿尽力了!”其他劫匪从旁边将其射杀。殿中将军护送慕容暐等人前行之后,看到孟高独自一人与敌人搏斗,又返身杀来,结果,与孟高一起被杀。匆忙间,慕容暐顾不得上马,只能艰难往北步行前进,被前秦将军郭庆的军队在高阳(河北省蠡县南十五里)追上。郭庆部将巨虎将要捆绑慕容暐,慕容暐怒斥道:“你是何等小人,竟然敢捆绑天子!”巨虎回答:“我梁山巨虎,接受皇帝命令前来抓贼,还说什么天子!”将慕容暐捆绑着押回了邺城,面见苻坚。苻坚询问慕容暐为何不降,慕容暐回答:“狐狸死时,尚且头向自己家所在的土丘,我只是想回到祖先的坟墓那里去死啊!”苻坚听了慕容暐这句凄凉的话,心头一阵悲怆,当即下令将其释放,命其回到邺城皇宫内,率领前燕的百官举行正式的投降仪式。慕容暐向苻坚称道孟高和艾朗的忠勇,苻坚命人收殓安葬,并将二人的儿子拜为郎中。
  前秦游击将军郭庆一直推进到龙城。也已逃到龙城的宜都王慕容桓杀死了龙城守将、镇东将军慕容亮,将慕容亮的部队兼并,一起逃到辽东,辽东太守韩稠此时已经投降了前秦,慕容桓抵达辽东(辽宁省辽阳市)之后,无法进城,强行攻城不拔,郭庆闻讯之后,派遣将军朱嶷率军前往,一举击败了慕容桓,并将其诛杀。而慕容评则从龙城又东逃到高句丽,高句丽虽为前燕属国,然而与前燕有血海深仇,高句丽将慕容评抓获,将其送给了秦国。
  秦王苻坚在邺城停留了一个月,在此期间,他听说前燕尚书仆射悦绾忠心耿耿,可惜悦绾已死,就拜其子为郎中;此外,他任命王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即前燕全国)、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进封爵位为清河郡侯,将慕容评府邸中的全部财物都赏赐给了王猛,另赏赐王猛美妾五人,上等妓女十二人,中等妓女三十八人,马一百匹,车十辆,王猛坚决推辞;赏赐杨安爵位为博平县侯;任命邓羌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安定太守、赐爵位为真定郡侯;任命郭庆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扬武将军、幽州刺史,镇守蓟城,赐爵位为襄城侯,其余将士均有封赏。同时,苻坚还赦免了前燕的文武百官,并予以封赏,除了封韦钟为魏郡太守,彭豹为阳平太守之外,前燕各地的地方官一律不变;任命前燕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让他配合前秦散骑侍郎韦儒,担任“绣衣使者”,一起巡视前燕各地,鼓励农业生产,赈济贫苦农民,表彰有节操的人士,前燕诸多弊政全部废除。
  十二月,秦王苻坚离开邺城,将燕主慕容暐以及前燕的后妃、王公、百官和四万户鲜卑都迁到长安,又将关东的豪杰以及各族部众共计十万户(《资治通鉴》称十五万户,疑是将鲜卑的四万也计算在内),也全部迁往关中,把乌丸杂类安置在冯翊郡和北地郡,将丁零翟斌安置在新安,将陈留、东阿一万户迁往青州。其他因为动乱流亡的,如果想回到故乡,全部允许。
  苻坚从邺城抵达枋头,设宴款待当地的父老乡亲,将枋头改为永昌县,免除该县人民的赋税。十二月十四日,秦王苻坚回到长安,行“饮至之礼”,大宴群臣,歌颂《诗经,劳止》,“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久久地在王国的宫殿上空回荡,也在全体朝臣心中激荡,它显示了秦王苻坚以民为本的思想和平定四海的勇气。此后,苻坚又举行了大规模的祭拜孔子活动,王国太子以及全部朝臣的世子均参与祭拜,其后,他加封慕容暐为新兴侯,任命为尚书;封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李洪为驸马都尉,都加奉朝请的头衔,可以参加御前会议;任命李邽为尚书,封裕之子封衡为尚书郎,慕容德为张掖太守,平叡为宣威将军,悉罗腾为三署郎(中级警卫官)。
  慕容暐共在位11年,如果从慕容廆在西晋武帝太康六年称公开始计算,至今已经四世,共计85年。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4 00:29
  二二八、平定寿春
  
  
  在王猛讨伐前燕的同时,东晋大司马桓温也在讨伐寿春的叛将袁真。
  桓温很早以前对皇位就怀有觊觎之心,他曾经问过术士杜炅自己的官职如何,杜炅回答:“明公位极人臣。”桓温听了很不高兴,他本来是想在伐燕中立下大功,然后,回来就接受九锡之礼,进而进行禅让。然而,事与愿违,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小心翼翼地去唯恐失误,越是横生枝节,难以得到。桓温伐燕正是如此,他生怕失败,再无二十年前伐蜀之时的那种冒险精神,结果,反而大败而归,颜面尽失。襄邑惨败(史书上也说是枋头之败),让桓温失去了问鼎的政治资本,而桓温委过于人的做法,又逼反了豫州刺史袁真,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将眼皮底下的袁真消灭。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十月,晋豫州刺史袁真被逼投降了前燕和前秦,让东晋朝廷面临了一次真正了危机:当时,桓温将东晋的精锐部队几乎全部输光,而豫州刺史袁真就在淮河南岸的寿阳,如果,前秦与前燕不曾发生战争,任何一方派兵进驻寿阳的话,又有袁真作为向导,东晋是否还能残存尚难预料。然而,历史又一次给了东晋政权一个机会,前秦和前燕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谁也无暇顾及寿阳的袁真,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二十八日,袁真病死,陈郡太守朱辅立袁真的儿子袁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并派遣自己的儿子朱乾之和司马爨(音:簒)亮前往邺城,请求前燕帝国的任命。前燕帝国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荆州刺史。
  听说袁真病死的消息,东晋大司马桓温即开始部署对寿春的攻击,而此时,也正值前秦王猛刚刚结束洛阳之战,也是前秦发起灭燕总攻的间隙,因此,前秦和前燕均向寿阳派出增援部队,企图解救袁瑾。桓温命令都护竺瑶、矫阳之等人,率领水军前去阻击,燕军先到,竺瑶等人在武丘(河南省沈丘县东南,曹魏甘露三年,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之后,魏庭将此地改名为武丘,一说是在河南省商丘市东北)击败燕军。与此同时,桓温命令自己的侄儿、宁远将军、南顿太守桓石虔,率领各军加紧对寿阳的围攻,攻克了寿阳南城。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当前秦王猛猛攻壶关的时候,东晋桓温从广陵率领二万人马西上讨伐袁瑾,他在西上之前,为了预防万一,命令建威将军、淮南内史刘波率领五千人马驻守石头城,保卫京师。刘波是刘隗的孙子,刘隗在王敦之乱中北逃石勒,后死去,孙子刘波曾任石虎冠军将军王洽的参军,等到石虎死后,王洽以寿春投降了东晋,刘波也随之归顺,晋穆帝时被任命为襄城太守,后升任桓冲的中军谘议参军,因此,刘波应该是属于桓温的人,桓温以他镇守石头城,一方面说明了此时的桓温已经牢牢地控制了建康,能够调动建康的城防;另一方面,桓温此举也是为了防备京师异己势力趁着自己与袁瑾交战,而可能出现的不测情况,因为,桓温深知,袁瑾内心并不反对东晋朝廷,而仅仅反对的是他桓温。
  桓温的主力部队抵达寿春之后,袁瑾曾经出兵与之交战,结果战败,退回城内固守待援,而桓温则将寿春城团团包围。前燕再次派出援军南下解救袁瑾,这次领军主将就是后来死去的那位左卫将军孟高,孟高的精锐骑兵已经抵达了淮北,但是,听说前秦大举伐燕的消息,孟高接到回师邺城的命令,又快马折返了邺城。
  于是,前秦与前燕两国均无暇顾及淮南的袁瑾了,但是,桓温大败之后,元气远远没有恢复,因此,他不敢实施强攻,构筑壕沟将寿春围住,就这样,将寿春牢牢地围困了四个多月。到了第二年,也就是东晋简文帝司马昱咸安元年(公元371年)正月,寿春城内的袁瑾、朱辅再次向前秦王苻坚求救,此时,前秦已经灭亡了前燕,苻坚又功夫腾出手,来解救袁瑾。他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交州刺史,并派遣武卫将军王鉴、前将军张蚝率领步骑两万前往救援。秦军抵达寿春城近郊之后,王鉴屯兵于洛涧(源出安徽合肥县界,北流经定远县西九址里与寿县接界,又北流至怀远县西南七十里入淮,谓之洛口),张蚝屯兵在八公山(寿春城东北部)。
  王鉴、张蚝先派遣五千精锐骑兵进屯于淝水以北地区,桓温命令桓宣侄儿、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率领全军将士,趁夜在淮河与淝水之间的石桥偷袭前秦这支先头部队,遂大破王鉴、张蚝军,(《晋书,桓宣传附桓伊传》还称谢玄也参加了此战,但结合《晋书,谢玄传》的记载,谢玄似尚在闲居)秦军退屯到淮河北岸、寿春西北的慎城(安徽省颍上县)。
  击退了前秦援军,桓温开始加紧攻城的步伐,一月十七日,桓温的军队终于攻陷了寿春,生擒袁瑾、朱辅等人,并将袁氏宗族数十人全部送往建康,斩于建康集市。攻下寿春之后,桓温还下令,将袁氏收养信用的数百“乞活军”全部活埋,将他们的妻子都赏赐给有功将士,这些“乞活军”均为敢死能战之士,可惜没有死于北伐的前线,而成为桓温与东晋朝廷内争的牺牲品。
  桓温因平定袁瑾之功,被加班剑十人,东晋朝廷还在桓温军队回军的路上进行犒劳,随军有功将士都分别予以了赏赐。
  桓温又一次立了“大功”,他对郗超说:“这次寿春大捷,是否足以洗刷枋头之败的耻辱呢?”郗超回答:“还不足以让有识之士满意。”不久,郗超去与桓温住在一起,半夜的时候,他对桓温说:“明公有忧虑没?”桓温问:“你有什么话要说么?”郗超说:“明公既然高居大位,肩负重任,天下所有的责难都将归于大人啊。如今,如果不能行废立大事、实行伊尹、霍光做过的,就不足以树立威望、镇抚四海,这难道不是值得深思的吗?”桓温本来早就有废立之心,郗超此言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一场废黜海西公、另立司马昱的阴谋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4 13:44
  二二九、废黜海西
  
  
  海西公司马奕,自兴宁三年二月继位以来,已经在位六年有余。
  在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前秦政权逐渐强大,苻坚相继占领了秦州、收降了匈奴曹毂和铁弗部刘卫辰、平定了“四公”之乱,并最终消灭了前燕;在这六年里,东晋丞相司马昱彻底丧失了一切抵抗能力,原来本属于朝廷的豫州、徐州、兖州部队,此时也收归桓温所有,在此期间,东晋大司马桓温也在太和四年发起了伐燕之战,但却以惨败收场,这也是桓温废黜司马奕的直接原因。
  据《建康实录》及《晋书,五行志》记载,司马奕在继位之初,有野鸡集于相风殿,当时又有童谣说:“青青御路杨,白马紫缕缰。汝非皇太子,哪得甘露浆?”《宋书,五行志》又记载,海西公生下皇子,百姓歌唱说:“凤凰生一雏,天下莫不喜。本言是马驹,今定成龙子。”这些童谣民歌,有的有预言的意味,但也不排除是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为,而当海西公生下皇子之后,建康城内的这一歌谣就极有可能是桓温一伙故意编造的。那么,桓温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是因为,司马奕一向小心谨慎,对桓温礼遇有加,从未有什么过失,桓温手里没有行废黜大事的把柄,他认为皇帝床第之间的事情,外人难以查证,容易污蔑,于是,就向民间散播说:“司马奕本来就身患阳痿,引来佞臣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与田氏、孟氏两个美人交合,生下了三个皇子,企图要建立皇储,暗中转移皇祚。”建康城内的民歌,正与桓温散播的谣言象一致,暗指虽然名义上是司马氏的子嗣,但却有着相龙的血统。
  在舆论制造出来之后,太和六年(公元371年,也是简文帝咸安元年)十一月九日,桓温率军从广陵进驻白石(安徽省当涂县采石矶西南)。十一月十三日,桓温抵达建康,他派人暗示皇太后褚蒜子,请求废黜司马奕,改立丞相会稽王司马昱为帝。时年48岁的崇德皇太后褚蒜子,经历了人生太多的风风雨雨,可以说她亲眼目睹了桓温一步一步地羽翼丰满,进而开始逼迫皇室:作为晋康帝的皇后,康帝死后,她抱着一岁多的儿子晋穆帝司马聃继位,也就是在当年即永和元年,称雄西藩的庾氏家族最后一位族长庾翼去世,是她同意了何充的建议,让桓温接任荆州刺史;然而,她的儿子却在十九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她只好让哥哥晋成帝的儿子司马丕继位,司马丕在位三年即死去,弟弟司马奕继位,就是目前的海西公。对于司马丕和司马奕而言,褚蒜子毕竟是他们的婶母,因而被称为崇德太后,而如今,桓温却让褚蒜子的堂叔司马昱继位,这将置褚蒜子于何地呢?褚蒜子能否爽快地同意吗?假如褚蒜子不同意,那将会把桓温置于一个十分尴尬而又为难的境地:没有皇太后的懿旨,桓温如果强行废黜司马奕,整个行动形同篡逆,将失去法理上的正当性;而如果此事半途而废的话,桓温无论如何也是难以继续在司马奕的手下为官。因此,此事只能成功,不允许失败。
  当桓温的奏表送入宫中的时候,褚蒜子正在佛堂烧香,内侍启奏:“外面有紧急奏报。”此时的褚蒜子早已不再过问政事,当听说有给自己的奏报之后,她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从佛堂内走出,依着窗户看了几行桓温的奏表,说了声:“我本来就怀疑是这件事。”看过一半,就不再往下看了。她从容地命人拿来笔,在奏表上写道:“寡妇我又经历此难,想到死去的,挂念活着的,此时我心如刀绞。社稷大计,大义不容我不同意,面对着这张纸,我悲痛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一句据《建康实录》补)桓温在刚刚呈送上奏表之后,担心太后不同意,吓得浑身发抖,以至于汗流不止,惊恐之色显现在脸上,等到见到太后的批示,他不禁大喜。
  十一月十五日,桓温召集朝廷百官,正式举行废黜仪式。其实,海西公早就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过去,他就曾召来术士扈谦占卜,卦成之后,扈谦回答:“晋室有磐石之固,陛下有出宫之象。”今天,竟然成真。然而,废立大典究竟该如何举办,没有人知道。尚书仆射王彪之昔日曾经是司马昱的死党,桓温在姑熟的时候,各地郡县派去拜见桓温的都是郡守的高级助手,而唯独王彪之派去的是一般人员,然而,此时的他也明白大势已去,立即投入桓温的怀抱。《世说新语,容止》篇的一则故事,恰恰能够说明王彪之的这一变化:“简文作相王时,与谢公共诣桓宣武。王珣先在内,桓语王:'卿尝欲见相王,可住帐里。’二客既去。桓谓王曰:'定如何?’王曰:'相王作辅自然湛若神君。公亦万夫之望,不然,仆射何得自没?”这则故事大约就是发生在桓温行废立大事前不久,虽然文中主要是描述司马昱的从容娴雅的风度,但是,我们从王珣的话中,可以看出此时的王彪之连陪同司马昱一起都不敢了。不过,此时的琅邪王氏人才凋零,王彪之也是无奈之举。王彪之在行动上与司马昱划清了界限之后,又主动在桓温面前表现出一些亲近的姿态,他对桓温说:“大人辅佐皇室,前代自有可以遵循的规矩。”于是,他让人拿来《汉书,霍光传》,按照上面的礼仪,一会儿就安排好了,桓温叹息说:“做重臣的不应该这样吗?”于是,宣布皇太后令,废司马奕为东海王,以丞相、会稽王司马昱继承大统,百官进入太极前殿,桓温命令都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将皇帝的玉玺收缴。司马奕穿着白色单衣,头戴平顶帽巾,从西堂步行走下太极殿的台阶,乘坐牛车,出了皇宫的西门神虎门,百官跪拜辞别,无不叹息,门外,侍御史、殿中监率领一百名士兵,将24岁的司马奕送到了东海王府邸。之后,桓温率领百官,带着天子的仪仗队,前往会稽王司马昱的府邸迎接,52岁的司马昱在朝堂上换上与司马奕同样的服装,面东流泪,接受了玉玺。当天,司马昱即位,史称简文帝,改元咸安,大赦,也就是说这一年的前十一个月还是司马奕的太和六年,而十一月十五日以后,则是简文帝的咸安年号。
  司马奕被废后的第四天,桓温下令将司马奕的田美人、孟美人以及两人所生的三位无辜的皇子,均用马缰绳残忍地勒死。我们注意到,《晋书,海西公本纪》记载,就在这一年的四月戊午日,海西公还大赦天下,赏赐给穷苦之人米,一人五斛。这次大赦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史书也没有详细的交代,但我们推测,这次大赦极有可能与司马奕皇子的诞生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被勒死的皇子才是一个或者三个年仅半岁的婴儿!千载以降,我们似乎还能听到年轻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号,感受得到她们难逃厄运时的恐惧和悲凉。
  一个多月之后,也就是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司马奕就被司马昱从东海王降为海西公,食邑四千户,(《资治通鉴》称,桓温本欲将司马奕废为庶民,皇太后不同意,要求封为王,但桓温又坚持说封为侯,最终,双方都进行了妥协,封为公)四月,又将他从建康迁往吴县,并派刁协之子、吴国内史刁彝负责监视,后又派遣御史顾允督查。太和末年,童谣唱道:“犁牛耕御路,白门种小麦。”至此,吴县的农民在司马奕的门前耕种小麦——可见司马奕是经常闭门不出的。简文帝死后,天师道的卢悚派弟子许龙到吴县,称有太后密诏,请司马奕复辟,司马奕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听从了保姆的话,坚决拒绝了。许龙说:“大事可成,为何听从女人的话!”司马奕说:“我犯罪被废黜到此,幸而受到朝廷的原谅,怎敢妄动!况且,如果真的有太后的诏书,就会有官员前来,为何只让你一人前来?你肯定是想趁机作乱!”下令左右抓他,许龙脱身而逃。其实,卢悚并没有欺骗司马奕,十一月五日清晨,卢悚带领三百多名弟子进攻皇宫北门广莫门,声称司马奕驾到,宫中卫士惶恐不知所为,卢悚一伙人一直从云龙门进入到正殿,夺取武库中的武器。毛宝的二儿子、游击将军毛安之听说以后,率领甲士从云龙门进入,双方短兵相接,不久,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从止车门进入,将卢悚等人全部诛杀。经过此事之后,司马奕深恐被诛杀,就堵塞聪明,什么也不想,过一天是两晌,整天喝得烂醉如泥,沉溺女色,但由于桓温曾造谣说过司马奕是阳痿,且为了避免被当权者忌惮,司马奕甘于屈辱,妻妾们生下孩子,司马奕都不敢养育,全部溺死。当时的人们听到此事,都心生哀怜,也正是因此,司马奕才得以善终,他被废黜后又活了十几年,到了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十月甲申日,死于吴县,终年四十五岁。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5 12:54
  二三○、剪除异己(1)
  
  
  司马昱登基了,他对于被废的司马奕来说,是强者;但当他面对桓温的时候,又变为了弱者。
  据《世说新语,尤悔》记载,桓温在司马昱面前,总是显得口拙。废黜司马奕以后,按照礼仪,桓温应该对新皇帝解释说明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于是,桓温预先让人给自己准备了几百字的稿子,陈述废立的理由。但是,他见到司马昱的时候,司马昱却止不住只流眼泪,弄得桓温既同情又愧疚,始终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即位以后的司马昱整日提心吊胆,深恐某一天发生在侄孙司马奕身上的事情,就会突然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长期以来,司马昱与桓温的关系对立多于合作,虽然双方表面上维持着一团和气,但是,司马昱知道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靠不住的。因为,桓温册立司马昱做皇帝,与庾冰兄弟当年提出册立司马昱的意图完全不同。庾氏兄弟当初提出册立司马昱,是基于乱世之中册立年长之君,完全是出于公忠之心;而桓温册立司马昱则是为了威震朝廷,攫取更大的权力,所以,桓温在将司马昱扶上皇帝宝座之后,立即就开始布置了一场大规模的屠杀行动,目的就是彻底铲除司马昱身边的力量,让司马昱自己孤零零地坐在朝堂之上,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
  于是,就在司马昱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桓温立即着手处理司马昱身边的异己势力。他首先是要拿司马氏的皇族开刀,彻底铲除新皇帝可能配置起来的羽翼。东晋司马氏皇族历经数次政治斗争,一直十分弱小。在此,我们不妨回顾一下,截止司马昱即位之时,司马氏皇族究竟还有几个有影响的人物。我们知道“五马渡江”的传说,通过过去的分析,东晋时期渡江的司马氏皇族其实并非五人,而是十二人,他们分别是:琅琊王司马睿、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汝南王司马祐、彭城王司马雄、高密王司马纮、梁王司马翘、河间王司马钦、谯王司马承、章武王司马滔、通吉侯司马勋、司马流。先撇开司马睿这一支不提,我们逐一说说其他几支的命运: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汝南王司马祐同出于汝南王司马亮这一支,咸和年间,因参与苏峻之乱,与庾亮对决而遭到沉重打击,虽然晋成帝对舅舅的做法不满而在庾亮死后,赦免了三王的子嗣,但并没有恢复他们的王位,这一支的后嗣就此退出政治舞台;彭城王司马雄、高密王司马纮,本为兄弟,司马雄在苏峻之乱中投奔叛军,后被庾亮所杀,司马雄死后,由司马纮继任彭城王,但司马纮患有精神病,无法无天,被晋成帝免官禁锢,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司马玄,在数年前因为藏匿了五户人家,而被桓温弹劾,打入大牢;另一个司马俊,也只是一个散骑常侍的闲职,这一支对桓温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河间王司马钦为司马睿所封,东晋时期其后嗣官位不显。梁王司马翘死后无子,以司马昱的哥哥武陵王司马晞的二儿子司马缝为子。谯王司马承,在王敦之乱中被杀,儿子司马无忌长期在桓温手下做长沙相,并随同桓温一起伐蜀,永和六年死去,有儿子司马恬嗣爵,此时,桓温欲实施大规模的诛杀行动,亲自率兵驻守中堂,在皇宫中桓温军队鼓角齐鸣,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上书弹劾桓温大不敬,要求有关部门治桓温的罪,桓温说:“这小孩竟然敢弹劾我,真是后生可畏啊!”这当然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因素,也有作秀的成分,估计也有司马无忌父子素来与桓温关系良好的原因,司马恬自忖没有性命之忧吧。章武王司马滔,本来过继给新蔡王,南渡以后因与新蔡王妃关系不和而入继本宗,死后,儿子司马休在苏峻之乱中投奔苏峻,并战死,弟弟司马珍年仅八岁,被庾亮赦免,后继承章武王爵位,死后没有儿子,河间王司马钦将自己的儿子司马范之过继,官至游击将军,后来,儿子司马秀嗣爵,他的妻子就是桓温的侄儿桓石虔的女儿。而我们说到的新蔡王爵,由于司马滔回到了本宗,司马睿又将汝南王司马祐的儿子司马弼过继给新蔡王,死后司马弼无子,又以司马弼弟弟司马邈为新蔡王,如今,司马邈已死,儿子司马晃嗣爵,位散骑侍郎。通吉侯司马勋,前此已经因反叛被杀。司马流早在苏峻之乱中被杀。
  最后,我们说说司马睿这一支。司马睿共有六子,明帝这一支如今只剩下被废的海西公一人;明帝同母弟司马裒早死,无后;弟弟东海王司马冲早死,成帝本来是以二儿子海西公司马奕继承东海王的,司马奕继承皇位之后,东海王位空缺,司马奕被废为东海王后,很快又降为海西公,东海王位又缺;琅邪王司马焕早死,元帝以司马焕同母弟、如今的简文帝司马昱为琅邪王,咸和二年,成帝以弟弟康帝为琅邪王,将司马昱改封为会稽王,康帝继位,以成帝之子哀帝为琅邪王,哀帝继位,以弟弟海西公为琅邪王,海西公继位,又以司马昱摄行琅邪王,如今,司马昱继位,琅邪王国暂缺;目前,司马睿的这一支存世的除了时年52岁的司马昱之外,尚有一个时年56岁的司马昱的同父异母哥哥武陵王司马晞。司马晞,字道叔,穆帝时期,被封为镇军大将军、太宰,他没有学术,但却有武干,与弟弟司马昱可谓是相得益彰,长期以来,艰难地维护着东晋帝室仅存的一点尊严,因此,深为桓温所忌惮。司马晞还有三个儿子,长子司马综、次子司马缝(过继为梁王)、三子司马遵,桓温要想进一步削弱司马氏皇室,扫清自己前进中的障碍,首当其冲的就是司马晞,而其他宗室则对桓温全无一点威胁,不足为虑。
  其次,桓温要将矛头对准了被废的司马奕的亲信、戚属,消灭旧皇帝死灰复燃的能力。司马奕的戚属主要是庾氏家族,而桓温意欲打击的对象则集中在庾冰的儿子们。我们知道,庾亮兄弟五人,分别为庾亮、庾怿、庾冰、庾条、庾翼。庾亮三子此时均已经去世,孙子辈庾准、庾楷、庾恒均年幼;庾怿儿子庾统早死,孙子庾玄之也年幼;庾条死后子嗣不显;庾翼儿子早在二十年前桓温入主荆州之时,就已经被废。我们说过,庾冰共有七个儿子:庾希、庾袭、庾蕴、庾倩、庾邈、庾柔,同时,司马奕的妻子庾道怜也是庾冰的女儿,虽然庾道怜在司马奕继位不久就去世了,但庾希兄弟毕竟是司马奕的内兄弟们。桓温在将司马奕扶上皇位之后,就开始对庾氏家族下手了,5年前,他已经借口庾希令高平等地陷落,而罢免了庾希徐州兖州刺史的职务。虽然如此,庾氏家族的分量仍不可小觑。如今,庾蕴为广州刺史,庾倩为太宰司马晞的长史,庾邈曾为司马昱的参军,庾柔是散骑常侍,尤其是庾倩最有才能和器局,更是为桓温所忌惮。另外,桓温还想到了殷浩的儿子殷涓,殷涓也有美名,父亲殷浩去世后,桓温派人前去吊唁,殷涓既不答礼,事后也不去桓温那里拜谢,而与武陵王司马晞交往密切。
  从以上分析,我们隐约可以看出,在朝中也已形成了一股以太宰、武陵王司马晞为核心的反对桓温的势力,他们以庾氏家族为中坚力量,笼络一些憎恨桓温的人士,这让桓温必欲除之而后快。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6 14:06
  二三一、剪除异己(2)
  
  
  简文帝咸安元年(公元371年)十一月十七日,也就是简文帝司马昱刚刚即位后的第三天,在桓温一手策划下的屠杀就不期而至了。
  桓温的四弟桓秘,长期以来不受桓温的赏识,很长时间才被任命为辅国将军、宣城内史,他与其他兄弟们的职务无法相比:二哥桓云已死不提,三哥桓豁为监荆州、扬州、雍州军事,领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假节;五弟桓冲为监江州、荆州、豫州六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假节。此次,桓温命令桓秘去威逼新蔡王司马晃,让司马晃去朝廷揭发与武陵王司马晞之间的阴谋。也许是桓温以重赏为条件,才说动了弟弟桓秘,因为,也就是在此前后,桓秘才被提拔为散骑常侍、中领军。
  十一月十七日,新蔡王司马晃战战兢兢地到桓温屯兵的太极殿西堂内,向桓温自首自己与武陵王司马晞及其儿子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太宰掾曹秀、太宰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谋反。桓温向刚刚即位的司马昱报告以后,司马昱何尝不知其中的委曲,他只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桓温命令将这些人全部逮捕,打入大牢。十一月十九日,桓温又下令诛杀了司马奕的田美人和孟美人以及她们的三个孩子。紧接着,第二天,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终于不再作秀,他在桓温的指示下,要求司马昱同意按照法律诛杀武陵王司马晞等人。想当初,司马恬的爷爷谯王司马承,以残破之长沙誓死不与王敦妥协,始终维护着皇室的尊严,而此时的司马恬却助纣为虐,甘心充当桓温的帮凶,这也实在可叹——桓温的思路就是“鼓动皇室斗皇室”,要让司马昱无话可说。
  然而,此时一再流泪的司马昱终于说话了。
  他深知桓温加诸于武陵王司马晞身上的都是一些捕风捉影之词,即便司马晞有所行动,那也是针对他桓温的,谈不上谋反。多少年来,司马昱和司马晞这两个老弟兄,相互配合,抵御着桓温咄咄逼人的压力,此时,桓温却让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这让司马昱如何也无法接受,他已经退无可退了,于是,他在司马恬的报告上批复说:“我心中悲痛无比,不忍听到此事,何况还让我下令!你们再认真研究!”驳回了司马恬的报告。在此期间,桓温征询刚刚投靠自己的尚书仆射王彪之的意见,王彪之借机替司马晞说话,他说:“武陵王既是皇上的至亲,而且又辈分尊崇,不能仅仅因为猜疑就下手。大人拥立圣明之主,应当与武陵王一起共同辅佐皇室,这等大事,还望再议。”桓温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再说了,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在司马昱驳回了司马恬的上书之后,十一月二十一日,桓温只好从幕后第一次走到了前台,他上书司马昱说:“武陵王司马晞不能自珍自爱,遵从法度,纠结地痞流氓,藏匿亡命之徒,其子司马综性情残忍,对人暴虐。袁真反叛之后,司马晞等人有其有联络,这几天,他们内心恐惧,将要发动叛逆之举。”并说,“应该割舍兄弟之情,保存长远的大计,如果除掉太宰父子,将没有后顾之忧。”因此,坚决要求司马昱下令将司马晞等人处斩。
  在生死、荣誉、尊严这一紧要关头,司马昱没有选择退缩,如今,他名义上虽然富有四海,但是却什么也没有——除了自己内心坚守的尊严。他没有拖延,而是很快给桓温答复说:“如果您认为晋朝的国祚还能长久,就请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晋朝国运已去,那请允许我让贤。”司马昱为了保全哥哥已经索性什么也不要了。
  一直以来,桓温认为司马昱不过是一个清谈家,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而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司马昱的坚韧。看到司马昱的手诏以后,他不禁脸色大变,双手颤抖,身上不觉流出汗来,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再次上书要求将司马晞及其三子全部废黜,全家迁徙到新安郡(浙江省淳安县)。十一月二十二日,东晋朝廷将首先告发的新蔡王司马晃也废为庶人,迁往衡阳(湖南省湘潭市西南),对此,司马昱大约没有意见,而桓温也达到了同时削弱皇室的目的。同一天,桓温下令将殷涓、曹秀、庾倩、庾柔、刘强全部满门抄斩。至此,庾氏家族面临了灭顶之灾:远在广州的庾蕴喝药自杀;庾希听到消息,与弟弟庾邈、儿子庾攸之一起逃亡到海陵(江苏省泰州市)的偏僻荒村之中。只剩下庾希的三弟、东阳太守庾友,庾友与桓温的三弟桓豁是儿女亲家,庾友的儿子庾叔宣娶了桓豁的女儿桓女幼,(《晋书,庾冰传》作“桓秘女”)《世说新语,贤媛》对此有过生动的描述,当家门将要大祸临头的时候,桓女幼赤着脚请求见桓温,卫士不让她进门,她厉声喝道:“你是什么小人!我伯父的家门竟敢不让我进!”说完,就冲了进去,对着桓温嚎啕大哭着说:“庾友的脚才三寸那么长,走路都要靠别人搀扶,他能做强盗吗?”桓温听了,不禁释然而笑说:“我的侄女婿还真是性急。”于是,就赦免了庾友一家——在东晋南北朝时期,南方的士大夫们由于经常不步行,致使很多人脚步发育不良,不堪走路,动辄就需要人搀扶。
  不过,毕竟庾氏家族在广陵一带尚有一点的影响力。曾担任过青州刺史的武沈,是庾希的姨家表兄,庾希、庾邈等人逃亡以后,武沈偷偷给他们送给食物,到了第二年六月,桓温得知了这个情况,就派去军队前往抓捕。武沈的儿子武遵与庾希一起集合部众,抢掠长江北岸的船只,然后,渡过了长江,进入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此时的京口、广陵一带,主要有郗氏家族、庾氏家族和刁氏家族几个势力,不过,刁氏家族自王敦之乱刁协被杀之后,大部分子弟均不再从政,转而经商,被称为“京口之蠹”,不足为患,而只有郗氏家族和庾氏家族还有很大的政治影响力,这也是桓温重用郗超、并在枋头败后,一直将广陵作为大本营的原因之一。然而,此时,桓温内镇姑熟,京口空虚,卞壶之子、平北司马卞耽只好逃往曲阿(江苏省丹阳县),手下将士纷纷逃散。庾希将城内的数百名囚犯全部释放出来,分发武器,武遵则在京口城外设置堡垒,对外宣称接到了海西公的密诏,讨伐逆贼桓温,一时间,京师建康震恐,内外戒严,六门屯兵。然而,庾希并未牢牢地控制住京口地区,平北参军刘奭、高平太守郗逸之、游军都护郭龙等人聚众抗拒庾希,卞耽又与曲阿人弘戎征发各县的部队,拼凑了二千人驻屯在新城,庾希战败,闭城固守。桓温派遣东海内史周少孙(似为周访孙子辈)前往讨伐,七月一日城陷,庾希、庾邈及其子侄五人被送往建康斩杀,武遵及其党羽被杀。至此,庾氏家族庾冰这一支仅有东阳太守庾友一家和自杀的广州刺史庾蕴的儿子们得以保全,后来,庾友的儿子庾叔宣官至右卫将军,而庾蕴的儿子庾廓之又被任命为东阳太守,这不由得让人再次想起很多年前,郭璞曾说过的,庾冰子孙“唯用三阳可以有后”的谶言来。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7 12:39
  二三二、度日如年
  
  
  桓温行废立大事的消息也传到了前秦。秦王苻坚对此做了如下评价,他对自己的群臣说道:“桓温前有灞上惨败,后又有枋头大败,此人不能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用废黜君王的办法来取悦自己,他都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举动还是这样狂悖,将如何在天下存身!谚语说:'对妻子生气却给父亲使脸色。’说的正是桓温这类人。”苻坚目光如炬,说的也切中肯綮,但他无法理解和感受简文帝司马昱度日如年的痛苦。
  《世说新语》称,“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来,轩轩如朝霞举。”这个昔日气宇轩昂的会稽王,如今成了皇帝,但却再无“轩轩如朝霞举”的神情,而是惶恐不可终日。此时,简文帝的身边都是曾在桓温幕府的人,谢安,侍中、领右卫将军王坦之,中书侍郎郗超都是如此,散骑侍郎、中领军桓秘更是桓温的弟弟,游击将军、毛宝的二儿子毛安之也是桓温的人,宿卫禁中。司马昱时刻提心吊胆,一次,桓温前去拜见司马昱,司马昱室内没有点灯,桓温问皇上在哪里,司马昱在黑暗之处,引用了孔子曾说过的话:“某在斯。”这则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言语》里,面对炙手可热的桓温,司马昱不敢称“朕”,但又不知道如何自称才不失身份,只好引用了孔子的话,从这一件小事中,我们都能够看出司马昱的尴尬处境。
  惶恐不安的还不仅仅是司马昱。
  从咸安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开始,到十一月二十二日,在这短短的七天之内,桓温废黜了司马奕,册立了司马昱,又剪除了武陵王司马晞,诛灭了殷氏、庾氏家族。这一系列举动,让他威震中外,以至于桓温的前司马、侍中谢安见到桓温,也不由得远远地下跪叩头,桓温吃惊地说:“安石,卿有什么事情,竟然如此?”谢安回答:“哪有君王叩拜于前,而臣子却作揖于后的道理呢。”谢安的表现让我们看到桓温一系列恐怖行动,在东晋各个士族中间造成的不安。桓温不敢、也不能得罪东晋的所有大族,这也促使他赶紧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实施大赦,下令允许天下百姓大吃大喝五天,给在位的官员全部晋升两级,给孝顺、忠贞、鳏寡孤独之人每人大米五斛。第二天,又由朝廷赏赐给桓温的三万军队,每名士兵一匹布、一斛米。后来,为了弥合双方的嫌隙,司马昱还下诏以桓温的幕府经过了袁真之变,军用不足,特意给世子桓熙布三万匹,米六万斛,并以桓熙弟弟桓济为给事中。
  大赦之后的第二天,司马昱下诏任命桓温为丞相,大司马如故,让其留在京师辅政,但是,桓温坚决推辞,仍然请求离开建康,回到本镇。十一月二十七日,桓温经由白石回到了姑熟(安徽省当涂县)。
  虽然桓温离开了建康,但建康城内的司马昱却并不轻松。在海西公被废的前一个月,火星进入太微星座,一个月后海西公就被废黜,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七日,火星再次逆行进入太微星座,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还没有退去。司马昱内心十分忧惧。《世说新语,言语》记载,当时,桓温的亲信郗超作为中书侍郎,正在中书省值班,简文帝将他召入,想探听一下消息,他对郗超说:“上天赋予的命运是长是短,当然不是我所能考虑的。只是还会不会发生近日的废立之事么?”郗超回答:“大司马正要对外巩固国防,对内镇抚社稷,肯定没有废立的打算。臣以我全家老小的性命为陛下担保。”听了郗超的话,司马昱似乎感到郗超可以被感化,他随口吟咏着庾阐的两句诗:“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声音非常悲怆苍凉。此时的郗超由于桓温的缘故,也炙手可热,谢安和左卫将军王坦之曾经去拜见郗超,天色已晚,仍然没有轮到被郗超接见,王坦之想回家,谢安说:“难道就不能为了性命,再多忍片刻吗!”不久,郗超请假回乡看望父亲郗愔,司马昱还特意对郗超嘱咐道:“请向令尊转达:国家的局面,竟然到了这步田地。全是因为我没有能以正道来匡救,想方设法来防患于未然所致。深深地惭愧叹息,难以用言语表达!”说完,眼泪沾满了衣衫。此时的郗愔是镇军将军、会稽内史、都督浙江东五郡军事,是东晋帝国境内唯一一个桓温色彩不浓的地方军政长官,我们不知道郗超是否将司马昱的话捎给了郗愔,即使郗超告诉了司马昱的话,“醉心于黄老之术”的郗愔又能怎么样呢?
  知道了暂时没有被废黜的危险,司马昱稍稍放下心来。政事自然没有他的事情,他甘愿做个傀儡,只要能平安度日就成。《世说新语,言语》记载,“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说的就是此时司马昱的心境。然而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据《建康实录》的记载,也就是在此时,殷浩的故吏、顾恺之的父亲顾悦之上书简文帝,请求给死去的殷浩恢复本官。虽然顾悦之曾为殷浩的下属,但他的儿子、大画家顾恺之却是桓温的大司马参军,“甚见亲昵”。顾恺之此人才气很高,性格却又十分开朗,喜欢开玩笑,与桓温父子关系都很好,桓温曾说他:“恺之身体内狡黠与憨痴各半,合在一起,正好持平。”因此,世人称其为三绝:才绝、画绝、痴绝。桓温的儿子桓玄曾经拿一片柳叶,对顾恺之说:“这片叶子是蝉隐蔽自己所用,人拿着藏在它后面,别人看不见。”顾恺之信以为真,后来,桓玄去找顾恺之,顾恺之拿着叶子藏了起来,桓玄径直走到他身边,装作看不见人一样,朝他身上撒尿。顾恺之以为是桓玄当时没有看到自己,更加相信这片叶子的神奇,对柳叶十分珍爱。据《京师寺记》记载,兴宁年间,瓦官寺刚开始入主僧众,设立法会,主持请求各位士大夫认捐钱财,当时认捐最多的人家没有超过十万的,而顾恺之素来贫困却认捐了一百万。等到寺庙落成之后,要求顾恺之兑现承诺,顾恺之说,只用给我准备一面墙壁。然后,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画了一幅维摩画像,等到点眸子的时候,他对僧人说:“点眸子当天来拜的人,可以问他们要十万,第二天的要五万,三天以后无论多少。”等点好眸子之后,光彩照寺,人们慕名拜谒的络绎不绝,很快就凑够了一百万。瓦官寺的维摩画像也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杰作。
  那么,回过头来继续说,在殷浩的儿子殷涓刚刚被诛杀,顾恺之的父亲顾悦之就提出了给殷浩恢复本官的动议,这里面又能给我们透露出点什么样的讯息呢?唯一的答案就是,桓温在试图清除大屠杀给东晋各大族带来的阴影,恢复死去的殷浩官职,是给活人看的。
  简文帝无聊的日子很快过完,在他仅仅登上皇位八个月零十四天后,在咸安二年(公元372年)七月二十八日就病死了,时年五十三岁。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9 12:40
  二三三、孝武继位
  
  
  据《晋书,桓温传》的记载,在晋元帝、晋明帝的时候,郭璞就晋朝的国祚曾经说过很多谶言,比如:“有人姓李,儿专征战。譬如车轴,脱在一面。”儿就是子,李去子,剩下了木,而车去轴,就是一个亘,合成“桓”字;郭璞还说过:“尔来,尔来,河内大县。”“尔来”的意思是“自尔已来”,也就是开始的意思,而桓温的字就是元子;温县就是“河内大县”。他还说:“赖子之薨,延我国祚。痛子之陨,皇运其暮。”前一句的“子”是指元子,说的是因为桓温的死,而让晋室得以延续;后一个“子”,是指司马道子,司马道子虽然乱了东晋,但其死也是东晋衰亡的缘由。
  咸安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司马昱感到身体不适,一日一夜向大司马桓温发出了四道诏书,请桓温入朝辅政,其中一道诏书称:“吾遂委笃,足下便入,冀得相见。便来,便来!”司马昱的急切之情可见一斑,然而,小心谨慎的桓温却不敢入京,推辞不来。桓温上书推谢安、王坦之辅佐嗣主,并且说自己已经老朽年迈,不堪托付后事。桓温推脱一方面是故作姿态,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陈郡谢氏、太原王氏的态度,此时,司马昱有年仅11岁的皇子司马曜和9岁的司马道子,但两人均为立为太子,因此,桓温寄希望于简文帝去世之时,禅位于自己,即使不能这样,也能让自己按照周公那样,临朝居摄,代行皇帝职权。
  而司马昱预见到了桓温有篡夺皇位的可能性,当然他又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因此,他留下遗诏称:“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他底线是,让桓温居摄,在嗣君年幼之时,代行皇帝职权。但是,他又在遗诏中说:“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也就是说,桓温所幻想的简文帝会禅位给他的可能性,是根本不存在的。至于桓温以后是否簒取皇位,那是他桓温的事情,司马昱决不做对不起祖宗的事。然而,由于司马昱的病情来势凶猛,从发病到去世,仅仅六天时间,在这关键的六天内,桓温的亲信没有一个在皇帝的身边,而此时在皇帝身边的只有陈郡谢氏的代表人物谢安、太原王氏的代表人物王坦之和琅邪王氏的代表王彪之等人。在这一关键时刻,几家门阀士族在内外军权均归桓氏家族的时候,却拒绝接受桓温禅代的意图,也拒绝接受皇帝让桓温居摄的妥协意见,这一方面是因为桓氏家族社会影响还比较低,另一方面是东晋各个豪门大族还想继续维持士族与皇室共治的局面,不愿看到桓氏打破这一平衡。
  于是,当看到司马昱写给桓温的遗诏以后,侍中王坦之亲自拿着诏书,进入司马昱的房间,并当着病中司马昱的面将遗诏撕毁。司马昱说:“天下,是撞大运偶然得来的,卿何必如此不满意呢?”王坦之回答:“天下,是宣帝司马懿、元帝司马睿辛勤得来的天下,陛下怎能自作主张!(想扔给谁就给谁?)”于是,司马昱让王坦之将遗诏改为:“家事、国事,完全按照大司马桓温的意思办,就象是诸葛亮辅佐刘禅、王导辅佐成帝的先例。”遗诏写就之后,司马昱就去世了。
  司马昱的遗诏上当然先有册立的皇太子的话,但是,由于群臣惧怕桓温,不敢举行册立太子,进而举行太子登基大典,群臣的意思是,司马昱死后,要观望一会儿,等待着桓温是否自取,如果桓温不就此夺取天下,那再扶太子司马曜继位,他们说:“应当等待大司马处分。”这时,尚书仆射、琅邪王彪之严肃地说:“天子驾崩,太子当立,哪里容得了大司马再提异议!如果先当面咨询他,必然反被他所责备!”于是,朝廷才决定下来,当天,奉太子司马曜即皇帝位,大赦。
  也就是在司马昱驾崩、司马曜继位的同一天,崇德太后褚蒜子从后宫传出命令,以司马曜年幼,并且在服丧期间,下令让大司马桓温依照周公居摄故事,代行皇帝职权。崇德太后的懿旨传到外廷,王彪之说:“这是非同寻常的大事,大司马一定会坚决推辞。这样的话,不仅会耽误朝廷的公务,而且还将耽误先帝灵柩的安葬,因此,不敢接受这项命令,谨予退回。”于是,朝廷给桓温发去的是司马昱的遗诏,内容是请桓温按照诸葛亮、王导的规矩,辅佐新皇帝。
  此时的桓温虽然权倾内外,但他对于强行夺取皇位,尚有顾忌,枋头大败造成他“望实俱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之一,因此,如果司马昱在临终之时自动禅让,当然是觊觎皇位的桓温最想看到的结果,它起码从法理上是正当的,由一个皇帝将皇位授予另一个血统之外的人,通过这种办法,可以将士大夫心目中的对立情绪降到最低。然而,这不过是桓温的一厢情愿,连输得什么都没有了的司马昱也不敢这样做,因为,将祖宗的基业在他的手里拱手让人,由此所承担的道义责任实在是太大了。那么,退而求其次,桓温对于如周公那样暂时行使皇帝职权,也是可以接受的,而司马昱和崇德太后的最初的意见,也是如此,对于桓温而言,在登基之前有一段缓冲阶段,不仅可以稳定人心,从容布局,而且还有躲闪腾挪的余地,至于在适当的时候让小皇帝“失去做皇帝的资格”,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司马昱最初之所以提出这个意见,大约还是惧怕桓温的势力,此时,东晋皇室成为整个东晋时期最孱弱的阶段,而也是权臣势力最强盛的时期,司马昱希望在东晋国祚不在自己手上失去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满足桓温的要求,以便保全自己的子孙。而崇德太后随后的命令,应该是朝中的亲桓温派所作的最后努力罢了。那么,第二种以周公居摄的办法与第三种以诸葛亮、王导辅政的办法,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区别不言自明。周公居摄,居摄者虽名义上为臣子,但却是临时皇帝,且这个临时皇帝的期限并不以小皇帝是否成年为限,而以小皇帝是否适合行使皇帝职权为准,然而,周公辅佐的是自己的亲侄子,如果此事成真的话,桓温辅佐的将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司马曜;而以诸葛亮、王导辅政的办法,虽然两人独揽大权,但名分上尚是臣,而不是君。如果他们废黜君主,那就要背负乱臣贼子的恶名。
  在关键时刻,东晋门阀大族担当起了维护皇权、维护门阀既得利益的重任。虽然陈郡谢氏对此是支持的,但根据史书记载,真正担纲的却是太原王氏和琅邪王氏,陈郡谢氏的谢安却躲在了幕后。王坦之的父亲、前尚书令王述已经于海西公太和三年八月去世,在他生前就对桓氏十分看不起,经常以“大兵”称呼桓温,桓温想娶王坦之的女儿为儿媳,就遭到了王述的强烈反对,桓温只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坦之的儿子,这我们过去就曾说过。而王坦之本人也与其他东晋士大夫志趣不同,史书称其“有风格”,尤其对于弥漫于整个东晋士大夫中间的那种放荡萎靡的风气,深恶痛绝,他曾经写下了一篇《废庄论》,提倡儒学,反对老庄哲学,由此可见,他是一位积极入世,希望有所作为,而且尊奉儒家规范的人,这一点,我们从《世说新语》中留下了多处王坦之看不起清谈家兼僧人的支遁的记载,也可以得到印证。而王彪之一直以来对于桓温都是排斥的,只是在桓温进京、京师一片恐怖气氛的情况下,他才暂时投靠了桓温,此时,他还是最终站了出来。而谢安的态度就模糊得多,首先谢安与王坦之的脾气性情不同,谢安既是清谈家,又喜欢妓乐,过去,王羲之就曾劝诫他说:“虚谈废务,浮文防要,恐非当今所宜。”而谢安却反驳说:“秦国任用商鞅,二世而灭亡,这岂能清谈造成的?”其实,秦国正是任用了商鞅才国富兵强,兼并了六国,而秦国灭亡原因却非常复杂,绝不是秦国很多年以前任用商鞅的结果。从谢安过去的生活状态,我们能够看出他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也很会调适自己的生存状态,而这种人也就恰恰对自己的生命十分珍视,这无可厚非。由此,我们也好理解为什么当桓温废黜海西公的时候,谢安能够对桓温行叩拜大礼,说的好听一点是懂得韬光养晦,难听一点就是奴颜婢膝。这也是在关键时刻,谢安不想或者不敢挺身而出的原因,而是王坦之、王彪之阻止了桓温可能居摄的后果。
  桓温对此结果十分不满,他怀疑是王坦之和谢安从中作梗,怀恨在心,给弟弟桓冲写信埋怨道:“遗诏仅仅是让我依照武侯、王公故事罢了,王、谢二人在朝中处理大事,总让人愤愤不平。”其间,桓温曾经看到谢安写的给简文帝所上谥号的奏表,看罢就将其扔到一边,说:“这是谢安的小杰作。”(“此安石碎金。”见《世说新语》)
  司马曜继位之后,为了安抚桓温,谢安、王坦之等人以司马曜的名义,再次给桓温下诏说:“先帝遗诏说:'对待大司马,就象对待我一样。’”给予桓温以崇高的礼遇;又下诏称:“内外一起事务全部按照大司马的意见办。”并派遣谢安亲自前往姑熟,征召桓温入朝辅政,加仪仗队的羽葆鼓吹,虎贲六十人,桓温推辞不受。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0 13:28
  自咸安二年(公元372年)七月司马昱驾崩、孝武帝司马曜继位,一直到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桓温一直呆在姑熟,冷眼旁观着建康城内的一举一动。
  他是真如他奏表上所说的那样“朽迈疾病,惧不支久”,在姑熟生病了么?当然不是。桓温曾经说过“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之类的豪言壮语,让我们记忆颇深,然而,我们考察他的行为,尤其是在他的晚年,却一直是非常小心谨慎。如今他权倾内外,不仅在名义上成为帝国的最高统帅,而且,在实际上也几乎掌握了东晋全部的军队,即使如此,他依然十分谨慎,不敢在建康久留。我们从《世说新语》的一则故事上,就能看出这一点:大约就是在此期间,有人问桓温王坦之与谢安之间的优劣。桓温开口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笑着说:“你喜欢传话,我就不告诉你。”在这种小事上桓温就显示出如此的谨慎小心,更何况其他?性格谨慎,当属于第一个原因;其次,形势使然。王坦之撕毁司马昱诏书,另外写就了让桓温按照诸葛亮、王导的故事辅政,一方面,司马昱死得突然,司马曜继位得迅速,桓温已经没有回旋余地,此时,时过境迁,他再想废黜司马曜,已经与他废黜司马昱的意义相同;另一方面,诸葛亮、王导是忠臣的楷模,以此故事,对于桓温而言不仅仅是一种规格,而且,也是一种无形的道德约束,又有谁天生就想遗臭万年,而不想流芳百世呢?第三,顾及自己的后事。咸安二年,桓温已经六十一岁,此时,他与王敦末年的心境大约是相同的,我们还记得王敦末年,根本不愿与晋明帝对抗,究其原因,还是要为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桓温也是如此,东晋朝廷数十年来都是大大小小的门阀士族之间合作的产物,其间不乏争斗,但总体上维系着一种动态的平衡,要想打破这种平衡,除了拥有军队之外,还要争取各大族的支持,失去了这种支持,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另外,连年来的北伐行动,尤其是桓温的枋头之败,不仅使桓温威望降低,更重要的是东晋下层民众已经苦不堪言,如果再得不到大族们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在姑熟的半年时间里,也许是桓温一生中又一次最为煎熬的日子,一方面蠢蠢欲动,心有不甘,另一方面却又左右为难,无从下手。咸安二年十月,东晋朝廷将简文帝安葬在高平陵,桓温依然没有参加安葬仪式。第二月,建康城内就发生了道教徒卢悚进攻皇宫的事件,这一事件以迎立被废的海西公为号召,矛头当然是针对桓温而来,这一事件不仅意味着道教徒开始向东晋政权渗透,而且与二十年以后的孙恩起义有一定的联系,同时,也反映了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特别是表现了下层士族不满上层士族对权力的把持、利用社会矛盾夺取政权的愿望。
  在这种情况下,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桓温决定进京,对外宣称的是要拜谒先帝的陵墓。二月二十四日,司马曜下诏命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前往新亭(江苏省江宁县南)迎接,桓温抵达之后,朝廷百官全部拜伏在道路两侧。当时,建康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桓温此举将先诛杀谢安、王坦之,然后登基称帝。《世说新语,雅量》对此有精彩的记载,“桓公伏甲设馔,广延朝士,因此欲诛谢安、王坦之。王甚遽,问谢曰:'当作何计?’谢神意不变,谓文度曰:'晋阼存亡,在此一行。’相与俱前。王之恐状,转见于色。谢之宽容,愈表于貌。望阶趋席,方作洛生咏,讽'浩浩洪流。’桓惮其旷远,乃趣解兵。王、谢旧齐名,于此始判优劣。” 说的是,桓温到后,大摆筵席,邀请朝廷众臣,当时朝臣中有名望的,都担心被杀,而王坦之更是惶恐不安,他问谢安说:“现在怎么办?”而谢安却神色不变,说道:“晋祚存亡,就在此行。”于是,二人一起前往,王坦之面露恐惧之色,满身是汗,手中的芴板都拿倒了,而谢安却一路走来,还用普通话吟咏着“浩浩洪流”的诗句。谢安坐定之后,对桓温说:“我听说过诸侯有道的话,将为国防守边关,明公用不着在墙壁后面安排士兵吧!”桓温笑着说:“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就将预先埋伏的士兵撤去。这里是说的谢安的从容不迫。然而,其实,这里是有些疑问的:前不久还带头向桓温行跪拜大礼的谢安,何以有如此的转变?彼时桓温并没有杀谢氏家族的意思,谢安尚且如此,而此时,按照人们的风传,桓温已经有诛杀谢安的意图了,难道谢安真的不知道么?
  “反常则为妖”,其实,疑点从司马昱驾崩之时就有了。我们仔细研读这段扑朔迷离的历史,会吃惊地发现,在此期间,谢安正充分利用着桓温和王坦之最大限度地攫取自己的利益:一,王坦之修改诏书,当是与陈郡谢氏达成一致的结果,但谢安却没有出面;二,在王坦之修改好诏书之后,却突然来了崇德太后命令桓温居摄的命令,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么,崇德太后这一讨好桓温的命令出自谁的主意呢?考虑到崇德太后不问政事,可以排除她本人的意见,再结合谢安就是崇德太后褚蒜子的从舅这一点来看,这份命令又极有可能是在谢安的授意下出台的。那么,在皇帝的遗诏已经下发,朝中重臣已经达成一致,并且,皇帝已经继位的情况下,崇德太后的这个命令很有可能会被拒绝执行的。谢安指使褚蒜子出台一纸不可能得到执行的命令,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向桓温示好,并将王坦之、王彪之等人当枪使,而使自己处于左右逢源的有利态势。这也许就是谢安在孝武帝司马曜继位之初,就敢于前往姑熟面见桓温,并且在半年之后桓温举行的宴会上“从容不迫”的真实原因。前有对桓温的恭敬叩拜,后有谢氏家族背景的褚蒜子令桓温居摄的安慰,桓温怎能诛杀一个自己一向十分欣赏、此时又非常照顾自己的“亲信”呢?在这种情况下,谢安怎能惊慌?!
  桓温在建康一共呆了14天,在此期间,他主要做了两件事,其一是追究卢悚入宫的责任。以此为借口,当然可以诛杀朝臣,《世说新语》对此有过精彩的记载,“桓宣武与郗超议芟夷朝臣,条牒既定,其夜同宿。明晨起,呼谢安、王坦之入,掷疏示之,郗犹在帐内。谢都无言,王直掷还,云:'多!’宣武取笔欲除,郗不觉窃从帐中与宣武言。谢含笑曰:'郗生可谓入幕宾也。’”《晋书,郗超传》对此也有提及。这则故事,就发生在此时,桓温与郗超连夜确定了诛杀名单,第二天清晨,传谢安和王坦之,将名单扔给二人看,此时的王坦之恢复了正直的本色,(在他的性格里或多或少地继承了父亲王述王蓝田的那种真率)他看后直接又扔回去,只说了一个字:“多!”而圆滑的谢安却一声不吭。桓温接到名单,拿着笔就要进行修改,而郗超不自觉地从床帐中探出头来,附耳与桓温私语,谢安发现后,不禁笑道:“郗超可谓是入幕之宾啊!”这既是戏谑,又是嘲讽,还起到了缓和当时气氛的效果。于是,桓温以渎职之罪将陆玩之子、尚书陆始等多人打入了大牢,并将自己的弟弟、中领军桓秘也予以免职,史书称,因此而得罪的人很多,这说明虽然经过王坦之的努力,但桓温借此事处理的人仍然不少。不过,由于朝廷处理得体,桓温此次行动毕竟没有无限扩大化,也没有象不久前风传的那样诛杀谢安和王坦之,就此登基即位。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0 13:35
  二三四、桓温之死(1)
  
  
  自咸安二年(公元372年)七月司马昱驾崩、孝武帝司马曜继位,一直到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桓温一直呆在姑熟,冷眼旁观着建康城内的一举一动。
  他是真如他奏表上所说的那样“朽迈疾病,惧不支久”,在姑熟生病了么?当然不是。桓温曾经说过“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之类的豪言壮语,让我们记忆颇深,然而,我们考察他的行为,尤其是在他的晚年,却一直是非常小心谨慎。如今他权倾内外,不仅在名义上成为帝国的最高统帅,而且,在实际上也几乎掌握了东晋全部的军队,即使如此,他依然十分谨慎,不敢在建康久留。我们从《世说新语》的一则故事上,就能看出这一点:大约就是在此期间,有人问桓温王坦之与谢安之间的优劣。桓温开口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笑着说:“你喜欢传话,我就不告诉你。”在这种小事上桓温就显示出如此的谨慎小心,更何况其他?性格谨慎,当属于第一个原因;其次,形势使然。王坦之撕毁司马昱诏书,另外写就了让桓温按照诸葛亮、王导的故事辅政,一方面,司马昱死得突然,司马曜继位得迅速,桓温已经没有回旋余地,此时,时过境迁,他再想废黜司马曜,已经与他废黜司马昱的意义相同;另一方面,诸葛亮、王导是忠臣的楷模,以此故事,对于桓温而言不仅仅是一种规格,而且,也是一种无形的道德约束,又有谁天生就想遗臭万年,而不想流芳百世呢?第三,顾及自己的后事。咸安二年,桓温已经六十一岁,此时,他与王敦末年的心境大约是相同的,我们还记得王敦末年,根本不愿与晋明帝对抗,究其原因,还是要为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桓温也是如此,东晋朝廷数十年来都是大大小小的门阀士族之间合作的产物,其间不乏争斗,但总体上维系着一种动态的平衡,要想打破这种平衡,除了拥有军队之外,还要争取各大族的支持,失去了这种支持,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另外,连年来的北伐行动,尤其是桓温的枋头之败,不仅使桓温威望降低,更重要的是东晋下层民众已经苦不堪言,如果再得不到大族们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在姑熟的半年时间里,也许是桓温一生中又一次最为煎熬的日子,一方面蠢蠢欲动,心有不甘,另一方面却又左右为难,无从下手。咸安二年十月,东晋朝廷将简文帝安葬在高平陵,桓温依然没有参加安葬仪式。第二月,建康城内就发生了道教徒卢悚进攻皇宫的事件,这一事件以迎立被废的海西公为号召,矛头当然是针对桓温而来,这一事件不仅意味着道教徒开始向东晋政权渗透,而且与二十年以后的孙恩起义有一定的联系,同时,也反映了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特别是表现了下层士族不满上层士族对权力的把持、利用社会矛盾夺取政权的愿望。
  在这种情况下,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桓温决定进京,对外宣称的是要拜谒先帝的陵墓。二月二十四日,司马曜下诏命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前往新亭(江苏省江宁县南)迎接,桓温抵达之后,朝廷百官全部拜伏在道路两侧。当时,建康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桓温此举将先诛杀谢安、王坦之,然后登基称帝。《世说新语,雅量》对此有精彩的记载,“桓公伏甲设馔,广延朝士,因此欲诛谢安、王坦之。王甚遽,问谢曰:'当作何计?’谢神意不变,谓文度曰:'晋阼存亡,在此一行。’相与俱前。王之恐状,转见于色。谢之宽容,愈表于貌。望阶趋席,方作洛生咏,讽'浩浩洪流。’桓惮其旷远,乃趣解兵。王、谢旧齐名,于此始判优劣。” 说的是,桓温到后,大摆筵席,邀请朝廷众臣,当时朝臣中有名望的,都担心被杀,而王坦之更是惶恐不安,他问谢安说:“现在怎么办?”而谢安却神色不变,说道:“晋祚存亡,就在此行。”于是,二人一起前往,王坦之面露恐惧之色,满身是汗,手中的芴板都拿倒了,而谢安却一路走来,还用普通话吟咏着“浩浩洪流”的诗句。谢安坐定之后,对桓温说:“我听说过诸侯有道的话,将为国防守边关,明公用不着在墙壁后面安排士兵吧!”桓温笑着说:“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就将预先埋伏的士兵撤去。这里是说的谢安的从容不迫。然而,其实,这里是有些疑问的:前不久还带头向桓温行跪拜大礼的谢安,何以有如此的转变?彼时桓温并没有杀谢氏家族的意思,谢安尚且如此,而此时,按照人们的风传,桓温已经有诛杀谢安的意图了,难道谢安真的不知道么?
  “反常则为妖”,其实,疑点从司马昱驾崩之时就有了。我们仔细研读这段扑朔迷离的历史,会吃惊地发现,在此期间,谢安正充分利用着桓温和王坦之最大限度地攫取自己的利益:一,王坦之修改诏书,当是与陈郡谢氏达成一致的结果,但谢安却没有出面;二,在王坦之修改好诏书之后,却突然来了崇德太后命令桓温居摄的命令,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么,崇德太后这一讨好桓温的命令出自谁的主意呢?考虑到崇德太后不问政事,可以排除她本人的意见,再结合谢安就是崇德太后褚蒜子的从舅这一点来看,这份命令又极有可能是在谢安的授意下出台的。那么,在皇帝的遗诏已经下发,朝中重臣已经达成一致,并且,皇帝已经继位的情况下,崇德太后的这个命令很有可能会被拒绝执行的。谢安指使褚蒜子出台一纸不可能得到执行的命令,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向桓温示好,并将王坦之、王彪之等人当枪使,而使自己处于左右逢源的有利态势。这也许就是谢安在孝武帝司马曜继位之初,就敢于前往姑熟面见桓温,并且在半年之后桓温举行的宴会上“从容不迫”的真实原因。前有对桓温的恭敬叩拜,后有谢氏家族背景的褚蒜子令桓温居摄的安慰,桓温怎能诛杀一个自己一向十分欣赏、此时又非常照顾自己的“亲信”呢?在这种情况下,谢安怎能惊慌?!
  桓温在建康一共呆了14天,在此期间,他主要做了两件事,其一是追究卢悚入宫的责任。以此为借口,当然可以诛杀朝臣,《世说新语》对此有过精彩的记载,“桓宣武与郗超议芟夷朝臣,条牒既定,其夜同宿。明晨起,呼谢安、王坦之入,掷疏示之,郗犹在帐内。谢都无言,王直掷还,云:'多!’宣武取笔欲除,郗不觉窃从帐中与宣武言。谢含笑曰:'郗生可谓入幕宾也。’”《晋书,郗超传》对此也有提及。这则故事,就发生在此时,桓温与郗超连夜确定了诛杀名单,第二天清晨,传谢安和王坦之,将名单扔给二人看,此时的王坦之恢复了正直的本色,(在他的性格里或多或少地继承了父亲王述王蓝田的那种真率)他看后直接又扔回去,只说了一个字:“多!”而圆滑的谢安却一声不吭。桓温接到名单,拿着笔就要进行修改,而郗超不自觉地从床帐中探出头来,附耳与桓温私语,谢安发现后,不禁笑道:“郗超可谓是入幕之宾啊!”这既是戏谑,又是嘲讽,还起到了缓和当时气氛的效果。于是,桓温以渎职之罪将陆玩之子、尚书陆始等多人打入了大牢,并将自己的弟弟、中领军桓秘也予以免职,史书称,因此而得罪的人很多,这说明虽然经过王坦之的努力,但桓温借此事处理的人仍然不少。不过,由于朝廷处理得体,桓温此次行动毕竟没有无限扩大化,也没有象不久前风传的那样诛杀谢安和王坦之,就此登基即位。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1 12:37
  二三五、桓温之死(2)
  
  
  在追究了有关责任人的责任之后,桓温开始拜谒司马昱的高平陵。
  在拜谒的过程中,桓温身边的人明显地感觉他举动不太正常,口里不停地只说:“臣不敢,臣不敢。”拜谒完毕,桓温登上了车子,这时,他才对随从说:“刚才先帝的灵魂现身了。”说完,再不言语。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殷涓长得啥样?”随从回答:“低低的,胖胖的。”桓温并没有见过殷涓,这时,他说:“刚才也在先帝身边。”这次拜谒陵墓之后,桓温就得病了,三月七日,他就匆匆回到了姑熟。
  从三月到七月,桓温一直卧病在床,病情的越来越重。桓温最爱赏的小弟桓冲,问他对谢安和王坦之将如何处置。桓温回答:“二人不是你所能安排的人。”他深知谢安和王坦之二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尚不敢有所作为,但等他死后,就不好说了,如今如果将二人诛杀,不仅对桓冲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还给自己留下诛杀朝廷贤臣、江东名士的恶名。在姑熟期间,桓温暗示朝廷给自己加九锡之礼,多次派人催促,而谢安和王坦之二人故意拖延,命令大名士袁宏起草。袁宏将草稿交给尚书仆射王彪之看,王彪之赞叹袁宏写得文采飞扬,看毕,他对袁宏说:“你的才华出众,但怎能将这种文章留给世人呢!”谢安拿到草稿以后,又多次让袁宏修改,袁宏心照不宣,也将此事耽搁了下来。这样经过了很久,袁宏看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只好去见王彪之问计,王彪之回答:“听说此人的病情加重了,估计也将不久于人世,不妨再拖延几天。”
  就在桓温病重期间,桓温内部阵营也发生了骚动:桓温共有六个儿子,桓熙、桓济、桓歆、桓祎、桓伟、桓玄。桓熙没有什么才能,桓温将桓熙所领之兵交给弟弟桓冲兼领,由于桓温的四弟桓秘一向不被桓温重用,好不容易混了个中领军,却因卢悚入宫入宫事件,又被桓温免职,因此,桓秘怀恨在心。他趁着桓温病重期间,与桓熙和桓济一起密谋刺杀五弟桓冲,却被桓冲发现,桓冲先派遣勇士进入桓温的住宅,将桓熙、桓济兄弟抓获,遣送到了长沙,桓秘从此被废,居住在桓氏家族的墓地附近。在摧毁了兄侄的阴谋之后,桓冲这才进入与哥哥诀别。七月十四日,桓温去世,终年六十二岁。
  崇德皇太后和孝武帝司马曜在朝堂之上,连续三天举行哀悼仪式;孝武帝下诏赏赐九命衮冕之服,朝服,衣服,东园秘器,钱二百万,布二千匹,腊五百斤,用于桓氏家族操办丧事。按照西晋太宰安平献王司马孚、西汉大将军霍光的规格,进行安葬,赏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缊辌车,挽歌二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一百人,增加食邑七千五百户,土地三百里,赐钱五千万,绢二万匹,布十万匹,并追赠其为丞相。
  对于桓温的评价,在历史上可谓是众说纷纭,仔细读过桓温的一生,我们认为:桓温本人是很有才能的,起码在东晋士大夫中间,他是一个凤毛麟角的有为之士;同时,桓温是有功的,不论如何,他消灭了成汉帝国,进行了三次北伐,扩大了东晋朝廷的影响,这都是值得肯定的。不过,说到桓温的凤毛麟角,仅仅是与当时的东晋同时代的人相比,这并不能就此得出结论,说桓温是第一流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而只能说当时东晋的当权者们大多是窝囊废罢了。先说桓温的伐蜀,当时的成汉帝国有土崩之势,并且李势措置失当,即使是这样,在成都城下,东晋军队也即将面临全军覆没,仅仅是传令官错把撤退的锣声敲成了进军的鼓声,而让桓温侥幸得手,建立了功名;再说第一次北伐前秦,驻军灞上,却迟迟不敢进抵长安城下,与敌决一死战,结果一败灞上,二败潼关;第二次北伐姚襄,算是全胜,将姚襄打败,但又不固守洛阳,将镇守前线的职责推给谢尚、王胡之等人;第三次北伐,在前燕一片惶恐中,还是不敢进抵邺城城下,最终,落得粮尽而返,一败于襄邑,二败于谯郡,可以说,桓温的灭蜀侥幸的成分很大,而他的三次北伐,失多得少,压根就是二场败仗,一次游行——不过,北伐失败的原因除了桓温本人才能并非一流之外,尚有很多其他因素,这我们前面都说过。
  那么,对于桓温而言,建立功业与篡权何者为先呢?我们以为,在桓温灭蜀之前,是的确想要建立功业的,在他的心里大约并没有过多地考虑篡权的问题,当时,他也不具备这个条件。然而,身处门阀政治压力下的桓温,在荆州的作为和灭蜀之后树立的威望,让其他士族包括东晋皇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仅仅传统的荆扬之争,更重要的是桓温特立独行的作风,让东晋的清谈家们感到了收复河山等道义上压力。因此,以司马昱、殷浩为首的东晋朝廷开始与桓温发生隔阂和摩擦,这也促使桓温将内争作为自己首先考虑的问题,这一思路也决定了他在处理北伐事宜上策略:自己畏首畏尾,对待徐豫部队的数次北伐采取了隔岸观火的态度,其目的就是借刀杀人。经过桓温二十年的精心筹划,让其终于铲除了东晋其他门阀士族的军事影响力,从而,完全攫取了帝国的权力,让司马昱缴械投降,然而,这白白浪费的二十年所换来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其间,前燕入主中原,前秦逐渐崛起,东晋政权很多次几乎要面临灭顶之灾,而桓温在达到权力的顶峰之时,最终,也不敢悍然强行自立,叛逆之心路人皆知,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落下了骂名,而没有行其实。在司马昱病重期间,曾经一天四次发出诏书,请求桓温入京,如果桓温能去建康,当着司马昱的面接受遗诏,肯定能够挫败王坦之、谢安的阻挠,司马昱即使不将皇位让给桓温,但桓温居摄,当是确定无疑的。虽然桓温内心十分渴望篡位,然而,桓温由于内心的恐惧而却不敢进京,就这一点而言,桓温也是一位悲剧性的人物。
  桓温的悲剧就在于关键时刻,没有决心和勇气,过于谨慎小心。柏杨先生在评价桓温的时候,曾经引用克劳塞维茨说过的话:“有人以为战争的理论常劝人选择最谨慎的,这是完全错误的,假如理论确实有所倾向的话,它也是教育人们去选择最具决定性的,也就是最大胆的。永远不要忘了:'没有胆量,绝不可能成为伟大的统帅。’”
  因此,桓温不过是一位与王敦不相上下的跋扈军阀而已,说到英雄,王猛算,而桓温,我想有点难吧。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2 19:26
  二三六、平定秦陇(1)
  
  
  东晋的桓温去世了,我们再说说前秦的王猛和苻坚这两年来又做了些什么。
  晋海西公太和五年十一月,王猛消灭了前燕,从这一年的年底到第二年年初,前秦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处理余下来的遗留问题。秦王苻坚除了任命王猛为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之外,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他又擢升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任命梁平老之子、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同时擢升秦州刺史苻雅为使持节,都督秦州、晋州、凉州、雍州诸军事,秦州牧;任命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州、梁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屯骑校尉姜宇为凉州刺史;屠各王擢之子、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并重新设立了雍州,治所设置在蒲坂,由庶长子长乐公苻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三个月前,在刚刚灭亡前燕的时候,苻坚将燕国各个郡县的地方官都予以留任,由于前燕的地方官大多都不称职,但苻坚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确保稳定而不得不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此时,他赋予王猛特殊的权力,允许他根据实际情况,选拔关东的才能之士递补前燕原有的地方官,由王猛任命,然后再由中央转正。王猛深知避嫌之道,数月之后,他上书苻坚称,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刚刚平定燕国,形势逼迫,不得不及时处理,如今已经步入正轨,国家自有主管部门,怎能还单单任用愚臣我呢?况且,整个东部地区的事务,也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处理好的,因此,请求天王选择亲贤之臣来代替我,我愿意只做一个州的刺史;徐州方面刚刚臣服,而淮河、汝南地区的防务任务很重,六州事务全由我一人负责,并让我选择地方官这样的重任,还是停下来的好。但是,苻坚不同意,他专门派侍中梁谠前往邺城,带去苻坚的诏书,他在诏书中对王猛说:“朕和卿之间的关系,从大义上讲是君臣,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比亲生骨肉还亲密,历史上虽然曾经有齐桓公与管仲、燕昭王与乐毅、刘备与诸葛亮的鱼水关系,但我自认为我们之间亲密程度要超过他们的。作为君主,主要精力是在于选拔真正的人才,等得到治国的能臣之后,君主自己就安逸了。将关东地区全部委托给你,朕就没有了东顾之忧,这不是为了尊崇你,而是朕私心是为自己的安逸着想。夺取天下不容易,守住天下同样也很难,如果用人不当,忧患将随之而生,这不仅让朕操心,那也将是卿的责任,因此,我才没有让你回到中央,而是将你留在了关东。卿没有理解我的苦心,实在是让我有点失望。治理新的占领区,亟需的人才,要迅速选拔,等到东部地区安稳之后,我自然会让你身着衮龙秀衣,荣归长安。”王猛这才继续正常办公。
  将关东交给王猛打理之后,苻坚很快就将矛头对准了下一个目标——仇池(甘肃省西和县)。
  太和三年,仇池公杨世和弟弟杨统归顺了东晋朝廷,被分别封为秦州刺史和武都太守,但杨世兄弟又同时投降了苻坚,到了太和五年,杨世去世,继位的杨世之子杨簒与秦国断绝了关系,杨簒的这一政治取舍立即引发了仇池国的内讧,杨簒的叔叔、武都太守杨统,起兵与杨簒争夺最高统治权,仇池国一分为二。仇池国的统治范围大致在甘肃南部、陕西南部和四川北部地区,北可以威胁到秦州的上邽,南又是进入梁州、益州的通道之一,仇池地区在苻坚的手中,既可以确保秦州的安全,为西上进攻凉州做好铺垫,又是南出梁州、益州的跳板;而同样的,如果此地落到东晋之手,那就将成为东晋北进陇上、与凉州合势、进而威胁关中的桥头堡。因此,苻坚在灭燕之役刚刚尘埃落定之后,就趁着仇池内乱之际,发起了讨伐仇池之战。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三月,也就是王猛灭燕后的第四个月,秦王苻坚命令秦州牧苻雅、梁州刺史杨安、益州刺史王统、并州刺史徐成以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共率领步骑七万讨伐杨簒。秦军驻扎在鹫峡(仇池北),杨簒率领五万部队前去迎战,东晋梁州刺史杨亮派遣都护郭宝、卜靖率领一千多骑兵前去增援。双方在鹫峡的深谷中展开激战,仇池与东晋联军大败,死伤将近一半,杨簒退回仇池。苻雅等率众进抵仇池,杨统率领他的武都部队投降了秦军,在这种情况下,杨簒阵营内部也发生了动摇,杨簒部将杨他派自己的儿子杨硕,秘密投降了苻雅,准备里应外合。杨簒看到再也无力抵抗,双手反绑着投降秦军,苻雅将其送往了长安。平定了仇池之后,苻坚任命杨统为平远将军、南秦州刺史,加授杨安为都督南秦州、益州、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守仇池。
  自晋惠帝元康六年(公元296年)开始,这个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的仇池国,在经历了76年(如果再上溯到杨腾则更长)之后,至此被前秦王国在一个月时间里灭亡,史称“前仇池国”。
  前秦王国的赫赫兵威,让周边的各个势力都感到了恐惧。
  前秦在公元367年,已经由王猛夺取了枹罕(甘肃省临夏市)之地,秦国任命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守枹罕,将触角伸至前凉和吐谷浑的家门口。此时,又一举消灭了仇池公杨篡,这让前凉的张天锡和吐谷浑的碎奚均感到震惊。我们知道,吐谷浑原本是辽东慕容鲜卑的一支,当初,吐谷浑离开辽东之时,仅仅带走了父亲涉归留给他的一千七百家部众,这支实力弱小的部落,从辽西一路西去,先至阴山,后南下陇山,再至枹罕一带,最后继续西行,“据有西零以西,甘松之界,极乎白兰数千里。”《后汉书,西羌传》记载,“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地少五谷,以产牧为主。”河关,即今甘肃省兰州市,由此可知,吐谷浑所辖之地是羌族的原驻地,因此,在吐谷浑的发展中,逐渐形成了包括鲜卑、匈奴、氐、西域胡、高车等部族的多民族集合体,这从吐谷浑的姓氏上即可看出端倪:在吐谷浑中,仅鲜卑就有一那蒌氏、段氏、白部鲜卑的素和氏、阿若干氏、薛干氏、乞伏氏、乙弗氏等等,还有属于羌族的姜氏、钟氏、白兰羌、姚氏等;属于匈奴的赫连氏、沮渠氏;属于高车的翟氏等等。吐谷浑所处之地自然条件恶劣,因此,吐谷浑以游牧为主,产良马,称为青海骢,同时,白兰山盛产黄金、铜、铁等矿产,另外,吐谷浑正处于中西交通要道上,商业较为发达。
  我们过去说过,吐谷浑作为部族之名来自吐谷浑的孙子叶延,叶延在位二十三年而死,其长子碎奚继位,此时,正值碎奚在位期间。碎奚性格仁弱,当他听说前秦消灭了仇池之后,内心十分恐惧,为结好前秦,他赶紧派出使者给苻坚送上了良马五千匹,金银五百斤,苻坚大喜,拜碎奚为安远将军、漒川侯;当时,羌族的钟恶地为碎奚的长史,与碎奚的三个弟弟发生了冲突,钟恶地对司马乞宿云说:“过去,郑庄公和秦昭王因为一个弟弟骄恣,社稷就险些覆亡,如今,主上的三个弟弟都胡作非为,国将不国。我和你作为国家的辅政大臣,如果去世以后,先王问及此事,我们将如何对先王交代!我已经决心除掉这三人。”乞宿云请求先请示一下辟奚,钟恶地说:“吾王优柔寡断,这事不能告诉他。”于是,趁着群臣面见碎奚之际,钟恶地命人将碎奚的三个弟弟全部处斩。事出突然,碎奚大惊失色,吓得昏倒在床上,钟恶地等人赶忙将其唤醒,说:“臣昨晚梦见先王告诉我说:'他们三人将要谋反,你赶紧动手杀掉他们。’我是尊奉先王的命令才这样做的。”由此,辟奚受到强烈的刺激,得了重病,他对自己的世子视连曰:“兄弟们竟然在我的手中被杀,我死后还有什么面目与他们想见!国事不论大小,全由你负责处理,残年余生,我不过做一个行尸走肉而已。”竟因忧愁悲伤而死,年四十二岁,在位二十五年。世子视连继承吐谷浑王。视连继位大约在公元372年到公元376年之间,在他执政的前期,大权仍然掌握在羌族钟恶地的手中,而视连则饮酒游猎,从不过问政事。
  秦王苻坚一月左右就迅速解决了割据上百年的仇池王国,又未发一兵一卒就臣服了吐谷浑,随后,他对实力最强、距离又最遥远的西凉则采取了恩服的政策。在王猛解救秦州李偐之时,前秦军队就曾经与前凉军队交过手,那一战秦军活捉了凉州武将阴据以及凉州五千甲士,此时,苻坚将阴据和这五千凉州士兵一起送还凉州,另派著作郎梁殊和阎负一同前往说服凉州。梁殊和阎负曾经是苻生的弟弟苻柳手下的参军,二人在苻生执政时期就曾前往凉州,说服了当时凉州执政的张瓘臣服了前秦。凉州臣服前秦两三年,前凉和前秦各自的政局均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前凉张瓘被杀宋混兄弟所杀,继而宋混死去,其弟被张邕所杀,后张天锡又杀张邕,并废黜张宏靓自立;而前秦苻坚则杀苻生自立,相继又有“五公”之乱。而张天锡即位以后,接受了东晋政府的称号,并于晋海西公太和元年(公元366年)彻底断绝了与前秦的关系,至此,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在这五年里,与秦王苻坚的勤政完全相反,西凉的张天锡却无所作为,整日里不理政事,游玩饮宴,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校书祭酒索商上书劝谏,可张天锡却强词夺理地为自己辩驳说,我可不喜欢游玩远行,只是游玩远行有所收获才不得不如此。我看到清晨欣欣向荣的美景,就想到要提拔才能之士;我赏玩芳香的花草,就更加爱惜德行之士;我看到松树和竹子,就会反思贞操之人的贤德;到清澈的河边,就会让我珍贵廉洁的品行;瞧见杂乱之草,就会轻视贪婪的官吏;遇到狂风,就会引起我痛恨凶恶之徒。张天锡的这一番话,几乎达到了商纣王的“智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的地步。于是,张天锡继续他的沉溺于酒色之中的生活,自他继位以来,凉州天灾人祸不断,连年发生地震,柳树变作了松树,泥地里生出了大火;劝说他废黜张玄靓的二位亲信梁景和刘肃,被他赐姓为张,作为自己的儿子,又将自己的世子张大怀废黜,另立庶子张大豫为世子,致使上下离心。
  也就是在此时,秦王苻坚派来了特使梁殊和阎负,并给张天锡捎来苻坚的亲笔书信,书信是这样写的:“张氏前辈曾经臣服于石勒和刘曜,就是审时度势的结果。今天,凉州的力量不如过去,而大秦的威德,非石勒、刘曜可比,可是,将军却与大秦断绝了关系,这恐怕不是张氏之福啊!大秦之威,震于四海,可以让弱水东流,也能够让长江黄河西去,关东也已平定,将转兵西上,大约不是凉州六郡所能抵抗得了的。东汉末年,荆州牧刘表自忖可以割据汉水之南,而将军如今也自以为凉州可以保全,是吉是凶,全在你自己决断,只是应该趋利避害,自求多福,不要让你凉州六世的基业毁在你的手上。”看过苻坚的书信,张天锡十分恐惧,他连忙向秦国派出使者投降称臣,苻坚大喜,拜其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域都护、西平公。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3 09:22
  二三七、平定秦陇(2)
  
  
  我们知道,秦陇乃至凉州地区各民族杂居,情况十分复杂,比如,我们前述的秦陇地区的屠各匈奴有王擢、河西有张掖的临松卢水胡沮渠氏;羌族有原属姚襄的部众;氐族有仇池的杨氏等;鲜卑有青海的吐谷浑、河西地区有鲜卑秃发部、在陇西与凉州的结合部,即原秃发部游牧的东部地区,又有鲜卑的乞伏部。这些部族下属还分别又有很多小一点的部族,比如,我们说的乞伏部,最初的时候就是由如弗与斯引部、出连部、叱卢部和乞伏部四个联系松散的部族组成,后乞伏部首领成为四部酋长,西晋时期,乞伏部相继吞并了鲜卑鹿结部、鲜卑莫侯部,石勒灭掉刘曜之时,乞伏部首领乞伏傉大寒担心被石勒吃掉,将部众从苑川(甘肃榆中县东北大营川,《水经,河水注》曾称,此地乃“龙马之沃土。”汉代马援曾在此地屯田)迁到了麦田(甘肃省靖远县)的无孤山。乞伏傉大寒死后,儿子乞伏司繁继位,又迁到了麦田的度坚山(在甘肃省靖远县西)。
  由于曾经割据秦州的李偐在秦陇各族民众,尤其是汉族民众中拥有比较高的威望,苻坚在招抚了吐谷浑和张天锡之后,于晋简文帝咸安元年(公元371年)七月,即以四年前归降的李偐为河州刺史,镇守武始(甘肃省临洮县),同年九月,李偐去世,苻坚又让其子李辩继任。而屠各王擢也长期在秦州地区生活,因此,苻坚命令其子、益州刺史王统率军讨伐乞伏司繁。苻坚企图消灭乞伏部的用意,与他出兵仇池一样,都是采取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战略,趁着凉州张天锡臣服之际,先将秦州地区彻底安定下来,然后,再对张天锡下手。
  王统率领秦军前去讨伐乞伏部,乞伏司繁听说以后,率领三万骑兵南下苑川(甘肃榆中县东北)抵御。然而,王统并没有与乞伏司繁正面交锋,而是率军长途北上偷袭了度坚山乞伏部的老巢,在王统的打击下,乞伏司繁根据地的五万部落部众纷纷投降。消息传到苑川,在前线的乞伏军队士兵听说自己的妻儿老小均投降了秦军,全无战心,纷纷投降。乞伏司繁见大势已去,对身边的人说:“智慧不足以抵御敌人,德行又不能够安抚部众,两军未战而先败,部众四散而逃,如果逃往其他部落,势必不会收容,我将效仿呼韩邪单于投降秦国了。”于是,乞伏司繁也只好投降了王统。苻坚大喜,他封乞伏司繁为南单于,将其留在了长安,而任命其堂叔乞伏吐雷为勇士护军,以勇士堡(甘肃省榆中县东)为中心,统领鲜卑乞伏部众。过了一年,到了晋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鲜卑勃寒部劫掠陇西地区,秦王苻坚以乞伏司繁为使持节、都督讨西胡诸军事、镇西将军,前往讨伐,勃寒被迫投降,于是,苻坚这才将其从长安放回,并命令他将乞伏部又迁回到了勇士川(即苑川,甘肃省榆中县东北大营川)。
  苻坚收降了鲜卑乞伏部之后,陇西地区基本平定:在晋简文帝咸安元年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秦王苻坚收获颇丰,先是消灭了仇池杨簒、继而臣服了吐谷浑、张天锡,接着又纳降了鲜卑乞伏部。在这种情况下,苻坚想一鼓作气,将凉州的张天锡拿下。于是,就在乞伏司繁归降后不久,苻坚就任命李偐之子、河州刺史李辩兼兴晋太守,将治所从武始(甘肃省临洮县)迁往更西北的枹罕(甘肃省临夏市),而命令凉州刺史张天锡将治所从姑藏(甘肃省武威市)迁往金城(甘肃省兰州市)。苻坚此举意在投石问路,也是在寻找与凉州作战的借口,他应该知道,张天锡是决不会主动离开自己的根据地,前往黄河以南的金城上任的。如果来到金城,那无疑是自投罗网,与到长安做人质没有什么区别。
  后方也已稳固的苻坚给张天锡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老老实实地归顺,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下属,要么选择再次背叛,双方兵戎相见。
  给出这道选择题的时间,仅仅距张天锡表示归顺数月之久。被迫无奈的张天锡十分忧惧,心有不甘的他只好选择了背叛,他在姑藏郊区设立祭坛,率领典军将军张宁、中坚将军马芮等人远远地与东晋三公盟誓,并派出从事中郎韩博、奋节将军康妙等人送上降表和给东晋大司马桓温的书信,约定第二年(即晋简文帝咸安二年)的夏天会师上邽。韩博很有口才,桓温十分欣赏,曾经在一次大会上,桓温让司马刁彝调侃他,刁彝说:“你是韩卢狗的后代吗?”刁彝的话取自《战国策》“淳于髡说齐王止伐魏”,说的是韩卢是天下矫健的狗,而东郭则是四海跑得最快的兔子,狗追兔,二者最后都筋疲力尽,结果,被农民毫不费力就将两个都捉住了,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寓意相同,刁彝的话一方面是调侃韩博,另一方面也是说出了东晋朝臣对凉州此时投降的基本看法。韩博说:“你才是韩卢狗的后代。”桓温笑着说:“刁彝因为你的姓是韩,所以才这样说;人家姓刁,怎么会扯上是韩卢的后代?”韩博说:“大人是忽略了一点,短尾巴的就是刁(貂)啊!”一座都十分叹赏。
  不过,张天锡约定与东晋朝廷一起合击前秦,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这是因为,彼时的桓温正在为朝中的事情纠结,而到了第二年的七月,东晋简文帝司马昱又突然去世了,这让东晋可能筹划的再次北伐计划也搁置下来,很快的,桓温在司马昱死后数月,也随之西去,谢安、王坦之等人正忙着处理桓温死后门阀利益的重新分配,根本不会理会两年前张天锡的号召。而没有外力配合,张天锡自保尚在未定之天,毋宁再提主动出击了。
  因此,在双方约定出兵的晋简文帝咸安二年(公元372年),三方出现了少有的平静:张天锡依然惶恐不安地居处一隅,东晋忙着处理司马昱的丧事,而苻坚和王猛则忙着治理新近收复的土地。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4 12:56
  二三八、治理秦国
  
  
  从太和五年十一月灭掉燕国之后,王猛就一直被苻坚留在邺城。也就是说,平定仇池、威服吐谷浑、收降鲜卑乞伏部,王猛均没有参与,而是出自秦王苻坚本人的直接指挥。
  到晋简文帝咸安二年六月,也就是简文帝病死的那一月,秦王苻坚任命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如故,以弟弟、阳平公苻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王猛、苻融两人可谓是苻坚的左膀右臂,王猛自不待言,苻融也并不比王猛逊色。苻融,字博休,是苻坚的小弟,他是个美男子,苻生当政之时就因苻融的美貌而经常置于身边。苻坚继位之后,苻融对哥哥一直忠心耿耿,并且,苻融天生聪明,耳闻能诵,过目不忘,被当时的人们比作三国时期的王粲,不仅能文,苻融还武艺高强,臂力过人,史称“为百夫之敌。”其才能与王猛不相上下。苻融尤其善于断案,在他担任司隶校尉的时候,当时,一个京兆人董丰三年游学回家,当晚妻子被杀,妻子的兄长怀疑是董丰所杀,将其告官,董丰耐不住严刑拷打而自诬杀妻。苻融接到此案之后,顿生疑窦,他问董丰:“你回家前后遇到什么奇怪之事么?”董丰答:“刚要启程的时候,梦见乘马向南渡河,又回头往北渡水,然后又往南,马停在水中不动。低头看水,水中有两个太阳,马的左侧是白色的,湿漉漉的,而右侧则是黑色,干燥的。当即我被吓醒,以为不吉祥。出发的当夜,又做了同样的梦,问占卜的人,说:'有牢狱之灾,远避三枕和三沐。’回家的当夜,妻子让我沐浴,并给我枕头,我想到了占卜者的告诫,都拒绝了。当夜,妻子自己沐浴之后,枕着那枕头而睡。”
  苻融听后就说:“我明白了。《易经》称:'坎’卦为水,马代表着'离’卦,梦见骑着马往南,又往北,当确定为'坎’卦的'离’。两个太阳,意味着两位丈夫。'坎’卦又代表着执法官吏。马左而湿,湿,是水的意思,左边是水,右边是马,那是个冯字。两日为昌,杀人者,难道不是'冯昌’么?”结果,抓获一个叫“冯昌”的,询问之下,冯昌招供:“原本与董丰之妻合谋要杀董丰,以沐浴之后枕着新枕头为分别,却误杀了董妻。”苻融的断案均是这样出人意表,苻坚与前秦朝臣都很叹服。因此,苻坚将王猛调回中央,以苻融接替王猛,苻坚十分放心。
  苻融将要东去,苻坚一直走到灞东给其送行。苻融是苟太后的小儿子,苟太后十分喜爱,曾三次去灞上看望,苻融临行当夜,苟太后又瞒着苻坚偷偷出宫到灞上。当夜,苻坚在前殿歇息,太史令魏延禀报:“天上后妃星不明,有后妃移动之象。”苻坚询问之下,果然发现母亲离宫去了灞上,他大吃一惊道:“天道与人事怎能如此相近!”从此,对星官十分重视。这一年,长安城内刮起了西南大风,一会儿天地昏暗,恒星在白天都能看见,在西南天际又出现了红色的星辰。魏延再次上奏说:“根据占卜表明,西南国家将要灭亡,明年一定能够平定蜀汉。”苻坚大喜,下令前秦的梁州、益州军队秘密做好战斗准备。除了做好进攻汉中、四川的准备工作之后,苻坚还与王猛一起做好秦国的内政。
  一是选贤任能。秦王苻坚雄才大略,一直以来,他就高度关注选拔和任用人才,可以说是求贤若渴。王猛管理关东六州的时候,苻坚就一再要求他为王国选拔原前燕境内的贤能之士,咸安二年二月,秦国将王猛推荐的燕国人才均授予高官,苻坚以清河房旷为尚书左丞,以房旷兄房默及清河崔逞、燕国韩胤为尚书郎,北平阳陟、田勰以及阳骛之子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其次,苻坚在用人方面不拘一格,没有华夷之辨。除了前燕的宗室,苻坚都加以任用之外,其他屠各匈奴、羌族姚氏、卢水胡、鲜卑别部等等,均在前秦政权中担任显职。再次,苻坚用人不疑。这一点上我们从苻坚授予王猛的官职就可以看出,此时王猛几乎负责王国的各个方面的工作,咸安二年八月,王猛回到长安以后,苻坚又加王猛都督中外诸军事,此时的王猛既是前秦王国的丞相,又是王国总司令,王猛坚决推辞,而苻坚就是不同意。后又加封王猛为司徒,军国所有的事物全部归王猛处理,史书称,王猛“刚明清肃,善恶著白,放黜尸素,显拔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战无不克,秦国大治。”苻坚曾下令太子苻宏和长乐公苻丕等诸子说“你等侍奉王公,就与侍奉我一样。”最后,苻坚用人做到人尽其才。在潞川之战中,王猛曾经答应战后授予猛将邓羌司隶校尉的职务,后来王猛亲自向苻坚请求,而苻坚不同意,他特意下诏安慰邓羌说:“司隶校尉,总管京师重地,处理日常事务的工作量很大,不是用来优礼名将的。光武帝不让功臣们直接从事吏治,实际上是为了尊崇功臣们。邓羌有廉颇、李广之才,朕正要委任你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扬、越,这是邓羌之任务,司隶校尉之职怎能合适!特地进号为镇军将军,位特进。”
  二是重视农业生产。苻坚在关中地区鼓励农民实行区种法,推广集约化的农业生产技术,采取精耕细作的办法,提高农作物产量,增强农业抗旱能力;为了抵御旱灾,他还下令征发官员和豪富之家的奴仆三万人,在泾水上游开山筑坝,修建水渠,用来灌溉地势较高的贫瘠土地。为了降低劳役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他还下令恢复魏晋时期的士族户籍,规范派发劳役制度,对于不符合规定的临时劳役,全部予以禁止。在关注农业生产的同时,他还节省宫中的用度,降低百官的俸禄,多次派出使者巡视各地,视察农业生产,抚恤贫民百姓。
  三是提倡儒学。在苻坚、王猛的关注下,前秦政权内部的学习之风逐渐兴起。苻坚曾下诏:“关东之民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者,在所郡县以礼送之。在官百石以上,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罢遣还民。”他还经常深入太学,亲自主持对学生的考试,曾有一次一下子就将成绩优异的学生八十三人都任命了官职。苻坚还下令,禁止在国内宣扬老子、庄子以及图谶之学,他还规定京师禁卫各营的将士都要读书学习,还在内廷设置学官,教授宫女、宦官经书。同时,对政府的各级官吏进行考核,对于那些连一部经书都不懂的官员,一律罢免。
  在苻坚和王猛的治理下,史书称,秦国“关陇清晏,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贸贩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硃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
  前秦政权正在向它的鼎盛时期迈进。然而,就在这一进程中,也隐隐约约地透漏出来一丝危机。前燕灭亡之后,前燕皇帝慕容暐的妹妹清河公主,时年十四岁,是一位绝世的美女,被苻坚那位后妃,苻坚最为宠爱;清河公主的小弟、前燕中山王慕容冲,当时才十二岁,也是一位长相非常俊俏的美男子,也成为了苻坚的同性恋人。清河公主姐弟二人整日陪伴苻坚,其他后宫嫔妃根本无缘见到天王。当时,长安就传出歌谣讽刺这件事:“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由于二人鲜卑贵族的特殊身份,让所有的秦国老臣都对此十分担心,在王猛言辞激烈的劝说下,苻坚才让慕容冲离开了宫中。此后,长安又有歌谣:“凤凰凤凰止阿房。”苻坚以为凤凰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竹子不吃,因此在阿房宫种植了数十万颗竹子和梧桐树——而慕容冲的小名就叫凤凰,这一件巧合之事还留待很多年以后才能让我们看到。
  鲜卑贵族不仅向苻坚献上了清河公主姐弟,而且,慕容垂还将自己的老婆小段氏夫人,也献给了苻坚作为情人。慕容垂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前秦政权要诛杀或者遣散鲜卑势力的声音很大,这种声音不仅仅来自王猛,而且来自于前秦政权的几乎所有的旧臣。在王猛回到关中以后,这股势力更是强大起来,他们往往利用天象变化对苻坚进行讽谏,提出燕国将要灭亡秦国,请求苻坚诛杀慕容暐及其子弟。可是,苻坚不仅不听,反而任用慕容暐为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冲为平阳太守。苻坚的弟弟、阳平公苻融上书说:“臣听说鲜卑拥有燕地,数十年之久,遇到石赵内乱,趁机占据了六州之地,称王称帝。陛下发兵征讨,经过一年的时间,他们才归顺本朝,其本心并非仰慕本朝的大义,而是受到武力的胁迫而不得不归顺。如今,鲜卑子弟不满朝廷,陛下对他们还十分亲近。臣以为猛兽不可以饲养,应该将其豪杰慢慢剪除以消除天象的变化。”苻坚责备苻融说:“你修德行善都还不够,名过其实。如今,四海未平,万民不宁,百姓应当慰抚,对待夷狄要强调和谐,我将要统一天下,将各族人民都视作我的赤子,你不要说了,不用耿耿于怀。天道助顺,修德就能禳灾,如果反求自身进行反省,就能够消除灾难。”后来,明光殿里有人大喊:“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苻坚命人去抓,但却没有抓到。鱼羊当然是指鲜卑,因此,又有人劝说苻坚诛杀鲜卑,但是,苻坚还是不听。
  苻坚如此坚决的态度,自然与其本人一向的胸怀有关,但也不排除清河公主、慕容冲以及慕容垂小段氏夫人的功劳。段氏夫人当时经常出入后宫,曾与苻坚坐在一辆车上,宦官赵整博闻强记,好直言劝谏,他看到段氏夫人与苻坚同车,就唱歌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虽然苻坚有个人的欲望,但是他纳谏如流,立即让段夫人下车。苻坚的自律还可以从另外一件事上看出来,一次,苻坚到邺城附近打猎,打了十多天还不罢手,宫廷乐师王洛劝谏,继而王猛也劝说,苻坚自此不再打猎。
  虽然苻坚保全鲜卑贵族可能有一点点私情的干扰,但是,我们不能以果推因,以成败论英雄,假如前秦王国没有此后的瓦解,那么,鲜卑贵族的有为之士自然还是秦国得力的大臣。此时慕容垂的表现也正是这样,在灭掉燕国之后,慕容垂就曾对苻坚建议说:“我的叔父慕容评是燕国恶来之辈,不应该让他再玷污了本朝,请求陛下将其诛杀。”而苻坚并没有听从慕容垂的话,而将慕容评任命为范阳太守。慕容垂的话自然有公报私仇的因素,甚至有向苻坚表示忠心的成分,但无论如何,慕容垂的建议对于秦国而言也是有利的。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5 13:32
  二三九、吞并梁益
  
  
  公元373年,是晋孝武帝登基之后第一个新年,当时东晋朝廷改元为宁康,因此,这一年也被称作宁康元年,此年,孝武帝司马曜11岁。去年,简文帝司马昱去世,今年七月,大司马桓温又谢世,一直以来内讧多于外患的东晋朝廷,企盼着迎来一个康宁的时期,这大约是取了这个年号的原因之一吧。
  然而,在东晋政府内讧不已的这两三年的时间内,前秦王国迅速消灭了前燕帝国、全取了秦陇地区,下一步苻坚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西凉的张天锡。张天锡预感到了危机,他在公元371年投降前秦数月之后,又发出了檄文,请求与东晋合力进攻秦州,由于东晋简文帝的驾崩和继之而来桓温的去世,让这一计划付之东流。不过,张天锡的这一摇动秦川的计划,立刻引起了秦王苻坚的警觉。秦州地区刚刚被秦国吞并,当地地形险恶,居民成分复杂,如果晋军走诸葛亮的老路,长途跋涉,与凉州军队一起进攻秦陇,会师上邽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因为,此时的关东地区人烟稠密,且被秦国征服的时间稍长,东晋仅凭自己的兵力单独打击,胜算并不大。那么,对于秦王苻坚而言,是全力攻取凉州,还是先行进兵汉中和益州、提前消除进攻凉州的侧后方安全呢?
  在权衡再三之后,秦王苻坚决定率先攻取东晋的梁州和益州地区,居巴蜀之险,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良好战略态势。于是,苻坚暂时放弃了西上讨伐张天锡的计划,而在前一年就命令前秦的梁州益州部队秘密加强战备,做好随时出兵汉中盆地和四川的准备。
  益州,自桓温永和三年(公元347年)灭掉成汉帝国,收归东晋帝国版图之后,迄今已历27年之久。然而,在这27年间,益州地区并不安定,《晋书,周访传附周仲孙传》称:“桓温以梁益多寇”,即可证明这一点,再加上东晋朝廷内斗不止,对于益州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无暇顾及,因此,益州并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先是由范长生之子范贲自立,到永和五年(公元349年)被周抚与朱焘讨平;与此同时,萧敬文占据川北,自立为益州牧,一直到永和八年(公元352年),周抚在司马勋的协助下,才将萧敬文的叛乱平定。永和十年(公元354年),桓温第一次北伐前秦,协同桓温主力的只有梁州刺史司马勋的部队,而没有益州周抚的军队,其中最大的可能大约就在于益州局势不稳,益州部队实力不足。十年之后,到了晋哀帝兴宁三年(公元365年),周抚去世,梁州刺史司马勋又从汉中袭击益州,在荆州部队的帮助下,周抚之子周楚仅而将司马勋平定。刚刚过去的太和五年(公元370年),广汉人李金银、李弘自称是成汉帝国最后一任皇帝李势的儿子,聚众一万多人,自立为王;与此同时,陇西人李高也自称是李雄的儿子,攻破了涪城(四川省三台县西北),驱逐了东晋梁州刺史杨亮。这一年的九月,益州刺史周楚命令儿子周琼率兵讨伐李高,又派自己的孙子、李琼的儿子李虓讨伐李金银、李弘,均很快将这两起民变讨平。然而,从这两起民变上看,在成汉帝国灭亡二十余年之后,仍然有人假冒成汉皇室后裔起兵,并能迅速聚集了万余人,这起码说明,益州的最高统治者周氏为武力世家,他们对于益州的统治可能并无可取之处,让民众思念成汉尤其是李雄在位时期的宽和之政。在平定了这两处叛乱之后,周楚同年即去世了。(《资治通鉴》记作第二年【即简文帝咸安元年】的三月)东晋朝廷又任命周光之子周仲孙为益州刺史。我们知道,周访有两个儿子,长子周抚,次子周光,而周抚是周楚的父亲,周光则是周仲孙的父亲,因此,周楚是周仲孙的堂兄。史书记载,周仲孙在兴宁年间为宁州刺史,“在州贪暴,民不堪命。”让这样的人接任变乱无常的益州,后果可想而知。梁州刺史杨亮在涪城失守之后,短暂失去了梁州刺史的职务,而梁州刺史一职则由在平定李高之乱中立功的周楚的儿子周琼接任,此时,面临蒸蒸日上的前秦帝国,身处“贪暴”周仲孙治下的益州民众,不少都是巴氐人,与前秦统治者是同族,因此,都有投奔前秦的思想。据《晋书,周访传附周琼传》的记载,过去,氏人窦冲被东晋朝廷任命为东羌校尉,后来,窦冲反叛,将要进入汉中,安定人皇甫钊、京兆人周勋等人也阴谋接纳窦冲,周琼得知以后,将皇甫钊、周勋等全部斩杀。由此看来,在前秦的影响下,本不稳定的益州和梁州地区更是人心摇动。周琼接任梁州刺史不久即去世了,东晋朝廷又将杨亮官复原职。
  这就是秦王苻坚准备进攻东晋梁州、益州之前的局势,而恰恰就在此时,东晋梁州刺史杨亮竟然首开战端。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八月,也就是东晋大司马桓温去世不足一个月,杨亮即派遣儿子杨广率领梁州部队,从汉中出发西上,奔袭仇池。此时,驻守仇池的是前秦梁州刺史杨安,杨广岂是前秦老将杨安的对手,两军交战,杨广大败,东晋沿着沮水两岸设置的堡垒守军,全部溃散。据胡三省注,“沮水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东流合为汉水”。听到前方战败的消息,杨亮也吓得退守磬险(陕西省洋县西)。
  得胜之后的杨安随即展开了对东晋汉中地区的进攻,九月,杨安所部开始东下进攻汉中地区,而早已有了吞并梁州、益州的秦王苻坚也在次月命令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率领二万军队,向汉中挺进,协同杨安所部扫清汉中地区;另外,苻坚还命令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率领三万军队直至剑门关,发起对东晋梁州、益州的全面进攻。
  大败之后的东晋梁州刺史杨亮已经没有多少正规军可用,他凑来了一万多巴獠族人,抵抗秦军的进攻。这些从未受过严格训练的巴獠部族军队,对付训练有素的前秦军队,结果可想而知,双方在青谷(陕西省洋县西北)决战,杨亮再次战败,往东逃奔西城(陕西省安康县西北)固守。于是,朱肜率部回师攻克了汉中(陕西省南郑县)。
  与此同时,秦军的另外一支担任进攻剑门关的部队,也在鹰扬将军徐成的带领下,迅速攻陷了进入益州腹地的雄关——剑门关。剑门关一失,川北门户洞开,前秦军队长驱直入,杨安所部立即南下,进攻梓潼。而此时的东晋梓潼太守、周楚之孙周虓本人却并不在梓潼城内,而是在涪县(四川省三台县西北)固守,他看到大势已去,在兵力极其缺乏的情况下,还分出数千步骑保护自己的母亲、妻子从汉水顺江而下,准备逃往江陵。(据胡三省注:“此汉水,盖蜀人所谓西汉水也,与涪水会,至渝州入江,顺江而下,则达江陵。”)结果,这支行动缓慢的军队被朱肜截击,全部被俘获,涪县的周虓也随即投降秦军。周虓投降之后,梓潼城也于十一月被秦军杨安所部攻陷。
  得知秦军大举入侵的消息,东晋荆州刺史桓豁命令江夏相竺瑶率军西上救援,竺瑶西上以后,却发现秦军进展迅速,益州腹地的广汉(四川省射洪县)太守赵长也已战死,竺瑶吓得引军而退。
  益州刺史周仲孙率领益州军队前往绵竹(四川省德阳市北)阻击秦军,然而,秦军前禁将军马当却并没有与周仲孙的晋军正面交手,而是抛开周仲孙的大军,迂回直插空虚的成都,得知马当所部将至成都,周仲孙大惊失色,因为,一旦秦军迂回成功,不仅成都不保,而且自己的归路将被切断。周仲孙惶恐之下,率领五千骑兵狼狈南逃,回到了自己的老根据地南中(云南省)。于是,前秦王国遂夺取了东晋的梁、益二州,邛(四川省西昌县东南)、莋(四川省汉源县东北)、夜郎(贵州省关岭县)全部投降了秦国。秦王苻坚任命杨安为益州牧,镇守成都;任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守汉中;任命姚苌为宁州刺史,驻屯在垫江(重庆市合川区);又以王统为南秦州刺史,代替杨安镇守仇池(甘肃省西和县)。
  秦军以数万之众,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迅速占领了梁州和益州,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尤其是益州刺史周仲孙在大敌当前之时,根本没有固守剑门关,利用关隘拒敌于国门之外,致使秦军进入益州腹地,如入无人之境。周仲孙因丢失益州而被免官,后征召为光禄勋,周氏家族——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江东家族,在陶氏家族式微数十年以后,也就此衰落了下来。周楚之孙周虓被俘以后,苻坚想用为尚书郎,周虓回答:“蒙晋朝厚恩,因为老母被抓获,所以才失节在此。母子平安,这是你们秦国的恩典。即使授予我王公侯爷,也不足为贵,更何况是郎官呢!”从此之后,每次觐见苻坚,总是伸直两腿,直呼苻坚为“氐贼”。一次,周虓参加元旦集会,秦廷威仪严整,苻坚问周虓说:“晋家的元旦集会与此相比如何?”周虓说:“戎狄集会,就如同犬羊挤在一起,怎能与天子之会相比!”后来,周虓曾试图逃往汉中,又联络苻坚的侄儿苻阳刺杀苻坚,均失败,前秦群臣都劝说苻坚将其诛杀,苻坚不许,只是将他流放到太原,最后,周虓死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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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6 20:20
  二四○、宁康年间(1)
  
  
  晋孝武帝宁康年号只用了三年,等到三年以后,司马曜十四岁的时候,就改元太元了。
  东晋孝武帝司马曜,字昌明,他和他的同母弟弟司马道子两人,是简文帝司马昱仅存的两个儿子。简文帝司马昱的正室夫人是王坦之的堂姑王简姬,王简姬生子司马道生,被立为会稽王世子,然而,司马道生却粗疏急躁,行事无礼,被司马昱连同王简姬一起幽废,母子二人均死去,司马道生死时年仅24岁。史书对于这一重大的事件,语焉不详,考虑到当时复杂的政治形势,也许是司马道生冲动的个性,冒犯了桓温,致使司马昱将其幽囚而死。不过,这仅仅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推测。司马昱在司马道生死前,也曾经有过三个儿子,不幸却都早夭了,而司马道生另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司马郁也在17岁的时候去世。会稽王府邸的女人们已经将近十年没有怀孕生子了,行将晚年、膝下无子的司马昱内心也非常着急,于是,他找来占卜术士扈谦占卜,扈谦看了卦象之后说:“后房中有一位女子,将生下两个尊贵的儿子,其中一个终将使晋室兴盛。”当时,司马昱宠爱的徐贵人生下了新安公主司马道福,因此,司马昱非常想让徐贵人再为他生下一位儿子,就经常到她的房中,可是一年有余徐贵人却不见动静。这时,正好一位名叫许迈的道士,大家都说此人深通道术,于是,司马昱就此事向其询问,许迈谦虚地回答道:“许迈我只是喜欢山水之人,根本没有什么道术,这种事情我怎能说清楚!但殿下您德行深厚,还是要听从扈谦之言,留意一下房中的其他女人。”司马昱觉得许迈说的有理,也往其他姬妾那里住,然而,又过了几年,这些姬妾们却依然没有生子。这下司马昱真是着急了,他又请来了一位精通相术的人到自己的府邸,一一查看自己的姬妾们,术士看过之后,却说这些人都不是扈谦所说的那位女子。于是,司马昱又将会稽王府内的所有丫鬟们都叫了出来,逐一让术士查看,而术士却还是连连摇头。后来,人们突然想到还有一位在王府织布的姓李的下等女仆,个子很高,长得又黑,被大家称作“昆仑”的。“昆仑”进来之后,术士大惊,脱口而出说:“正是此人!”这位黑“昆仑”,名字叫李陵容。司马昱看到这位黑“昆仑”,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为了自己的后嗣,不得不将其招来侍寝,此后,李陵容多次梦见两条龙枕着自己的膝盖,太阳和月亮进入怀里,她偷偷地给同伴们说了此事,司马昱微闻此事,内心十分高兴,后来,李陵容相继为司马昱生下了两儿一女,他们分别是司马曜、司马道子和鄱阳长公主。司马昱过去曾经看过书中的谶言说:“晋祚尽昌明。”李陵容将要临产的时候,梦见有神人对自己说:“你生下男孩,要取名为昌明。”司马曜出生的时候,正值天色刚亮,于是,司马昱就给儿子起了个“昌明”的字,后来,司马昱突然想到了那句谶言,心中猛然醒悟,以至于流下了眼泪。
  孝武帝继位后的第一年,对于东晋皇室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在这一年的七月,时时觊觎皇位的桓温被拖死,桓温在临终之前也没有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九锡之礼,司马氏皇室总算保全了最后一点体面,也让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东晋各个门阀士族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忧的是:就在桓温刚刚去世不久,前秦军队即以神速动作,很快拿下了东晋朝廷统治二十余年的梁州和益州,东晋军队退守巴东,让东晋帝国的版图恢复到了它建国初期的状态,而此事东晋朝廷所面临的压力,却又与建国初期有天壤之别。在东晋建立初年,虽然版图与今相差无几,但北方的刘汉帝国仅仅局促在山西,石勒虽则纵横黄河两岸,可是,在北方尚有诸多尊奉晋朝正朔的集团与之角力,因此,来自北方入侵的压力尚小,如今的东晋将面临一个行将统一北中国的前秦政权,其压力可想而知。然而,东晋朝廷中的各个势力还无暇顾及到这些,在桓温死后,他们还将为了权力展开新一轮的角逐。
  桓温临死时的职务是: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大司马、扬州牧、平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桓温三弟桓豁为右将军、都督荆、梁、雍州军事、领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假节,桓温幼弟桓冲为振威将军、监江州、荆州、豫州三州六郡诸军事,南中郎将,假节,江州刺史,领镇蛮护军,西阳、谯郡二郡太守。由此看出,桓温实际控制了扬州、徐州、兖州,桓豁控制了荆州,桓冲控制了江州、豫州,而桓温的子侄辈也多居太守一类的官职。我们说过,桓温一共有六个儿子,分别为桓熙、桓济、桓歆、桓祎、桓伟、桓玄。桓熙、桓济已经因为与小叔桓冲的矛盾而被废黜;桓歆被封为临贺郡公;桓祎是个傻子;桓伟后来也做到荆州刺史;五岁的桓玄继承了桓温的家业,袭封为南郡公。桓温二弟桓云已死,儿子桓序为宣城内史。桓温三弟桓豁有子二十多人,著名的有桓石虔为宁远将军、南顿太守,桓石秀为鹰扬将军、竟陵太守,桓石民为卫将军谢安参军。桓温四弟桓秘与弟弟桓冲有矛盾,被废。桓温幼弟桓冲有子七人,分别为桓嗣、桓谦、桓修、桓崇、桓弘、桓羡、桓怡,此时官位尚不显。可以说,截止桓温去世,桓氏家族掌握了东晋核心区域的几乎所有的军政大权,那么,此时的东晋其他大族都有谁是朝廷中的持牛耳者呢?
  尚书令王述在海西公太和二年(367)八月去世,此后,尚书令一职似无人替补,中书令似乎也一直空缺;在简文帝以丞相之尊登基即位之后,见诸于史书的朝廷重臣,首先是尚书仆射琅邪王彪之;其次则是谢安,当时,谢安的官职是:侍中、吏部尚书、中护军,由于在简文帝临崩之时,桓温曾经上书建议由谢安辅政,因此,谢安此时在孝武帝司马曜的朝廷中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再次,是太原王坦之,他的官位是侍中、兼左卫将军、本州大中正。不过,此时的朝中尚有一位桓氏家族的铁杆心腹——郗超,他的官职是中书侍郎。
  宁康元年七月十四日桓温去世。桓温去世之后,有人曾劝说桓冲就势诛杀朝中的谢安和王坦之,独揽朝廷大权,但是,桓冲没有采纳,这种情况,不容谢安等人显示出丝毫排斥桓氏家族的意思。桓温之死,让其生前担任的扬州牧、徐州、兖州刺史的位置空缺,谢安等人当然想趁机夺回长期从属于朝廷的这三个州,但是,在谢安看来,目前当然还不是合适的机会。因此,在桓温去世后的第十天,即七月二十五日,东晋朝廷为了安抚桓氏家族,立即任命江州刺史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州二州刺史,镇守姑熟,将桓温生前控制的扬州给了桓冲;加封桓冲三哥桓豁为征西将军,在原有都督荆、梁、雍三州诸军事的基础上,又加督交州、广州诸军事;加封桓豁之子、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守浔阳。
  谢安主导的七月二十五日的诏书,表面上看是对桓氏家族的安抚,但却也可以说是一种投石问路之举——也就是说,将朝廷核心区域扬州和偏远的交州、广州都给予了桓氏家族,而故意留下了徐州、兖州的位置暂时不提,这绝不是无意的疏忽,而是有意为之。如果桓氏家族对此没有异议的话,谢安再慢慢将徐州和兖州给予桓氏家族以外的人,而假如桓氏家族对此反应强烈,那么,再从长计议。事态的发展,都要看目前桓氏家族最有实力的人物——桓冲的态度了。而桓冲此人却与大哥桓温截然不同,他尽忠王室,高风亮节:数天前,朝廷给予了桓氏家族大批财物,与其说是帮助办丧事,毋宁说是为了讨好整个桓氏家族,但桓冲坚决不予接受,他上书说,自己的哥哥桓温生前十分节俭清廉,而且,家中的财物足够办理丧事,请求将赠予的财物全部返还国库。朝廷不许,但桓冲说的是真心话,最终也没有接受朝廷的馈赠。另外,据史书记载,在桓冲接任桓温的官职以后,更是十分谨慎,过去,辖区之内死刑案件桓温从不上报朝廷批准,而桓冲则认为,生杀大权是皇上的权力,所有判决死刑的案件,都要先上报中央,等到中央批准之后才执行。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9 13:39  《缄口翁》
  范成大 
  
  
  君子取中道,常在语默间。
  多言固自费,不语良独难。
  此翁身如郑文渊,辨如悬河思如泉。
  迩来缄口欲挂壁,嗫嚅畏客翻可怜!
  君不见东家玉壶本弟兄,叩之犹解语分明。
  愿闻胚浑甚深义,定自能令一座倾。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20 17:48  
  关于入幕之宾。
  
  感觉看书还是应当结合历史事件,正如《晋书》对于“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故事的记载,将其记载在桓温第二次北伐一样,记载是错误的,因为,第二次北伐姚襄,是从荆州地区直接北上,不可能如故事记载的那样,从金城,入淮河云云。与此相同,在研究《晋书》的时候,不可单纯以记载的顺序就下结论,还是要结合故事的内容,参照其他史料综合判断,入幕之宾的故事,正是发生在桓温因卢悚入宫事件入京要追究有关人员责任的时候,这个没有疑义。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0 18:30
  作者:poorshow 回复日期:2011-04-10 14:14:05 
  
    金刀计也可能是苻坚和王猛一起设计的吧,目的就是把慕容垂最得力的儿子送回前燕去。如果慕容令被斩杀,是去慕容垂一臂膀,使其难以再有作为,养在家里更放心些,如果慕容令未被斩杀,那么因为他父亲还在前秦,可以利用他掀起前燕后方的混乱,这也正是慕容令做的,如果没人告密,他占领了龙城,前燕将腹背受敌,更有利于前秦的灭燕计划。如果不是苻坚和王猛一起设计的,很难解释为什么慕容垂未被诛杀,同时王猛也没有被处罚。按说这种陷害的作法只要慕容垂和苻坚面谈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疑点,而被发现后肯定会对王猛有些惩罚措施。这是看到发哥写的目前这部分内容后我的一点看法。望发哥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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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兄弟想得很深入啊。
  
  “如果不是苻坚和王猛一起设计的,很难解释为什么慕容垂未被诛杀,同时王猛也没有被处罚。”我们看到的是史家记载的事件的“整个”过程,不过,在事情发生之后,也许苻坚当时并不清楚金刀计的内幕,而慕容垂这边的信息也只是:儿子叛逃敌国了,自己有可能被株连,所以,他才再次逃亡。至于金熙以金刀取得了慕容令的信任,并说的那一番话,在当时的慕容垂无论如何也是无法知道其间的委曲的。因此,即使慕容垂与苻坚见面,也是说不清的。
  苻坚基于爱才,没有因慕容令叛逃而连累其父,也不难理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于后来苻坚和慕容垂最终知道不知道事件的整个真相,我想是知道的。因为,既然史官都知道了,苻坚和慕容垂肯定也是知道的,但是,我想慕容垂最终知道了慕容令最终为何叛逃,大约当在王猛灭燕以后。燕国灭亡以后,慕容垂也随着苻坚来到了邺城,爱子叛逃的原意,他不会不做深入的调查,况且,慕容令叛逃燕国并非他一个人,其间的原因是容易被查清的。
  但是,即使查清了原因,彼时慕容令已经死亡,死无对证,出具慕容令是被王猛逼逃燕国这种说法的,最多是那些个随慕容令一起叛逃、侥幸活了下来的鲜卑人,就算他们说的是真实的,苻坚能够因为已经死去了的慕容令,而处理刚刚灭了燕国的帝国第一功臣王猛么?不会的,更何况这些鲜卑人的话就一定是真实的么?不会是另外一轮陷害王猛的说辞吧?王猛,一介平民,而慕容垂背后是庞大的鲜卑贵族势力,这一点苻坚不会不清楚,即使苻坚再喜欢慕容垂,也不会拿慕容垂来换掉王猛。
  总之,整个事件到最后也只能变成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悬案——如果苻坚追究的话、而王猛不主动说出其中的曲折的话。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4-13 13:54
  
  作者:墨羽青枫 回复日期:2011-04-13 13:44:16  回复
  
    “大哥叫司马朗,字伯达(和董卓的哥哥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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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一事不明还想请教~
    司马懿出生于公元179年,大哥司马朗生于公元171年,董卓死于公元192年,如果董卓的哥哥与司马朗同岁,那么也生于公元171年的话,那么董卓生于何时?死时才多大呢?是不是括号内的内容标错了地方,董卓的哥哥和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同岁才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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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你的细心。
  
  
  上述说法是错误的。据《三国志,司马朗传》的记载,司马朗是与董卓的儿子同岁,原来是写错的。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