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王之王周星驰爱奇艺:周玲秀：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座“原子城”

周玲秀：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座“原子城”

——寻访父辈工作的足迹

　　今年七月中旬我和爱人到青海旅游，目的地之一就是中国原子城。这不仅是座光荣的神秘之城，更是我父亲工作终身的地方。

　　中国原子城，位于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东北部海晏县境内的金银滩草原上，占地面积570平方公里（建厂初期1170平方公里）。东北、西、南有高山屏障，东南为草原的延缓地带，地势平坦，东有哈勒景河、西有麻匹寺河。

　　原子城与青海省省会西宁市的距离只有110多公里。为什么称作“在那遥远的地方”？

　　一则，这是歌王王洛宾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创作之地。那首脍炙人口的情歌，曾经感动了多少少男少女。随着这首名曲飞出国门走向世界，金银滩和新建成的王洛宾音乐艺术馆也成了人们追寻的并不遥远旅游之地。

　　二则，1958年7月，总书记邓小平代表党中央批准了核武器工程选址报告。1958年11月，代号为国营221厂正式选址青海海晏县金银滩。1700多户居住在这里的牧民没有任何怨言，卷起帐篷，赶上牛羊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家园。而原子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一个高度绝密的地方，它默默无闻，远离了人们的视野，显得那么那么遥远。1964年10月16日15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似春雷震响，壮了国威和军威。作为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成为世人向往的神秘地方。

　　金银滩地处青藏高原，平均海拔3210米。西海镇盛行西北风，一年中春季风力最大，最大风力达23.3米/秒；年降水量400毫米，年蒸发量为1538.5毫米，年平均气温－0.5摄氏度。一年中有8、9个月穿棉衣，90%的人高原缺氧。在这非常的气候下，近万人的原子城的建设者，钻帐篷、住窝棚、啃干粮、吃土豆，开荒种地养牛羊，渡过了艰难的三年困难时期。他们头顶蓝天，脚踏草原，修建铁路专用线38.9公里，开拓沥青混凝土标准公路75公里，建设厂房33.3万平方米。在荒滩上白手起家建成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

　　1962年，国务院、中央军委调来105名高中级科技骨干进入金银滩草原，正式开始了核武器的研制工作。

　　我父亲是1959年加入核武器建设的队伍中来的。他原本是江苏常州市戚墅堰机车车辆厂的一名焊接技师。解放前他入厂做童工，吃了很多苦，凭着聪明好学练就一手精湛的技术。解放后，他入了党，学习了俄语，学会了使用计算尺，成为这个万人大厂的首批技师，是火车头制造和维修的骨干力量。1958年他被借调到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参与了中国第一辆小轿车的制造。1959二机部在全国选调精兵强将参与核武器的研制和建设，而我父亲就被调到北京二机部九院工作。

　　当时我才读小学二年级，傻乎乎什么都不懂，觉得爸爸到北京工作很自豪。但是妈妈很辛苦，一个人一边上班还要照顾我们四个子女。尤其哥哥很淘气，老是和别的孩子打架，有时家长领着被打破头的孩子在家门口等着妈妈下班回来告状。当妈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一看是这种情况，就把哥哥痛打一顿了事。1961年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子女迁到北京和爸爸团聚了。我非常兴奋，一是来到了首都，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二是又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

　　现在想来，国家对核武器的建设真是投入巨大。别的不说，61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都在节衣缩食，很多项目都停建了。而我们的家属宿舍却在加紧建设，我们眼看着一座座宿舍楼拔地而起，标准还不低，都是水磨石地面，卫生间配备浴缸。专家干部楼都是铺的地板。而且在家属院里还盖了高标准的小学和幼儿园。因为接收的是二机部九院的子弟，取名就叫“九一小学”和“九一幼儿园”。我在别的学校只上了半学期就转到自己的学校来了。因为学生少，没有六年级，我们五年级就是最高年级了，全班才9个学生。朱光亚、邓稼先等专家的子女都是比我们低的校友。

　　在北京我们只和父亲一起生活了三年多，1964年初他只身又到青海金银滩参加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的试制工作。也许当时我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也许是父辈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我们根本不知道父亲的工作是什么，只知道他是搞电焊的。记得有一次听见爸妈聊天，妈问爸：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爸笑而不答把话岔过去了。妈妈在幼儿园工作，家长们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加班，或者到中科院计算所上机，孩子没人接，妈妈就常常把小孩带回来，家长们都很放心。我妈也是苦出身，解放后扫盲认了几个字，对周围那么多大学生家长非常崇拜，总想以自己微薄之力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记得妈妈问已上大学的姐姐，什么叫“上机”？姐姐答不出来，妈妈还很生气。心想，都是大学生你怎么就不知道呢？直到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爆炸成功，我都还不明白这里有我父母的贡献。现在想想我真够木的！

　　父亲在青海金银滩整整工作了十年有余。每年只有国家规定的14天探亲假。现在坐特快到西宁也要24个小时，而在当时坐火车要40多个小时。由金银滩到西宁还要坐3个多钟头的专线火车。由于探亲只能报销坐票，父亲也不舍得买卧铺，所以每次探亲都是坐着回来的。68年我参加工作了，有一年我对父亲说，你回青海的卧铺票我出了。那年父亲真的是坐卧铺回去的，他来信说躺着回去比坐着舒服多了！（想想真是很辛酸）这十年我们谁也没有去青海探望过父亲，包括妈妈。因为保密原因，也因为妈妈要去的话也要用探亲假，夫妻只能一方享受。青海条件不好，妈妈总想让爸爸回北京度假。我曾问过爸，你们那里是什么样？他说是一望无边的草原，风大雪厚，做饭要用高压锅。他原本身体强健，是个超级足球迷。早在机车车辆厂的时候就是厂队的绝对主力，曾不远千里从常州到张家口参加火车头体协组织的足球比赛，还考取了国家二级足球裁判。因为十几年艰苦恶劣的工作生活环境，文革中又受到冲击，身边也没有亲人照顾，心情一直很郁闷，身体也越来越不好。1974年五一时，他还在草原上为职工足球赛当了最后一次裁判。六月回北京探亲就查出得了食道癌晚期，9月底就去世了，年仅49岁。那一年仅他们车间就因癌症去世了三位职工。父亲去世后，一位早些年就离开父亲单位的叔叔对我们说，你爸就不会保护自己，明知有污染的工作别人都躲着，你爸还上去干。我想正是有多少个像父亲这样的人的忘我工作，才能使核武器研制成功。两弹元勋邓稼先不就是冒着核辐射的危险，闯进爆炸区取样吗？

　　随着我国对核武器研制项目背景的逐步解密，我越来越多地了解了父辈们的工作情况，同时更加遗憾没有去过他们为之艰苦奋斗过的地方。到金银滩去，到父亲工作地方看看，成为我这几年挥之不去的一个愿望。

　　今年父亲去世已经37年了。为寻访老一辈艰苦奋斗的足迹，我们来到了原子城。

　　在原子城纪念馆前的简易房里，我们出示身份证后，领取了免费参观券。进入纪念馆，工作人员向我们介绍了青海原子城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筹建的经过。

　　根据国家战略部署的调整，1987年6月，国务院、中央军委作出撤消国营221厂的决定。至此，221厂缓缓地拉开了庄严而神秘的帷幕。为了永久地纪念，在厂区内竖立了由张爱萍将军题写的“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纪念碑”。1993年，基地整体移交给青海省，成为世界上唯一主动退役的核武器研制基地。1995年海北藏族自治州州府迁至该地，命名为西海镇，誉为原子城。2001年原子城被国务院命名为全国第三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朱光亚同志致电中央有关部门，希望成立原子城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以达到传承“两弹一星”精神，激励后人，教育后人的目的。2005年原子城被命名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2006年，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复了原子城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项目建设，总投资8200多万元，由纪念馆、纪念园、爆轰实验场、地下指挥中心、纪念碑等组成，占地12.1公顷。2007年4月3日，原子城纪念馆开工建设。2009年5月26日原子城纪念馆开馆，正式对外开放。纪念馆前“青海原子城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名称由张爱萍将军题写。

　　基地展览馆有七个展室，第一展室：基地创建的背景；第二展室：基地创建的过程；第三展室：两弹爆炸成功；第四展室：辉煌成就；第五展室：光荣退休；第六展室：化剑为犁、和平利用；第七展室：西海新貌。

　　展室展示的近200张图片，凝缩了211厂的历史。这些图片一部分是从老同志手中征集来的，一部分是从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反映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纪录片《东方巨响》中截取的，生动地再现了基地的建设和发展的历程。看着这些图片和实物，我好像看到父亲他们在茫茫草原上风餐露宿，艰难困苦的建设历程。

　　纪念馆第三展厅以1比1的比例复原了221厂一分厂和二分厂的部分生产车间。其中一台球面机床是由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捐赠的。这台当年加工过原子弹弹头的　　球面机床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甚至摇把上的镀镍也光可鉴人，平整的床面上见不到一块锈迹，足可见工人对这台机床的爱惜。

　　陈列在纪念馆里的东风二号导弹，无疑是镇馆之宝。如果把原子弹比作是车里的乘客，那么导弹就是那辆车。大家知道，1945年美国投掷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的两枚原子弹，全是飞机运输的。这种传统的运输方式早已落伍，导弹成为了现代部队最常见的装备武器。东风二号导弹因为曾经在1966年10月27日在我国本土完成了带核空中爆炸试验，从而成为了共和国核工业发展史的见证。

　　现在的原子城依然保留着众多的实物纪念地。走出展馆向北行，便是596之路。

　　1959年6月，苏联背信弃义，撕毁协定，撤走专家，核工业面临上马、还是下马的严峻选择。陈毅元帅说：“当了裤子，也要把原子弹搞出来！”为鼓舞士气，时任二机部部长刘杰提出，“第一种试验性产品名称以苏联毁约的596为代号，寓意争气弹。”596之路以长300米的耐候性锈蚀钢板墙和1300多米的碎石路，组成独特的空间表现方式，其蜿蜒曲折，象征着核武器研制的艰难历程。值得一提的是，园林设计充分保护了场地中见证了新中国核武器历史背后英雄的51棵大青杨树，它们被有机地融入园中，更是为了那一份铭刻于心的深深的怀念。

　　沿着596之路漫步，在纪念园中有一组名为“信箱”情景雕塑。一位正将信投入邮箱的妻子和离她不远处正倚墙读信的丈夫，用诗意的语言再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1962年， 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先后从北京来到221厂工作，出于保密要求，两人都不知对方去了哪里。只能靠写信来传递相思之苦，而信件从北京转一大圈后到达对方手中。直到原子弹、氢弹都研制成功了，两人在生活区公共浴池前相遇，悲喜交加。原来他们两人工作的车间仅仅相隔几十米。

　　596之路的西北方是一座和平之丘。耐候性锈蚀钢板镂空的白色的和平鸽展翅飞翔。汉白玉围栏上雕刻着王洛宾先生的名作《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歌词，显示着中国人民热爱和平的愿景和信念。

　　走下和平之丘，来到纪念墙。纪念墙基座上铭刻着“历史将永远铭记所有把热血和青春奉献给这片土地的人们”。在最上端刻着“谨此向金银滩原子城的铸就者致敬”。纪念墙由金属铸就，正面背面共有50帧。每帧6行，每行22个名字。一共6500多人。我和爱人仔细地凝视、搜寻着这庞大的名单，想找到父亲的大名，终因墙高字小，金属墙锈蚀严重，没有找到父亲的名字。我用摄像机拉近寻找也是枉然。纪念园的旁边就是“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纪念碑”。碑的侧面是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蘑菇云浮雕。另一侧面是纪念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的浮雕。纪念碑后面的碑文烫金文字被风吹雨淋得模糊了。我们在纪念碑前照了很多照片 。在纪念碑的后面有一个圆岛，中间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中国原子城。可能因为游人来的不多，无论是纪念碑还是石碑周围，荒草长的很旺盛。尽管这样，我们相信，这些创业者的英名和丰功伟绩，祖国不会忘记，渴望和平的人民不会忘记。父辈们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忘我奋斗贡献一切的精神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中。

　　我们从原子城旅游指示图中看到，当时的221基地总共有7个分厂，一分厂负责弹头体加工、铀部件生产、精密加工以及无线电系统的控制等；二分厂主要负责炸药的加工、同步聚焦实验及火工部件的加工和核武器的组装工作；三分厂为机械加工厂，负责翻砂、锻造、热处理以及制氧等（父亲所在的工厂）；四分厂为火力发电厂，负责给基地供热水、供暖、供电，现在仍在利用；五分厂是水厂；六分厂是爆轰试验场；七分厂是放射化学和中子物理实验场所。本来，这些遗址全是可以参观的。但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仅参观了另一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5年5月11日对外开放的爆轰试验场。

　　这个被称为221厂六分厂简称靶场的地方位于221厂甲区西北部，东西宽约10公里、南北长约3.4公里的坡地草原上。占地面积34平方公里，建筑面积3270平方米。我们乘坐环保电瓶车进入爆轰试验场。试验场由6个整体浇筑的钢筋混泥土机械室、炸药或武器存放室、观测室、钢板试验墙、土质防护坡、砂坑等构筑物组成的试验工号以及1个天然临时试验靶场、2个试验废物掩埋坑等三部分构成。分别进行爆轰冲击波试验、核武器试验、常规武器试验。1964年6月20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1：1冷爆试验就在这里的656工号成功进行；当年10月16日下午3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新疆罗布泊上空爆炸成功，中国第一次将原子核裂变的巨大火球和蘑菇云升上戈壁荒漠。

　　爆轰试验场的掩体已变为三个展厅，通过实物、蜡像、模型、图片、影像等，生动展现了当时进行各项爆轰试验的工作场景。2008年10月，海北藏族自治州在此新建了一堵浮雕墙--《民族的脊梁，国家的骄傲》，正中是原子弹爆炸时升腾起的蘑菇云，两边镌刻着为中国核武器事业立下赫赫功勋的10位人物：钱三强、王淦昌、邓稼先、陈能宽、彭桓武、周光召、朱光亚、郭永怀、程开甲、于敏。

　　通过金银滩原子城的一日游，我们不仅学习到老一辈创业者彰显的不畏强暴、艰苦创业、勇攀登高峰的“两弹精神”和“基地精神”。还看到海北藏族自治州和平利用厂房、设备进行招商引资，取得可喜成绩。

　　可以告慰老一辈创业者的是：当年221厂三分厂，已利用改扩建为年产13000吨铝锭的海北铝业有限公司和枣庄、济宁两个年产5000吨碳化硅厂；二分厂，原为火工、核武器组装厂，现为良种牲畜繁育基地；四分厂即热电厂，通过技术改造后，现为年发电量为１亿度的西海热电厂、承担着海北铝厂、西海镇的供电供热；退役工程竣工纪念碑（核废料处理坑）、基地纪念碑、基地展馆已开辟成为原子城主要旅游景点；原科技楼、图书馆、影剧院等11处代表性建筑得到了有效利用。

　　夏季的金银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无边的草原上牧民在放着成群的牦牛和绵羊，这是在内地绝对看不到的美景。不时有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骑着山地车，从青海湖畔来到这里。迎着微风，高声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尽情地打闹嘻笑，这是多么美好的和平景象。这不正是父辈们希望看到的一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