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星际男神离婚记: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 / 迅发 / 1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3:52:12

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4 12:16
  一四二、无赖诸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与石勒的儿子石弘相比,石虎的儿子们似乎更加倾向于武力,从前太子石邃到现任太子石宣,身上并无多少可圈可点之处。据《晋书,石虎载记》记载:石虎一共有13个儿子,分别为:前太子石邃、现任太子石宣、秦公石滔、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义阳公石鉴、乐平公石苞、齐公石世、石祗、石琨、石混,还有梁王石挺,养子石瞻。其中,养子石瞻在咸和三年(公元328年)的高侯之战中被刘曜所杀;梁王石挺,在咸和八年(公元333年)石勒刚刚去世之后,镇守关中的石生和镇守洛阳的石朗举兵讨伐石虎,当时,石虎留太子石邃驻守襄国,率兵七万攻灭洛阳石朗,然后,命令石挺为前锋大都督,带着丞相左长史刘隗进攻关中,石生派遣将军郭权迎击,双方在潼关一战中,郭权大破石挺军,石挺和刘隗死于乱军之中;前太子石邃因为企图杀父而被石虎处死。因此,目前石虎仅余10个儿子。
  需要说明的是:一是,上述封号均为咸康三年(公元337年)初,石虎就任大赵天王时的封号。在此之前,由于石勒建立的是帝国,因此,石虎掌权之后,均封其子为王,到咸康三年石虎自降为王之后,也相应地将儿子们降封为公。二是,石苞、石鉴均与西晋大臣重名,此处的石苞当然不是西晋石崇的父亲石苞,此处的石鉴也非与杜预杜武库有矛盾的石鉴。另外,《晋书,石虎载记》记载了石琨的事迹之后,又称“石虎小男石混云云”,因此,石琨与石混并非笔误,当属两人。三是,前太子石邃与石遵当同为前皇后郑樱桃所生;秦公石滔似与现任太子石宣同母,均为太后郑氏所生;齐公石世为刘曜之女刘氏所生;其他诸子母亲不详。
  石虎在诸子中最喜爱的是秦公石滔,在石邃被诛杀之后,石虎考虑立太子之时,曾经犹豫不决,想立石滔为太子,只是因为石宣年长,才立了石宣。因此,在石宣被册立为太子之后,石虎就任命秦公石滔为太尉,与太子石宣轮流处理朝政。到了晋成帝咸康六年(公元340年),石虎更是下令石滔、石宣连“生杀拜除”这种大事,也轮流处理,不再向石虎禀报。当时,司徒申钟就曾告诫石虎说:“赏罚大事为皇帝所专有,不可以给予别人,以防微杜渐。皇太子是国家的储君,职责就是每天早晚关心父亲饮食起居,身体是否安康,不处理政务。石邃过去因处理朝廷而败,教训就在眼前。况且,二人同为首脑,没有不出现问题的,周朝有子颓之乱,郑国有共叔段之祸,这都是因为不适当的宠爱所致。”但是,石虎不听。不仅如此,后来,石虎还任命石斌为使持节、侍中、大司马、录尚书事,一国之内出现了四位决策人,每个人身后又有不少亲随,国政日益混乱。
  太子石宣酗酒好色,整日呆在宫中,同时,还如他父亲石虎那样,喜欢大兴土木,安置他众多宫女。他曾经在隆冬季节,私自征发数万民众砍伐木材,士众怨恨,领军将军王朗私下告诉石虎,石虎出面才制止了;一次,太子詹事孙珍问侍中崔约:“我有眼病,怎么治疗?”崔约开玩笑说:“往里撒泡尿就好了。”孙珍不解,追问道:“眼睛里咋能撒进去尿呢?”崔约是嘲笑孙珍的眼睛深陷,他接着说:“你的眼睛深陷,正好能往里撒尿。”孙珍受到奚落,不禁大怒,因为,在石虎诸子中,石宣长得最象胡人,眼睛深陷,于是,孙珍就将这话传给了石宣。石宣一听也不禁大怒,诛杀了崔约父子。秦公石滔则沉湎打猎;燕公石斌不仅酗酒,而且也酷爱打猎,经常违背禁令,深夜才回城,征北将军张贺度多次劝谏,石斌大怒,侮辱张贺度。石虎听说以后大怒,派遣主书官礼仪持节杖打石斌一百军棍,石斌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而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礼仪怒斥石斌,石斌恼怒之下,当即将其诛杀。杀掉礼仪之后,石斌还想趁势杀掉张贺度,张贺度闻讯带着亲信卫兵快马向石虎报告,石虎派遣尚书张离持节率领骑兵追赶石斌,将其追回之后,鞭打三百,石虎亲自拿着弓箭,监督行刑,发现行刑的打得太轻,亲手斩杀了五百人;将石斌的生母齐氏杀掉;并诛杀了石斌的亲随十余人。佛图澄劝谏说:“心不可纵,死不可生。礼不亲杀以伤恩也。哪有天子亲自行刑的道理呢?”石虎才停下,将石斌免官归第,但是,不久之后,石虎就又起用了石斌。
  石宣、石滔、石斌如此,镇守关中的石鉴也无镇抚一方之能。石鉴在镇守关中之时,为了满足私欲,加到百姓头上的赋役十分繁重,关中各族逐渐出现不稳。更为荒唐的是,石鉴的一个叫李松的朋友,劝石鉴将下属文武官员中头发长得长的,都拔下来做成帽穗,剩下了送给宫女。石鉴的长史把取下来的头发送给石虎看,石虎大怒,派遣右仆射张离为征西左长史、龙骧将军、雍州刺史,前往关中调查实情,张离报告情况属实,石虎将石鉴召回,并与石苞镇守长安,将李松打入大牢。
  晋穆帝永和三年(公元347年)9月,石虎命令太子石宣带领16个军团共计18万部队,前往司州、兖州、豫州一带,向山川神灵祈福,并顺便游玩打猎。这支庞大的部队从邺城的西城门金明门出发,浩浩荡荡地往西南的司州开去。石宣乘坐着特大专用车子,羽毛编成华丽的车盖,使用天子的旌旗,威风八面。时年53岁的石虎登上后宫的凌霄观眺望,看到如此盛大威武的场面,他不禁哈哈大笑说:“我家父子这样,除了天崩地陷之外,我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呢!只用怀抱着小儿子,与孙儿们游戏,每天尽情作乐罢了。”石宣一路走来,设置行宫,以行宫为中心,由部队在白天将方圆一百里内的野兽驱赶在一起,等到傍晚野兽们都被集中到行宫附近。然后,石宣命令文武官员半跪着层层围住,高举火把,如同白昼,命令一百多精甲骑兵在其中飞马弯弓射猎。石宣与他最宠爱的妃子显德美人乘着人抬的车辇,观看这场表演,流连忘返,直到围场中的野兽被诛杀殆尽才作罢,如果惊恐奔逃的野兽从哪个方向逃脱,围守此处的文武官员和士兵们,有爵位的将其乘坐的马匹没收,罚令步行一天;没有爵位的,鞭打一百。严刑峻法,随从文武官员无不恐惧战栗,士兵因饥饿冻死的就有一万多人。石宣此行,不仅是跟随的这18万文武官员及士兵的灾难,更是所过三州十五郡百姓的一场灾难,这支庞大的部队犹如一只贪婪的巨大蝗虫,所到之处,地方的粮食储备全部吃光。接着,石虎又让自己亲爱的儿子石滔也如此这般,从并州(山西省)出发,到秦州(甘肃省东部)、雍州(陕西省中北部)游玩了一次。
  就在石虎为儿子们的威势洋洋得意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正慢慢地降临到他的头上……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5 12:37
  一四三、桓温入荆
  
  
  暂时放下即将降临到石虎身上的灾祸,我们再次回到东晋,关注一下东晋朝廷会如何对待庾翼临终的安排。
  庾翼于永和元年(公元345年)7月3日去世,终年41岁。当时光进入永和年间之后,随着褚蒜子作为皇太后临朝执政,历史似乎抛弃了他一直以来悉心眷顾二十余年的庾氏家族,另外垂青他人了。庾氏的突然败落不是来自他人的打击,而是源于庾氏族长的接二连三的谢世。庾亮兄弟共有五人:庾亮、庾怿、庾冰、庾条、庾翼。庾亮在咸康六年因北伐失败忧愤而死,时年52岁;庾怿因毒杀王允之不成,于咸康八年自杀,时年50岁;庾冰于建元二年病死;庾条在诸人中最无能,仅为临川太守,死时不详;庾翼此时又病死了。
  庾亮三子,长子庾彬在苏峻之乱中被杀;次子庾羲;三子庾龢。一年前庾翼将要迁镇襄阳之时,庾龢年仅15岁,而哥哥庾羲则为散骑常侍,年龄似乎也不大。
  庾怿一子庾统,此时也才20多岁,为浔阳太守。
  庾冰共有七个儿子:庾希、庾袭、庾友、庾蕴、庾倩、庾邈、庾柔。女儿庾道怜嫁给成帝司马衍的二儿子司马丕(即后来的废帝海西公),因庾冰为成帝的舅舅,庾道怜其实是司马丕的表姑。
  庾翼两个儿子,即现任义城太守的长子庾方之和庾翼上书请求任命为荆州刺史的次子庾爰之。
  在庾翼死前,中央权力格局又发生了一次变化。永和元年四月,褚蒜子下诏征召父亲卫将军褚裒,想任命他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但是,褚蒜子的这一计划,却遭到了朝中司马氏皇室势力的抵触,褚裒进京之后,吏部尚书刘遐(《晋书》无传,身世不详。《晋书,刘遐传》的与此不是一个人)、长史王胡之(王廙二儿子)劝说褚裒说:“会稽王司马昱,有美好的品德,是国家的周公,足下应该将国政交给他。”《世说新语,言语》将此事记在何充死后,称,在何充去世之后,朝廷征召褚裒进京,褚裒抵达石头城后,王濛、刘惔去拜见他,褚裒问:“朝廷将怎么安排我?”刘惔看了看王濛说:“让王濛回答,他会说话。”王濛回答:“国家已经有了周公(指会稽王司马昱)。”于是,褚裒就坚决辞让,又回到了京口。何充原来兼任吏部尚书,我们虽然不清楚刘遐的身世,但是,从此可以看出,继任吏部尚书的刘遐也许是有何充背景的;而由于王胡之的父亲王廙与晋元帝司马睿是姨表兄弟,那么,王胡之与司马昱当然也是表兄弟了。这里面,年轻的皇太后褚蒜子当然希望父亲能够在朝中,让自己有一个依靠,不至于朝权旁落;刘遐、王胡之劝说褚裒让出执政大臣,则也许是源于何充试图寻求门阀士族权力的平衡,不至于让褚家再出现一支独大的现象吧。而褚裒在庾翼与朝廷关系不睦的情况下,与其端居中央,倒不如留处京口,掌握实权,大家似乎各得其所。于是,永和元年4月,太后下诏任命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即主管国务院六部事务)。
  庾氏年长一辈人零落殆尽,这给了有王氏家族背景的何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时,朝廷官员都以为庾氏家族长期驻守荆州,应该同意庾翼的临终要求。何充却说:“荆州是国家的西面门户,户口百万之众,北面与胡人相接,西边又与蜀国为邻,地势险阻,方圆有万里之遥;荆州托付得人,那么中原就能平定,托付不得人,社稷就堪忧,陆抗曾经说过,荆州保全,吴国就保全,荆州失去,吴国就失去,就是这个意思,怎么能让一个白面少年去担当此任呢?桓温英勇善谋,超过常人,文武双全,荆州刺史人选,没有超过桓温的。”《世说新语·识鉴》:“小庾临终自表,以子园客(即庾爰之)为代。朝廷虑其不从命,未知所遣,乃共议用桓温。刘尹(刘惔)曰:'使伊去,必能克定西楚,然恐不可复制。’”注引《陶侃别传》:“庾翼薨,表子爱之代为荆州。何充曰:'陶公,重勋也,临终高让。丞相(王导)未薨,敬豫(王导子王恬)为四品将军,于今不改。亲则道恩(庾亮子羲),优游散骑,未有超卓若此之授。’乃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
  也就是说,当时在朝议之时,何充不只是指出荆州的重要性,来说明庾爰之不堪此命,而且,又举出了陶侃、王导的例子,来说明庾爰之不能被超拔为荆州刺史。朝臣有人说:“庾爰之会回避桓温吗?如果兴兵相抗,将给朝廷带来耻辱。”何充回答:“桓温一定能够控制住局面,大家不用担心。”
  正如《世说新语》中所言,丹阳尹刘惔与桓温是老相识,二人均是晋明帝的女婿,桓温娶的是明帝的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而刘惔娶的是庐陵公主司马南弟。刘惔虽然知道桓温有奇才,但也深知其有不臣之心,他对抚军大将军司马昱说:“不能让桓温身居形胜之地,对他的官职也要经常压抑着。”劝司马昱自己做荆州刺史,镇守上流,由自己担任军司,但是,司马昱没有同意,刘惔又要求自己去当荆州刺史,司马昱又不从。
  于是,永和元年9月13日,朝廷下诏,任命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州、司州、雍州、益州、梁州、宁州六州诸军事,兼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晋书,桓温传》记作: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云云。)庾爰之果然不敢抗拒,看到庾爰之无所作为,朝廷紧接着又任命刘惔为监沔中诸军事,兼义成太守(治所在襄阳),代替庾方之,将二庾迁徙到豫章郡闲居。虽然庾氏两兄弟顺从地听从了朝廷的安排,但是,庾翼的死以及随后朝廷的处置,也产生了一些动荡:庾翼部将干瓒等人发动叛乱,杀掉了冠军将军曹据,庾翼的司马朱焘和安西将军长史江虨、建武将军司马毛穆之、将军袁真等共同讨伐,将叛乱扑灭;而原苏峻部将、现任豫州刺史路永也率部叛逃,投奔石赵王国,石虎让其驻守在寿春。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6 14:35
  一四四、桓温其人(1)
  
  
  过去我们间或提及桓温,在此简要综述一下这位奇人。
  桓温,字元子,为宣城内史桓彝长子,出自谯郡龙亢桓氏。桓温之子桓玄后来废黜晋室,自立为帝,但是,仅仅建立父亲桓温的神主,连祖父桓彝都没有设立,史书对于桓氏家族世系语焉不详,其中似有隐情。据学者考证,桓温当是在高平陵之变后,被司马懿族诛的八人之一桓范的后裔,甚至有可能桓范就是桓温的高祖。作为有罪之族,逃死不暇,更不敢公开世系身份。时过境迁之后,桓氏家族依然对于刑家的身份讳莫如深,不愿提及,以“前世名位不显”搪塞。桓温之父桓彝在中朝没有名誉,过江之后,善于钻营,跻身于“八达”之列,但是,桓彝又与其他七达不同,他虽然身为名士,却志在立功以改变自身的社会地位,后死于苏峻之难。
  桓温生下不满周岁,温峤见到了说:“这个小孩长着奇骨,可让他啼哭一下听听。”听了桓温的哭声,温峤说:“是个做英雄的材料。”桓彝因为温峤的赞赏,就将孩子起名为温,温峤听说以后,笑道:“真是这样的话,将来会改变世人对我这姓的印象了。”桓温十五岁那年,父亲在苏峻之乱中被韩晃所杀,当时的泾县县令江播也参与了此事。三年之后,江播去世,其三个儿子都在服丧,桓温假装成吊客,将江氏三兄弟全部诛杀,由此名声鹊起。
  桓温的容貌气度十分伟岸,脸上长有类似北斗七星的七个痣,碧眼,猬须。刘惔从小就与桓温友善,他曾说:“桓温的眼睛如紫石棱(紫色的水晶),胡须就象刺猬的毛刺,他是孙权、司马懿之类的人物啊!”刘惔与桓温属于那种亲密但并非十分融洽的关系,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世说新语,方正》的两则故事中看出来,一则是:“桓大司马诣刘尹,卧不起,桓弯弹弹刘枕,丸迸碎床褥间。刘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宁可斗战求胜?’桓甚有恨容。”说的是,一次桓温去见刘惔,而刘惔却躺在床上,对其礼数不甚周到,桓温拉开弹弓打中刘惔的枕头。刘惔不禁勃然大怒,起身说道:“使君,凭这本事就能在战斗中获胜?”另外一则是:“王、刘与桓公共至覆舟山看。酒酣后,刘牵脚加桓公颈,桓公甚不堪,举手拨去。既还,王长史语刘曰:'伊讵可以形色加人不?’”说的是,王濛、刘惔、桓温三人一起去覆舟山游玩。酒喝得酣畅的时候,刘惔把脚伸到了桓温的脖子上,桓温实在难受,就用手把他的脚拨开了。回来以后,王濛还对刘惔埋怨桓温说:“他怎能对人流露出不快的脸色呢?”
  桓温与王刘二人关系虽好,但是并非无间的根本原因,我们仍然可以从《世说新语》中得出答案,在《排调》中记载:“桓大司马乘雪欲猎,先过王、刘诸人许。真长见其装束单急,问 :'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曰 :'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究其原因,在王濛、刘惔看来,桓温缺乏名士风流,而桓温则是欲建功立业之人,从骨子里互相瞧不起。《世说新语,豪爽》记载,桓温读《高士传》,每每读到隐士陈仲子的时候,就将书本扔到一旁,说:“做人怎能象这样刻薄地对待自己呢?”也透露出桓温从骨子里与这些人的不同。
  这一点在桓温与殷浩之间显得更为明显。《世说新语,品藻》就十分清楚地说:“桓公少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桓温在年轻的时候,与殷浩齐名,一直不服气,桓温更是直截了当地问过殷浩:“你和我谁更出色?”殷浩回答:“我和我相处的久了,我宁愿作我。”但是,另一方面,桓温对于殷浩的清谈风流也是认可的。《世说新语,排调》记载:“殷中军为庾公长史,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谢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复造心;顾看两王掾,辄翣如生母狗馨。’”说的是:在殷浩担任庾亮长史的时候,一次回到建康,王导为他举行聚会,桓温、王濛、王述、谢尚都在座。王导将挂在帐带上用于清谈的道具麈尾解下,对殷浩说:“我今天和你一同讨论玄理。”于是,一直清谈到半夜。王导与殷浩你来我往,谈得十分尽兴,其他人都难以插话。王导感叹道:“刚才我们的谈论,竟到了不知义理源流归属的地步。至于文辞,我们不相上下。正始年间,王弼、何晏谈玄,大概也就这样了。”第二天早晨,桓温对人说:“昨天晚上,殷浩和王丞相谈得非常好,谢尚一晚上也不觉得寂寞,我也心有所悟。回头再看看王濛和王述,就跟两条蠢笨的母狗一般。”
  与桓温亲密的还有那位袁耽。我们曾经说过,袁耽洒脱不羁,极其擅长赌博,曾在服丧中为桓温赢回了百万钱。《世说新语,忿狷》记载,“桓宣武与袁彦道樗蒲。袁彦道齿不合,遂厉色掷去五木。温太真云 :'见袁生迁怒,知颜子为贵 。’”由此可以看出,年少之时的桓温与袁耽经常在一起赌博,同时,年少的桓温应该与温峤过从甚密。袁耽与桓温的亲密关系还能从《任诞》中的另外一则故事中得到验证:“袁彦道有二妹,一适殷渊源,一适谢仁祖。语桓宣武
  云 :'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袁耽有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殷浩,另一个嫁给了谢尚。他对桓温说:“遗憾我再也没有妹妹了,好嫁给你!”
  与桓温交好的,还有谢奕。谢奕,字无奕,是谢安的大哥,是谢尚的堂弟。谢奕性格比较粗暴,最初做剡县(浙江省嵊县)县令,一个老人犯法,谢奕罚老人喝酒,老人喝得大醉,他仍然让喝,三弟谢安当时才7、8岁,对哥哥说:“这老人太可怜了,为何要这样作弄他呢?”《世说新语,忿狷》还记载,有一次,王述不知是什么原因得罪了谢奕,谢奕跑到王述那里,破口大骂。性格急躁的王述也拿谢奕没办法,只好拉长了脸,面壁不敢动弹。谢奕骂了半天,王述只是不吭声,过了很久,王述才低声问旁边的小吏:“他走没?”小吏回答:“走了。”王述这才安心坐下。《世说新语,简傲》记载:“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先粗经虚怀,而乃无异常。及桓还荆州,将西之间,意气甚笃,奕弗之疑。唯谢虎子妇王悟其旨,每曰 :'桓荆州有意殊异,必与晋陵俱西矣 。’俄而引奕为司马。奕既上,犹推布衣交。在温坐,岸帻啸咏,无异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马。’遂因酒,转无朝夕礼。桓舍入内,奕辄复随去。后至奕醉,温往主许避之。主曰:'君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说的是,桓温做徐州刺史的时候,谢奕是晋陵太守,过去双方的关系就不错,但是,等到桓温将任荆州刺史前夕,对谢奕变得格外殷勤,谢奕也不在意。但是,谢奕的二弟谢据的妻子王绥,看出了桓温意欲携谢奕西去的心思,很快的,桓温真的引荐谢奕为自己的司马。谢奕到荆州以后,也没把他这个上司当上司看,还和平常一样,桓温经常对人说:“谢奕是我管不住的逍遥司马。”谢奕后来因为喝醉,也没了上下之礼,桓温进入内室,他也跟着。一次,谢奕又喝醉了,闯入桓温的内室去找他,桓温知道谢奕醉后惹不起,狼狈逃到妻子南康长公主那里躲避。司马兴男对老公说:“如果你没有谢奕这样一个经常发疯的司马,我哪有和你见面的机会呢?”而找不到桓温的谢奕,就来到刺史的大堂之上,抓住一个士兵陪自己喝酒,说:“跑了一个老兵,我又抓了一个老兵。”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7 12:08
  
  一四五、桓温其人(2)
  
  
  除了谢奕之外,桓温到荆州上任之后,相继做过他的幕僚的还有:
  车胤,南平人,字武子。车胤年幼家贫,无钱买油,夏天捉到萤火虫放入绢囊中,刻苦学习,是“囊萤”的主人公,被桓温招为从事。
  孟嘉,字万年,江州才子,是陶侃的第十女婿,为陶潜的外祖父,他曾在庾亮手下做从事,桓温任为参军。孟嘉最有名的故事就是“龙山落帽”,说的是,在永和元年的重阳节,桓温带着下属游览龙山,荆州文武官员全体参加。大家在山上酣饮中,一阵风将孟嘉的帽子吹落,但孟嘉没有觉察,依然兴致盎然,谈笑风生。一会儿,孟嘉如厕,桓温让孙绰写个小纸条放在孟嘉的帽子下面,准备戏弄他一番。等孟嘉回来发现了小纸条,从容不迫地将帽子戴好,取来纸笔,一气呵成了一篇风趣诙谐的优美文章,为自己的落帽辩护,众人无不叹服。
  孙盛,字安国,太原人,与孙统(孙承公)、孙绰(孙兴公)两兄弟为堂兄弟关系,曾历任陶侃、庾亮参军,庾翼安西谘议参军,后为桓温参军,是东晋著名的文学家和史学家,著述甚丰,有名的是《晋阳秋》、《魏氏春秋》,为研究晋代历史的重要史料。
  习凿齿,字彦威,襄阳人,著有《汉晋春秋》、《襄阳耆旧记》等书,先为桓温从事,后为别驾,孙绰诙谐多智,曾与习凿齿一起,孙绰走在前头,说:“沙之汰之,瓦石在后。”习凿齿回道:“簸之扬之,糠秕在前。”
  袁宏,字彦伯,史称其“文章绝美”,少孤贫,靠贩运为生。我们说过,当时谢尚镇守牛渚,秋夜在江中闻听袁宏吟诗,二人相识,自此步入仕途,谢尚为豫州刺史,推荐其为自己长史,后为桓温记室。袁宏后来写《东征赋》唯独没有写到桓彝,伏滔听说后苦苦相劝,而袁宏却但笑不言,桓温得知后十分恼火,把袁宏叫去询问。袁宏回答:“大人父亲的称谓不是下官敢于自专的,只是尚未来得及给你请示。”桓温怀疑他是在搪塞自己,追问道:“那你说你写的内容是啥?”袁宏应声答道:“风鉴散朗,或搜或引,身虽可亡,道不可陨,宣城之节,信义为允也。”桓温听了,禁不住流下眼泪。至于袁宏写《东征赋》没有记载陶侃,也引起陶侃之子陶范持刀准备行凶之事,我们前已说过不提。伏滔,字玄度,平昌安丘人,为桓温参军,与袁宏齐名,但袁宏曾说竟然将我与伏滔齐名,很是不服。
  袁乔字彦叔,小字羊。袁羊曾经去看望刘惔,而刘惔却还在内室睡觉,袁乔因作诗嘲笑他说:“角枕灿文茵,锦衾烂长筵。”庐陵长公主司马南弟看到这首诗后,很不满意说:“袁羊这家伙,就是古代留下来的狂人。”在此,将东晋陈郡的袁氏做一简述:袁氏出自曹魏郎中令袁涣,袁涣四子袁准,即袁孝尼,也就是嵇康临刑之时感叹,过去未曾讲《广陵散》教给的那位,注有《丧服经》;袁孝尼的孙子就是与桓温深交的袁耽,并是王导的亲信,在咸康元年任历阳太守,因误报军情被罢免;而袁耽的堂侄就是袁乔,袁乔的孙子就是喜欢唱挽歌的袁山松,而袁乔的堂侄就是袁宏。由于袁耽与桓温的关系,其堂侄袁乔、堂孙袁宏都在桓温的幕府就职。
  后来,做桓温幕僚的尚有:王导之孙王珣、谢奕的三弟谢安、谢奕的儿子谢玄、郗鉴之孙郗超、大画家顾恺之、王述之子王坦之、郝隆、罗友等人。
  桓温虽然莅临大郡,并娶了公主,但由于桓氏家族势力孤单,并不为高门所重。前述的谢奕称桓温为老兵就是一例,因为,在魏晋时期,兵卒几乎同于部曲、奴仆,兵卒之称是对人的一种侮辱性称谓。即便是后来桓温立下大功之后,这种存留于高门士族人士内心的鄙视仍然没有消失。《世说新语,方正》记载:“王文度为桓公长史时,桓为儿求王女,王许咨蓝田。既还,蓝田爱念文度,虽长大,犹抱着膝上。文度因言桓求己女婚。蓝田大怒,排文度下膝,曰 :'恶见,文度已复痴?畏桓温面?兵,那可嫁女与之 !’文度还报温云 :'下官家中先得婚处。’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后桓女遂嫁文度儿。”说的是,太原王家王蓝田王述的儿子王坦之后来做桓温的长史,桓温想给自己的儿子娶王坦之的女儿,王坦之答应回家问问父亲王述的意见。王述很喜爱王坦之这个儿子,因此,王坦之年纪不小了,回家之后,王述还是将其抱在怀里,王坦之趁机将桓温的打算给父亲说了。王述一听,大怒,将王坦之从膝盖上推了下来,说:“讨厌!你王坦之又傻了吗?担心桓温难堪么?一个大兵,怎能将女儿嫁给这种人家!”王坦之只得对桓温撒谎说:“下官家中已经将女儿许配了他人了。”桓温说:“我清楚,是你爹不同意罢了。”后来,桓温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坦之的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桓温更是要从各个方面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以赢得社会的尊重。他在经常参与名士清谈,也不时有惊人之语,《世说新语,品藻》“共论晋武帝”条:“时人共论晋武帝出齐王之与立惠帝,其失孰多?多谓立惠帝为重。桓温曰:'不然,使子继父业,弟承家祀,有何不可?’”
  到荆州之后,由于庾翼不久前曾因为北伐而征发荆州江州奴仆,弄得百姓愁怨,因此,他到任之初,采取了以德政笼络民心的政策。《世说新语,政事》记载:“桓公在荆州,全欲以德被江汉,耻以威刑肃物。令史受杖,正从朱衣上过。桓式年少,从外来,云:'向从阁下过,见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意讥不着。桓公云:'我犹患其重。’”说的是,桓温在荆州期间,一心想在江汉地区施行德政,而不靠酷刑威慑百姓。令史受杖刑,只是从官服上轻轻掠过。桓温的三儿子桓歆(小名桓式)年纪尚小,从外边回来,说:“刚才从官府前经过,看到令史受刑,棍棒高高举起,能上拂云彩,可是,打下来却是掠过地面。”他是在讥讽没有打着。桓温却说:“我还担心打重了呢。”除此之外,桓温性格节俭,每餐只有几个茶果而已,他还经常从小事上教育属下要团结一心。一次,桓温与下属一起吃饭,一个参军用筷子夹蒸薤,一时粘连没有夹开,一起吃饭的人们也不帮忙,始终都没有夹起来,一座的人都哈哈大笑。桓温说:“在一个盘子里吃菜尚且不互相帮助,更何况遇到危难的时候呢?”于是,将同座的人都免去了官职。
  永和初年,东晋朝廷的格局为:朝中司马昱、何充执政;东面有褚裒,西面有桓温。何充对于这种安排十分满意,他常常对人说:“桓温、褚裒为方伯,殷浩居门下,我可无劳矣!”到永和二年(公元346年)1月,何充在庾翼去世5个月后,也去世了。2月,东晋朝廷以左光禄大夫蔡谟为代理司徒,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政;褚裒推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永和二年(公元346年)3月,朝廷下诏以顾和为尚书令,殷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当时,顾和正在服母丧之中,朝廷派出散骑郎去敦促,顾和号哭恸绝,对亲人说:“古人有脱掉丧服为国效命的,但那都是才能足以报国之人,而我的才能在平日也不如常人,况且如今心神荒乱,怎么能对国家有益?只能显示忘记孝道,取笑于人啊。”坚决推辞,朝廷无奈,只好等其服丧完毕,才让其就任。殷浩也是屡屡推辞,抚军大将军司马昱给殷浩写信说:“如今国家危难,只有你才能使国家渡过难关。如果继续隐退,我恐怕天下之事大事去矣。晋室覆亡,你就是去东海隐居,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你的去就与世事的兴废关系甚大,而世事的兴废又与国家的兴亡密切相连,你还是要深思熟虑。”殷浩还是不肯,反复写信推辞,从三月一直到七月,才勉强上任。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8 18:07
  一四六、永和名士(1)
  
  
  晋穆帝永和十余年间,东晋的朝局由代表皇室的司马昱,代表江东士族的顾和,代表后族的褚氏、谢氏,还有代表新兴门阀力量的桓氏和殷氏组成,他们相互之间力量都十分有限,没有一家如同元帝时期的王氏和成康时期的庾氏那样,一支独大,因而保持了永和政局的基本稳定。在这一相对稳定的政局下,让江东的名士们得以从容谈玄论道,因而出现了一大批所谓的永和名士,他们言谈隽永,品评人物,辨析名理,留下了不少趣闻轶事。
  首先,辅相会稽王司马昱本身就是一位清谈名士。我们知道,司马昱,字道万,是元帝司马睿最宠爱的妃子郑阿春所生,也是司马睿最小的儿子,后来被桓温推为皇帝,即历史上简文帝。司马昱年幼的时候,为郭璞所见,曾对人说:“兴晋祚的,肯定就是此人。”司马昱长大之后,留心典籍,尤其善于玄言。他清虚寡欲,不以居处好坏为意,即使床上落满了灰尘,也毫不介意。对此,《世说新语,德行》作如下记载:“晋简文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听拂,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见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杀之,抚军意色不说。门下起弹,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怀,今复以鼠损人,无乃不可乎?’”说的就是这件事。史书称其虽然神识恬畅,却没有济世大略,因此,谢安称其为晋惠帝一流的人物,只是清谈比惠帝强一些;名僧支遁品评其为“有远体而无远神。”谢灵运也认为他是汉献帝之类的人。
  《世说新语,品藻》“抚军问孙兴公”条,孙绰逐一品评永和名士,可谓是将永和名士几乎一网打尽。当时,司马昱问孙绰说:“刘惔如何?”孙回答:“清高有才,简洁美好。”又问:“王濛呢?”孙回答:“温和柔顺,恬静谦和。”又问:“桓温呢?”答:“高超豪爽,卓越出众。”又问:“谢尚呢?”答:“清明平易,美好通达。”又问:“阮裕呢?”答:“宽广圆润,通达深长。”问:“袁乔呢?”答:“畅达自然,清新随便。”问:“殷融呢?”答:“心怀旷远,很有情趣。”问:“你自以为如何呢?”答:“下官的才能和阅历都比不过上述诸位,至于斟酌时宜,洞察当今形势,我也有很多地方赶不上。然而,我以不高的才能,时时寄情于玄妙的境界,远咏老庄,寄托高远,不以俗务萦怀,我自己以为在这一点上也没有什么好谦让的。”在这些名士中,王濛、刘惔、桓温、谢尚被称为“四名士”,被誉为是“永和名士的冠冕”。
  那么,我们顺着司马昱与孙绰的对话,对这些名士们一一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吧。
  王濛,字仲祖,为太原王家,他的女儿王穆之后来嫁给了晋成帝司马衍的长子司马丕。我们过去说过,王濛年少的时候,不为乡里所齿,后折节改正,他善隶书,美姿容,与刘惔齐名并且友善。在孙绰评价诸名士时,专门说:“王濛这个人性格平和畅达,还能言玄理,语言简约而又得当。”永和初年,会稽王司马昱辅政,王濛与刘惔深为司马昱信任,号为“入室之宾。”据《太平御览》引《世说新说》佚文:“王濛好饮茶,人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往候,必云:'今日有水厄’。”《世说新语,政事》记载,山遐离开东阳郡之后,王濛曾经想得到东阳太守的职位,他对人说:“继山遐严猛的政治之后,正可以为政宽和。”然而,司马昱没有将东阳太守的职位给他。约在永和三年(公元347年),王濛一病不起,此时,司马昱叹息说:“(如果王濛去世,)我将亏负了王濛!”此时,司马昱才赶紧下令任命王濛为东阳太守。病危之中的王濛见到任命,说:“别人都说会稽王痴呆,他真是痴呆啊!”临死之时,王濛拿着麈尾,在灯下来回观看,叹道:“如此这般的人,竟然活不到四十岁!”入殡之时,刘惔将一把犀牛角把的麈尾放入棺材中,哭得死去活来。从言语技巧上看,王濛似乎略逊一筹,《世说新语,赏慕》就曾记载,支遁对王羲之说过,王濛说几百字的语言,说的也都对,但是,总难不住别人。王羲之为王濛打圆场,说,那是他不愿意为难别人罢了。王濛共有两个儿子,长子王修,字敬仁,小名苟子,次子王蕴,字叔仁,《世说新语,赏慕》称,当时的人们说王修优秀杰出,王蕴清净平和。与王濛是至交的高僧支遁评价王修是“超悟人。”王修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写了一篇《贤人论》,受到刘惔的赞赏,可惜的是,王修在晋穆帝升平元年年仅24岁就去世了。王蕴之子王恭,在东晋后期曾叱咤一时;女儿王法慧后来嫁给简文帝的儿子孝武帝为皇后,从南方的辈分上讲,孝武帝司马曜是司马丕的叔伯辈,王穆之应问王法慧叫婶母;而实际上,王穆之却是王法慧的亲姑姑。
  刘惔,我们过去也曾经说过。他字真长,做过丹阳尹,因此,《世说新语》上经常以刘尹亲切呼之。刘惔的父亲刘耽做过晋陵太守,刘惔少时家贫,寓居京口,母亲任氏以织草鞋为生。刘惔后为王导所识,当时的人们将其比作袁乔,刘惔窃喜,回去告诉母亲,母亲不许;又有人把他比作范汪,母亲还是不同意,后来,刘惔年长以后,被人比作荀粲。他娶明帝女儿司马南弟为妻,当时的风流之宗首推刘、王。王濛曾经对支遁说:“刘惔可谓是金玉满堂。”支遁反问:“金玉满堂,为何还要择言而出呢?”王濛回答:“不是择言而出,而是说话的时候,自然说出的少了。”同为名士的许询说:“嵇康的《琴赋》中称:'非至精者,不能与之析理’,那么,刘惔就是这种精通玄理的人;又说:'非渊静者,不能与之闲止。’那么,司马昱就是这种沉静恬淡的人。”当时著名的谈客、文人孙盛曾经写了一篇《易象妙于见形论》,司马昱让殷浩难问,却没有说服孙盛,司马昱叹息说:“让真长来,肯定能制服孙盛。”于是,就派人叫刘惔前来辩论,孙盛素来敬重刘惔,刘惔来到之后,言语十分简单明了,三言两语就把孙盛的理论驳倒,一座的人们都抚掌大笑。对于刘惔的口才,王濛曾经有过比较客观的评价,据《世说新语,品藻》记载,一次,刘惔到王濛家里辩论,当时,王濛的儿子王修才13岁,问父亲:“您的口才与刘惔哪个厉害?”王濛回答:“论美妙的语言,刘惔不如我;但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他比我强。”后来,司马昱也曾对郗愔的儿子郗超说,刘尹到论证结尾的时候,与开始总会稍有不同,但是,让人回味起来,也并无不当。
  刘惔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他的等级观念却很强。在他做丹阳尹的时候,当时,颇有百姓告发长官之事,刘惔说:“纵容下属诽谤上级,这是一个弊政。古代的善政,上级只是掌管大政方针,为的就是敦本清源,虽然上司做的不对,但是,下级怎能失礼!如果这种风气不刹住,老百姓将会被带到邪路上迷途不返了。”刘惔不仅与桓温、王濛、司马昱亲近,而且也与王羲之关系很好。王羲之的内兄、郗鉴长子郗愔有一个奴仆,懂文章,王羲之很喜爱,每每在刘惔面前称道,刘惔问:“比郗愔何如?”王羲之说:“一介小人罢了,怎么能比得上郗愔呢?”刘惔说:“比不过郗愔,那就是一个平常的奴才。” 《世说新语,方正》记载的另外一则故事,更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刘真长、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识小人贻其餐,肴案甚盛,真长辞焉。仲祖元 :'聊以充虚,何苦辞?’真长曰 :'小人都不可与作缘 。’”说的是,刘惔与王濛一起出去游玩,日暮还没有吃饭,有一个认识他们的老百姓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但刘惔却推辞不吃。王濛问:“聊以充饥而已,何苦要推辞呢?”刘惔却说:“对待小人连一点因缘都不能给他,(以免被其攀缘,拉上关系)。”这也反映了当时森严的等级观念,不同等级的人原则上是不能打交道的。
  刘惔最为出名的言论是关于善人少恶人多的回答。《世说新语,文学》记载:“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诸人莫有言者。刘尹答曰:'譬如泄水注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 。’一时绝叹,以为名通。”当时,殷浩说大自然也不是有意的,为什么世界上好人少坏人多呢?大家都不能回答。刘惔应声解释说:“正像水洒在地上,纵横四散的多,很少洒下去是方方正正或者是圆圆润润的一样。”
  刘惔在永和年间,丹阳尹任上去世,《世说新语,德行》记载,在其临终之时,听到外面在跳舞祭神,他严肃地说:“不要胡乱祭祀!”外面的家人请求将驾车的牛杀掉祭神,刘惔引用《论语》中孔子的话,回答:“丘(孔丘)之祷(祈祷)久矣,勿复为烦 !”刘惔死时年仅36岁。孙绰为之写悼词说:“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后来,孙绰见到褚裒,言及刘惔留下眼泪,说:“刘惔的死可谓是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褚裒大怒,斥责道:“刘真长生前何曾这样看重你过,而你今天却以此面对人!”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19 08:45
  一四七、永和名士(2)
  
  
  在东晋时期,第一流的名士大多是一些碌碌无为之徒,而真正建功立业的人却被品为第二流的人物,比如,王述的父亲王承,《晋书》传记仅有数百字,事迹也仅限于对下属宽恕而已,但却被目为中兴名士第一。相反的,桓温却被人视为另类。
  《世说新语,文学》记载:“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日说一卦。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这是说司马昱对桓温的不以为然。《世说新语,言语》记载:“刘尹与桓宣武共听讲礼记。桓云:'时有入心处,便觉咫尺玄门。’刘曰:'此未关至极,自是金华殿之语。’”说的是,刘惔与桓温一起听《礼记》,桓温感叹说:“时时就有会心之处,我就觉得与玄妙之门近在咫尺了。”而刘惔却不以为然,说:“这种讲法还达不到最为精深的境界,不过是金华殿上的老生常谈罢了。”这是刘惔对桓温水平的不以为然。
  不过,当桓温功业既盛以后,司马昱和刘惔对之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世说新语,言语》记载,后来,桓温进京朝见天子,会稽王司马昱与桓温相互谦让,都让对方走在前面,不得已桓温走在了前面,因而说:“伯也持殳,为王前驱。”这句话是出自《诗经,卫风》,意思是说,大兵我拿着长矛,为王爷做前驱。司马昱接着谦虚地说:“这是所谓的'无小无大,从公于迈。’”司马昱也引用了《诗经,鲁颂》里的句子,意思是说:我跟在您的身后,就象是《诗经》里所说的那样,不论年纪大小,大家都紧紧地追随着您。而刘惔也奉承桓温起来。《世说新语,品藻》称,桓温到京师建康,见到刘惔以后,问他:“听说会稽王司马昱的言谈有很大的进步,是不是这样?”刘惔知道桓温对此十分在意,他回答:“是的。不过,还处于第二流的水平。”桓温紧接着问道:“那第一流的人物是谁?”刘惔回答:“正是你我这样的人。”
  而谢尚我们前面也多少介绍过,大家知道,谢尚,字仁祖,是谢鲲的儿子,是当今皇太后褚蒜子之母谢真石的弟弟,在谢尚十几岁的时候,父亲谢鲲就去世了,后来,谢尚被王导辟为司徒西曹掾,出为历阳太守,转任江夏相。在作为庾翼下属的日子里,庾翼有一次与他打赌说:“你如果能射中靶子,我的鼓吹就送给你。”谢尚应声射中目标,庾翼就将自己一副安西将军的备用鼓吹赏给了他。桓温在其《平洛表》中也称其为“神怀挺率,少致民誉。”《世说新语,赏誉》称,当时的人们将谢尚评价为“美好通达之人”,阮孚也称“清畅似达” ,由此看来,孙绰称其为“清明平易,美好通达”,是不错的;有人说谢尚自然,令人不觉有奋发向上之情,这与王导对他的评价也是一致的。后来,有人对谢尚不是很看重,桓温说:“各位不要轻视他,谢尚垂着脚在北窗下弹琵琶,的确让人产生目睹天际神仙一般的感觉。”
  阮裕,字思旷,是阮籍的族弟,居住在会稽剡县。《晋书,阮籍传附阮裕传》记载:“咸和初,除尚书郎,时事故之后,公私驰废,裕遂去职还家。”此处的事故之后,当指苏峻之乱以后。当时,正值王导执政,陶侃觊觎,庾亮染指朝政之时,阮裕离职应该是基于对朝政的不满,自此以后,他就屡屡推辞朝命,做一个真正的隐士,《世说新语》将其部分故事放在了《栖逸篇》中,由此可知,当时的人们对其隐士身份是认可的。《世说新语,品藻》称:阮裕的风骨气度赶不上王羲之,简素秀气赶不上刘惔,美好温和赶不上王濛,思想深度赶不上殷浩,却兼有以上诸人的长处。成帝去世的时候,阮裕来到京师奔丧,临去的时候,他知道众名士会追自己,于是,不敢耽搁,迅速离开了京师。众名士果然驾船追赶,一直追到京师东面的方山,不及而还。刘惔感叹道:“我到东山的话,只敢把船停在谢安的门前,万万不敢停在阮裕的门前啊。如到他那儿,他一定是会拿着棒子打我的。这一定是不会错的。”阮裕最为著名的故事是“阮裕烧车”,这则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德行》中,《晋书》本传对此也有记载。说的是:阮裕在剡县的时候,家中曾有一辆好车,凡是来借的,他都借给人家使用。有一个人要埋葬母亲,想借却不敢开口,后来,阮裕听说了这件事,叹息地说:“我阮裕有车子却有人不敢借用,我还要这车子做什么呢?”就将车子烧掉了。
  殷融,字洪远,哥哥殷羡,字洪乔,就是那位“付诸洪乔”的当事人。殷融史书无传,只是在《殷浩传》中捎带提及,《世说新语,文学》称其长于作文,而短于辩论,他在与侄儿殷浩的辩论中,总是败北,急的他直对殷浩说:“你再想想我的道理。”殷融具备了东晋名士的各种风范:清谈、饮酒、舞蹈,最重要的是,尸位素餐,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不以世事萦心”。
  与司马昱一起品评上述诸人的孙绰,也是当时的一位名士。我们说过,他与孙盛、孙安国是堂兄弟关系,爷爷就是西晋的名士孙楚(孙子荆)。孙绰,字兴公,《世说新语》关于他的言行有十余处之多,他自己不仅是一位文学家,而且还是文艺批评家。当时,他与另外一位名士许询关系很好,相比而言,孙绰才情高于许询,而许询在道德品质上要高于孙绰。王述的一个儿子王处之,不仅面貌丑陋,而且性格也很乖戾,因此,年龄很大了还没有找到媳妇,而孙绰有一个女儿,也十分乖张,让人望而却步,孙绰内心很着急。后来,孙绰见到王处之的哥哥王坦之,要求见见王处之,见到以后,他假装感叹地对王坦之说:“你弟弟是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至于象大家传说的那样糟糕,何至于至今尚未婚配呢?我有一个女儿,也不错,但是,我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不适宜让你弟弟娶她。”王坦之一听,赶紧高兴地回家告诉老爸王述,王述听说竟然有人与自己要将女儿嫁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不禁是又惊又喜,没有细想,马上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等到两人成婚之后,王述才发现新娘子比自己的儿子还乖戾嚣张,把一家人搞得鸡飞狗跳的,这才知道上了孙绰的当。孙绰这样的人受到当时的主流名士们的鄙视,这在《世说新语》中多处都有所反映:庾亮去世的时候,孙绰写了一篇祭文,可是,庾亮的二儿子庾羲却将祭文送还,说:“我父亲生前不像文中所说的那样,与你关系那么亲密。”刘惔去世以后,孙绰曾经对着褚裒哭泣,也遭到了褚裒的怒斥。王濛去世以后,孙绰也给王濛写了祭文诗,后来,王濛的孙子王恭说:“孙绰这位有才之士太不谦虚了,我祖父何至于与此人交往!”孙绰与许询、王羲之、谢安等人在会稽游处,一次,孙绰在听歌姬唱歌的时候,手里拿着蔡邕制作的笛子击节,忘情之下,竟将笛子打坏,王羲之不禁大怒说:“这是我家祖上三代保留的祝寿乐器,竟然让你这孙家小儿给打坏了!”谢安娶妻刘惔之妹,一次,孙统、孙绰兄弟到谢安家住宿,三人一直交谈到深夜,言谈却十分空泛。刘夫人在墙壁后面偷听,第二天,谢安问昨天来的客人怎么样,刘夫人回答:“亡兄刘惔家里没有这样的客人。”谢安听了,面露愧色。虽然如此,《晋书》称孙绰是当时的文士之冠,温峤、庾亮、郗鉴、王导等人去世,都必须要由孙绰为之书写碑文,然后才刻石立碑;孙绰写的《天台赋》让范荣期看,并说:“你试着扔到地上,会发出金石之声。”这就是“掷地有声”的来源,虽然当时范荣期对于孙绰的自吹自擂并不认可,但是,每每读到赋中优美的语句,也总是赞叹道:“这也是我们这些人说的话。”当时的上流名士鄙视孙绰,一方面是因为门阀心态作怪,另一方面,孙绰本人的确有点急功近利,惹人讨厌。即便是与王羲之关系恶劣的王述,虽与孙绰结为了亲家,但是仍然轻蔑地称呼其为“孙家儿”。
  许询,字玄度,《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续晋阳秋》记载:“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玄胜之谈,而世遂贵焉。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询及太原孙绰,转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辞,而《诗》、《骚》之体尽矣。询、绰并为一时文宗,自此作者悉体之。”许询是东晋玄言诗人的代表。简文帝(司马昱)称“玄度五言诗,可谓妙绝时人”(《世说新语,文学》)。许询刚到京师的时候,有人问刘惔,许询是否名实相符,刘惔回答:“他的才情超过了他的名声。” 《世说新语,赏誉》记载:“许掾尝诣简文,尔时风恬月朗,乃共作曲室中语。襟情之咏,偏是许之所长。辞寄清婉,有逾平日。简文虽契素,此遇尤相咨嗟,不觉造膝,共叉手语,达于将旦。既而曰:'玄度才情,故未易多有许 。’”许询在京师停了一个月,刘惔每天都去看望他,以至于到最后,刘惔叹息着说:“你要是再不离去的话,我都成了一个轻薄的京兆尹啦!”过去有人将其与王濛的大儿子王修相比,许询听了十分恼火,后来,当时的社会名流们与支遁等人在会稽城西的光相寺里讲佛经,王修也在听讲,许询听说后,就尾随而去,要与王修比试。见到王修之后,即与之苦苦辩论玄理,将王修打得大败,然后,许询又持王修原来的观点,让王修持自己原来的观点,再次比试,许询又轻松将王修击败。许询大胜之后,得意地对支遁说:“你看我刚才谈得如何?”支遁从容回答:“你辩论的好是好,但是,何苦让人家那么没面子呢?这难道是探索真理的清谈吗?”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0 18:07
  一四八、永和名士(3)
  
  
  在这些名士中,名气最大的当属那位殷浩了。
  殷浩,字深源,是殷羡的儿子,很小就有美名,与叔父殷融均喜好《老子》、《易经》,后来就成为了风流谈宗,殷浩短暂地做过庾亮的记室参军、庾翼的司马。后来,就居住在墓所,将近十年,被当时的人们比作管仲和诸葛亮一类的人物。庾翼后来请殷浩出来做官,给他写信说:“当今江东的社稷安危,朝廷内部委托给何氏、褚氏诸君,外面托付给庾氏、桓氏等数族……王夷甫,是先朝的风流人士,但是,我瞧不起他立名不真实,……他高谈老庄,终日说空,虽然说是在谈道,但是实际上在推动社会的浮华风气……”此时,经过褚裒的推荐,在司马昱的再三请求下,殷浩才就职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王濛曾经称赞殷浩,不仅长处胜过他人,而且,他对待自己的长处也胜过他人。(见《世说新语,赏慕》“非以长胜人,处长亦胜人。”)并且,王濛给刘惔写信称殷浩处理事务也十分简易。刘惔对殷浩十分敬重,殷浩刚做扬州刺史的时候,刘惔出行,天色快黑了,就让手下收拾行李返程,大家问为什么,刘惔回答:“刺史严厉,不敢违反禁令夜行。”
  《世说新语》上对于殷浩与诸位名士之间的辩论有过很多有趣的遗存。刘惔常到殷浩处讨论,刘惔理屈,殷浩说:“你是不善于做一个架梯仰攻的将军。”另一次,殷浩去刘惔那里辩论,殷浩有点理屈,然而,还是强词夺理。等到殷浩走后,刘惔也说了句风凉话:“乡巴佬,还勉强着学说这样的雅语!”
  谢尚年轻的时候,去殷浩那里清谈,谢尚听到殷浩所言,不知不觉地汗流满面,殷浩慢慢地对侍者说:“取手巾给谢郎擦面。”司马昱称赞殷浩说,他的语言也不简要,然而,在整理思路方面的确是很有条理。当时的人们认为,殷浩对于才与德的关系问题,有深刻的理解,无人能够超过。殷浩也曾自信地说自己的外甥、名士韩康伯没有拾到自己的牙慧。司马昱曾经问殷浩:“你究竟与裴頠相比如何?”殷浩想了很久,回答:“自然能够超过他。”
  殷浩最著名的一句话是:一次,人们问他说:“为什么将要升官却会梦见棺材,而将要发财又会梦见粪便之类的秽物呢?”殷浩回答:“官职本是腐臭之物,所以将得到官职就会梦见棺材腐尸;而钱财本身就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就会梦到污秽不堪的东西。”当时被认为是至理名言,殷浩的这一论点也与《周公解梦》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代表东晋名士清谈场景最为典型的画面也出现在殷浩的身上。据《世说新语》的记载,孙绰的堂兄弟孙盛经常与众名士清谈辩论,而殷浩似乎辩论不过他。《世说新语,文学》称:“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进食,冷而复暖者数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饭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孙曰 :'卿不见决牛鼻,人当穿卿颊 !’”说的就是:孙盛去殷浩那里辩论,双方你来我往,没有停歇。侍者送上饭菜,两人辩论都顾不得吃,以至于饭菜放凉又加热了很多次。两人辩论之时,均努力挥舞麈尾,麈尾上的毛全部落到了饭菜之中,一直辩论到日暮也没有功夫吃一口饭。殷浩说:“你别做争强好胜的马,我将要用绳子穿住你的鼻子!”孙盛回嘴:“你没有见过缺鼻子的牛吗?我将要穿住你的脸!”
  殷浩提及的韩康伯,本名叫韩伯,字康伯,是殷浩的外甥。殷浩曾经夸韩伯说:“康伯能自标置,居然是出群之器。”庾亮的三子庾龢曾经说:“思理伦和,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我愧王文度。”被司马昱引为谈客。韩康伯最为出名的故事是:在他仅仅几岁的时候,家里很穷,天气最严寒的时候,只能穿着一个夹袄。他妈妈殷夫人亲自给他做夹裤,让他握着熨斗的斗柄,对他说:“你暂时穿着夹袄,我就给你做夹裤。”而韩伯却回答:“不用做夹裤了。”殷夫人问为什么,韩伯回答:“火在熨斗中,斗柄都很暖和;现在已经穿了夹袄了,下身也理当温暖,因此,就不需要夹裤了。”他的母亲听了很惊异,认为他一定能成为栋梁之才,后来,韩伯做到了吏部尚书。
  与韩伯一样是神童的还有张凭。张凭,字长宗,张凭也是数岁的时候,一次,他的爷爷张镇对他的父亲说:“我不如你。”张凭的父亲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张镇接着说:“我不如有一个乖孩子。”站在一旁的小张凭拱手严肃地对爷爷说:“爷爷!你怎么可以拿儿子来戏弄父亲呢?”张凭为了出人头地,就去找刘惔清谈,刘惔将其安排在下座,也不与之交谈。正好王濛来找刘惔清谈,两人谈着谈着,有些地方却始终讲不通。于是,张凭在下首进行评判,说得入情入理,让大家都心服口服,众人大惊。刘惔将其延到上座,两人清言了一整天,晚上还把他留在家里住宿,后将其推荐给司马昱,官至御史中丞。
  除了上述诸人之外,东晋时期,中国传统道教、玄学与外来的佛教相互碰撞,而佛教尤其是在江南地区也借助于玄学得以发展,随之而来的,也涌现出了不少精于佛理、兼通玄学清谈的高僧,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有:
  一是,支遁。支遁,《晋书》无传,他的事迹主要见于《高僧传》和《世说新语》中。他本姓关,字道林,世称支公,也称林公,别称支硎,是东晋著名的高僧、文学家和佛学家。他初隐余杭山,25岁出家,曾经居住在支硎山,后于剡县沃洲小岭立寺行道,僧众有百余人。《世说新语》中关于他的记载就有四十余条,根据这些遗存,我们大致能够了解他的一些事迹:最初赏识支遁的,当属王濛和刘惔,王濛曾称赞支遁探索精妙的道理方面,毫不逊色于玄学大家王弼;而刘惔也有类似的看法,认为支遁是佛门中王弼、何晏之类的人物。投桃报李,支遁也多次称赞王濛。支遁主要活动范围是在会稽的剡县,因此,与在此地隐居的谢安、孙绰、许询、王羲之等人过从密切,也留下了不少轶事。开始的时候,王羲之并不重视支遁,后来,孙绰与支遁一起去见王羲之,王羲之心存偏见,不与支遁交谈,坐了一会儿,支遁就离开了。后来,王羲之正要出门,车子已经停在门口,支遁拦住王羲之说:“您不可以离开,我要与你交谈几句。”于是,就谈论起《庄子,逍遥游》,支遁写了几千字,才思、词藻十分新奇,就象烂漫的山花一样,王羲之不知不觉地敞开衣襟,解开衣带,留恋不舍。从此,王羲之与之结为好友。
  《庄子,逍遥游》一直就是理解的难点,东晋名士对此的研究一直无法突破向秀、郭象原有的解释。《世说新语,文学》记载,一次,支遁与太常冯怀一起探讨问题,偶尔涉及到《逍遥游》,支遁在向秀、郭象的原有理论之外,做出了深入的解释,都是大家以前没有触及到的精神,自此以后,大家便以支遁的解释来理解《逍遥游》。
  另外,支遁对于佛学的三乘十分精通,支遁讲解的时候,大家都感到已经通晓,但等支遁离开之后,大家进行讨论,讲到一乘和二乘都还能说清楚,等讲到大乘,就又迷乱了;支遁还著有诸多佛学著作,对色空提出独到的见解,并主张顿悟。
  支遁爱马、爱鹤。《世说新语,言语》记载了他养马的故事,有人送给高僧支遁五十两黄金和一匹骏马。他把黄金送人,却把马留下来饲养。有人说:“黄金可以生利息,而马却要吃草料,何不把黄金留下而把马匹打发?”支遁却笑着说:“他们哪里知道?贫道爱其神骏之性耳!”又有人说,和尚养马不雅,支遁再次重复他用艺术眼光看待马的观点:“贫道爱其神骏!”支遁还爱鹤,有人送给他两只小鹤,很快的,小鹤长成,将要飞去,而支遁却舍不得,就将鹤的羽毛剪掉了。后来,支遁看到鹤神态十分沮丧的样子,就说:“你们有凌霄高飞的资质,怎可做人眼前的玩物!”于是,等到鹤的羽毛再次长成,支遁就将它们放飞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2 09:30
  一四九、永和名士(4)
  
  
  除了支遁,《世说新语》所记载的高僧尚有竺法潜、康僧渊、康法畅、法汰、提婆、于法开等等。
  竺法潜,又被称为深公、竺道潜、竺道深等。他是王敦的弟弟,18岁出家为僧,拜中州名僧刘元真为师,24岁时开始讲说《法华经》、《大品经》,深解内涵义蕴。过江之后,由于这种特殊的关系,他经常穿着木屐出入于宫廷、王导府邸,被称为方外之士。也由于这层关系,随着咸康年间庾亮与王导之间矛盾的升级,竺道潜对庾亮也流露出了一丝的不满,据《世说新语,轻抵》记载:“深公云:'人谓庾元规名士,胸中柴棘三斗许!’”是说,他讽刺庾亮心胸狭窄,装满柴草、荆棘三斗多罢了。后来,竺法潜在司马昱府上,刘惔嘲讽说:“和尚为什么要游于朱门?”竺法潜回答:“你眼中看到的是朱门,而在贫道看来,这与蓬户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他回到剡县的仰山隐居。支遁派人欲买仰山傍边沃洲上的一个小山岭,欲作为幽居之地,竺法潜对来人说:“他来了山岭就给他居住,谁听说过巢父、许由这样的隐士还需要买山而居?”
  竺法潜的弟子有竺法蕴、康法识、竺法济等人,其中康法识不仅在佛教教义方面很有造诣,而且在草书、隶书方面也很知名,他曾与康昕相遇,康昕认为自己的书法胜于康法识,于是两人各模仿了一篇王羲之的草书,别人拿到市场上去卖,竟分不出高下。
  康僧渊,本西域人,先在江西南昌居住,后因为庾亮等名士总去清谈,遂出山。他目深鼻高,因此,王导经常拿这与他开玩笑,他说:“鼻子是面庞的山岳,眼睛是面庞的潭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成为名对。
  康法畅与康僧渊一起过江,他有一把麈尾很好,一次,庾亮大约是想索要,就问他:“这么好的麈尾竟然没有被人要走?”他回答:“廉洁的人不会问我要,贪婪的人要了,我也不给,所以才能保存至今。”《世说新语》将其记作“庾法畅”,似误。
  于法开,不知何处人,深通医学,《世说新语,文学》记载他与支遁争名的故事:当时的名流都倾向于支遁,正逢支遁在司马昱的王府讲小品经,在剡县的于法开就让弟子法威去京师,临走之际,于法开嘱咐道:“等你到王府的时候,支遁应该讲到某品。”然后,给法威演示了几十种攻难辩论的办法。等法威抵达王府的时候,果然支遁讲到该处,于是,法威恭敬地说明了来意,并与支遁反复辩论多时,支遁终于理屈词穷,气得支遁责备法威说:“你为何要受人委派而来!?”
  就象支遁因缘于王濛成名,其他名僧也是要有当时名流的引荐:法汰是因为王洽,康僧渊则是因为殷浩等等,他们既讲佛,又清谈,逐渐将佛教引入东晋上层,并且,推动了东晋玄学与佛教精细的思辨相互交融、发展。
  不过,有何充兄弟那样笃信佛教的名士,也有恨佛的名士。《世说新语,尤悔》记载,开始的时候,阮裕笃信佛教,他的大儿子尚未成年,忽然得了重病,阮裕认为最虔诚的人自然能够得到佛的保佑,因此,昼夜祈祷,但儿子还是死去了,自此,阮裕就与佛结下了深仇,也不再相信佛教的宿命论。阮裕看到何充经常到寺庙礼拜,讽刺说:“你的志向可谓大过宇宙。”何充不解,阮裕接着说:“我想当个有几千家的郡守都不能得,而你还企图成佛,你这志向不是很大吗?”
  除了研究佛学,永和名士继承了西晋玄学理论,但是,他们关注、探讨的更为广泛。
  一是更加注重对于人物风范的关注。他们不仅品评古代人物,也品评身边人物,尤其是注重一个人的风度气质。《世说新语,品藻》收入了大量此类的故事。如:简文云 :“何平叔巧累于理,嵇叔夜俊伤其道 。”即是此类。
  二是更加注重言语的敏捷谈锋的机智。比如,《世说新语,言语》记载,顾恺之的父亲顾悦之与司马昱同岁,但是,顾悦之的头发却先白了,司马昱很好奇,就问他是什么原因,顾悦之回答:“蒲柳之资,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被称为佳对。再如,《世说新语,言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以及同篇中的:“道壹道人好整饰音辞,从都下还东山,经吴中。已而会雪下,未甚寒,诸道人问在道所经。壹公曰:'风霜固所不论,乃先集其惨澹;郊邑正自飘瞥,林岫便已浩然 。’”都是当时名士雕琢言语的具体表现。
  三是清谈的范围十分广泛。从殷浩擅长的才能与品德的关系,到佛家的理论,到孙绰擅长的文学批评(如,孙绰评价:“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等等,可以说万事万物,无不纳入名士们清谈的范围——除了老百姓的生活。
  四是清谈的方式大致有:两人对谈,如我们经常看到的王濛去刘惔那里就某一个问题进行交锋;也有众人一起讨论,这我们在《世说新语》里也经常看到;还有一两人主讲,其他人听讲;还有一两人交锋,众人聆听等等。不过,正如《世说新语,文学》记载的:“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大家都享受着讲师们优美华丽的词藻,抑扬顿挫的语言,而对于义理却并不一定有深刻的理解。
  这些名士们的清谈,最终迎来了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在山阴兰亭的那场集会,那次集会作为永和名士们闲适高雅生活的文化符号,一直流传至今,但是,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所产生的永和文学则溺于玄风,内容空泛。正如王应麟《困学记闻》所云的那样:“愚谓东晋玄虚之习,诗体一变,观兰亭所赋可见矣。”兰亭所赋皆玄言诗,见于桑世昌的《兰亭考》,钟嵘《诗品,序》对于这种诗评价得恰如其分:“理过其词,淡乎寡味。” 这我们以后再说。
  不过,看似闲适高雅的东晋名士们,总与实际有所乖异,让人嗟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其间作秀的成分也一定不少。他们不知疲倦地谈言与意、才与性、名教与自然的关系,没有鸿篇巨制,往往一鸣惊人;他们废事功,轻武事,以忘身物外为高,以积极进取为劣;然而,为了家族利益,又不得不身居高位,尔虞我诈。姑且不说王导那句看似隽永的“元规尘污人”的话,掩饰了几多血雨惺风的惨烈争斗,即使是后来的名士们也多多少少透露出名不符实的马脚来:殷浩的父亲以“付诸洪乔”的洒脱让人记住了他,然而,他在做长沙相的“贪残”,又让我们认识了名士的另一面;永和名士的执牛耳者刘惔,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毫无汲汲富贵之心。《世说新语,言语》“刘真长为丹阳尹”条记载:“刘真长为丹阳尹,许玄度出都,就刘宿 ,床帷新丽,饮食丰甘。许曰 :'若保全此处,殊胜东山 。’刘曰 :'卿若知吉凶由人,吾安得不保此 !’王逸少在坐,曰 :'令巢、许遇稷、契,当无此言 。’二人并有愧色。”说的就是隐士许询在刘惔那里住,床帐华丽,饮食丰美,许询不禁说道:“如果能保持这样,一定能胜过我在东山。”刘惔回答:“你明白吉凶由人的道理,我怎能保存不了这地方呢?”王羲之说:“假设上古的隐士巢父和许由见到稷和契,他们大约不会说这样的话。”说得两人都十分羞愧。名士之间相互品评,但在品评中透露出不同的利益集团,以至于相互瞧不起,甚至为了名声互相争斗,竟如市井小贩。比如,王羲之与王述之间,王坦之与支遁,竺法潜与庾亮,孙绰与习凿齿,支遁与于法开,谢万与王述,桓温与殷浩以及刘惔对桓温的前倨后恭等等,闹出的笑话不胜枚举。即便是被世人目为“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的王羲之,也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高不可及,王羲之本与孙绰、许询是关系密切的好友,但是,等两人去世后,却说两位亡友的坏话,连当时的人们都感觉不妥;至于他后来与王述之间的矛盾,并由此立下隐居的誓言,也为后人留下了不少话柄。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2 09:47
  一五○、桓温伐蜀(1)
  
  
  我们知道,早在咸康四年(公元338年)4月,当石虎第一次讨伐慕容燕国之时,成汉帝国汉王、梁州刺史李寿将其侄儿、第三任帝李期诛杀,夺取了政权,其年,李寿39岁。李寿一共在位5年3个多月,到晋康帝建元元年(公元343年)8月,李寿因病去世,谥号昭文,庙号中宗。
  李寿为王期间,尚能礼贤下士,号称贤相,可是等到即位之后,却性格大变。他一方面忙于清除李雄一系的残存势力,另一方面,本势力中的罗恒、解思明等实力派仍然主张向东晋朝廷称藩,李寿还需要安抚、稳定己方阵营。与此同时,东晋的荆州刺史庾亮又对成汉虎视眈眈,这促使了李寿于咸康六年投靠了石虎,并与石虎约定合击东晋。然而,不论是成汉帝国的上层大臣或者是下级官兵均不愿意与东晋朝廷为敌,导致了成汉与石赵这一短暂的蜜月期很快无疾而终。虽然如此,与石赵王国的通使却给李寿的治国理念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而这一变化也最终给成汉帝国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出使石赵王国的使者向李寿汇报了石赵王国壮丽雄伟的宫廷建筑,并称石虎的严刑峻法,威震异域。中才之人李寿没有因此判断石赵将因之而灭亡,反而心生企羡。过去,在李雄长达数十年的统治中,成汉帝国一直与民休息,轻徭薄赋,虽然成汉帝国朝廷原本没有多强的号召力,而且,朝廷内部也没有什么威仪,但是,正是因为在乱世中采取的这种有效的措施,使得帝国逐渐站稳了脚跟,可是,李寿却虑不及此,本来他就羡慕汉武帝、魏明帝的做派,大概是感觉二人的那种果于杀伐的作风,才能够体现出帝王的尊严,因此,耻于听到臣下引用先帝的做法,舍人杜袭(亦有记作龚壮)托名应璩作诗十篇进行讽谏,李寿看后说:“看了诗歌,明白主旨。如果是现代人所作,那是贤哲的言语;如果是古人所作,那就是死鬼的老话罢了。”
  此时,李寿开始比照着石虎的做法,建立了皇家工匠府,广修宫殿;引水入城,大量制造御用器玩;扩建太学,建立饮宴宫室。为了让成都繁华起来,将成都附近凡是有三个男丁的居民全部迁入成都城内。臣下有很小的过失,就立即下令诛杀,目的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左仆射蔡兴切谏,李寿以为诽谤,诛杀;右仆射李嶷多次直言,李寿罗织罪名将其下狱,然后诛杀。自此,成汉帝国的百姓疲于赋税劳役,人心思乱。
  晋康帝建元元年(公元343年)8月,李寿去世,时年44岁,太子李势即位,大赦。
  李势字子仁,是李寿的长子,李凤的女儿所生,据《十六国春秋钞》称其“身长七尺九寸,腰带十四围,善于俯仰,时人异之。”此时,尊母亲阎氏为皇太后,封妻子李氏为皇后。
  李势即位一年多之后,到了晋穆帝永和元年即公元345年,就发生了一件变故。由于李势膝下无子,于是,到了这一年的8月,李势的弟弟、大将军李广请求哥哥封自己为皇太弟,李势没有同意。成汉帝国智囊马当、解思明劝说李势:“陛下兄弟不多,如果再行废黜,您的地位就会更加孤单,应该同意。”李势怀疑二人与弟弟同谋,于是,下令逮捕了马当和解思明,斩首,并屠灭了二人的三族;与此同时,命令太保李奕率领军队,袭击李广驻守的涪县(四川省绵阳市),迫使李广自杀。解思明有智谋,有胆略,敢直谏,他被杀之时,叹息着说:“帝国之所以还没有灭亡,就是有我们几个人在,如今恐怕要完了!”他在刑场上言笑自若,从容而死;马当素有威望,很得民心,二人一起被诛灭三族,成汉帝国军民无不哀痛。
  而李势却骄傲荒淫,对国家大事不管不问,整天居住在后宫与女人嬉戏,很少接见大臣;对李寿的旧臣既疏远又忌惮,只信任自己身边的几个小人佞臣;同时,和他爸爸一样,严刑峻法,全国上下已经呈现出了解体的预兆。而此时,帝国境内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被称为獠的少数民族,也突然之间从深山老林中成群结队地纷纷下山,涌向各地,自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到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梓潼郡(四川省绵阳市),满山遍野,共有十余万帐篷,无法控制,与民夺利。加上自然灾害持续不断,发生了严重的饥馑,帝国境内一片萧条。而就在此时,也就是李奕袭击李广的第二年,即晋穆帝永和二年(公元346年)冬,李奕在晋寿(四川省广元市,为成汉帝国梁州治所)起兵发动叛乱。李奕此次起兵,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很短时间就聚集了数万之众,这数万大军火速南下成都。李势登城距战,李奕单枪匹马,突向城门,被城上的乱箭射杀,一时间群龙无首,叛军霎时溃散。
  李势虽然侥幸灭掉了叛军,然而,东晋的桓温已经就任荆州刺史一年有余,雄心勃勃的桓温在精心治理荆州地区的同时,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成汉帝国的乱局,他决心趁此机会,采取先易后难的策略,一举灭掉成汉帝国,拉开反攻复国之战的序幕。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3 09:57
  一五一、桓温伐蜀(2)
  
  
  就在李奕叛乱之时,桓温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伐蜀的计划。东晋大臣中,继祖逖之后,真正提出反攻复国之战的是庾亮兄弟,庾亮兄弟也都清楚蜀弱赵强的道理,但是,却采取的是先强后弱的策略,在偏师打击成汉之后,就直接与石赵王国争锋,却都由于种种原因而失败了。
  当桓温提出伐蜀计划之时,朝廷均以为不可,理由主要有三:一是桓温军队不足,此时的桓温仅仅是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以一州之众担当灭国之任,自古以来不曾有过;二是蜀道险远,易守难攻,军粮转运困难,一旦失败,将全军覆没;三是大军西进,石虎会趁虚南下。其实,大家的担忧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司马昭灭蜀几乎用了倾国之众,如果不是邓艾奇袭得手,蜀国失误连连,可能也要遭到惨败。但是,这是从常情做出的判断,而任何具体的战争形态从来都不可能与过去的完全重复,也从来都是与敌方的政情、军情、民心、失误、己方的决心、勇气,甚至是运气密切相连的。因此,当众人一致反对、桓温些许动摇之时,袁耽的堂侄袁乔,时任建武将军,都督沔中诸戍江夏、随、义阳三郡诸军事,江夏相,他劝说桓温说:“经营大事,本来就不能按照平常的经验去判断,智慧之人了然于心,然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如今天下的灾祸,就这两个敌寇而已。蜀国固然险固,但它与石虎相比,实力较弱,要扫除敌人,当然要先从容易的下手。如今,逆流而上将近万里,历经天险,敌人如有防备,我们不一定能够成功。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蜀人自以为有重重天险,不修战守之备,如果我们带领一万精锐部队,轻装迅速奔袭,等到他听到我军进攻的消息,我们已经度过了重重险关,李势君臣如果不自量力,与我军一战,我们一定能够捉拿了他。众人以为我军西进,则石虎会觊觎荆州,这又是似是而非之论。为什么呢?石虎听说我们万里征伐,一定以为我方会做好后方的准备工作,必然不敢有所行动;即使他渡过了长江,诸军也足以守好边境,不用担忧。蜀国沃野千里,号称天府之国,过去诸葛亮以之来抗衡中国,如今李势的确不能为害,但是,他处于上游,极易骚扰我们。如果能够采取奇袭的办法攻下它,拥有它的人众,那对于国家有巨大的好处。”于是,桓温才下定了袭取蜀国的决心。
  永和二年(公元346年)11月11日,时年35岁的桓温亲率益州(治所在巴东郡【四川省奉节县东】)刺史周抚,南郡(湖北省江陵县)刺史、谯王司马无忌(在王敦之乱中被王廙所杀的司马承长子)的部队,向成汉帝国境内长途奔袭而去。桓温向朝廷发出西上的奏章之后,不等回复即命令部队进发,在临出发之前,他任命安西将军长史范汪为留守,负责后方事物;又加授周抚为都督成汉境内的梁州汉中、梓潼、巴西、阴平四郡诸军事,以江夏相袁乔为先锋,命其率领两千精锐部队先期出发。消息传来,朝中上下十分担忧,只有刘惔却说桓温此举一定能够成功,别人问为什么,刘惔回答:“我的判断来自于桓温赌博。桓温是个赌徒,在赌博的时候,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是绝不下赌注的。我担心的不是他能不能灭掉蜀国,而是担心等他灭掉蜀国之后,会利用灭国之余威来控制朝廷。”刘惔只是在隔岸观火,其实,当时身为主帅的桓温并不轻松,当大军渡过三峡的时候,桓温看着两岸险峻的高山和脚下湍急的江水,慷慨地说:“既然要作忠臣,就不能再作孝子了啊!”从这里我们能够深深地体会到那种苍凉和豪迈,也能够深深地体会到他对此去胜负的难料。当初,诸葛亮在鱼腹平沙之上造八阵图,以八行石头垒成,每行相距两丈,军队将领没有一个人能看明白的,桓温看后,说:“这个阵图是常山蛇的阵势。”
  桓温的这只精锐部队沿着长江逆流急速西上,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很快越过了三峡天险,在部队经过三峡的时候,部队中一位将士捕获了一只小猴子,母猴在岸上的高山峻岭之间哀号,一直追随部队走了一百多里也不离开,到最后母猴绝望地跳到了船上,气绝身亡。有人将母猴的腹中切开,发现肠子都断成了一寸一寸的。当桓温听说以后,不禁大怒,立即将那位捕获小猴子的官兵废黜,这大约就是成语“肝肠寸断”的来历。(见《世说新语,黜免》)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桓温大军西上的脚步。这只大军迅速穿越成汉帝国的巴郡(重庆市)、江阳郡(泸州市),然后折向岷江,进入合江,抵达青衣渡口(即鱼涪津,在今四川省乐山市),桓温带领的这只孤军已经将成汉帝国的重重险阻抛在了身后,来到了四川的腹地。而此时,已经到了永和三年(公元347年)的二月。
  成汉帝国皇帝李势下令动员全国的军队进行抵抗,他命令叔父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音:赞)坚等人,率军数千从山阳(峨眉山之南)向乐山附近集结。各位将领打算在岷江南岸设下埋伏,等待晋军自投罗网,但是,昝坚却坚决反对,于是,汉军从青衣江北鸳鸯碕渡江向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进发。
  永和三年(公元347年)三月,桓温大军继续北上,进抵彭山县南的彭模。
  近在咫尺的两只大军之间的决战将一触即发!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4 12:27
  一五二、桓温伐蜀(3)
  
  
  乐山,位于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的交汇处,岷江由北偏东向南,青衣江由西北汇入,大渡河(其时称沫江)由西偏南而来。
  成汉各位将领的计划是趁着晋军立足未稳,在乐山北上的岷江西岸的必由之路上埋伏,一举将其歼灭;而昝坚则判断桓温将从乐山沿着岷江东岸北上,因此,打算引军北撤至稍远处的彭山,予以晋军以打击。从战争后来的发展情况看,成汉高级将领之间的分歧,导致了这只人数并不占有绝对优势的汉军军令不一,各行其是,并最终被桓温各个击破。
  桓温将进攻的大本营设置在彭模。
  此时,桓温部将建议将部队一分为二,一起北上。袁乔却说:“如今我军深入万里,置之死地,将士都没了还能活着回去之心,正是兵法上所谓的人自为战啊。如果一分为二,兵力分散,万一一军失败,则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上,扔掉锅碗,每人只带三天的干粮与敌决战,则一定能够胜利。”
  桓温采纳了袁乔的建议,他留下参军周楚(周抚之子)、孙盛二人在彭模大本营中保护全军的辎重,而自己则亲率主力步兵从山阳出岷江南岸。与此同时,当汉军昝坚率部抵达犍为郡之后,却发现自己判断的与桓温所部的实际进军路线不同,于是,又从沙头津(彭山县北)再次渡江拦截。
  汉军右卫将军李福则率领自己的部队展开了对桓温彭模大本营的进攻,李福所部遭到留守在此的周楚、孙盛部队的打击,没有得手,只好退却;而桓温所部主力则与驻守在北上道路上的汉军镇南将军李权所部展开激战,由于成汉军队一再分兵,李权所部无法抵抗桓温大军的猛烈攻击,桓温三战三捷,所向无敌,李权全军溃散,逃回了成都。
  桓温这只远征军穷追猛打,进展神速。当昝坚所部北上以后,桓温大军已经抵达了距离成都城十华里的十里陌阵地。当昝坚这只接连奔跑数天的疲惫之师看到气势如虹的晋军之后,立刻军心大乱,未战即行溃散。在成都近郊的成汉帝国镇军将军李位都也率所部投降了桓温。
  于是,李势调集残余部队欲与桓温决一死战。
  双方在成都城东南两公里处的筰桥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这场大战异常惨烈,桓温所部前锋失利,前锋袁乔退却,参军龚护阵亡,乱箭一直落到桓温的马头之前,全军军心震恐,个个欲退,形势万分危急!
  此时的主帅桓温也不禁心惊,他下令鸣金收兵。
  可是,惊恐万分的传令官在极度慌乱之中,却错误地命令鼓手擂起了总攻的战鼓!!
  振奋人心的战鼓在晋军的阵地上隆隆作响……
  它让人们战胜了恐惧,战胜了死亡的威胁,一时间,晋军士兵呐喊声四起,义无反顾地冲向迎面而来的汉军,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捍卫着多年以来丧失的民族的尊严。
  前锋官袁乔也同时听到了总攻的鼓声,他勒马回身,拔出佩剑,亲自冲到队伍的前列,与敌搏杀。
  面对视死如归的晋军将士,成汉军队被震慑住了,继而军心大乱,大败而逃,兵败如山倒,成汉士兵被斩杀甚众。
  晋军再次大破汉军,长驱直抵成都城下,桓温命令部队焚烧了成都小城以及大城的各个城门。
  城内的李势君臣士众再无战心,中书监王嘏(音:古)、散骑常侍常璩(音:屈,《华阳国志》的作者)等劝说李势投降,李势征询侍中冯孚的意见,冯孚却说:“过去吴汉伐蜀,尽灭公孙氏,如今,晋军下书,并没有赦免李家,如果投降,恐怕也不能生全。”
  于是,当夜,李势带着昝坚等人趁夜打开成都的东城门,狼狈北逃至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即葭萌关)。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5 12:05
  一五三、桓温伐蜀(4)
  
  
  晋穆帝永和三年(公元347年)3月9日,桓温进入成都,他将成汉帝国司空谯献之、散骑常侍常璩、尚书仆射王誓、中书监王瑜、镇东将军邓定等任命为自己的参军,“举贤旌善,蜀人悦之”。
  《世说新语,豪爽》记载:“桓宣武平蜀,集参僚置酒于李势殿,巴蜀缙绅莫不悉萃。桓既素有雄情爽气,加尔日音调英发,叙古今成败由人,存亡系才,奇拔磊落,一坐赞赏不暇坐。既散,诸人追味余言。于时,寻阳周馥曰 :'恨卿辈不见王大将军 。’馥曾作敦掾。”
  桓温在成都城内当接受了成汉旧臣的建议,表示赦免李势家族,于是,在李势逃到晋寿后不久,即于3月17日派出散骑常侍王幼向桓温送上了降表,降表称:“略阳李势叩头死罪。先人流亡,恃险反叛,割据蜀国,李势暗弱,继承前业,偷安数年,未能归顺。麻烦您的军队亲临险阻,我的将士骄狂愚蠢,冒犯了天威,我愿意亲受斧钺之诛。今天我就到白水城,谨遣私下任命的散骑常侍王幼送上降表,并命令各州郡扔下武器投降。我就象干涸的池塘里的鱼,看着计时器等待着命运的终结。”桓温接受了李势的投降。
  很快的,李势双手反绑着,用牛车拉着空棺材,亲自到晋军的大营前投降。桓温从军中出来,亲自解下了李势的绳索,焚烧了棺材,将李势、李福、堂兄李权等亲族十余人送到了建康,东晋朝廷封李势为归义侯。李势在东晋生活了14年,直到晋穆帝升平五年(公元361年)死于建康。
  李特自晋惠帝太安元年(公元302年)起兵,到晋惠帝永兴元年(公元304年)李雄称王,历经李特、李雄、李班、李期、李寿、李势六世,至今前后46年而灭国。如果不把刘曜的刘赵帝国与刘渊的刘汉帝国分称两个帝国的话,那么,成汉帝国是五胡十六国中第一个立国,第二个灭亡的国家。
  虽然李势皇族被送到了建康,但是,由于桓温没有利用李势残存的号召力和战胜之威,将蜀国各地的豪强大族一网打尽,全部迁往东晋,致使在桓温尚在成都之时,业已投降的成汉旧臣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在看到晋军虚实之后,于李势投降一个月之后,既降复叛,各人均拥众一万余人。
  桓温亲自率军进攻邓定,并派袁乔攻击隗文,均将对方击破,朝廷进封袁乔为龙骧将军、湘西伯,然而,不久袁乔就因病去世了,年仅36岁,桓温十分痛惜,朝廷追赠其为益州刺史:桓温另外命令益州刺史周抚镇守彭模,击斩了王誓、王润二人,但是,桓温却已经无力平定邓定和隗文等人的叛军。
  然后,桓温整顿军队,回师荆州,他前后在成都停留了三十天。
  桓温在益州仍然没有完全平定的情况下,就匆匆返回江陵,这当然与稳定后方局势有直接的关系,因为,在此前后,石虎也在整军备战,虽然石虎的目的不明,却不得不防。因灭蜀之勋,桓温被进位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
  桓温旋师之后,晋军主力没有固守成都,这一点,我们从益州刺史周抚并没有镇守成都,而是将根据地远远地放在了成都南面的彭模就可以知道。
  4月29日,邓定、隗文等人率众进入成都,晋军征虏将军杨谦放弃涪城(四川省绵阳市),退守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
  7月,邓定等人拥立成汉帝国过去的国师范长生的儿子范贲为皇帝。范贲之父范长生本是天师道在益州地区的宗师,其子范贲也身怀道术,立其为帝之后,颇有号召力,很多蜀地旧民都归附于成都的范贲政权,占据成都的范贲政权部队大约在一万左右。与此同时,被悬隔在巴西的晋军杨谦所部也发生了内乱,同年12月,东晋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害了征虏将军杨谦,进攻涪城,并自称益州牧,接着,又攻取了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县),与汉中相通。
  范贲政权在成都存续了一年零九个月,直到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抚与龙骧将军朱焘攻下成都,击斩范贲,益州南部地区才真正收归东晋之手。然而,即使这样,在益州地区还有着两个对立的势力:一个是川北的伪政权萧敬文;另一个是川南的周抚。
  回顾桓温灭蜀,其间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他以一州之众,悬军万里,灭人一国,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李势政权昏庸无道,但是,如果成汉君臣处置得当,桓温此举也许会有来无回。假如李势象慕容皝应对石虎那样,采取防守反击的战法,固守成都,坚壁清野,养我士气,同时,不停地从城内分兵骚扰,届时,桓温将顿兵于坚城之下,野无所掠,晋军将很快师老兵疲,崩溃瓦解。更何况桓温没有石虎那十余万大军,因此,他是没有能力分兵四出攻城略地的,即使有,也会得而复失,大败而归。
  从总结经验的角度,桓温此举虽然成功,但是侥幸的成分较多,不能只看战争结果而盲目师从。然而,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谁又能完全参透天机呢……
  时年36岁的桓温灭掉蜀国的副产品,是将李势的妹妹纳为小妾。据《世说新语,贤媛》记载,李势的妹妹十分美丽,桓温回到江陵之后,总是将其藏在自己的书斋内,非常宠爱。后来,桓温之妻南康长公主知道之后,带领几十个女仆,拿着利刃,怒气冲冲地前去准备杀了李氏。当南康长公主到来的时候,正碰上李氏梳头,只见她长发一直垂在地上,肤色如美玉一样发亮,李氏下拜说:“国破家亡,无心在此,今日被杀,正是本心。”南康长公主惭愧而去。同处刘孝标注引南朝宋虞通之的《妒记》,与此稍有不同,也更为生动、有趣:“温平蜀,以李势女为妾。郡主凶妒,不即知之,后知,乃拔刀往李所,因欲斫之。见李在窗梳头,姿貌端丽,徐徐结发,敛手向主,神色闲正,辞甚凄婉。主于是掷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遂善之。”这就是成语“我见犹怜”的来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6 11:35
  一五四、志吞前凉(1)
  
  
  就在桓温伐蜀前后,石虎在权衡再三以后,也采取了先弱后强的策略,把进攻的矛头转向了相对弱小的前凉张氏集团。
  与前燕如出一辙,前凉政权也属于一个渐进式独立的政权,它真正独立的时间界限是十分模糊的。从张轨任凉州刺史,到儿子张寔,再到张寔的弟弟张茂,又到张寔的儿子张骏,如今已历四世。
  张骏于晋明帝太宁二年(公元324年)继位,时年18岁。(《晋书,张茂传》称为太宁三年)张骏在位期间,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
  一是巩固张氏集团的向心力。张骏继位之初,授意流落在凉州的晋愍帝黄门侍郎史淑拜其为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长期以来,东晋朝廷与之隔绝,东晋对此一直是不承认的;一直到晋成帝咸和八年(公元333年),东晋派出的使者贾陵在梁州停留了7年之久,才将晋成帝初年东晋正式加封“张骏镇西大将军、校尉、刺史、公如故”的诏书送达给张骏,张骏对此官职当然不满意,因此,在张骏答书中虽然称臣,但并不奉东晋的正朔,仍然使用晋愍帝的建兴年号,称建兴二十一年;第二年,晋成帝派耿访与张骏派来的使者王丰一起回到凉州,加封张骏为大将军、都督陕西、雍州、秦州、凉州诸军事。因此,终张骏之世,东晋朝廷一直并未将其封王,而张骏虽向东晋称臣,也不执行东晋朝廷的年号。张骏的臣下请求他自立为王,但他感觉晋朝这面大旗尚不能丢弃,因此表示拒绝,然而,在国境之内都以王称之;歌舞使用为诸侯、宰相专用的六佾(即六行,六列,共计36人);建有将帅专用的豹尾旗帜;所设置的官职衙门与王者一样,只是稍微变更一下称谓。到晋穆帝永和元年(345年),张骏将全国分为三个州:凉州、河州和沙洲,其中,凉州下辖武威郡、武兴郡、西平郡、张掖郡、酒泉郡、建康郡、西郡、湟河郡、晋兴郡、须武郡、安故郡11郡,州治所在姑藏(甘肃省武威县);河州下辖兴晋郡、武始郡、金城郡、南安郡、永晋郡、大夏郡、武成郡、汉中郡8郡,州治所在金城(甘肃省兰州市);沙洲下辖敦煌郡、晋昌郡、另一郡名不详以及西域都护三个大营辖区,州治所设在(甘肃省敦煌县)。分别任命世子张重华为凉州刺史、宁戎校尉;宗室张瓘为河州刺史;西胡校尉杨宣为沙洲刺史,张骏则自称大都督、大将军、代理凉王,管辖三州。
  二是争夺秦陇地区。凉州张氏集团觊觎秦陇已经很久,曾经趁着刘曜政权无暇西顾,对秦州地区做过短暂的占领,但却遭到了刘曜的猛烈反击,迫使当时的张茂对其称臣;其后,张骏因刘曜灭亡,又窃取了秦陇部分地区,设置武卫、石门、候和、漒川、甘松五个护军,与石勒分境,而在石赵王国河东王石生击破反叛的休屠王羌之后,惊恐万分的张骏又转而向石勒称臣。自此,双方之间维系了长达11年的和平。
  三是兼并西域。在解除了东顾之忧以后,张骏将目光投向了西域诸小国。他命令杨宣领兵远征西域,讨伐鄯善、龟兹等国,于是,西域各国全部投降,鄯善王元孟献上自己的女儿,张骏设立宾遐观安置这位美女;焉耆前部、于阗王均派出使者贡献方物,这些物品包括汗血马、火浣布(用石棉纤维纺织而成的布,具有不燃性,能在火中去除污垢)、孔雀、大象等等,西域诸国成为前凉的附属国。
  四是修筑城市宫殿。张骏在姑藏城南又建筑一城,城内建筑谦光殿,殿的四面各自又建了一大殿,东面的称作宜阳青殿,每年春天的三个月在此居住,殿中器物、衣服都是青色;南面为朱阳赤殿,每年夏天的三个月在此居住,殿中器物、衣服都是赤色;西面为政刑白殿,每年秋天的三个月在此居住,殿中器物、衣服都是白色;北面为玄武黑殿,每年冬天的三个月在此居住,殿中器物、衣服都是黑色;四个大殿旁边分别设置各种官署衙门,这些官署衙门的颜色也与相应的大殿一样。
  五是刑政修明。张骏时期,国内相对安定,政治尚属清明。西域长史李柏请求攻击叛将赵贞失利,有关部门要求诛杀李柏,张骏说:“我每每以为汉武帝杀了败将王恢,没有秦穆公释放败将孟明视高明。”以减死论处;他还下令:“法律规定,犯有死罪的家属,不得再做官。以后,听任做官,只是不适宜做宫廷禁卫或者侍从之职。”张骏曾经想严刑峻法,参军黄斌提出反对意见,并暗示国内的法律没有适用于权贵,张骏当即改容,并提拔其为敦煌太守;有一年,张骏境内饥荒,有人建议将国家粮仓中的粮食赈济灾民,等到秋后回收三倍的粮食。从事阴据劝谏:“古代,西门豹治邺,将国家的粮食存放到老百姓的家里;而解扁治东封,则国家粮仓多收三倍的粮食,魏文侯曾说:'西门豹是有罪但可赏,解扁有功却可罚。’如今因人饥馑,而要三倍,老百姓将会因为归还裘皮,而伤及皮肉。”张骏采纳了阴据的意见。由于张骏政治修明,境内远近称其为“积贤君”。
  在威服西域、稳定国内之后,张骏一直对于庞大的石赵王国感到不安。他开始联络东晋,试图与慕容燕国一起三路讨伐石赵,到了晋成帝咸康六年(公元340年),当石虎一而再地败于慕容燕国之后,张骏派往石赵的使者也开始言语傲慢起来,这令石虎大怒,欲斩使发兵。石苞的曾孙、侍中石璞建议:“国家当务之急要灭亡的,是残存的东晋。河西偏僻之地,不足为虑。如果现在斩杀张骏的使者,我们必定要发兵河西,国家的兵力将会一分为二,那么,建康就要延长几年的活命了。”因此,石虎隐忍未发。
  不过,双方的裂痕自此出现,边境上的摩擦也时有发生。到晋康帝建元二年(公元344年)4月,凉州河州刺史张瓘更是采取攻势,率兵在三交城(陕西省宝鸡市,一说是在陕西省绥德县),将石赵王国休屠王擢击败,前凉的势力从陇西试图渗透到陇东。
  此战应该是前凉与当时的东晋征西将军庾翼的北伐相互配合的一次进攻。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7 14:10
  一五五、志吞前凉(2)
  
  
  庾翼的北伐因为庾冰的突然去世而中断,并在数月之后因庾翼本人的去世而终结。然而,凉州方面对关中地区的压力,却让石虎感到必须先吃掉张骏集团,或者先将其赶出居高临下的秦陇地区,以解除长安的威胁。
  而就在此时,东晋庾氏家族轰然倒塌,东晋朝廷正忙于重新分配各个门阀士族之间的权力格局,而就在石虎寻找机会的时候,晋穆帝永和二年(公元346年)5月23日,凉州的张骏却因病去世了,终年40岁,在位22年。
  张骏去世之后,世子张重华继位,年仅16岁,他自称持节(《资治通鉴》称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代理凉王,大赦境内,尊其母严氏为太王太后,居永训宫,生母马氏为王太后,居永寿宫,减免赋税,去除关税,开放园林,赈济贫民,并派遣使者送上印章,以结好石虎。
  然而,张骏之死对于石虎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焉能放过?石虎命令休屠王擢、凉州刺史麻秋、征西将军孙伏都等不断朝凉州境内侵扰。开始的时候,麻秋军队看到河湟间的氐羌部落十余万帐篷与张重华的军队相首尾,不敢贸然进行大规模的进攻,只是做试探性的侵扰,后来,王擢奔袭武街(甘肃省临洮县南),活捉了前凉护军曹权、胡宣,并将那里的七千多家民众迁往雍州;石赵王国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率军攻击金城,金城太守张冲求救,张植为西域校尉,与奋威校尉牛霸率领骑兵救援不及,金城陷落,张冲投降,金城令车济被俘,麻秋一定要招降他,以刀剑相威胁,车济回答:“我才德虽比不过庞德,但是,我的使命与其相同,身可杀,志不可移!”于是,伏剑而死。麻秋重其气节,以礼将其埋葬,后,张重华赠其为宜禾都尉。
  河西的屏障金城郡陷落,令凉州一片震恐。
  张重华集中境内的全部兵力,交给征南将军裴恒指挥,裴恒在广武(甘肃省永登县)设下大营,却久久不敢进击,试图采取持久战法拖垮石赵兵团。
  看到这种情况,凉州司马张耽对张重华建言说:“我听说过,国家以军队为强盛,以将帅为主。主将是存亡的关键,吉凶所系。因此,春秋时期的燕国任用乐毅,则占领了整个齐国,等到任用骑劫,却丧失了七十多个城池。因此,古代的明君无不谨慎地选择将相。今天的关键也在于选择将帅,可是,大家的倾向性意见却是要选择德高望重的老将,这就未必能够让真正的将才脱颖而出。并且,韩信被汉高祖刘邦任命为大将,不是他过去很有名气;田穰苴被齐景公信任,也不是老将;吕蒙被孙权提拔,不是因为过去有什么大功;魏延被刘备所用,也不是由于很有德行。所以说,明主提拔干部,并非身边的几个老脸,只要才能足够,就授以大事。如今,强大的敌人就在近郊,诸将却没有一个敢于进攻的,国内人心浮动,危如累卵。主薄谢艾,文武兼备,熟悉兵法,如果授以兵权,必能折冲御侮,歼灭丑类!”于是,张重华即刻召见了谢艾,询问对敌策略。谢艾回答:“过去光武帝的大将耿弇不愿将临阵对敌之事让主上忧虑,蜀汉大将黄权愿意以万余部众抵挡敌寇。请求给臣下七千人马,我将为殿下吃掉王擢、麻秋等人!”
  张重华闻言大喜,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给其步骑五千去进击麻秋。谢艾领着这五千人马,从振武(甘肃省永登县西北)出发。临行的夜里,有两只枭鸟在营门里鸣叫,谢艾说:“枭,就是邀的意思,赌博时,谁得到了枭,就能够获胜。现在枭鸟在营门中鸣叫,这是克敌的好兆头。”于是,率军迎战敌军,大破麻秋军团,斩首五千级,击退了麻秋的进攻。张重华封谢艾为福禄伯,但是,各个宠臣嫉妒谢艾的贤能,共同向张重华进谗言,于是,张重华将其出为酒泉太守。
  不过,对此,《晋书,张重华传》和《石虎载记》记载的错漏之处甚多,各场战斗前后顺序模糊不清,今采用《资治通鉴》的说法,兼参考《晋书》、《十六国春秋》、《太平御览》予以补充。
  石虎又命令麻秋进攻大夏(甘肃省临夏市广河县东南)。大夏,东临洮河,北濒湟水与金城接壤,是金城的南部依托,只有攻下大夏,才能巩固金城的后方。在石赵大军的威压之下,大夏护军梁式绑架太守宋晏投降了麻秋,麻秋又让宋晏写信将宛地堡垒都尉宋钜骗来。宋钜对麻秋说:“辞别父亲,来侍奉君主,就应当建功立业;功业不立的话,就当守护名节。宋钜我一定不会背弃君主而偷生于世!”他先杀掉自己的妻子,然后自刎而死。
  麻秋叹息说:“真是位义士啊!”命吏士将其埋葬,后来,张重华赠其为振威将军。
  这是石虎对凉州张氏的第一次进攻,此时,也正是桓温密谋伐蜀前后。石虎在对张重华的初次打击中,大致将河西张氏在黄河南岸陇西地区的几个较大的据点都拔掉了,下一步,石虎还将对张氏实施更大的打击。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8 12:31
  一五六、志吞前凉(3)
  
  
  就在桓温的万余精兵一路西上的同时,石赵王国的大军也盘踞在金城附近的黄河南岸,与前凉的军队遥遥对峙着。
  对于石虎而言,只有完全占领黄河南岸之地,才能确保大军北上之后的后方安全,因此,在顺利拿下了大夏之后,石虎又命令麻秋领兵进攻凉州在黄河南岸的另外一个大的据点——枹罕(音:服罕)。
  枹罕,属于河州兴晋郡,即今天的甘肃省临夏市。枹罕与大夏,如今同属于甘肃省临夏市,它东临洮河,西倚积石山,南靠太子山,北濒湟水,有“河湟雄镇”之称,是凉州张氏在黄河南岸最靠西部的一个重要据点。要全取河南地,就必须将枹罕拿下。永和三年(公元347年)年初,麻秋的大军西上直抵枹罕城下。
  此时,固守枹罕的是张重华的宁戎校尉张璩(音:屈)。面对麻秋的大军,兴晋太守郎坦(《晋书,张重华传》称“晋阳太守”错误,而《资治通鉴》称晋昌太守,因晋昌郡属于西部的沙洲,似乎也不确实。)认为:外城城池方圆太大,难以放手,不如撤离外城,只守内城。而武成太守张悛(音:圈)却说:“丢掉外城,则大事去矣,不可以摇动军心。”宁戎校尉张璩听从了张悛的建议,固守大城。
  麻秋领兵八万,将枹罕团团包围,势在必得。他下令在枹罕城外挖了好几道防堵守军突围的堑壕,然后,上架云梯,下挖地道,投石车、撞城车同时使用,而城内守军也一一应对,外城城墙几乎被打通。双方不分昼夜展开惨烈的厮杀,一直杀伤麻秋数万攻城部队,但是,枹罕城却仍然没有被攻下。
  石虎又命令大将刘浑等人,率领步骑二万增援麻秋。
  郎坦怨恨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他暗中指使军士李嘉与麻秋联络,引导麻秋所部一千多人等上了枹罕城墙的西北角。眼看麻秋就要得手,幸而,张璩及时发觉,立即命令守城的宋修、张弘、辛挹、郭普等众将,各带本部人马,全力以赴前去堵口。一场惊心动魄的短兵血战,在狭窄的城墙之上就此展开。
  毕竟城内守军增援的迅速,而城下接应的麻秋部队需要艰难的一个个攀缘而上,眼看守军越来越多,攻上城墙的麻秋士兵被杀死了二百多人,剩余的又被逼下了城墙。
  事后,张璩将李嘉斩首,传首军中,并将敌人的攻城工具全部烧毁。经此最后一搏,麻秋只得退回了大夏。
  回到大夏的麻秋对诸将说:“我曾在五都之间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等到登上秦陇,自以为会有征无战,怎料到南袭仇池,破军杀将;筑城长最,匹马不回;及攻此城,伤兵挫锐。这是上天保佑他们,不是人力所致啊!”石虎听说枹罕惨败之后,叹息说:“我以偏师平定九州,如今,我以九州之力却困于枹罕,真是所谓的'彼有人焉,未可图也!’”
  石虎虽然如此说,但是,他并不甘心失败,他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二万大军西上,作为麻秋等军的后继部队。此时,石赵王国已经在河湟地区屯兵十余万人马,面对气势汹汹的石赵大军,凉州内部也发生了动摇,将军宋秦等人率领两万多户投降了石赵,此时,面对空前的危机,张重华再次想到了被冷落了的谢艾。
  他为了提高谢艾的威望,赋予他最高的权力,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使谢艾成为战时凉州的最高军事指挥官。谢艾统领步骑三万,从姑藏出发,一路南下,直抵黄河北岸,与石赵军队隔河相望。
  麻秋也率领三万军队前去迎战。
  两军列阵,谢艾却乘坐小车,带着白帽,指挥部队擂鼓前进。
  麻秋遥遥望见,不禁大怒,说:“谢艾不过是个年少书生,两军交战,竟然不穿铠甲,不乘战马,如此轻视于我!”立即命令军中最为精锐的三千黑矛龙骧骑兵,直冲凉州军团的阵脚。
  面对尘土张天、滚滚而来的这只骑兵部队,谢艾手下一阵慌乱,左战帅李伟劝说谢艾骑上战马,谢艾不仅没有听从,反而,从车上下来,安坐到椅子上,伸出手臂,左右指挥。
  风吹动着战旗猎猎作响。
  直冲而来的麻秋这只骑兵部队看到谢艾镇定自若,左右指挥,担心两边有伏兵,还没有冲到凉州军团的阵前,就狐疑不定,勒马不前了。
  其实,谢艾早已胸有成竹,他真的已经提前部署了一只伏兵,这只伏兵由张瑁率领从左南(今地不详),沿着黄河迂回,绕到麻秋大军的侧背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麻秋发现了侧背后的这只凉州部队,立即下令全军撤退。
  看到石赵军队开始后撤,谢艾发起了总攻的命令,一时间,西凉军团战马嘶鸣,鼓角震天,朝撤退中的石赵军队扑来。
  麻秋军大败,斩其将杜勋、汲鱼,斩杀一万三千级,麻秋抛弃大军,匹马逃回大夏。
  此战之后,张重华封谢艾为太尉府左长史,进封其为侯,食邑五千户,赏赐帛八千匹。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9 09:37
  一五七、志吞前凉(4)
  
  
  永和三年(公元347年)5月,麻秋与前来增援的石宁回师,共有大军十二万之众,进驻到河南地(甘肃省兰州市黄河南岸地区),企图一举灭掉前凉。他派遣将军王擢、刘宁向晋兴郡(青海省民和县)、广武郡(甘肃省永登县)、武街(甘肃省临洮县),四处略地;大军则渡过黄河,袭击遂城、长最(两处均在甘肃省永登县境),并越过洪池岭(在甘肃省武威市东南,武威有两岭,南为洪池岭,西为删丹岭),抵达曲柳(甘肃省古浪县境),前锋距离姑藏仅有咫尺之遥。
  凉州君臣大为震动。
  事已至此,张重华决定率军亲征。
  别驾从事索遐进言说:“贼众很多,已经逐渐逼近京师。君主,是国家的核心,不可轻动。左长史谢艾,是国家周公召公一类的人物,应当重任。殿下居中指挥即可,小贼不足平定。”张重华采纳了索遐的建议,于是,再次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代理卫将军,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率领步骑两万前去抵御。
  与此同时,前凉将领杨康在沙阜(今地不详)击败略地的石赵将领刘宁,刘宁退回金城。
  谢艾在整军誓师出发之时,突然间,天上刮起了西北风,将战旗顺风指向东南方向。军正将军索遐说:“风神已经下达了号令,让令旗直指敌人,这是上天的旨意,一定能够破敌!”
  谢艾领军进屯姑藏郊区的神鸟,石赵将军王擢提兵与凉州军团前锋交战,被击败,退回黄河以南;8月3日,谢艾对麻秋所部发动反攻,大破麻秋兵团,麻秋再度逃回了金城。
  逃回金城的麻秋,又一次包围了枹罕,枹罕护军李逵率众七千投降了麻秋,至此,石赵军地终于拿下了枹罕,然后,麻秋又在河陕(今地不详)袭击凉州将领张瑁,斩首三千余级,自此,石赵王国全取了河南之地,黄河南岸的氐羌部众也都归顺了石赵。
  经过一年多来艰苦的战斗,石虎虽然拿下了凉州的河南地,但是,他灭亡凉州的野心却没有实现,双方暂时相持在黄河两岸。
  而在石赵军队败退之后,张重华又命令谢艾领军讨伐境内叛乱的斯骨真等部落,一一平定,斩首一千多级,俘虏二千八百,获牛羊十余万头,逐步稳定了国内的局势。
  与凉州局势逐渐稳定相反,石赵国内却每况愈下。石虎挖掘历代王陵、大修华林苑、命令石宣石韬相继出巡各州等等,均是在西北战场如火如荼之际进行的。我们说过,当石虎站在凌霄观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十六万大军出巡的时候,他不禁得意地笑了,是啊,他有理由笑出声来:虽然与慕容燕国交战没有取胜,但是,所有的战斗都是我攻彼守,假如我不进攻,量他也无力吞并我地大人多的石赵王国,凉州更是如此,虽然没有灭亡凉州,但是,毕竟夺得了黄河南岸之地,将凉州张重华逼处一隅,两地均防守有余,进攻不足,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大军,还能有什么忧愁呢?
  桓温虽然灭了蜀国,但是,蜀地并不安定,东晋对蜀地的统治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只是形式上而已。擅长水战的东晋军队,又怎能与我骁勇的骑兵对垒呢?
  当时,石虎说了晚年的打算,那就是“抱子弄孙”。这是一个53岁老人的理想,然而,现实能让他满足自己的愿望吗?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29 09:56
  一五八、祸起萧墙(1)
  
  
  危机的根源就在于石虎对待太子石宣和秦公石韬的态度上。
  在石虎的十三个儿子中间,石虎最喜爱的就是秦公石韬。在废黜原太子石邃之后,石虎本打算册立石韬为太子,只是因为石宣年长,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最终册立石宣为太子之后,石虎让将石韬的待遇提高得与太子石宣几乎一模一样:与石宣轮流处理朝政;石宣奉命出游之后,石虎也让石韬照样领兵出游一番。更有甚者,一次,石宣违反了石虎的旨意,石虎大怒,脱口而出说:“真后悔当初没有册立石韬为太子!”石韬听说以后,更是骄横。
  石宣身为太子,却无太子之尊,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积极行动。早在数年前,五兵尚书张离为了讨好石宣,就曾献策说:“如今诸侯的亲兵数目都超过了规定的限制,应该逐渐裁减,以壮本根。”石宣深以为然,就让张离上奏石虎说:“秦公石韬、燕公石斌、义阳公石鉴、乐平公石苞四公,允许配置官吏197人,帐下亲兵200人,自此以下所属部队,只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五万人全部配属太子。”石宣此举引起了包括秦公石韬在内的兄弟们的怨恨,而自从去年秦公石韬出巡之后,石宣对石韬也更加嫉恨,一个叫赵生的宦官深得石宣的宠爱,而石韬却对其十分反感,赵生就旁敲侧击地劝说石宣除掉石韬,自此,石宣就有了杀心。于是,兄弟之间这种怨恨日积月累,到了永和四年(公元348年)终于爆发。
  事件的直接导火索则是石韬在自己的太尉府邸,建造梁长九丈的“宣光殿”。
  石韬此举就是在恶心石宣,因为,此殿明目张胆地冒犯石宣的名讳,而且,一个“光”字可以做很多种理解。
  石宣一见不禁大怒,立即命人斩杀了做工的工匠,并将房梁截断而去。石韬毫不示弱,见到哥哥石宣竟然闯到自己的太尉府上杀人截梁,也是暴跳如雷,更是命人将房梁增加到十丈。消息传来,石宣感到已经忍无可忍,他对自己的亲信杨柸、牟成、赵生说:“那个混蛋竟然凶顽到如此地步!你们如果能杀掉他,我当皇帝之后,一定将他的采邑分封给你们。石韬死后,老爸一定会去吊唁,我趁机行大事,一定会成功!”杨柸等人答应了。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诛杀秦公石韬的阴谋,就开始秘密地进行了。
  事变前的征兆还是有的。到了这一年的8月,(崔鸿《十六国春秋别传》称是“3月”,与《晋书,佛图澄传》上下文不符,今从《晋书》)石虎做梦梦见了一条龙从飞往西南方向,从天而落。第二天,石虎将佛图澄招来询问,佛图澄回答:“大难将要降临了,父子之间要慈和,要十分小心地对待。”石虎感到事态重大,就将佛图澄引入东阁之中,与杜皇后一起详细询问,佛图澄说:“身边就有贼人,不出十日,从寺庙以西,这个大殿以东,会有血流,千万不要往东去。”杜皇后不信,说:“你这和尚是老糊涂了么!哪里会有贼人?”佛图澄见此,只好转移话头,说:“六情所受,都可能做贼。人老了自然会糊涂,只是年少的不昏,就好。”便不再明言。
  石宣将杀石韬,也先到寺中与佛图澄闲谈,石宣坐下之后,寺内一铃独鸣,佛图澄说:“听明白铃音吗?铃声说:'胡子洛度。’”石宣脸色大变,说:“这是什么话?!”佛图澄掩饰说:“我是个老胡,学习道术却不能山居无言,室内铺着厚厚的毛毡,身着美丽的服装,这难道不是'洛度’吗!”“洛度”一词十分费解,当是当时的流行语,大概是不好的意思。石韬后来,佛图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看得石韬心里有些发憷,佛图澄说:“奇怪大人的血发臭,所以,才看了半天。”
  当时,邺城东南天空上出现几亩大的黑黄云彩,慢慢一分为三,象布条一样东西布满天空,颜色由黑转青,傍晚的时候,横亘太阳,日落以后,云彩又分为七道,一直到深夜才消失。石韬素来明了天文,看到之后,心里十分厌恶,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变故不小啊,在京师将要有刺客出现,不知道谁会被刺杀?”
  这是在佛图澄在东阁与石虎夫妻解梦之后的第三天。
  当夜,石韬在东明观设宴款待自己的下属,音乐响起,喝了数杯之后,石韬突然忧愁地长叹说:“人生在世无常,别易会难。各自再喝一杯,放开胸怀陪我喝酒,一定要喝得大醉。谁能知道以后再相会,将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为什么不喝呢?”说完,石韬突然流下了眼泪,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左右无不唏嘘感叹。
  这一夜,大家就在佛寺里歇息了下来。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30 12:53
  一五九、祸起萧墙(2)
  
  
  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大家的心里。
  也正是在当夜,石宣命令杨柸、牟皮、牟成、赵生等人踏着软梯,进入东明观内,将熟睡中的石韬杀死,并把行凶的刀剑、弓箭扔下逃走。
  第二天早晨,石宣向石虎禀报石韬被杀的消息,惊愕悲痛之下,54岁的石虎竟然昏厥了过去,没有了呼吸,左右呼唤了很久,他才苏醒了过来。石虎醒来之后,就要去石韬被杀的佛寺里临丧,司空李农劝谏说:“杀害秦公的人,恐怕就在萧墙之内,我担心会出现非常之事,陛下不可以轻出皇宫。”李农的话,陡然让石虎想起了佛图澄的告诫,石虎这才作罢。
  于是,石虎发布戒严,整顿军队,在太武殿发丧。石宣乘坐白色车子,跟随着一千卫士前来吊唁。当他来到灵堂的时候,怎么装却也哭不出来,口中只是呵呵假哭了两声,侍者拉起覆盖着石韬尸体的被子,让他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兄弟进行告别,当他看到死去的果真是石韬以后,竟然忍俊不禁,大笑而去。
  石宣的这一反常的举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石虎的耳朵里,他怀疑杀害石韬的幕后黑手就是石宣。石虎想将石宣先召到西宫,以防不测,却又担心石宣不进宫,从而激起变乱,于是,就谎称其母亲悲痛过度,生命垂危。石宣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父亲怀疑,他坦然入宫,石虎趁势将其软禁在宫中。
  紧接着,石虎开始了大规模的悬赏凶手的活动。建兴人史科揭发称:“石韬死亡的那一夜,我借宿在东宫卫士长杨柸的家中,杨柸深夜与五个人从外面回来,相互说着:'大事已定,但愿大家老寿,吾等何患不富贵’。说完就进屋了。我睡在黑暗中,杨柸看不到,于是,很快就逃出藏匿起来了。一会儿,杨柸与另外两个人出来寻找我,没有找着,杨柸说:'借宿的客人刚才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当杀了他灭口。今天他逃了,将要坏了大事。’史科翻墙得脱身。”石虎立即派人捉拿杨柸、牟皮、赵生等人。但是,杨柸、牟皮被捉拿以后,很快却又脱逃了,只抓住了赵生,讯问之下,赵生招供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知真相之后,石虎既悲伤,又忿怒,几乎要发疯。他将石宣囚禁在草席仓库,象锁牲口一样用铁环从面颊将他锁住,制造了几斗大的木槽,盛着稀饭,用喂猪狗那样给其喂食。他让人取出杀害石韬的刀箭,让其舔舐上面的鲜血,石宣的哀号之声震动了整个宫殿。此时,石虎蓄积于心的忿怒已经爆发,他要用非人的手段报复这个在他看来猪狗不如的儿子。
  佛图澄劝说石虎:“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为何要让灾祸重演呢?陛下如果能够收敛胸中的怒火,多生慈悲之心,还能够活到六十多岁,如果您一定要诛杀石宣,他将变为扫帚星下扫鄴宫。”但是,狂怒中的石虎想到的只是要以牙还牙,将最爱的儿子所受的灾难加诸于罪犯的身上,而不管他是谁,也不论将来的帝国因此会如何,因此,对于佛图澄所言,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于是,石虎命人在邺城城北堆积起一个大大的柴堆,在柴堆之上树立了一个标杆,标杆的末端安置了一个辘轳,辘轳穿着一条绳子,一张长梯子靠在柴堆旁边。石虎命人将石宣拉到柴堆旁边,让石韬的亲信宦官郝稚、刘霸先拔掉石宣的头发,再拔掉石宣的舌头,然后,牵着石宣登上梯子。再由郝稚用两条绳子穿透石宣的双颊,用辘轳将其绞拉到柴堆之上,刘霸用利斧将其双手双脚砍去,再挖出眼珠,刨开腹部,流出肠胃,象石韬的伤情那样。然后,将柴堆点燃,浓烟滚滚,半死的石宣被残忍地活活烧死。
  石虎率领昭仪以下的数千小老婆们,站在邺城西北角的铜雀台上遥望。等到大火熄灭之后,石虎命令将灰烬分别撒到邺城城门的十字路口上。
  在残忍地诛杀了石宣之后,石虎又命令将石宣的妻妾儿子共计九人全部诛杀。石宣最小的儿子,才刚刚几岁,平日里,石虎最爱他这个小孙子了,当即将行刑之时,石虎抱着这个小孙子老泪纵横,此时,小孙子也知道了自己将要被处死,他喃喃地对爷爷说:“不是小儿的罪过。”听到小孙子稚嫩的话语,唤醒了石虎残存的一点慈悲之心,他打算赦免了小孙子。
  但是,当权的大臣因为担心后患,拒绝接受石虎的决定,硬生生地将小孙子从石虎的怀中夺去,小孩子死死地拉住爷爷的衣带不放,高声大叫,直至将石虎的衣带拉断,但最终还是被人拉出斩杀。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人都落下了眼泪,石虎也经不起这一打击,一病不起。
  在处理了石宣之后,石虎又下令将东宫四翼卫队长以下三百人以及石宣的五十名亲信宦官,全部用车裂的酷刑诛杀,将尸体扔到漳河。将东宫毁掉改作养畜场,在里面饲养猪牛。十余万东宫卫士全部流放凉州,戍守边防。过去,散骑常侍赵揽对石虎说:“中宫将有变,宜提前防备。”至此,石虎怀疑其知而不告,也将其诛杀。废石宣的母亲杜氏为庶人。贵嫔柳氏,是尚书柳耆的女儿,有才又有色,石虎十分宠爱,因其两个哥哥受到石宣的宠幸,也被诛杀,杀掉柳氏之后,石虎思念她的才色,又将柳耆的小女儿纳入华林园。
  石宣被杀一个多月以后,人们看到城内出现了一匹妖马,马鬃和马尾都仿佛被烧过,从中阳门而来,出显阳门,走向东北,很快就消失了。佛图澄听说后叹息道:“灾祸将要降临了!”月余,石虎病好,在太武前殿宴请群臣,佛图澄吟诵着说:“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石虎命人将宫殿的石头扒开,发现真的长了荆棘,而其实,将要灭亡石氏的冉闵小字就叫“棘奴”。
  对于54岁的石虎而言,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在诛杀了石宣以后,石虎很快就想到了要册立一个新的太子。他询问太尉张举,张举回答:“燕公石斌有武略,彭城公石遵有文德,请陛下选择。”石虎说:“你说的话倒是启发了我的灵感。”又问戎昭将军张豺,张豺回答:“陛下已经两次册立储君,而均为出身微贱之母所生,因此,祸乱接连发生。如今,要册立新的储君,一定要选择母亲尊贵儿子孝顺的册立。”当初,张豺攻破上邽,俘获了刘曜12岁的小女儿,美丽无双,张豺将其献给了石虎,石虎十分宠爱,生下了儿子石世,被封为齐王。张豺此番话暗示石虎册立石世为太子,等石虎死后,石世之母刘氏就将被封为皇太后,自己也因此能够成为辅政大臣,从而左右帝国的政局。
  石虎听了张豺的话,回答道:“你不要再说了,朕知道应该立谁为太子了。”
  在内定之后,石虎再次召集诸位大臣在东堂讨论。会议一开始,石虎就叹息着说:“我想用三斛纯白石灰来清洗我的肚子。因为,我的心腹污秽臭恶,所以,才生下不孝逆子,儿子长到二十多岁就想杀死老爸。如今,石世年方十岁,等到他长到二十岁的时候,那时我已经老了,无所谓了。”
  于是,石虎与张举、李农一起确定石世为继承人,并指使公卿们上书请求册立石世为太子。在公卿们的上书中,只有大司农曹莫没有署名,石虎让张豺前去询问,曹莫回答:“天下责任重大,不适宜册立年少之子,因此,不敢署名。”石虎听后说:“曹莫啊,是个忠臣!只是他没有理解我的内心。张举、李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去给他解释解释吧。”
  于是,册立石世为太子,立刘氏为皇后,石虎又召见太常条攸、光禄勋杜嘏,对二人说:“麻烦二位来教导太子,实在是希望能与以前有所改变,我托付二位的本意,你们要明白啊。”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1-31 20:11
  一六○、梁犊之变
  
  
  永和四年(公元348年)对于石赵王国的确是一个十分不顺的年份。
  晚年因为儿子自相残杀,失去了爱子,最终老子将儿孙斩杀,这对于石虎而言,当然是一种巨大的灾难。然而,还没有结束,种种不详的预兆却接踵而至。
  据说可以与秦始皇的阿房宫相媲美的太武殿,殿内画满了自古以来中华的贤圣、忠臣、孝子、烈士、贞女,此时,却突然都变成了高鼻深目的胡人形状,这样经过了十多天,有一天,这些变为胡人形状的画像,人头也都缩入到了双肩之中,只有头上戴着的冠微微露出——也许是墙面受潮所致。
  石虎看到以后,心里十分厌恶,传令不许外泄,只是将佛图澄请到大殿之上观看。佛图澄看后,不禁老泪纵横。
  还有一次,石虎白天小睡,梦见一群羊背上驮着鱼从东北而来,醒来之后,石虎问佛图澄吉凶,佛图澄回答说:“不吉祥。鲜卑将要拥有中原了么?”
  到了这一年的12月1日(辛己日),冬雷滚滚,天上下起了瓢泼的大霖雨。这种反常的天气,引起了石虎的极度不安,他又一次询问佛图澄原因,佛图澄自语道:“老天难道是为了我么?”他要求石虎在邺城城西紫陌给自己构建坟茔,石虎同意了。
  佛图澄回到寺庙中,自言自语道:“能够三年么?”接着,自己又喃喃作答说:“不能。”又问自己:“能够二年、一年、百日、一月吗?”又自语道:“不能。”其后,佛图澄的屋内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佛图澄临终前,对弟子法祚说:“戊申岁祸乱渐渐发生,己酉岁石氏当灭。在大乱出现之前,我提前化去了。”戊申岁,即指本年度,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年;己酉岁,就是明年。据《太平广记》记载,佛图澄即刻派人给石虎送去辞别信,信中写道:“万物之理在于变迁,自身生命不能永保。贫道焰幻之躯,从化之期已到。既往蒙恩殊重,故特奉告。”石虎悲伤地说:“没听说和尚有病,怎么突然告终。”他立即出宫亲自到寺院,去慰问佛图澄。佛图澄对石虎说:“出入生死乃道之常也,寿长寿短皆由命定,不是谁能说了算的。得道在于行为圆满,德贵在于永无懈怠,如果能够做到事业、操守,无亏于广道,无损于德,那么,人虽死犹存。违背这些而去延长寿命,非我所愿。如今,我临走之时,唯一意有未尽的是,我们国家心存佛理,并且全力奉行佛法,兴起的寺庙崇显庄丽,这一点堪称德政,应该享受到神祐;然而,可惜的是,国家施政苛刻,刑罚严酷,罪犯枉滥,这又显然有违圣典,如果不自省而革除,终当无佛保祐。若能改变心思,施惠于民,国运将会得以延长;贫道命尽寿终,死无遗恨!”石虎不禁悲恸呜咽,知其必逝,立即为他营造坟穴。
  永和四年(公元348年)12月8日(戊子日),一代神僧佛图澄圆寂,终年117岁。听到佛图澄去世的消息,石赵帝国万民悲痛,如丧考妣,纷纷前来礼拜。佛图澄在赵国弘扬佛法,所经州郡,共建立八百九十三所佛寺,追随他的弟子常有数百,前后门徒上万人,他的弟子中出现了很多高僧大德。佛图澄在世时,经常对石虎进行讽谏,一次,石虎经常问佛图澄:“佛法不杀。朕为天下之主,不刑杀就无以肃清海内。既然已经违戒杀生,再侍奉佛祖,怎能获得福报呢?”佛图澄回答:“帝王事佛的主旨在于:体恭心顺,显扬三宝:不为暴虐,不害无辜。至于那些凶暴无赖之徒,并非教化所能改变,有罪不得不杀,有恶不得不罚,只要刑杀得当即可。如果君主暴虐,恣意杀害无辜,即使再把全部的家财都拿出来侍奉佛祖,也无法解除灾祸。愿陛下节欲兴慈,广及一切,则佛教永隆,福祚长远”。对于佛图澄的劝说,石虎虽然不能全部遵从,但是为益不少。(见《大正藏,神僧传,佛图澄传》)
  第二年,即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正月,时年55岁的石赵天王石虎,在邺城的南郊登基即皇帝位,石赵王国也改称帝国。大赦,并改元太宁,诸子皆进封为王,百官增位一级,以尚书张良为尚书右仆射。
  原东宫发往凉州戍守的高力军团共计一万多人,西行来到雍城(陕西省凤翔县)。他们听到皇帝登基大赦的消息,却发现他们并不在赦免范围,立即群情激愤。另外,朝廷命令雍州刺史张茂派兵监护该军团西上,而张茂却将该军团的战马全部予以没收,让士兵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推着装载军粮的独轮车前行。这些一直以来养尊处优、骁勇善战的中央精锐禁军,哪里受过此等屈辱?
  这支军团的军团长是定阳人(山西吉县)梁犊。当他与军团的其他高级将领看到军心愤怨,就阴谋起兵,率众东还。于是,梁犊秘密让胡人颉独鹿联络军团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将这一计划传达给了大家。听到军团长的这一决定,全军上下无不踊跃响应,欢呼雀跃。于是,梁犊自称为晋征东大将军,率众哗变,进攻下辨(甘肃省成县西),逼迫石赵帝国雍州刺史张茂为大都督、大司马,将其安置在车上。
  石赵帝国安西将军刘宁闻变,立即率军从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北)南下平乱,一战下来,却大败而归。高力军团的士兵全部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多力善射,无不以一当十,虽然没有铠甲兵器,但所到之处抢掠百姓的大斧,绑在一丈多长的粗木棍上,攻占如神,所向披靡,所攻者克,所当者死,如入无人之境,秦州、雍州之间的城池、堡垒全部被荡平,诛杀郡守官吏无数,地方部队士兵也都纷纷加入到了这支部队中。等到梁犊军团进抵长安之时,这支怒火中烧的反叛大军已经由原来的一万多人猛增到了十余万之众!
  驻守长安的是石虎的儿子、乐平王石苞。他率领城内的全部精锐出城决战,可是,却一战而溃,狼狈退回城中。梁犊大军的目的是返回东方,因此,并没有顿兵坚城,而是继续往东进发,出了潼关,进入到洛阳地区。石虎任命司空李农为大都督、代理大将军,统领卫将军张贺度、征西将军张良、征虏将军石闵等将,率领十万步骑前去讨伐。双方在新安交战,李农等四将所领的部队,又一次被梁犊军团击败,仓皇撤到成皋关(虎牢关,今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西)。梁犊的这支大军在李农等人的眼皮底下,大掠荥阳之后,又继续东进,抢掠陈留的各个郡县。消息传来,石赵帝国皇帝石虎十分担心,他任命儿子燕王石斌为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将襄国的主力部队调往平叛,另外飞马招来驻守在滠头(河北省枣强县东北)的冠军大将军姚弋仲,并命令驻守在枋头(河南省淇县淇门渡)的车骑将军蒲洪率领所部一起平叛。姚弋仲率领本部羌族八千士兵火速来到邺城南郊,自己则轻骑前往城中拜见石虎。当时,石虎尚在病中,没有立刻召见,而是将其安置在领军将军衙门,并将石虎本人所用的御膳赏赐给其食用。姚弋仲见状大怒,拒绝食用,他说:“招我来是让我来杀敌,难道我到此是是来觅食的吗!我不知道皇上的存亡,见皇上一面,我老姚虽死无恨!”石虎不得已,只好带病接见。见到石虎以后,姚弋仲数落道:“是因为儿子死了发愁吗?怎么得病了?儿子小的时候不找善人辅佐,以至于长大了相互残杀。儿子们自然有错,但是你处罚他的下人们也太严厉了,因此,他们才想谋反。儿子既然忤逆,杀了也就算了,何必发愁?!你生病时间久了,立的儿子年纪又太小,如果你不能痊愈,天下一定会大乱。应当担忧这一点,不用担忧反贼。梁犊等人借着将士思乡之情,一起去做盗贼,所过抢掠残害,这样的军队一定是会被消灭的。我这个老羌情愿为陛下做前锋,一举将其解决了。”姚弋仲性格固执耿直,无尊卑之礼,不论见到谁也都是“你你”的称呼,石虎也不在意。听了姚弋仲的话,石虎当即任命其为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并赏赐给他一匹全副武装的战马。姚弋仲对石虎说:“你看我这个老羌能不能给你破贼?!”于是,他在庭上跨上战马,也不辞行,径直策马南去。
  石斌本人则率领一万精锐骑兵,统领姚弋仲的羌族部队和车骑将军蒲洪的氐族部队,向荥阳方向集结。
  我们不知道梁犊在哗变之初究竟有什么计划,从后来事态发展看来,似乎这支叛军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起初,梁犊等人利用将士思归的念头,称晋将军,扯起了反抗胡人的大旗,然而,他们一路攻城拔寨,却没有占据的意思,只是在大家的推动之下蜂拥东来,那么,往东而来之后,又怎样呢?以一支疲惫之师要想与整个石赵帝国政权抗衡,胜算是十分渺茫的,并且,这些东归的士兵由于没有后勤支援,到处抢劫,已经成为暴兵,也得不到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一路苦战,如今的士兵们劫掠已多,还能与精锐的讨伐军一战胜之吗?
  果然,当石斌率领的这一生力军与李农等人的部队合并一处后,就在荥阳东面与梁犊的军队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一战下来,讨伐军阵斩了梁犊,大破高力军团,继而,又分兵讨伐梁犊的残余部队,很快就全部将其残余消灭。至此,持续两个多月的梁犊之乱被彻底平定。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2-01 09:26
  一六一、石虎之死
  
  
  平定梁犊之变后,石虎给予姚弋仲“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特殊待遇,并进封其为西平郡公;加封蒲洪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州、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进封略阳郡公。
  虽然梁犊的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但是,刚刚当上石赵帝国皇帝不满4个月的石虎,也行将走到他生命的尽头。还是在这一年的2月,有一位佛图澄的弟子从雍州回到邺城,对石虎禀报说看见佛图澄从东过潼关西去,石虎命令将佛图澄的坟墓挖开,发现棺材里面只有一块大石头。石虎心中厌恶,说:“石头是代表朕啊,将我埋葬而去,是说我就要死了啊!”因此感激发病。
  到4月9日,石虎病情加重,开始安排后事,他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中地区;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录尚书事;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三人共同接受遗诏辅政。看过石虎的遗诏,皇后刘氏感到十分不安,如果按照石虎的安排,石斌将掌握中枢大权,而年仅11岁的新君石世肯定就会变为傀儡皇帝,于是,刘氏就与张豺一起密谋计划将石斌诛杀。
  当时,石斌驻防在襄国(河北省邢台市)。他来邺城接受遗诏之后,本打算返回驻地,但刘氏派人却对石斌说:“主上的病情有所好转,大王如果想打猎,不妨留下来打打猎。”石斌素来喜欢饮酒打猎,于是,就留了下来,打猎喝酒。于是,皇后刘氏与张豺借此,假传圣旨,斥责石斌无忠孝之心,将其免去了官职,责令其回家思过,并让张豺的弟弟张雄率领五百人禁卫龙腾严加看管。石遵驻防幽州,他从防地匆匆赶回邺城,想见父亲一面,可刘氏传出命令,让其在朝廷之上接受任命,并交给其三万禁军,去关中上任。石遵千里迢迢回来,连病中的父亲一面都未见,就被打发西去,石遵的心情可想而知,无奈只好痛哭流涕而去。就在石遵离去的当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石虎突然清醒过来,他问身边的人说:“石遵回来了吗?”左右都回答已经走了很久了。石虎说:“可惜没有见上一面。”病体稍有好转的石虎登临西阁,护卫石虎的贴身禁卫龙腾将军、中郎近二百多人,全都都跪在石虎的身边,石虎惊诧地询问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皇上病体不安,应该让燕王石斌进入大内值班,总统兵马,甚至有人提出,请求另立燕王为皇太子。石虎不知道刘氏已经矫诏废黜了燕王,责备道:“燕王不在大内吗?快点叫他来!”石虎身边的侍者早已被刘氏、张豺买通,对石虎撒谎说:“燕王酒醉,不能前来。”石虎说:“马上用轿子将其给我抬来,我要把皇帝玉玺交付给他。”可是,此时的宫中早已布满刘氏的党羽,竟然无人听命。
  过了一会儿,石虎再次进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石虎的这次回光返照,着实让刘氏、张豺等人吓得半死,他们感到留下石斌终究是个祸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其诛杀了事。于是,4月22日,二人又矫诏命令张雄将石斌诛杀,并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加千兵百骑,按照霍光辅佐的故事。侍中徐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叹息道:“大乱即将到来了啊,我还是不参与其间的好!”喝药自杀。
  4月23日,石虎病死在金华殿,享年55岁。石虎自晋成帝咸康元年即位至今,共在位15年。石虎在位时,魏县市中有一个乞丐,经常穿着麻襦布裳,因此,被人称为“麻襦”,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来自何方,他言语非凡,乞讨来的米谷都撒到大路上,说是饲养天马。佛图澄曾对石虎说过,某月某日京师东面将来一位非常人,千万不能杀了,到了这一天,麻襦真的来到了邺城。石虎召见之后,交谈之下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只说:“陛下最终做个一柱殿下。” 麻襦与佛图澄说:“过去你我在光和(东汉灵帝年号,公元178——183年)年间相会,直到今天。酉戎受玄命,绝历终有期。金离消于坏,边荒不能遵,驱除灵期迹,莫已已之懿。裔苗叶繁,其来方积。休期于何期,永以叹之。”佛图澄回答:“天回运极,否将不支,九木水为难,无可以术宁。玄哲虽存世,莫能基必颓。久游阎浮利,扰扰多此患。行登陵云宇,会于虚游间。”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说的话。到后来,慕容儁将石虎的尸体投于漳水之中,尸体碰到桥墩,停在了那里,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一柱殿下”。
  石虎去世的当天,皇太子石世继位,尊母亲刘氏为皇太后,临朝称制,代行皇帝职权。刘氏任命张豺为丞相,张豺不受,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示安慰,刘氏同意了。张豺又推举五兵尚书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中外诸军事,作为自己的副手。
  张豺与太尉张举密谋诛杀司空李农,但是张举与李农素来关系很好,因此,将张豺的阴谋密报给了李农。李农闻讯,赶忙逃往广宗(河北省威县东),率领乞活军数万家退保上白(河北省威县南),而皇太后刘氏不明就里,任命太尉张举率领禁卫精兵前往上白,将李农的乞活军团团围住。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2-02 09:51
  一六二、石遵称帝
  
  
  带领三万禁卫军去关中上任的彭城王石遵,是原太子石邃的同母弟弟。
  当他率军抵达河内(河南省黄河北岸地区)的时候,传来了父亲石虎驾崩、弟弟皇太子石世继位的消息,于是,石遵驻军河内观望。此时,平定了梁犊之乱的姚弋仲、蒲洪、石闵、刘宁以及武卫将军王鸾、宁西将军王午、石荣、王铁、立义将军段勤等人,也班师回朝,两股人马在河内郡的李城(河南省温县)相遇,众人对石遵说:“殿下年纪最长而且贤明,先帝也曾有意立殿下为太子,只是由于晚年昏聩,被张豺所误才立了石世。如今,上白李农与张举之军相持不下,京师宿卫空虚,如果以声讨张豺之罪,鼓行前去讨伐,谁不扔下武器开城投降,来迎接殿下呢?”石遵同意了。于是,5月,石遵在李城发布讨伐张豺的檄文,举兵北上。洛州刺史刘国等地方官员也纷纷率领本部人马前来与石遵回合。
  石遵没有亲生儿子,他在从李城出发的时候,对石闵说:“努力!事成之后,将以你为皇太子!”5月11日,石遵兵到荡阴(河南省汤阴县),有甲士九万,以石闵为前锋都督。
  石遵的檄文传到邺城,张豺惊恐万状,赶紧命令上白之军回师救援邺城。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张豺将整军迎战,军中年老的羯族将士说:“天子的孩子前来奔丧,我们当出城相迎,不能再替张豺守城了啊!”于是,将士们纷纷越城而去,张豺斩杀也无法阻止,即便是作为张豺副手的镇军大将军张离也率领二千龙腾打开城门,投奔了石遵。
  见此情形,皇太后刘氏也十分惊恐不安,她召见张豺,哭着说:“先帝的灵柩尚未安葬,可是,灾祸就这样频繁。如今新君年幼,托付给将军,将军有何良策?加封石遵大官,行么?”张豺惊慌失措,无计可施,嘴里只是“是是”连声。于是,皇太后刘氏任命石遵为丞相、兼大司马、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增封十郡,委以最高权力。5月14日,石遵抵达邺城附近的安阳亭,张豺害怕之余,惶恐出城迎接,石遵当场命人将其逮捕。
  即日,石遵整军从邺城南面的西门凤阳们浩浩荡荡开进城内,直接登上太极前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与父亲道别,然后退到东阁,命令将张豺押赴平乐市场斩首,诛灭三族。接着,又假传太后刘氏的命令:“新皇帝年幼,是先帝以私恩赐予其继承人的地位,国家大业很重,不是他所能担当的。下令以石遵为皇帝。”于是,百官劝进,石遵按照礼节,假意推让了三次,在群臣的苦苦相逼之下,石遵才在太极前殿石虎的灵柩前登基继位,大赦,下令撤回围困上白的部队;5月16日,封石世为谯王,食邑一万户,待以不臣之礼,废刘太后为太妃,不久即将母子二人全部杀死,石世(字符安)一共在位才33天。
  于是,上白的司空李农前来归罪,石遵将其复位,象原来一样对待他。接着,石遵封自己的母亲郑樱桃为太后,妻子张氏为皇后,立死去的石斌的儿子石衍为皇太子,封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封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石琨为大将军,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辅政。
  5月19日,邺城刮起了罕见的大风,树木连根拔起;接着,天上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冰雹斗大,摧毁房屋。就在这一天,皇宫雄伟的太武殿、晖华殿也发生了火灾,皇宫的各个宫门、亭台楼阁,荡然无存,御用车轿、衣服被烧毁一多半,金银珍宝全部烧毁,火光冲天,一直烧到阊阖门,第二天,在邺城附近,天上又下起了血雨,而邺城的大火却一直延续了一个多月,大火、狂风、暴雨、雷电、冰雹,此时的邺城仿佛人间地狱。
  当时,沛王石冲接替石遵镇守幽州蓟城(北京市),当他听说石遵杀掉石世自立为帝之后,对手下说:“石世继位是先帝之命,石遵擅自将其废黜并杀死,罪大恶极!传令内外戒严,孤将亲自前去讨伐!”于是,留下宁北将军沭坚镇守幽州,自己亲率五万大军南下,发出讨伐檄文,要求幽州、冀州各郡的部队前来与自己会合勤王。北方各郡部队纷纷响应,等到大军抵达常山(河北省正定县),部众已达十万之众,然后,石冲的大军进抵襄国附近的苑乡(河北省任县东北),并在此建立大本营。石冲大军抵达此地的时候,接到了石遵的大赦令,石冲本无多少野心,他说:“石遵、石世都是我的弟弟,死去的人已无可挽回,活着的人为何还要骨肉相残呢?我将要回去了!”但是,他手下的大将陈暹却说:“彭城王石遵弑君篡位,罪过很大啊!即使大王北返,臣将南下,等到平定京师之后,捉拿彭城王,我再迎接大王!”陈暹是想趁此机会,立石冲为帝,自己也好加官晋爵。
  听了陈暹的一番话,石冲又改变了主意。石遵派出王擢飞马前去解释说明,但是,石冲不听。于是,石遵只好授予武兴公石闵黄钺、金钲,命其与李农一起率领十万精锐部队前去迎战。
  双方在平棘(河北省赵县附近)展开了一场决战,石冲大败,石闵、李农乘胜追击,并在元氏(今同名)将石冲抓获,赐死,坑杀石冲士兵三万多人。
  平棘之战,暂时解除了石遵帝国的危机。
  然而,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帝国的局势已经逐渐出现了不稳。石闵素来与蒲洪不睦,在石虎昌黎之战失败之后,石闵就曾经请求石虎将蒲洪父子秘密诛杀,但是石虎没有同意。由于蒲洪在平定梁犊之役中立下战功,在石虎生前被任命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州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此时,石闵再次对石遵建议说:“蒲洪,是人中豪杰。如今,如果让蒲洪镇守关中,臣下恐怕秦州、雍州之地不再属于国家所有了。这虽然是先帝临终的命令,但陛下登基以后,自然可以另行改变。”石遵听从了石闵的建议,将蒲洪的都督之职去除,其他职务保留。蒲洪大怒,从邺城领兵回到了枋头,并向东晋朝廷派出使者,表示投降。
  6月,石遵将父亲石虎安葬在显原陵,谥号为武帝,庙号为太祖。
  在短短的数月之中,石赵帝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先是石虎登基称帝,接着就发生了梁犊之乱;刚刚平定了梁犊之乱,皇后刘氏就诛杀了石斌,紧接着,石虎就驾崩了;然后是石世登基,张豺企图杀害李农,从而引发了上百之围;继而石遵李城起兵,登基继位,诛杀张豺、石世母子;接踵而至的就是石冲南下,平棘之战。如今,距离邺城不远的蒲洪公开与石遵政权分庭抗礼,投降了晋王朝,石遵统治的石赵帝国已经慢慢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趋势,而石赵帝国内部这一连串目不暇接的内乱,也让周边势力都产生了取乱悔亡之心。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2-07 20:34
  一六三、褚裒北伐
  
  
  暂且不说虎视眈眈的慕容燕国,单说南方的东晋朝廷。
  永和三年(公元347年)桓温以万余精兵,采取长途奔袭的办法,竟然将成汉帝国灭亡,这不可不谓是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因此,桓温灭蜀之后,声望大增,这立即引起了朝廷重臣的警觉。在桓温灭蜀的第二年8月,东晋朝廷在讨论给其加封的时候,大臣们主张将豫章郡封给桓温,当时的尚书左丞荀蕤就提出了异议,他说:“假如桓温以后扫平了黄河、洛阳的敌人,哪又拿什么封赏给他呢?”于是,朝廷才进封桓温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了相对偏远的临贺郡公。荀蕤,字令远,是故金紫光禄大夫、录尚书事荀崧的长子。他的弟弟和妹妹都比较出名,妹妹就是那位去襄城救父的英雄荀灌;而弟弟叫荀羡,字令则,荀羡7岁的时候,正值苏峻之乱,苏峻十分喜爱荀羡,经常将其抱在腿上玩,7岁的荀羡与姐姐一样有侠肝义胆,他回家后对母亲说:“只要给我一把刀子,足以杀了他。”母亲赶紧将他的嘴捂住,斥责道:“别乱说!”我们过去说过,晋明帝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桓温和刘惔,其实,史书上记载的明帝之女尚有南郡悼公主,嫁给了名士羊曼之子羊贲。而荀羡在15岁的时候,又与浔阳公主结婚,成为驸马。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浔阳公主究竟是谁的女儿,但是,从荀羡的年龄和结婚时间上分析,荀羡15岁时当在晋成帝咸康四年,即公元338年,其时,晋成帝刚刚19岁,因此,有人说这位浔阳公主是晋成帝司马衍女儿,似乎是不确实的,而她极有可能是晋明帝的另外一个女儿、成帝康帝的姐妹。如果这一推断正确的话,那么,桓温、刘惔、羊贲、荀羡就是连襟,均为驸马。
  回过头来继续说桓温灭蜀之后到如今这段时间里东晋朝廷内部的博弈。荀蕤对桓温的抵制仅仅是中央对桓温戒备的冰山一角,作为执政大臣的抚军大将军、会稽王司马昱为了抗衡桓温,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大致如下:一是依靠殷浩。由于殷浩素有重名,所以被司马昱引为心腹,用于对付如日中天的桓温;二是依托豫州和兖徐地方力量。此时,豫州刺史并加督扬州六郡诸军事的是谢鲲之子谢尚、褚太后的舅舅,由他坐镇历阳;而褚太后的父亲褚裒,则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徐州、青州、兖州、扬州之晋陵吴国诸军事,徐州、兖州二州刺史,镇守在京口。褚、谢二人一东一西,拱卫着京师。而江州刺史此时属于何人不明,但是,在此期间绝非桓温所有无疑。三是起用荀羡和王羲之。二人素来就有美好的名声,因此,殷浩多次请求王羲之担任侍中、吏部尚书和护军将军,王羲之不想在中央里做事,他给殷浩回信说:“……若蒙驱使,关陇、巴蜀皆所不辞。吾虽无专对之能,直谨守时命,宣国家威德,固当不同于凡使,必令远近咸知朝廷留心于无外,此所益殊不同居护军也。汉末使太傅马日磾慰抚关东,若不以吾轻微,无所为疑,宜及初冬以行,吾惟恭以待命。”不过,在殷浩的一再要求下,王羲之还是作了护军将军,当上之后,却又要求去宣城做太守,大约是因为那里是谢氏的势力范围,殷浩没有同意,而改授其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此时,殷浩与桓温的矛盾逐渐明朗化,王羲之给殷浩写信说国家安定在于内外和睦,劝说其与桓温和解,但是,殷浩没有听从。从荀氏兄弟的政治态度上看,他们自然不是桓温集团,荀蕤很快就被任命为建威将军、吴国内史,作为京口褚裒的后盾;郗鉴的长子郗愔本为褚裒的长史,郗愔为人简默,后被调为临海太守,与姐夫王羲之、许询等人整日优游,郗愔调离京口之后,朝廷就改任年轻的荀羡作为褚裒的长史,荀蕤在吴国内史任上很快就去世了,此时,又改任荀羡为建威将军、吴国内史,接替他哥哥的职位。四是对于桓温的请求,能拖则拖,置之不理。《世说新语,政事》记载:“简文为相,事动经年,然后得过。桓公甚患其迟,常加劝勉。太宗曰:'一日万机,那得速!’”说的就是,当时的朝廷对桓温的软磨硬抗。
  到了本年4月,也就是石虎病重之时,益州刺史周抚和龙骧将军朱焘终于在桓温攻下成都两年之后,再次攻下成都,斩杀了范贲,彻底平定了原成汉帝国势力;虽然此时的益州北部地区,仍然有萧敬文的割据力量,但已不足深虑。如今,石赵帝国大乱,桓温亦欲北伐,他率军进抵安陆(湖北省云梦县),派遣诸将经营北方,同时,他上书朝廷,要求大臣商议发起对石赵帝国的大规模协同进攻,但是,朝廷依然采取不反对、不回应、能拖则拖的策略,“久不报。”(见《晋书,桓温传》)面对瞬息万变的敌情,桓温十分恼火,他知道司马昱的本心是,不愿看到自己再建功立业,而利用殷浩等人与自己对抗。不过,桓温素来知道殷浩的能耐,因此也对他们的作为毫不忌惮。这样下来,东晋朝廷内部这种权利博弈,让东晋各个势力无法攥成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给予混乱不堪的石赵帝国以最后的打击,也让仅有一州之众的桓温眼睁睁地看着大好形势白白失去。
  而在东晋朝廷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司马昱、褚裒等人并不反对北伐,他们反对的是配合桓温一起北伐,以免桓温立下大功,危及到他们的地位;而还有一种人就是彻底反对北伐,代表人物为蔡谟、王羲之。王羲之的论点我们以后再说,先说说被称为“小心谨慎过头”了的蔡谟是怎么说的。此时的蔡谟正处于与朝廷的官位拉锯战中,永和二年,蔡谟被拜为左光禄大夫、代理司徒,与会稽王司马昱一同辅政,成为了东晋帝国的丞相。到永和四年,朝廷将其进封为侍中、司徒,蔡谟对亲友说:“以我给司徒,将为后人所耻笑,无论如何我是不敢当的。”话虽如此说,久在东晋朝廷中混迹的蔡谟,不愿意成为宰相大约是不愿意插足司马昱、殷浩与桓温之间的争斗而已。朝廷的任命诏书下了无数次,可是,蔡谟就是不接受。此时,当朝中大臣也在热议北伐事宜的时候,蔡谟却说:“胡人灭亡的确值得庆祝,但是,我担心更要给朝廷增添忧虑了。”人们问为什么,他回答说:“只有智力超群的英雄和圣人,才能真正解万众的倒悬之危,其余的人都要量力而行。看看如今的情况,还没有这样的人。结果肯定是:劳民伤财,最后,又发现自己才能短浅,不能达到目的,造成民穷财尽,智勇皆困,这还不是给朝廷带来隐忧么?”
  其实,在永和五年2月,征北大将军褚裒就已经命令将军王龕北伐了,并俘获了石虎的部将支重。到了这一年的6月,石赵帝国的扬州刺史王浃以寿春投降,西中郎将陈逵率军入驻寿春,这是自苏峻之乱祖约丢失寿春近二十年后,东晋军队第一次占据了淮西这一军事重镇,将两国的边界推进到淮河两岸,这一事件极大地刺激了东晋朝廷,也直接促使了徐州兖州刺史褚裒实施北伐。褚裒上书之后,即日戒严,从驻地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向泗口(江苏省淮阴市)进发。朝中认为褚裒为太后之父,地位尊贵,应该先派出先头部队较为妥当。褚裒上书说:“前些时候,我已经派遣了都护王颐之等人前往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又派了都护麋嶷据守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现在,主力部队应当火速北上,制造声势。”于是,东晋朝廷在7月,任命褚裒为征讨大都督,兼徐州、兖州、青州、扬州、豫州五州诸军事,实施北伐。褚裒率领三万人马一路北上,直抵彭城,当地的百姓归降的每日数以千计。褚裒派遣王龕攻下沛郡,俘获石赵沛郡太守支重,郡中两千多人投降。
  石赵帝国鲁郡(山东省曲阜市)山中有五百多家民众起义,归降东晋,请求褚裒救援。褚裒派部将王龕、李迈率领三千精锐部队,前去迎接。然而,此时的石遵已经暂时安定了内部,他派遣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南下,而王龕却没有按照褚裒的指示,正好遇到了王龕、李迈的这支军队,双方在代陂(不详)展开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众寡不敌的东晋军队遭到惨败,全军覆没,王龕被俘之后,坚决不降而被杀。
  褚裒对于石赵的反击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代陂惨败之后,从未曾领军作战的他吓得赶忙从彭城退却,一直退回到淮河南岸的广陵郡(江苏省淮阴市)。而听到这一消息的陈逵,也如惊弓之鸟,焚毁了寿春城内的粮草辎重,摧毁城墙,慌忙逃回原驻地。当时,在黄河以北的二十多万汉民已经渡过黄河南下,不料褚裒竟然退回了淮河以南,可怜这些无辜百姓几乎被石赵帝国和蒲洪的军队全部杀光。
  这次持续仅仅两个月的北伐就这样匆匆收场了。褚裒上书朝廷,自贬为征北将军,并要求留守在广陵。朝廷下诏认为,偏师失利,不应该责备主帅,解除了他征讨都督的职务,让其回到京口。回到京口的褚裒十分内疚,忧愤发病。病中的他听到京口很多人家都有哭声,询问原因,身边的人回答:“是代陂阵亡的人家。”褚裒听后更是惭愧,病情逐渐加重,于同年12月7日就去世了,终年47岁,被朝廷追赠为侍中、太傅、本官如故。东晋朝廷任命年仅28岁的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接替褚裒,镇守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