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小吃街在哪里:杂谈随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6:12:46

杂谈随感

幸福在哪里

白岩松

 一

走在人群中,我习惯看一看周围人的手腕,那里似乎藏着一个属于当代中国人的内心秘密。越来越多的人,不分男女,会戴上一个手串,这其中,不乏有人仅仅是为了装饰;更多的却带有祈福与安心的意味,这手串停留在装饰与信仰之间,或左或右。这其中,是一种怎样的相信或怎样的一种抚慰?又或者,来自内心怎样的一种焦虑或不安?

 

2006年的最后一天,我去301医院看望季羡林先生。到达时是上午,而很早就起床的季老,已经在桌前工作了很久,他在做的事情是:修改早已出版的《佛教十五讲》。他说:“对这个问题,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您信佛吗?”我问。

“如果说信,可能还不到;但我承认对佛教有亲近感,可能我们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季老答。

我好奇的是:快速前行的中国人,现在和将来,拿什么抚慰内心?

季老给我讲了一个细节。有一天,一位领导人来看他,聊的也是有关内心的问题,来者问季老:主义和宗教,哪一个先在人群中消失?

面对这位大领导,季老没有犹豫:假如人们一天解决不了对死亡的恐惧,怕还是主义先消失吧,也许早一天。

 

又一天,翻阅与梁漱溟先生有关的一本书《这个世界会好吗》,翻到后记,梁先生的一段话,突然让我心动。

梁老认为,人类面临有三大问题,顺序错不得。

先要解决人和物之间的问题,接下来要解决人和人之间的问题,最后一定要解决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问题。

如果更深地去想,又何止是人生要面对这三个问题的挑战?

中国三十余年的改革,最初的二十多年,目标很物化,小康、温饱、翻两番,解决人与物之间的问题,是生存的需求;而每一个个体,也把幸福寄托到物化的未来身上。

这些物化的目标陆续实现,但中国人也逐渐发现,幸福并没有伴随着物质如约而来,整个人群中,充满着抱怨之声,官高的抱怨,位卑的抱怨,穷的抱怨,富的也抱怨,人们似乎更加焦虑,而且不知因何而存在的不安全感,像传染病,交叉感染。上面不安,怕下面闹事;下面也不安,怕上面总闹些大事,不顾小民感受;富人不安,怕财富有一天就不算数了;穷人也不安,自己与孩子的境遇会改变吗?就在这抱怨、焦虑和不安之中,幸福,终于成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时候,和谐社会的目标提了出来,其实,这是想解决人与人之间的问题,力图让人们更靠近幸福的举动。不过,就在为此而努力的同时,一个更大的挑战随之而来。

在一个十三亿人的国度里,我们该如何解决与自己内心之间的问题?我们人群中的核心价值观到底是什么?精神家园在哪里?我们的信仰是什么?

都信人民币吗?

我们的痛苦与焦虑,社会上的乱像与功利,是不是都与此有关?

而我们除了幸福似乎什么都有,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幸福,成了眼下最大问题的同时,也成了未来最重要的目标。

可是,幸福在哪里?

 

有人说,十三亿中国人当中,有一亿多人把各种宗教当做自己的信仰,比如选择佛教、天主教、基督教或伊斯兰教,还有一亿多人,说他们信仰共产主义,再然后,就没了。也就是说,近十一亿中国人没有任何信仰。

但中国人一直又不缺乏信仰。不管有文化没文化,我们的信仰一直藏在杂糅后的中国文化里,藏在爷爷奶奶讲给我们的故事里,藏在唐诗和宋词之中,也藏在人们日常的行为礼仪之中。于是,中国人曾经敬畏自然,追求天人合一,尊重教育,懂得适可而止。

从五四运动到文化大革命,所有这一切被摧毁得荡然无存,我们也终于成了一群再没有信仰的孩子。这个时候,改革拉开了大幕,欲望如期而至,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在没有信仰的心灵空地放肆地奔腾。

于是,那些我们听说和没听说过的各种怪异的事情,也就天天在我们身边上演,我们每一个人,是制造者,却也同时,是这种痛苦的承受者。

幸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们的身边呢?

 

古人聪明,把很多的提醒早变成文字,放在那儿等你,甚至怕你不看,就更简单地把提醒放在汉字本身,拆开“盲”这个字,就是“目”和“亡”,是眼睛死了,所以看不见,这样一想,拆开“忙”这个字,莫非是心死了?可是,眼下的中国人都忙,为利,为名。所以,我已不太敢说“忙”,因为,心一旦死了,奔波又有何意义?

对此,一位老人说得好:人生的终点都一样,谁都躲不开,慢,都觉得快,可中国人怎么显得那么着急地往终点跑? 

“爱尔兰船长”的遗言

张小平

19世纪中期,因粮食歉收,爱尔兰闹起了饥荒,5年内有100万人被活活饿死。为了寻条活路,许多饥肠辘辘的穷人主动找到基尔拉什船长,表示希望船长收容他们做奴隶,唯一的条件便是恳求他把他们运到美洲,在那边寻口饭吃。

把一个奴隶卖到美洲能赚100爱尔兰镑,而一条船足足可以运载500人,来回一趟至少赚得5万爱尔兰镑。精明的基尔拉什船长觉得这生意值得做,于是张贴布告,公开征集愿意屈身为奴的穷人。

短短一周,有5万名穷人报了名。在丰厚利润的驱动下,基尔拉什船长不分昼夜地驾船在大西洋上劈波斩浪,将一批又一批的穷人运送到美国波士顿,赚取了不计其数的钞票。

当时驾船横渡大西洋十分艰辛,且风险相当大,可是基尔拉什船长乘人之危的做法,还是受到了一批有识之士的批判。当地极有名望的乔治教士更是难抑心中的愤怒,执笔写下一封长达68页的控诉信,向当地警察局痛诉了基尔拉什贩卖奴隶牟取暴利的可耻行为,要求严惩他。警察局被乔治教士的仁义之词深深感动,同时也对基尔拉什的罪恶行径恨之入骨,于是连夜将他捉拿归案,打入大牢。

哪料次日,数百名忍饥挨饿的穷人聚集在码头等待去美国,可一上午过去了,也没见着基尔拉什船长的影子,这才知道是乔治教士的一封长信将他送进了监狱。于是大伙气急败坏地找到乔治教士,训斥他多管闲事,断了他们的活路。乔治望着愤怒的穷人,疑惑地问:“船长要把你们运到美国当奴隶挣黑心钱,我阻止他难道错了吗?”众人责骂道:“没有船长,我们就没了生路!难道你这个愚蠢的家伙能让我们吃饱饭吗?”乔治这才意识到,虽然基尔拉什所做的事并不仁义,但毕竟给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穷人带来了希望,而自己将船长送进监狱,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灭绝了他们求生的希望。面对食不果腹的穷人,乔治无奈地做出决定,将教会存储的粮食无偿供应给他们。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需要救济的穷人越来越多,很快教会的粮食就颗粒不剩了。望着这些饥饿的穷人,乔治别无他法,只得再次来到警察局,请求解放基尔拉什。没想到他被告知,船长意识到自三罪孽深重,已经上吊自杀了。数千名穷人守在教会门前等饭吃,这可怎么办?乔治教士陷入无尽的愁苦之中。深夜,教会门外传来穷人们撕心裂肺的哀号声,乔治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甚至大过基尔拉什所犯的罪孽。经过一夜的反思,他决定脱下教士服换上船长服,然后高薪聘请了6位精通驾船技术的壮汉,登上了基尔拉什留下的那条蒸汽船。

穷人们疯狂地拥上船,乔治船长却吩咐壮汉守在入口,挨个收取10爱尔兰镑的费用。对于无力支付的穷人,他允许他们打下欠条先行登船,日后再还。有个穷人不理解这位检举基尔拉什的教士竟然要收钱,纳闷地问:“你不是自诩高尚吗,怎么一样要我们付钱呢?”乔治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轮船要顺利抵达目的地,就需要花钱买燃料和雇船员呀!”

乔治改行做船长30年,往返大西洋80余次,运送了近5万名难民到美国。他把穷人支付的钱都用在轮船的运转和支付船员的工钱上,未留下一分钱给儿女。他因此深得当时人们的拥戴,被尊称为“爱尔兰船长”。

这位船长在临终前留下一句遗言:“我平生遇到过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是眼里尽是金钱的基尔拉什船长,另一个是脑中装满慈悲的乔治教士,但他们所犯下的错都不值得原谅。”

很多良好的愿望,如果单纯用金钱或道德来衡量,最后的结果往往与初衷背道而驰。而真正值得推崇的做法是:既非贪婪的算计,亦非纯粹的道德,而是理所应得的利益和力所能及的道义的完美统一。

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刘瑜

最近我在读曼德拉的传记,这本700多页的自传读下来,我不无惊奇地发现,这个反政府50年、坐牢近30年、长期倡导武装斗争的“乱匪”,在落到白人种族主义统治者手里之后,竟从没挨过打。

有一次几乎被打了。那是1963年5月,曼德拉刚进卢本岛监狱时.狱警要求这些新来的犯人跑步前进,曼德拉对一个狱友说:“这可不行,一旦开了这个言听计从的先例,以后就任人宰割了。”于是他和这个狱友走到队伍的前面,不但没有开始跑步,反而放慢了脚步。狱警勃然大怒:“听着,我们可以杀了你,你的家人不会知道这里发牛了什么!”曼德拉答道:“你们有你们的职责,我们也有我们的。”边说边慢悠悠地走到了牢房里,狱警只好灰溜溜地跟了进去。

另一次情况更奇特。那是1975年,曼德拉被关押在卢本岛的第12年。那天他因妻子温妮来访的事和监狱长普林斯发生了争执,争执中,普林斯对温妮出言不逊,把曼德拉惹火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向他走去。普林斯向后退去,但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用拳头,而只用言词教训了他。我是个反感说脏话的人,但是那天我违背了自己的准则。”注意,在这段描述中,曼德拉是那个几乎动手打人的人,而监狱长则在惊慌中“向后退去”。

这些事情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第一,南非那些种族主义者是坏人,因为他们把一个反种族隔离的斗士关进了监狱;第二,他们又坏得不成气候,因为他们还有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不随便打人。当坏人在使坏但又坏得不成气候时,好人就有了机会。曼德拉就是在种族主义者的道德之下、底线之上的这块空地上施展身手,领导南非人民“站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对曼德拉有没有被打这个细节特别留心呢?这是因为“打人”是近来一些热点事件的关键词。比如有个叫倪玉兰的律师因为拍摄强拆现场被打成终身残疾,还有湖北穿着法袍上访的冯缤与警察发生肢体冲突,再联想到几年前魏文华因拍摄野蛮城管被当场打死、孙志刚因为没带身份证被打死,以及离奇的“看守所死亡”事件……这些事情让我意识到,有些人是没有底线的。

孔子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做人要有底线。底线对不同的人来说,高低当然不同。比如拿吃东西这事来说,纯素食主义者出于动物保护理念,不但不吃肉,连鸡蛋和牛奶都不吃;素食主义者次之,底线是不吃肉;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肉还是要吃的,但是如果该肉来自可爱的小猫小狗时,就会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于很多人来说,吃点狗肉也没关系,但是听说有人敞开活猴子的脑袋吸脑髓或者把狗熊终身囚禁在笼子中每天活取胆汁,多半也会感慨两句“没人性”……令人困惑的是,那些对敲开活猴子的脑袋或者把狗熊变成胆汁机无动于衷的人,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呢?

同样,政治操守的底线对于不同的人高低也不同。比如,有的人底线比较高,可以为他人的痛苦——比如走失的黑窑民工或无处申冤的访民——奔走呐喊,可谓“主动行善”;有些人虽无心做个维权活动家,但至少洁身自爱、独善其身,可以说“不行善亦不作恶”;有些人则属于“被动作恶”,随波逐流,能升官升官,能发财发财,能混注水文凭混注水文凭……但即使是这种人,要让他去打残一位女士或打死一个路人,多半也会摇头……那么,那些把倪玉兰、孙志刚、魏文华打残打死的人,那些“主动作恶”的人,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呢?

我对那些没有底线的人很好奇。对于这些人,我的好奇甚至多于愤怒。比如,那些打残倪玉兰还不允许她使用拐杖的人,看着她每天在地上爬行时,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每次我试图想象这些人的心理活动时,眼前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些人小时候也爱吃冰激凌吗?他们每只脚的脚趾也是5个吗?以及,他们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突然从脑袋里掏出一个插头来充电呢?

相比之下,曼德拉要幸运多了。不但狱警不敢动他,很多“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简直是他的卧底。1956年,政府以叛国罪起诉他时,审了4年,最后法官竟本着司法独立的原则宣布他无罪。1964年,政府再以煽动暴力罪起诉他时,这次因为他组织武装斗争证据确凿,法官宣布其有罪,但也顶住压力未判其死刑,从而保住了“革命火种”。有一次庭审之前,公诉人突然撂挑子不干了,他跑过去跟曼德拉握手,说:“我鄙视我所做的事情,我不想把你送到监狱里去。”

“我鄙视我所做的事情”。显然,这些人在制度中随波逐流时,漂着漂着突然触到了一种叫做“底线”的东西。他们低头一瞧,这是哪儿呀?于是他们想,老子不干了。这种“老予不干了”的底线时分,很多人都遭遇过。电影《他人的生活》里,韦斯勒当了20多年特务,在被其窃听对象真挚的爱情打动之后,遭遇了这个时刻;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当托马斯被当局要求自我批判时,也遭遇了这个时刻。当然,我们知道,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遭遇这个时刻,他们在作恶的道路上一往无前,春风得意马蹄疾。

有位小说写手曾悲悯地写道:“这个世界上并无一人值得鄙夷。”不那么悲悯的我却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令人鄙夷。对这些人,这些穷尽其灵魂也听不到“咯噔”一声的人,我又好奇又鄙夷。

怎样当大哥

薛涌

在2010年马萨诸塞州的州长选举中,共和党候选人查尔斯·贝克挑战民主党在任州长德瓦尔·帕特里克。于是,贝克个人的历史也成了媒体关注的热点。

贝克出身名门世家,父亲曾是尼克松和里根两位总统的高级幕僚。他中学毕业后进了哈佛,一心想把自己训练成未来的领袖。也就是在刚入学那年,他偶然从广播里听到一段广告:“大哥课程需要大哥。”该课程是由波士顿一个慈善组织主办的,召集一些成熟的男性给一些没有父亲的“问题孩子”当生活的导师和榜样,简单地说,就是当“大哥”。贝克把电话号码抄在了台历上,每天都会看一下。一个月后,贝克终于决定参与这个活动。

就这样,他认识了本来和他的生活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13岁的约翰·纽岚。这本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因为他父亲早早离家出走,丢下妻子和6个孩子,只能依赖福利救济艰难生活。他在这个课程中等待“大哥”已经有几年了。被遗弃的屈辱使他愤世嫉俗,屡犯校规。他被学校开除后,只能搭校车到将近70公里外的特殊学校就读,因此认识了一堆坏朋友,染上了许多坏习惯。与这样的孩子交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贝克和纽岚的交往从初次见面的散步开始,随后两人一同去了科学博物馆。没过多久,纽岚就每周往哈佛跑,和“大哥”一起看电影,到餐厅吃饭,在宿舍讨论时事……一切似乎顺利得出奇。到了贝克大二时,他的几个同屋室友也都去当了“大哥”。于是,一群“大哥”经常带着一群“小弟”去看球。

但是,纽岚还是不断犯错,他17岁时从高中辍学,之后一直游手好闲。一次,他把妈妈屋子的天花板搞出一个大洞。当贝克赶来为他妈妈修房子时,他却觉得住在这么个破家里没意思,跑到朋友家住去了。这回贝克忍无可忍,几个月都没有理纽岚。但最终,贝克和纽岚的妈妈一起努力,把纽岚带回家中,让他再次走上了正道。

从哈佛毕业后,贝克平步青云,在马萨诸塞州的共和党州长手下当部长。但即使“大哥”成了当地显赫的高官,“小弟”照样把自己的家庭作业带到“大哥”的住处,两人吃着外卖消磨时光。“小弟”不论是在“大哥”的婚礼上,还是在“大哥”那位显赫的父亲主办的聚会上,都是位贵客。当然,“小弟”有了女朋友,也总是会带来和“大哥”“大嫂”一同吃饭。

即使如此,纽岚的生活还是再度撞墙。在1980年代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成了无家可归者,贝克夫妇留他在家里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他的生活总算在“大哥”的帮助下再度走上了正轨。1992年,快40岁的纽岚终于以优等生的身份从东北大学毕业。1993年结婚时,“大哥”是他的男傧相。1996年,纽岚又在东北大学拿到了商学硕士学位。

贝克在1999年成为波士顿最大的一家医疗保险公司的总裁,直到2010年因为竞选州长而辞职。在1998年至2003年期间,他还在“大哥课程”中担任董事。在他的推荐下,纽岚获得了“勇气奖”。在这个“大哥课程”中,“大哥”和“小弟”的关系平均维持时间为24到30个月,但这计算的仅仅是正式课程时间。据有关人士估计,这种课程中的“大哥”和“小弟”有10%发展成了终生的朋友。

故事讲到此,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富人给穷人当“大哥”,并不像把自己穿旧了的衣服送给“小弟”那么简单。贝克事后感叹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在生活中挣扎的人,他必须学会锲而不舍,才能帮助一个迷途者找到生活的方向。从刚结识到看着“小弟”大学毕业并结婚,他竟花了几乎30年的时间。

一阔脸就变

王开林

富贵是倘来之物,得之速者,失之也迅,但趋之若鹜的人不在少数。原本贫穷的金玉满堂,原本卑贱的飞黄腾达,新富新贵一洗前“羞”,大有“人生得意须尽欢”之慨。此类剧目最有看头的地方不可错过,他们对往昔同阶层的师友亲故将采取何种态度?应该说,一阔脸就变绝对属于大概率事件。

年轻时,贫雇农陈涉专干修理地球的苦力活,身处社会最底层,他想出人头地,简直比登天还难。忽一日,陈涉对身边的伙伴放出六字真言——苟富贵,无相忘。这话新鲜啊,大家该夸赞他讲义气才对,可是同伴们个个笑喷了眼泪。陈涉饱受同伴的奚落和嘲弄,并不沮丧,他感叹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数年后,陈涉果然一飞冲天,他首倡大义,使原本固若金汤的秦王朝从此江河日下,连续多个跌停板后,惨遭退市摘牌的结局。秦王朝的终结者固然是项羽和刘邦,但陈涉带领一群误期的戍卒“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开宗立派,才是关键之关键。陈涉改名陈胜后,由泥腿子升格为山大王。既然他说过“苟富贵,无相忘”,一位记性好的老伙计便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他兑现诺言。这位老实巴交的农夫想法很简单,昔日我嘲笑过陈涉,眼下又蚬着脸来攀高枝儿,确实不让他待见,但混几餐好酒好肉总不算过分吧?他颇费周章,总算如愿以偿。富丽堂皇的宫室,仪仗整肃的排场,令老伙计大开眼界。他感叹道:“哟嗬,陈涉真的发大财做大王了!”陈胜有机会确证自己是鸿鹄,老伙计是燕雀,也非常开心。他吩咐部下,让老伙计在军营中自由走动,酒肉管足管饱。老伙计毕竟没文化,也没头脑,他忍不住要显摆自己与陈胜非同一般的交情,于是把陈胜的老底子翻出来逢人就晒。这还了得!陈胜怒不可遏,若是往昔,顶多骂几句娘,打一场架,就算两清,可现在他手握生杀予夺之权,只需皱一皱眉头,老伙计的脑袋瓜立刻就不翼而飞。

陈胜杀了泥腿子老伙计,我说他是一阔脸就变,肯定会有人不认同,毕竟陈胜用好酒好肉招待了对方,怪只怪老伙计不懂游戏规则,管不住漏风的嘴巴。两人均有不妥的地方,应该各打五十大板。我的看法是:老伙计出状况,陈胜完全可以警告他一番,打发他走人,何必非要断送他的性命?变脸而致狠切一刀,这样做就未免太冷酷和残暴了。

一阔脸就变,昔日的诚意变成敌意,昔日的热脸变成冷脸,昔日的和气变成杀气,此“变”正如一块浑厚的圆铁被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造化弄人,贫贱者发达,富贵者沉沦,都是世间保留剧目。每逢易代之际,一大批新富新贵齐齐登场,变脸演员准定不会塌台。

嗣父袁保庆死后,袁世凯在科场蹭蹬多年,屡试不中,他不想把一条道走到黑,于是投笔从戎。父执吴长庆是淮军大将,他去投靠此公无疑是首选和上选。吴长庆重情重义,乐意提携故人之子,但他固执地认为科举之路方为正途,只要延请状元张謇(字季直)这样的名宿教导袁世凯,后者必成瑚琏之器。张謇学问好,眼界高,对袁世凯要求极严,袁世凯的文卷经常被他批评得体无完肤。久而久之,袁世凯难以应付,颇感煎熬,于是他向张謇坦露心迹,从戎才是他的夙愿,中举非其所求,如果张大师一定要逼他做八股文,他宁可出走。人各有志,勉强不得,于是张謇敦劝吴长庆授给袁世凯武职,使其鹰扬于军旅。应该说,袁世凯能够成为清末民初的当轴人物,张謇不无功劳。

袁世凯尊张謇为恩师,起初非常恭敬,来往书信必称“夫子大人函丈”;他任山东巡抚后,书信中的称呼即降格为“季直先生阁下”;他官居直隶总督后,势焰熏天,目空一切,书信中的称呼竞再度降格为“季直我兄”。名士张謇生性高傲,岂容袁某轻忽?他怫然且愤然,寄书作答,可谓绵里藏针:“'大人’尊称,不敢;'先生’之称,不必;'我兄’之称,不像。”袁世凯捧读来信,且愧且惭,赶紧解释:平日书信由秘书代笔,自己疏忽失察,多有得罪,敬请海涵。此后,他称张謇为“夫子”如故,不敢再玩任何花样。

尊敬长辈见于称谓,这是中国人讲求的基本礼节,袁世凯不断将敬称改低改平,实为自高自大的心理作祟,张謇心有不忿的正是这一点,而非鸡肠鸭肚的计较。你袁某一阔脸就变,一阔称呼就变,我老状元张謇可不是吃素的,得给点教训让你尝尝,趁早长点记性。

在现实社会中,有人微贱时称某长者为师,发达后改称某长者为兄,显贵后直呼某长者姓名,他认为顺理成章,某长者则不免觉得刺耳寒心。富贵之后仍不膨胀的人,富贵之后仍不改素言素行的人,富贵之后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一阔脸就变,其社会成因在于势利眼占据上风。某人富贵了,纵然骄视慢待自己的师友亲故,后者就算心里不甚舒服、不太受用,也会隐忍不发,甚至还有一些贱骨头,受罢轻忽之后仍会感到脸面光彩,到处炫耀自己与某富人某贵人的过往交情。

市场是由买卖双方形成的,社会又何尝不是由施虐者和受虐者共同构成的?川剧的变脸充其量只有一百余种套路,而社会上的变脸则花样无穷,能让人看傻天真的眼睛。

戏说欲望

周国平

人生舞台上的角色有这么五位:爱情、婚姻、幸福、浪漫、生活。现在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发现,这五位角色其实都是一位真正的主角的面具,是这位真正的主角在借壳表演,它的名字就叫——欲望。

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欲望罩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欲望戴上了一副名叫忠诚的镣铐,立起了一座名叫贞洁的牌坊。

什么是幸福?幸福是欲望在变魔术,给你变出海市蜃楼,让你无比向往,走到跟前一看,什么也没有。

所谓浪漫,不过是欲望在玩情调罢了。

玩情调玩腻了,欲望说: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吧。这就叫生活。

欲望在人生中起这么重大的作用,它是好还是坏呢?

许多哲学家认为欲望是一个坏东西,理由有二。一是说它虚幻。比如,叔本华说:“欲望不满足就痛苦,满足就无聊,人生如同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动。”萨特说:“人是一堆无用的欲望。”二是说它恶,是人间一切坏事的根源,导致犯罪和战争。

可是,生命无非就是欲望,否定了欲望也就否定了生命。

怎么办?这里我们要请出人生中另外两位重要角色了,一位叫灵魂,另一位叫理性。灵魂是欲望的导师,它引导欲望升华,于是人类有了艺术、道德、宗教。理性是欲望的管家,它对欲望加以管理,于是人类有了法律、经济、政治。

你们看,人类的一切玩意儿,或者是欲望本身创造的,或者是为了对付欲望而创造的。说到底,欲望仍然是人生舞台上的主角。

欲望是一个爱惹事的家伙,可是,如果没有欲望惹事,人生就未免太寂寞了。

所以,最后我要说一句:谢谢“欲望”。

从蚁到神

高纬

女作家尚德兰曾经给诗人顾城当过法文翻译。她回忆当年的顾城:那是1993年的一天,顾城给她写了两幅字,一幅是“鱼在盘子里想家”;另一幅是“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尚德兰回忆说,那天下午,诗人顾城先是在厨房里磨了很长时间刀,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令人害怕。他给尚德兰写这两幅字时,情绪激动;写完了,如释重负……一年之后,诗人顾城自杀了。

看过一部外国电影:一个因干坏事进了监狱的男人,在监狱里和监狱长一起看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悬赏百万寻找救人英雄的新闻节目,男人对监狱长说,那个人就是我啊。监狱长给了他一耳光,说,若你是英雄,那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总统——事实上,电视上寻找的那个英雄真的是这个犯人。他救了好多人,但是却盗用了其中3个被救之人的信用卡去买了东西,他因此而进了监狱。影评家王书亚说:“一个人的美德并非是他英雄行为的动机,一个人的卑微也不是他错误的必然根源。”

从蚁到神,这其中需要多大的想象力?

我时常把自己的灵魂撤离出来,看着具象的我。哉自己就是一个排,她们列队站着:女人、母亲、妻子、写诗的我、社会的我、人群中的我、会场的我、私下的我、好我、坏我、小我、大我、统一的我、分裂的我、外在的我.内在的我……是的,我自己就是一个排,从蚁到神。我纷纷出场,在不同的场合出现在不同的位置。更多的时候我必须戴对面具,不然我就会把生活之戏演砸了。我不知道命运将在’哪个拐角处使用哪一个“我”,我也不知道这些“我”将把我人生的大杂烩乱炖成什么模样和滋味。

我将死于蚁,还是将死于神?

从蚁到神,我将被各种自己分裂成什么样子?

哲学家说:没有最低点,就没有最高点。这是不是说,没有我们的蚁性,就没有我们的神性?没有蚁性,我们是神而不是人。我们有着各种人性的弱点,说明我们活得像人。可是,如果我们让自己的生命神性缺失,一个活成蚁虫的人又有多大意思?所谓行尸走肉,是不是就意味着神性的彻底丧失?

每一个人,都从蚁到神地活着。一些人更接近蚁性一些,一些人更接近神性一些。每一个从蚁到神的人,都需要多么庞大的想象力?红尘的好玩与红尘的不可忽视,生活的无趣与对生活的敬畏,皆源于此。

开溜,从拥挤的数字房间

陈 盟译

“比尔,你已经联系过不止10亿人啦,我很好奇接下来发生什么呢?是青蛙发电邮、金鱼编网页,还是变形虫也开始更新博客了?”

这是微软公司推出的新广告中,喜剧演员杰瑞·宋飞和微软主席比尔-盖茨的对话。随后屏幕一片空白,只剩下四个字的标语:永久上网。

回到现实中,电邮、MsN、微博、视频、搜索等网络任务已经挤占了我们的大部分时间,由电脑、手机、MP4等构成的“屏幕世界”也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忙碌。身处“屏幕世界”越久,我们似乎越顺从,安于思维在虚拟社区里安营扎寨。

“在劳碌的网络生活中我们早已失去了深度。”威廉·鲍尔斯在其新作《哈姆雷特的黑莓》一书中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他认为,我们向“屏幕世界”妥协太多,也背负了过多的信息,失去了思维、情感、关系、工作,及生活方方面面的深度,陷入了“数字极端主义”的时代。

有科学调查显示,2008年,全球就业人口中16%的人符合资深网迷的标准,而不久以后,这一数字将增长到40%。与此同时,著名调查公司Basex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说,很多企业陷入了“创新思维枯竭”的困境,该公司估计,由信息过载导致的损失高达9000亿元人民币。

为此,一个名叫“信息过载研究小组”的机构宣称,要帮助人们限制上网时间,解决人们联系过度的问题。谷歌董事会主席兼公司总裁埃里克·施密特也劝说人们.“只有关了手机,关了电脑,你才能欣赏周围的每个人。”就连主打技术的《连线》杂志也专门用大标题提醒道:“信息过载,小心大脑受煎熬。”

不过.单纯地限制时间、杜绝技术似乎并不能解决问题。鲍尔斯表示,每个人都有潜力过上有深度的生活.关键“取决于灵魂有多沉醉于当时的情境,是不是紧紧盯住手上的事情,没有神游”。

他建议人们向同样身处技术变革时代的先哲们学习。比如,柏拉图就认为,要挣脱群体的桎梏,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拉开地理距离,从繁忙的现实生活中抽身而出。正如《柏拉图对话集》中描述的,一次苏格拉底与友人斐德若出城到乡间散步,讨论一位智者吕西亚斯的演讲.简单的时空距离,两人就把城市的喧嚣抛之脑后,产生了许多享誉后世的观点。

罗马人建立专门的法律和行政体系,依靠成文法、布告、政府公报的方式维系着帝国统治,书面语言深刻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与此同时,各种信息也水涨船高,几乎达到波涛汹涌之势。对此,哲学家塞内加不管外界怎样天翻地覆,每天只选择一个想法来仔细思考,千万人中只选择一个人进行书信交流,兀自不受外界打扰。

19世纪中期铁路和电报的发明,促使人类联系日趋频繁,而此时的梭罗,在离人群不远的瓦尔登湖畔,搭起一座小木屋,创造了一片自我天地,以此享受平和、简单的心情。

而身处电子时代的哲学家麦克卢汉也认为我们可以尝试保持内心的沉静,主动出击,靠思想来抵御外界的侵扰,来享受幸福的温度。

的确,大人物通过自我实践,试图引导我们走向数字时代的线下乌托邦,鲍尔斯自己在每周五关掉路由器,周末断网两天,享受家人间的沟通和交流,而他将这称之为“网络安息日’。

看来,无论是时空距离的改变还是喝口心灵鸡汤,我们需要内心强大的自我约束,懂得在喧嚣的数字时代构建避风港以触摸生活里幸福的温度。网络房间到处都是,我们想怎么利用它,它就会变成什么样。抬手摸摸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觉得数字房间太过拥挤,那就让我们一起开溜吧!

脸的管理学

鲍尔吉·原野

年轻人脸上的风景,是人间天堂九寨沟,越看越好看。上帝把对美的理解和创造都挥洒在年轻人的脸上,就是说,上帝不会让任何一种美超过青春的美。假设,一个男人去九寨沟观赏到摄人心魄的美景,叹为观止,这时身边出现一位漂亮姑娘,他会觉得姑娘更美。人的美具有美的优先权。

这个事说不清楚,就像人说不清什么是盐、什么是空气。人的脸——只有五官——排列组合竞有无穷无尽的影像、无穷无尽的意味甚至于力量。每个人的脸都是风景区。

而人过了青春期之后,上帝不管了,也可以说上帝忙于装点另一拨刚进入青春的人。脱离青春比脱离组织更孤单,人人露出了垫底的相貌。儿时的憨美、少年的健美、青春的纯美都挥手告别,你只剩下你。

我30多岁才看清自己长什么样,原来的长相都不准,上帝在一旁化妆。

跟年龄相关的美是一层粉彩釉,一般说,到25岁,釉色就开始剥落,用分子生物学表述——人到25岁,身体停止分泌SOD——这是人自身分泌的对抗氧化和自由基的激素的英文简称。人本来生下来就开始衰老,遇见氧气就老,是SOD拦住了老。童年光鲜,青春美妙,其后顺其自然。这个事,上帝办得特别公平。多有钱的人,上帝也没多给他两年SOD。25岁是一个神秘的界限,正好是整整一代人的时间。上帝造人用的是化学方法,它编制的编码一层包着一层,不到时候不开启。故此,3岁的孩子和80岁的老人都不思春。3岁思春活不到30岁,80岁思春完全是弄虚作假,而20岁不思春则等同于犯了“反人类罪”。

后SOD时代的人是人类的多数,他们并没有同病相怜,而想以简陋的小技术对抗上帝的代际部署,比如文眉、割双眼皮、拉皮等等。我等今天还见不到80岁的文眉老人,再过30年你就见到了,相当诡异。但所有的手术与技术都代替不了SOD,它是人工永远合成不出来的原体,就像人工合成不出一滴水。

在没有SOD的脸上,显露着人i的品格。善良人与奸诈人的脸不一样。一颦一笑,脸上有主人控制不了的解密档案。苛刻的脸上看不到宽厚,冷酷的眼里绝没有热烈的光芒。每个人都是雕塑家,用品格把父母赐予的脸打扮成注解自己行为的那个人。苏联有一句谚语说:“读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从脸上能看得出来。”我起初不信,心想读一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再读《福尔摩斯探案集》加《鲁滨孙漂流记》,能看得出来吗?

我现在信服这句苏联的谚语。读经典作品的人,听古典音乐的人,不说假话的人,相貌有清气;善良的人,爱大自然的人,面有和气;高智的人,散发润气。每张脸上都有自己经营多年的风景。

林肯说:“40岁的人要为自己的脸负责。”“负责”这个词很沉重啊,好多人只想到钱了,没时间管脸。

疑中留情

高希均

 近年来使我受用不尽的一个观念,就是美国人谈话时常用的一句话:“让我给他疑中留情。”

我用两个例子来说明。

期终考试时,一名应届毕业生缺考。稍后告诉我他缺考的理由:“车子临时抛锚,没法赶来。”如果相信他的解释,准他补考,那就是“疑中留情”。

美国社会的犯罪、吸毒、自杀、离婚、贫穷等等,使人认为“这是一个富裕而不快乐”的社会,有些社会学家说,“这是工业化与都市化后难免的现象。只要我们有认定优先次序的意志,”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会渐趋缓和。我们应当给美国社会调整的能力,'疑中留情’。”

以上面的例子中,这个片语意含:善意的推断、往好处设想,再引申扩大,它也意含:再给对方一次机会、避免遽下判断,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持有这种态度,不仅反映出个人的气度与容忍,同时也可以减少猜疑与武断所带来的错误。

美国人常常被认为是天真,大概就是他们常常“疑中留情”中国人常常被认为世故,就是我们处处设防。当美国政府发现,它在国际政治中“疑中留情”。而事后演变的结果与它原告好意的假想相违背时,就产生了矫枉过正的骄矜与武断。

除了牵涉到国家安全等重大的政策之外,在处理一般事务中,“疑中留情”也是值得提倡的一个心态。上一次当,吃一次亏,误信对方一次,也许比处处设防的心理要轻松得多。也许,只有有信心的人、有气度的人,才敢、才会给别人“疑中留情”。“疑中留情”并不是无条件地轻信对方,而是有选择性地“往好处想”。

今天在台湾,各方面的竞争愈来愈剧烈。这种剧烈的竞争正是台湾进步的主因。只要这种竞争是建筑在公平与公正的原则上,我们就要全力提倡。但是,在竞争的过程中,不论是自己的参与或者旁观,都不要忘记了“竞争规则”中的一个基本精神:“疑中留情”

因此,当看到他人担任政府要职时,不要先认定这来自于他的家世或籍贯。

看到他人竞选民意代表时,不要先认定他就是贪恋权势。

看到他人发财时,不要先认定这就是逃税与投机的结果。

去掉“先入为主”的成见,才能产生“疑中留情”的气度。

有了“疑中留情”的气度,也就减少了胸中的不平之气。

在我们走向民主的过程中,如果大家能参考这句话,也许有权力的人,更能了解权力可能带来的伤害,懂得“手下留情”。

写文章的人,更能了解言论所能产生的影响力,懂得“笔下留情”。

芸芸众生,在为人处世、论政时,更能了解“再给对方一个机会”的重要,懂得“疑中留情”。

这种“往好处想”“善意的推断”的态度,将会增加人与人之间前所未有的和谐。

话  题

追问中国

何雄飞 肖锋等

《新周刊》这样描述“中国控”:“我爱你,中国——又远不止'爱’这么简单。是爱里带着哀愁,心里憋着劲,眼里含着泪水,满脑子纠结,胸中怀着一团火,又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是愿意为之奋斗终生,又在具体事情中常有无力感;是自己忍不住愤怒,但听不得外人骂她;是既相信政府又抱怨体制,是既对未来充满希望又对现实失望。”

我们都是中国人,追问中国其实就是追问我们自己…

【中国人还有梦吗】

100年来,容闳怀的是留洋梦,康有为怀的是大同梦,孙中山怀的是民主梦,陈独秀怀的是启蒙梦,楼适夷怀的是新锐梦,施蛰存怀的是尊严梦……

2009年,中国民生银行、零点咨询、旅游卫视启动新中国成立60年以来最大规模的国人梦想大调查——“中国人梦想白皮书”项目,调查发现,“奋斗”是中国人追求梦想的主线:新中国成立之初是“自我牺牲式奋斗”,改革开放时期是“求变式奋斗”,当代是“创造性奋斗”。

84.8%的中国人认同当下的中国存在“中国梦”,64.1%的中国人认为与以往各个时期相比,当下的中国最容易实现梦想。中国梦的主要类型是:创业梦、子女梦、财富梦、行走梦、卓越梦、知识梦、公益梦。而实现中国梦的最主要的因素是:勤奋努力、身体条件、技能、受教育程度和运气。

每座中国城市、每个中国人都有一个梦,你或是要上北京漂出一个未来,或是要奔海南、广州捞现金发横财,或是要跑深圳奔小康,守在上海做白领,跑到西部当矿老板……改革开放30年,中国按下快进键,人们总是“睡不着”,像拧紧发条的机器人一样,疲惫地奔逐于梦想和生活之间,诸多的梦想被挤压成“供完一套房、买上一辆车、养好一个孩子”。

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在《中国梦与中国道路》一书中提醒,实现中国梦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充满创造力和活力的公民社会;二是强有力的执政党和政府;三是稳定的社会环境。他提醒,“中国梦”很容易陷入盲目自大与不思进取的陷阱之中,变成一场“中国梦魇”。最重要的是要走好当下路上的每一步,过好每一天。(何雄飞)

【怎么看美国】

中国人把最美好的词给了这个国家。

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国这样引起中国人如此复杂的感情。它是自由开放、膜拜未来的国度,它是胡萝卜加人棒、实施双重标准的霸权象征。中国人对这个“美丽的国家”交织着好奇与憧憬、茫然与渴望、愤怒与向往。

1999年5月8日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学生们马上冲到麦当劳、肯德基门口抗议,可第二天又去美国大使馆排队等留学签证。美国对中国一贯实施双重标准,无论是人权问题还是两岸问题。

美国是中国青年渴望的新大陆,美国也是贪官逃亡的避难所。美国是中国留学生最多的国家,美国也是中国海外债务最多的国家。

中国领导人明白,倡导对外开放,首先是对美国开放。这个国家是这个星球上最成功的国家,用二百余年就成为继罗马帝国之后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国家。它是老大,好莱坞假想地球遭受外星人入侵时,是美国独力拯救人类。

可令美国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世界人民都越来越像他们,却也越来越恨他们?

中国对待美国的态度,就是对待全球化的态度:欲拒还迎。

从“中国可以说不”“阻击霸权”的愤怒,到“让全球化抱抱”的慎思,全球化是个悖论式的发展过程:既有一体化又有分裂化,既有国际化又有本土化,既有集中化又有多样化。有人称之为福音,有入咒之为灾难;有人视之为机遇,有人把它看做陷阱。

30年后,美国梦是过去时,中国梦是现在时。中国从边缘进入世界舞台核心,中国从排外到兼容,中国人的“欲望榜”前三位是:有更多钱、国家富强和周游世界。

中国人看美国是“双面美国”,同样,美国人看中国也是“双面中国”。

《时代》周刊提出美国该向中国学习的5件事:1.充满活力;2.重视教育;3.赡养老人;4.多多储蓄;5.放眼未来。

反过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美国为镜,中国需要在软实力和创意立国方面狠下工夫。(肖锋)

【网络改变了中国吗】

由技术主导的社会变革在人类历史上比比皆是,就像工业革命催生了机器大工业时代,杌器生产逐步取代了手工作业,任何技术的飞跃都会演变为社会的进步。互联网革命亦如是。中国的第一家网吧诞生于1996年,它有50台联网的电脑,每小时收费30元,其时中国网民的数量不足2万。2011年,中国有网民4.85亿、网站191万个,网络是生活工具、生活方式,也是人性展示场。

4.85亿网民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构成,他们中有官员、意见领袖、草根民众,这个族群的社会身份各有差异,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丰富性成就了网络世界的多元化。这种多元化让我们得以目睹网络问政、恶搞精神、人肉搜索等各种气质迥异的互联网作品横空出世。网络其实只是各种信息碎片的流窜通道,把碎片拼接到一起,就组成了当代中国的浮世绘。线上的中国风貌就是线下的中国实景,大喜和大悲同在,有举国欢腾的奥运盛会,也有彷徨无助的弱女邓玉娇。

互联网是技术至上的产物,在发展中却渗入了更多人性的特质。网络走到今天,网民已经不再是受众,而是主体,他们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情绪出口里参与这个国家的大喜和大悲,为邓玉娇呐喊,为“7·23”遇难者追问,沉默的大多数得以发声,少数派意见也不至被湮灭。网民既是网络内容的创造者,也是现实社会的监督者,在破坏和创造的历练中,网民成长为网络公民,网民的声音即民意的投射。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苏特在离职时留下名言:“和谐的国家生活,来自多股力量的相互抗衡和争论。”看来互联网正在实现这一点,它独有的平等属性和互通的特质让人们学会了在争议中寻找共识。

互联网提供巨大的信息空间和宽广的言论平台,它的触角还不限于此,门户网站拓展了新闻空间,社交网站拓展了沟通空间,B2C和C2C网站拓展了商业空间,搜索引擎拓展了知识空间,简而言之,它们拓展了中国人的选择空间。(胡尧熙)

【中国缺什么】

1793年,英国乔治国王特使马嘎尔尼从中国带走了一封信,信中称中国无需任何英国产品。“奉天承运皇帝敕谕英咭利国王知悉,咨尔国王远在重洋,倾心向化,特遣使恭赍表章,航海来廷,叩祝万寿……”中国真正被批准进入全球贸易体系WTO是在此后206年。

170年前,天朝乃世界之中心。鸦片战争一声炮响,打掉了天朝的尊严,让清朝知道了世界之大、竞争之烈。

近代中国与西方交往的历史是一部屈辱史。中国先是发现自己缺坚船利炮,而全套西式装备的北洋水师依然在1894年的甲午战争中覆灭。于是发现还缺先进的社会制度,便照虎画猫引进了议会制、总统制。袁世凯复辟后又发现还缺民主、科学。“五四”时期的人们纷纷拒买日货,爱国热情空前高涨,甚至妓女上街声援,小偷罢偷,可随后开始了军阀混战。有人批评说,中国人一向缺乏合作精神……

170年后,中国人民终于站起来了,中国经济总量跃升全球第二,中国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缺。

中国不缺“中国制造”,中国缺“中国创造”。“中国制造”是以牺牲子孙后代的碧水蓝天为代价的。

中国不缺历史,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对历史的反思。如何避免人治,如何抛却救世主情结,走向现代法治社会,是一个绕不开的课题。

中国不缺实用主义,但我们需要更多的未雨绸缪和细致规划,既发展经济,又保住城市文脉。

中国不缺维权意识,但维权机制有待完善。无恒产便无恒心,一切现代社会制度都无从谈起。

中国不缺潜规则,中国缺对公平、公正、公开的明规则的严格遵守。没有明规则,短期行为便盛行。

中国不缺人才,中国缺想象力。没有想象力的国家只能是急功近利的国家。

中国不缺教育,中国缺没有奥数和各种培训班的童年。中国的应试教育正以牺牲孩子的童年幸福为代价。

中国不缺“德”,中国缺“德行”。德之不行,永远只是空洞的训令。

中国不缺“心眼”,中国不缺“精明”,但唯有大智慧方能使社会产生共识。

中国不缺膜拜,中国缺共信共享的价值观。烧香拜佛不应是行贿神灵,而是求诸自己的良知。

中国不缺知识,中国缺常识。没有常识的社会只能听凭谣言四起。

中国不缺解释者,中国缺提问者;中国不缺拥护者,中国缺质疑者。

中国不缺有关部门,中国缺创意部门。

中国不缺刀柄,中国缺刀锋……(肖锋)

【大学到底怎么了】

“追求真理是大学最美好的理想和目的。”武汉大学前校长刘道玉在提到大学的责任时说,“为了追求大学之美,我国应当建成几所世界一流的大学,但必须营造象牙塔般的学术环境,否则就不可能出现世界公认的大师,形成世界公认的科学学派,做出旷古绝伦的发明创造成果。”

著名教育和文化学者杨东平认为,中国现行的教育依然沿袭了旧有的“大一统”和“行政化”思路,缺乏独立性和创造性。“本来,教育应该是生动活泼的,应该由教育家来主导。大学是区别于第一部门政府机构、第二部门企业机构的典型的第三部门,对它应该有着与政府机构和企业机构完全不同的制度设计和管理模式,但是长期以来,我们没有拿出很好的设计。”

教育的产业改革,把大学从学术象牙塔抛入商业菜市场,大学成为一家公司,学生变成了一种产品。用大学扩招来推动GDP,用大学城来拉动房地产,学术项目变成了生意,师生关系变成了老板和雇员…’

这一切来得太快而不加深思,在没有相关配套改革的前提下人人都脚步匆匆。即使是一桩生意,它也是没有成熟商业规划、没有文化附加值、不能让消费者感到愉快的生意。

这就是如今的“大学病”。就算大学是一家公司,也请做一个对产品负责、对消费者负责,有文化附加值、有向心力、有良好企业文化的好公司。(陈漠)

【还敢爱吗】

“我爱你。”“滚。”一出最短的悲剧。过去它的发生多半是因为没有感觉,而现在也可能是因为没有钱。

15年前,爱情常在道德感和社会眼光里挣扎,但还没跟GDP挂钩。而在今天,不先谈妥车和房,谁又来跟你谈情呢?物质是基础,人人都这样讲,仿佛爱情一定要在送过玫瑰、吃过大餐、游过车河、查过房产证之后才能发生。所谓的般配,不过是一种资源交换——美貌可以换来优渥生活,这成了人们习以为常的逻辑。

关于爱情,人们要说的话、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信心和安全感却越来越少。七夕节卖出平时n倍的鲜花、钻戒、爱情婚姻保险。“微情书”得到热烈响应,人们急于在微博或者社交网站上公布自己的爱情细节,表决心,仿佛得到祝福比得到幸福更重要。

与此同时,爱情却在加速度地失落。全国民政事业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第一季度,中国共有46.5万对夫妻离婚,平均每天有5000多对夫妻分道扬镳。

有人为“90后”的爱情忧心忡忡。北京抽样调查过70所中学的5000多名初二学生,其中65%有心理障碍的孩子都来自“问题家庭”,父母的不和与分离,如同笼罩在孩子人生路上的阴霾。他们得到的关心和抚养也许半分都不少,却不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模式”了。

到那时,我们可能无法问这些孩子:“还敢爱吗?”因为他们会反问你:“什么是爱?”

爱情的前提、过程和结局越来越复杂,有时甚至要核算成本和收益,这是那些泣血歌颂爱情的诗人没有想到的。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古典主义的爱情体验在今天的中国还能得到响应吗?6000多级“爱情天梯”、50多年遁入深山的姐弟恋,这现实主义的爱情故事在今天的中国还会发生吗?

不管你敢不敢、想不想,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个时刻,命定的时刻,谁也无法逃脱。那个时刻你感受到爱情。

88岁的日本电影大师铃木清顺再婚了,妻子只有40岁。他身体不好,常年坐在轮椅上,“一个人生活非常危险”。这种婚姻模式在中国常被认为是年轻女人贪图钱财,却没有人想过,即使是年老体衰者,渴望爱的心一点也不会衰竭。所以哪怕像海夫纳那样丢脸,哪怕冒着人财两失的风险,他们也愿意再试一次。

爱情不是谁给的,而是一种内在的热情和驱动力。略萨说:“爱可以丰富一个人的人生,爱是非常私人化的,虽然爱情被人们津乐道,但是你很难对爱有准确的描述。简而言之,爱最好是去体验,而不是被描述。”

社会之窗

微博改变中国

陈敏

微博,正在成为撬动中国的一个微小杠杆,有造成飓风和掀起海浪的蝴蝶效应。

美国《纽约时报》称:“微博改变了中国人取信息的方式……是一种能观察中国在发生什么实时民意调查系统。”分析人士还表示,微博并一种激进主义,而是一种自由表达。加拿大某报形容,“中国微博正从单纯的社交工具,变身成舆论监督利器。”

在发生巨变的国际传媒环境中,微博这种人化的媒体使平民和政府平等对话,在名人和“丝”之间架起桥梁,绕过各种出版媒介,让碎片的信息迅捷传播——哪怕再弱小的声音,都可能扩大无穷倍,进而震撼世界。

微博是一场平民狂欢。普通人从接受者变成传播者,在微博上即时直播突发事件,从去年甘舟曲的泥石流到今年北京的大雨,都不漏过;凡人也可变身达人,比如广州的微博“冷笑话精选”拥有粉丝488万,人气仍在攀升。

微博制造光荣和阴谋。慈善家、落难者、“雷锋”同志或者无名英雄等等,总能在微博上一呼百应。同时网络推手们也在微博里寻找人和事,作为情绪的发泄点,而营销者们则借助微博不断炒作,制造热点和看点。

微博让高高在上的官方机构放低姿态,与公众沟通。很多地方的政府官员通过微博发布信息、了解民意。据复旦大学“舆情与传播研究实验室”统计,截至2011年3月20日,全国范围内共有实名认证的政务机构微博1708个,政府官员微博720个,已开通政务微博的地域几乎遍及全国。管理者们以此为工具,公开信息,澄清谣言,应对危机。

微博在中国悄然兴起,迅速壮大,衍生出“全民记者”“围观中国”之现象,在推动公民社会成熟的同时,也锻造了一把藏着锐和钝的双刃剑。

【今天你“围脖”了吗】

“刚在跑步机上走了半小时,出了一身汗,感觉不错。有两个多星期没跑了,要是能坚持效果应该不错。”这是新浪CEO兼总裁曹国伟的第一条微博,2009年9月14日傍晚从手机上传,当时新浪微博刚刚兴起。

这条平淡的微博,被转发3次、评论34次,之后掀起了互联网各大网站新的浴血鏖战,成为网络新的激情和生命力来源。不到一年,新浪微博已经风云突起,傲视群雄,而曹国伟本人也因此获得2010年度“十大华人经济领袖”称号。

2010年4月6日,凤凰网微博开始邀请内测。至此,新浪、搜狐、腾讯、网易、凤凰网五大门户网站已经先后推出微博产品,微博人气迅速超越博客、论坛,大受青睐。

同为新工具,各大网站的微博口号并不一样。

新浪微博是“随时分享身边的新鲜事”,记录精彩,记录生活;腾讯微博则很亲民,“你的心声,世界的回声”;网易微博专注个性化,要做“有态度的微博”;拥有国际化视野的凤凰微博,期望“点滴生活,精彩世界”;搜狐微博继续发展名人战略,张朝阳亲自上阵,并且邀请赵本山、李连杰等好友加入,把“来搜狐微博看我”的大广告印上了北京、上海等都市的公共汽车……

微博用户呈现井喷式增长,据上海交通大学舆情研究实验室发布的《2010中国微博年度报告》预测,“微博用户的爆发性增长将出现在2012年至2013年左右,市场将在2013年进入成熟期”。

报告指出,眼下,微博的当务之急是探索成熟的产品运作和盈利模式。

微博如何盈利存活?对此,中国微博的始祖曹国伟显得很淡定。近日接受CNN采访时,他表示,截至4月底,新浪微博注册用户数达到1.4亿,目前仍在快速增长,新浪“首要任务是做好产品并扩大平台”。最新报道则称,新浪微博将在第三季度向小规模用户推出虚拟货币——“微币”,这个盈利渠道是否畅通,仍有待检验。

腾讯微博事业部总经理邢宏宇透露,截至5月,腾讯微博用户数量已超过2亿。“但今年腾讯微博依旧不考虑盈利的问题,仍将把提升用户体验放在首位。”搜狐张朝阳也坚称搜狐微博“暂不考虑商业模式,将继续抢夺市场份额”。

作为微博“鼻祖”的美国Twitter公司,成立于2006年,至今仍没有核心的盈利模式。它以“what’shappening”为口号,允许用户每次发送不超过140字的即时信息,向商业用户收费来获取收入。和国内微博不同的是,Twitter仅仅审查客户发布的广告信息,并不限制暴力、诽谤、色情等言论的上传。而国内则投入巨大的成本来审查原创微博,如新浪的自动监控系统,分区域、等级进行不间断检测。

此外,新浪、腾讯等主流微博平台有个心照不宣的共同点:微博暂时不可注销。这说明各大门户网站的微博用户将只增不减,竞争愈演愈烈。

伴随新科技在网络平台的高频率运用,或许微博将不断完善,历久弥新,或许会被“小博”“中博”之类的新传播方式完全淘汰。

明天不可预测,今天,你“围脖”了吗?

【如何善用这把双刃剑】

一条微博只有短短140字,渗透性却极强。

上海谢耕耘教授有个形象的对比:“一种传播媒体普及到5000万人,收音机用了38年,电视机用了13年,互联网用了4年,而微博只用了14个月。”

每天都有新微博。这140字的游戏似乎让人欲罢不能,能上天入地,从时政聊到八卦。来看某网站微博首页近日滚动的热门话题:“姚明退役、杭州最美妈妈、快乐女声、京沪高铁故障、《变形金刚3》、假洋牌风波、帮助微力量”等等。

极具娱乐性。一部卖座电影、一位退役的篮球明星、一档选秀节目,都有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在谈论。

有好人好事。杭州妈妈吴菊萍徒手接住不慎从10楼跌落的陌生女童,被誉为“最美妈妈”;一档民生公益节目“帮助微力量”与观众积极互动,你坐着看电视,就可以日行一善。

有公民监督。京沪高铁四天三起故障,引发网友对铁道部服务意识和技术保障的质疑。

有斥责鄙薄。“达芬奇”天价家具被揭露属于假洋牌,有网友调侃:“郭美美还没走呢,又来了个达芬奇,生活每天都像在看电影。”

微博带来信息的快速传播和沟通,公开透明地推动公共事务,同时又兼具娱乐性。惜字如金的潘石屹、“海归”李开复、“大嘴”明星姚晨、台湾人气主持蔡康永等名人也是“微博控”。

政府机构、企业单位、医院、大学也纷纷成立官方微搏,发布信息,提升人气。

今年6月1日,中国平安官方微博发起了以“一次转发一瓶水”为主题的公益活动。参与者每转发微博一次,中国平安即向旱区的平安希望小学捐赠1瓶饮用水。截至6月l5日活动结束,微博转发超过23万次。

政府的微博也如雨后春笋。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年初的一次会议中,就号召领导干部带头开微博,不做网络“菜鸟”,通过网络了解民情、汇集民智,使网络民意能够在领导决策和政策执行当中体现出来。

另一方面,微博对个人隐私的人肉搜索,对谣言不负责任的转播,以及信息碎片带来的快餐式阅读,又让人不无隐忧。

42岁的凤凰新媒体CEO刘爽曾说:“微博是个屁!”

此言一出,板砖四起。凤凰网编辑不敢删掉一条骂帖,因为刘爽认为观点的交锋才是网络的王道。他认可微博的生命力,尤其微博代表民众和政府对话,消除话语不对称空间,对历史的推动力巨大。“但微博只有140个字,在微博里产生不了逻辑,没有事实,就是口水,就是观点。如果你有个孩子,让他看大量口水的话,对他知识的获取和逻辑思考能力的建立是极为有害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依然坚持'微博是个屁’!”

不过,凤凰网仍然配置了微博。CEO的个人情怀让位于网民需求。

皇明太阳能董事长黄鸣也在博客上撰文,说微博使人脑“沙漠化”。“如果文化是浩瀚的大海,博客就是海边的贝壳,微博就是海滩上的细沙。当我们日益沉浸在140字的微博盛宴里时,我们可能在创造一个文化的沙漠,我们用微博淹没一切的同时,一切也会被微博淹没……”

微博在改变中国人的交流传播方式,但微博也只能是微博,容量和深度都有限。我们的消息平台、阅读态度、思考习惯乃至公民抱负,如果只是经由一个限发140字的新发媒体造就或者宣泄,那只能反证这个民族的孱弱。

对“微”力量正视不回避,善用不滥用,既知其利也知其弊,小小微博,方能体现泱泱大国的智慧和气度。

人  生

人 世 间

用生命回馈爱情

玄圭

做了母亲的韩蕊,还没有见过儿子一面。儿子铁蛋出生后被紧急送往儿童重症监护室,她没有见到;孩子满月出院后又被家人送回了老家,她还是没见到;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百天,丈夫、父母却仍不让他们相见。

直到2011年6月18日,儿子出生第110天时,韩蕊才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儿子。

为什么孩子出生110天后,才能与妈妈第一次相见呢?

【回馈爱情有很多种方式,她却仅此一种】

2011年2月7日,怀孕27周的韩蕊在丈夫兰凯的陪同下,来到北京北医三院做孕检。“胎儿很健康。”大夫说完后顿了顿,“但是,得赶紧拿掉……”医生欲言又止,兰凯已猜出八九分。

在韩蕊的左大腿上,有一个用手就能摸到的鸡蛋大小的肿瘤,一迈步就疼得钻心。“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这个词再次跳入兰凯的眼中时,他比谁都明白:妻子再一次站在了生命的风口浪尖,癌症复发且来势凶猛。这是兰凯和妻子3年来一直在回避和害怕的事情,但是,最害怕的终于还是来了。

病情刻不容缓,趁着癌细胞还未转移,得马上做截肢手术。截肢手术前,先得做引产手术。韩蕊却拼命摇头:“不!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要生下来!”在生命和孩子之间,这个28岁的女子选择了后者。没人能说服她放弃孩子.她说:“回馈爱情有很多种方式,但对我来说,却只有做母亲这一种……”

2006年9月,武汉。当时,兰凯刚考入中国地质大学读博士,韩蕊则在湖北美术学院读研二。一个是来自湖北仙桃农村,一心读书正在考GRE准备出国留学的“书呆子”;一个是来自河北邢台,喜欢看宫崎骏动画,被称为“动画才女”的艺术系女生。兰凯的本科同学正好是韩蕊的研究生同学,觉得他们俩很登对,极力撮合他们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湖北美院外的一家小餐馆。韩蕊梳着高马尾,穿着白色套头衫、工装短裤、白球鞋。她对瘦瘦的、戴着眼镜的博士生没啥好感,尤其当她客气道:“要不这顿饭我请你吧?”兰凯竟然说:“好啊,好啊。”韩蕊知道,她跟这个男人肯定没戏了。

隔了几天,兰凯却不识趣地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刚拿了笔稿费,想请她吃饭。韩蕊想了想,得把那顿吃回来,于是揣着一大堆肯德基的优惠券欣然赴约。第二次见面,兰凯变成了话痨。他跟韩蕊说,他多次考GRE都取得高分,但因为想进的“全美排名前十”的大学只提供3/4奖学金,就放弃了。韩蕊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还挺有志向的。”第三次见面,兰凯把自己刚拿到的一笔稿费寄给了父母,韩蕊心里再次“咯噔”一下:“这人还挺孝顺的。”第四次见面,看见西装革履的兰凯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时,她的心又一次“咯噔”了:“这男人还挺帅的。”

然后她跟他说:“要不,咱俩就好了吧!”不能因为癌痉就做逃兵,他耍娶这个“小瘸子”

这场爱情进行得温润如水。每隔两天,兰凯从中国地质大学坐公交车去湖北美术学院看韩蕊;每天晚上,在学校操场跑步的兰凯都会一边跑一边给韩蕊打电话。很奇怪,她就喜欢这个男人边跑步边跟自己说话的感觉,那些急促的、激动的、滚落着汗珠的情话,带给她许多快乐。

恋爱近一年,韩蕊硕士毕业,应聘到江汉大学做老师。兰凯放弃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中石化设在河南濮阳的博士后点深造。他们相约两年后在武汉买套房子,然后结婚。

【命运转折得毫无征兆。】

2008年8月的一天,韩蕊突然觉得左大腿根部一阵接一阵地疼,当她迈步走路时,疼痛瞬间波及全身。医生检查后说,关节损伤,卧床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疼痛愈来愈烈,没过几天韩蕊就无法走路了。兰凯带她去医院做核磁共振,发现韩蕊左大腿根部有个鸡蛋黄大小的肿瘤,确诊为早期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她哭得昏天黑地,哭完之后跟他说:“分手!死也要分!”

兰凯笑着说:“你死不了的,我偏不分!”趁癌细胞没有扩散,医院建议马上做手术。兰凯说服了韩蕊,她最终乖乖地接受了。手术过后,韩蕊成了个“小瘸子”,走路无法控制平衡,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2009年春节,韩蕊忘乎所以地跳上一个台阶,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兰凯一把将她拽起来拥进怀中。她再次说:“分手吧。”

她说得轻巧,心却似刀割。男友刚26岁,品学兼优,前途无量,如果甩掉自己这个“小瘸子”,就可以出国留学,然后找个好女人,一生都会幸福。更重要的是,韩蕊知道,一个贫寒农家千辛万苦培养出一个博士,父母怎么能接受他迎娶一个患绝症的女孩?

但兰凯却死不分手。因为他记得,第一次带韩蕊回家时,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在父母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帮妈妈做饭、跟爸爸聊天、为弟弟画漫画的情景;他更忘不了去年夏天,当韩蕊得知他要去西安打工的父母正在火车站倒车时,她匆匆赶过去给他们送面包、矿泉水和小药箱……

这个女孩从未嫌弃过自己的贫穷和寒酸,他义怎么能在她最危难时离开?2009年6月8日,兰凯瞒着父母迎娶了韩蕊。兰凯的结婚感言很简单:“无论生死、疾病、贫穷或富贵,都要不离不弃。”

爱情击退了病魔,韩蕊体内的癌细胞没再滋生。她走路虽然还不稳当,但疼痛不再那么明显。结婚一周年,经复查确认韩蕊体内没有癌细胞了。她问医生:“我可以怀孕吗?”医生说:“如果你很想做母亲的话,可以试试,但也有50%的风险。”身体健康的孕妇还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呢,韩蕊想,50%做母亲的机会,这仗容易打赢。

2010年8月,当韩蕊把自己怀孕5周的消息告诉兰凯时,他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我和韩蕊去年结婚了,现在您快要当奶奶了……”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后,兰凯把电话递给了韩蕊。婆婆说:“孩子,怀孕很辛苦,你要好好保重。”

“一定要乖乖的哦。”韩蕊摸着肚子轻轻地说完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腿,“你也要乖乖的,到时好让宝宝坐在上面骑马马。”

她只不过想要做一个母亲,没想到这么自然的选择却要面临死神的威胁。

【一个脆弱女子如何变成坚强的母亲】

怀孕头两个月,韩蕊的妊娠反应强烈,嗜睡、四肢肿胀、吃啥吐啥。她觉得是胎儿太调皮,哪里想到这是灾难再次汹涌来袭的前兆。2011年2月,韩蕊和丈夫回河北邢台过年。左边大腿根部的疼痛开始如影随形,她隐约摸到腿上有一个一捏就疼的小圆球。不祥的预感,癌症复发了!但韩蕊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2011年正月初五,疼得晕厥过去的韩蕊被兰凯和妈妈带到北京。北医三院的医生背着韩蕊骂兰凯:“你妻子怀孕27周了,但癌症已是晚期!你想当爹想疯了吗?”

非要说谁疯了的话,这人应当是韩蕊。

2011年情人节,兰凯第一次给妻子送花,一大束郁金香。怀抱那怒放的花儿,韩蕊“胁迫”丈夫和妈妈将自己带回邢台的家。医生说如果不马上住院化疗,她最多还有3个月的生命。但韩蕊要做妈妈,不能输液,更不能接受化疗,为了孩子,她准备任癌细胞肆虐。

短短一星期,韩蕊左大腿的周长就增加了10厘米,当疼痛疯狂袭击她时,韩蕊咬牙揪着床单。妈妈哭着劝她:“把孩子做掉吧,妈妈不想失去你啊!”韩蕊却顾左右而言他:“小东西踢了我一下,哈哈,又踢了我一下,真是母子同心啊!”

2月16日清晨,突然而至的疼痛让韩蕊晕了过去。昏迷中她喊:“我不能吃药!得马上去医院生孩子!”兰凯马上带着韩蕊来到北京,但是找了多家医院,却没有一家接受她。这实在是个“麻烦孕妇”,癌症二度复发且是晚期,而孕期也只有29周。

左大腿周长已从一个月前的62厘米猛增到了93厘米!肿瘤己变成了一个成人的拳头那么大!预产期是2011年4月29日,但按照韩蕊病情的发展,再撑两个月,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最后,兰凯带着韩蕊又来到了北医三院。兰凯声泪俱下的央求以及韩蕊坚持要做母亲的无畏决心,打动了曾经为韩蕊看过病的医生。专家经过多次会诊后,决定给韩蕊做剖宫产手术。2月28日,麻醉科、产科、新生儿科、肿瘤科等共20多位医生严阵以待,迎接一场吉凶未卜的剖宫产手术。

肿瘤已蔓延至韩蕊的大腿根部,手术如果稍不小心就会导致癌细胞向子宫扩散,从而使伤口无法缝合导致大出血。考虑到韩蕊的身体,医生为她实施了全麻,但如果麻药通过脐带进入胎儿体内,胎儿就会有生命危险。

兰凯守在手术室外,度秒如年。手术比原来计划的延长了一小时,当兰凯几乎绝望了时,终于听到有人叫:“韩蕊的家属,生了,男孩,四斤一两……”

韩蕊终于做了母亲,但是,更大的磨难也随之而来……

【我爱过、被爱过,当过女儿、做过母亲,值了】

产后的韩蕊高烧41℃,陷入重度昏迷,被送往重症监护室;早产的儿子心肺功能不全,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母子不能相见,兰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亲人被护士推着朝重症监护室狂奔而去。

下午,孩子呼吸困难,兰凯收到了儿子的“病危通知书”,6700元一支用于扩张肺部的药,一连用了两支才让他呼吸正常。孩子刚转危为安,妻子的“病危通知书”又递到了他的手里。

之后半个月,儿子的治疗费花了近10万元后身体状况才基本稳定。3月10日,韩蕊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兰凯告诉她:“孩子很健康,长得像你。”韩蕊哭出声来,她说:“给孩子取名铁蛋吧,希望他能像钢铁一样坚强和结实。”

也许是母子心有灵犀,就在韩蕊给儿子取名“铁蛋”的当晚,小家伙竟然破天荒地喝了40毫升的奶。3月12日,铁蛋从监护室转到新生儿病房,但身上的引流管还没有撤掉,动不动就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戴上呼吸机。但是,兰凯每次带给韩蕊的消息,永远是儿子健康平安。

而此时,韩蕊的左大腿周长突破100厘米,肿瘤扩大到4个鸡蛋那么大,无休止的疼痛让她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每当疼痛无法抵挡时,韩蕊就看丈夫手机里收藏的儿子的照片,听他手机里录的儿子的啼哭声。照片上的孩子正酣然入睡,小嘴嘟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她,韩蕊看着看着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北医三院病房紧张,韩蕊从昏迷中醒来后高烧也退了,便被转到位于平谷的岳协医院肿瘤科,儿子铁蛋则继续住在北医三院。连续半个月,兰凯每天往返于市内和郊区,那些无法跟外人诉说的奔波劳累、妻儿随时都可能离去的恐惧,让他实在扛不住了。他趁坐公共汽车时,用一张报纸遮住脸偷偷地流泪……但当他出现在妻子面前时,则永远是一脸轻松的笑容:“铁蛋能喝120毫升的奶了……”实际上,小家伙还只能喝80毫升。

兰凯还会跟儿子叨叨:“铁蛋,你妈妈叫韩蕊。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漫画画得特别好。她怀你时吃了不少苦呢……”

2011年4月初,高烧彻底退去后韩蕊开始接受化疗。铁蛋也创造了生命奇迹,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体重达到了6斤3两,身长也增加了4厘米。韩蕊的姑姑把铁蛋接回河北邢台的家。每隔一星期,兰凯都会抽空回去看儿子,给铁蛋穿上韩蕊住院前为他买的衣服,拍了照片和视频,然后再带给韩蕊看。看着视频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韩蕊笑着说:“即使做截肢手术我也不怕了,我还有手可以抱铁蛋呢。”

韩蕊生孩子前医生曾说,如果癌细胞没有扩散,做截肢手术可以保住性命。但因为高烧耽误了时间,医生发现,癌细胞有向肺部扩散的迹象。如果检查后证实癌细胞扩散了,那么,即便做了截肢手术,韩蕊的生命也岌岌町危。

仅有的积蓄很快用光了,兰凯已经负债累累。家住北京通州区的一个阿姨得知情况后打电话要给他捐款。兰凯说:“阿姨,您给我打来电话就是最好的安慰。我和韩蕊都还很年轻,钱,我们自己能挣。”为了不让最疼爱自己的爷爷知道实情,韩蕊也拒绝了媒体的采访。

2011年5月1日,兰凯的一个大学同学偶然知道了他们的事情。24个同学,短短一天凑了15万元。3位同学从外地赶到了北京,他们对兰凯说:“人在做,天在看,你是个真正的男人!”

2011年6月1日,医生最后确诊: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韩蕊的肺部。这一次,兰凯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韩蕊。当他离开病房独自坐在笔者面前时,这位从妻子生下孩子后,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两小时的男人,数次泪落无声。他哭,不只是因为已经负债累累,不只是因为儿子因早产视力不佳、肺部发育不全,更是因为,他担心韩蕊会随时离去。

6月18日,韩蕊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铁蛋,同时她也终于答应了笔者相约许久的采访。她说:“我不怕死,因为我来过、爱过,还做了母亲。我只想告诉大家,一定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一定要快乐、勇敢、真诚地对待爱情和生活。”

人生之旅

姚明的告密信

 (美)莱斯利·亚历山大  谢素军 译

那天晚上12点37分,网页的E-mail提示意外地“嘀”了一声,我收到一封来信,是关于姚明的。

这让我回忆起9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段,同样是关于姚明,我收到了一封告密信。一位来自中国的热心球迷警告我,他对姚明很熟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姚明的状态了,他慎重地在信里分析了姚明的身高、体重、转身、跳投等方面存在的缺陷。这确实吓出了我一身冷汗,他竟然连姚明受了多少伤、什么地方容易受致命伤都告诉了我,毫无疑问,写信的人非常熟悉姚明。

中国有句俗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姚明真如信中所说,那我作为火箭队的老板可就亏大了,必须趁着他那圈状元的光环尚未退去,早点寻个好价钱交换出去。所以,收到信的第二天,我便秘密地组织了一个针对姚明的调查组。

我想,后来我在福布斯NBA财富榜上一跃排到了第9名,财富陡增至12亿,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这封告密信。因为它,我真正地了解了姚明。他确实受过伤,但在身高上极具优势,在体力上超越了一般的东方人,在速度上更是难能可贵,总之,那次源于告密信的调查促使我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姚明应该是核心,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中国的NBA市场就像那封告密信所隐藏的商机一样,十几亿人关注姚明,每一场火箭队的比赛收视率都处在联盟前列,我的火箭队能不赚钱吗?谢谢你,姚明!谢谢你,告密者!

9年过去了,我没想到还会受到一封信,而且依旧是关于姚明的,同样是对姚明的身体状况、运动状态的分析,同样列出了种种不利于姚明的信息。但我的心情却与9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后面落款的位置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姚明”两个字。

我相信这封信是姚明自己写的。虽然我一向冷静,但这封信的内容写得非常诚恳,不怕大家笑话,用老伴的话说,我看得简直有点老泪纵横了。

姚明告诉我,他萌生了退役的想法,岁月不饶人,应该把位置让给新人。这些话我都可以理解,但让我震惊的话在最后。姚明说:“对于这个邮箱,你一定似曾相识吧。现在可以告诉你了,9年前的那封告密信,是我自己写的。”

姚明竟然自己告自己!但细细想来,他真是个聪明人。一个中国篮球选手进军NBA非常不容易,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让自己的名字跳出来,让自己的实力摆出来。他做到了,那封告密信的目的不是告密,而是挑战和宣言。

但姚明第二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他是真的要离开了。他那么坦诚,我又怎么可以耍什么花招呢?他是个聪明的“小巨人”,我可不想做一个愚蠢的“小老板”而得罪所有中国球迷。

我得向姚明学习,要想让自己的球队占据有利位置,首先得有实力,其次便是向媒体、球迷写一封“告密信”。人生的种种比赛,皆不过如此。

学佛不要求佛

姜钦峰

据台湾民意调查显示,2010年“台湾最受信任的人物榜”中,证严法师高居榜首位置。对于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这位古稀老人当之无愧。近半个世纪以来,由她亲手创办的慈善机构“慈济志业”,从小小的台湾花莲起步,如今已遍布全球六十个国家,为无数人造福。她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种族和国界。

她原本出生于富裕家庭,二十四岁在台湾花莲县普明寺出家,师傅为她取法号证严。从此,年轻的证严一心向佛,每日与青灯黄卷为伴,参禅苦修。晨钟暮鼓,与世无争,原以为一辈子就将这么过下去。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有一天,证严去寺庙附近的一家私人诊所,无意中看到地上有一摊血迹。询问得知,原来是附近的一位孕妇难产,山上医疗条件有限,亲属用担架抬孕妇走了八个小时山路,终于赶到大医院,但由于交不出八千元保证金,又被赶了出来。证严不知道那对母子的命运如何,那一摊耀眼的鲜红,却始终在眼前萦绕,挥之不去。她从此发愿,要建立一个穷人帮助穷人的组织,并在花莲建一个设施齐全、不收取任何保证金的医院。

1966年,由证严法师倡导的“佛教克难慈济功德会”成立,以帮助穷苦大众为使命。这一年,她二十九岁。建医院至少需要八亿台币,对这个小小的出家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为了募集善款,她开始以出世之身,行入世之道,四处游说募捐。以致于,有的人见到她就赶紧躲避。慈济功德会成立之初,只有三十多名庭主妇参加,几乎没有人相信,她能建成一座医院。有人说她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甚至怀疑她借机敛财。面对挫折和流言蜚语,她丝毫没有动摇,举办各种募捐活动。她自己过简陋清贫的生活,却一次次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奔走呼告,微弱的呼声渐渐引起关注,越来越多人被她的真诚打动。

以洗头为业的阿桃捐了一万美元,这相当于她为别人洗三千次头的收入。不仅如此,她还向顾客募捐,劝每位客人为医院捐一张病床,不少人居然被她说服,愿意捐款。越来越多像阿桃这样的普通人,纷纷加入进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终于变成现实,一九八六年,花莲慈济医院建成启用。经济贫困的人在这里看病,不仅可以免去全部医疗费用,有的还能得到生活补助。

当最初的理想实现后,她慈善的脚步并未停止。在证严法师的精神感召下,如今慈济志工已遍布全球,其中不乏名人政要,他们为当地百姓提供医疗服务,并积极参与救灾。汶川地震、印尼地震……哪里里有灾难疾苦,哪里里就有她清瘦的身影。在许多信徒眼中,证严法师就是真正的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曾经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病重的孩子找到证严法师,求她给孩子“摸顶”,帮助驱病消灾。证严法师慈爱地抚摸孩子的头顶,看这位虔诚的母亲说:“如果我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就不用奔波忙碌,到处募捐盖医院了。”

一语道破,证严法师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凡间女子。她总是教导身边的弟子和信众:“学佛不要求佛,要学习佛陀的人格:大慈悲、大智能和大勇气。”这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最初只有三十多名追随她的信众,如今能在全世界发展到上千万之众。学佛不要求佛,则世人皆可成佛,只要有一颗仁慈的心。

青年一代

莫慌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蒋方舟

高中三年,大学三年——今年是我一个人生活的第六个年头。虽然满眼都是熟人朋友,见面打招呼,笑着说些应景的话,但也不算进入彼此的世界。大家在谈论着什么,都以为我已经离开了,我才瓮声瓮气地在角落里说几句话,大家惊得一个冷战,仿佛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冷风。

海予有诗:“明天,明天起来后我要重新做人……挥霍我自己的青春,然后放弃爱情的王位,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越是离家万里,所在的城市越是大而不当,铁石心肠的决心就越坚决。这样心态的人越来越多。我也一直想绷出冷漠的老脸来,才半天就“扑哧”泄气——还没有挥霍过什么,那就莫慌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社会旱远去了温良恭俭让的文化,而变成了紧张的“武化”氛围,人人肋骨磨肋骨,撞得生疼,温暖变成了某种守株待兔也等不来的东西。人像原始人一样,赤身裸体生活在一个冰冷无比的世界里,冷得要死,冻得生病,只能自己琢磨能暖和起来的办法,笨拙而试探性地开始钻木取火,过程漫长得貌似徒劳,但有足够的耐心就会有火星。

宿舍楼下有个小保安,可能是比我还小的女孩,每天晚上裹在军大衣里值夜班,我上楼看到她总是觉得非常凄苦。后来好几次,我半夜下楼,都看到她和隔壁楼的男保安调笑打闹,男保安看她冷,买了个煎饼要喂她吃,她左右躲闪。他们是一对儿,但只能等到三更半夜,全楼的人都睡了,监视器也累了,才能擅离职守,幽会一会儿。俗语说:“诸神不在,为偷窃。”我每次看到他们违反规定,浮生偷得半夜情,都觉得非常可爱。

于是,温暖只能来自于陌生感,或者说,这是对现实生活的膈应。我花了太多时间埋头看书写稿,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学校周围。好不容易出一趟街,日常生活都成了立体凸起的浮世绘,是活动起来的《清明上河图》。我从某种离群索居、远离人世的角度,真心诚意地赞美一个市民的世界。

清华大学校门口有一群“黑车”司机,没有生意做时,他们一般都站在车外说话,说好吃的,说彼此的老婆,话题永远一样,风雨无阻。似乎即使世界末日来了,他们还是说这些琐碎的事情。我每次经过他们周围都走得很慢,从他们身上获得对生活的耐心。

世界已经寒冷至此,我们只能清除成见,洗净记忆,翻个身,叹口气,重新再来。要获得温暖,只能这样重新活一遍。这一遍,要宽容些,试着理解别人的虚荣、欲望和平常琐事。恶俗地说,换种活法,“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惊喜”,而且这种惊喜也并非乡愿。

我从去年开始上微博,关注和追随每件大事。众人痛哭时同哭.众人讨伐时助拳。关上电脑,回归现实只剩下恍惚。一方面觉得生活还是要继续,另一方面却又觉得生活无法再继续。因为在对他人不幸的愤怒中,已然陷入了对乌托邦的热烈呼唤与向往。

可是,什么又是乌托邦呢?人人皆幸福就是乌托邦。可是,什么又是人人皆幸福呢?前两天,我在家属区的楼下看到一个老奶奶在艳阳下晒她的寿衣,寿衣再华丽也是徒然铺陈,可老奶奶表情安详,默认了生死对她的安排。乌托邦并不存在,那么就安然接受和拥抱。

两代之间

苏醒的母亲

张抗抗

【一】

那天清晨6点多钟,书房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我被铃声吵醒,心里怪着这个太早的电话,不接,翻身又睡。过了一会儿,铃声又起,在寂静中响得惊心动魄。我心里迷迷糊糊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杭州家里出了什么事吧?顿时惊醒,跳下床直奔电话。一听到话筒里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我的脑子“嗡”的一下,抓着话筒的手都颤抖了。

年近80岁的母亲长期患高血压,令我一直牵挂悬心。这个秋天的早晨,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母亲猝发脑出血,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准备手术。放下电话,我浑身瘫软。然而,当天飞往杭州的机票只剩下晚上的最后一个航班了。

在黑暗中上升,穿越浓云密布的天空,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安装在飞机上的零部件,没有知觉,没有思维。我只是躯体在飞行,而心早已先期到达了。

我真的不敢想,万一失去了母亲,我们全家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多少欢乐可言?

飞机降落在萧山机场,我像一颗子弹,从舱门快速发射出去,“子弹”在长长的通道中一次次迅疾地拐弯。我的腿却绵软无力,犹如一团飘忽不定的雾气,被风一吹就会散了。

【二】

走进重症监护室的最初那一刻,我找不到母亲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会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仅仅一天,脑部手术后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母亲,整个面部都萎缩变形了,口腔、鼻腔和身上到处插满管子,头项上敷着大面积的厚纱布。那时我才发现母亲没有头发了,那花白而粗硬的头发,由于做手术完全被剃光,露出了青灰色的头皮。没有头发的母亲不像我的母亲了。

手术成功地清除了母亲脑部表层的淤血,家人和亲友们都松了口气,然后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整日整夜地守候,焦虑而充满希望地等待,等待母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每天上午下午两次短暂的半小时探视时间,被我们分分秒秒珍惜着轮流使用。我无数次俯身在母亲耳边轻声呼唤:“妈妈,妈妈,您听到我在叫您吗?妈妈,您快点醒来……”

等待是如此漫长,一年?一个世纪?时间似乎停止了。母亲沉睡的身子把钟表的指针压住了。那些日子我才知道,“时间”是会由于母亲的昏迷而昏迷的。

两天以后的一个上午,母亲的眼皮在灯光下开始微微战栗。那个瞬间,我脚下的地板也随之战栗。母亲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阴郁的天空云开雾散,整座城市所有的窗户都好像一扇一扇地突然敞开了。

然而母亲不能说话。她仍然只能依赖呼吸机维持生命,她的嘴被管子堵住了。许多时候,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长久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暗自担心苏醒过来的母亲也许永远不会说话了。假如母亲不再说话,我们说再多的话,有谁来回应呢?苏醒后睁开了眼睛的母亲,意识依然是模糊的,只能用她茫然的眼神注视我们。那个时刻,整个世界都与她一同沉默了。

【三】

母亲开口说话,是在呼吸机拔掉后的第二天晚上。那天晚上恰好是妹妹值班,她从医院打电话回来,兴奋地告诉我们“妈妈会说话了”,我和父亲当时最直接的反应是说不出话来。母亲会说话了,我们反倒高兴得不会说话了。

妹妹很晚才回家,她说母亲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话,反反复复地说:“太可怕了……这个地方真是可怕啊……”妹妹说:“我是婴音。”母亲说:“你站在一个冰冷的地方……”她的话断断续续不连贯,又说起许多从前的事情,意思不大好懂。但不管怎样,我们的母亲会说话了,母亲的声音、表情和思维,正从半醒半睡中一点一点复苏。

清晨疾奔医院病房,悄悄走到母亲的床边。我问:“妈妈,认识我吗?”

母亲用力地点头,却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说:“妈妈,是我呀,抗抗来了。”

由于插管子损伤了喉咙,母亲的声音变得粗哑低沉。她复述了一遍我的话,那句话却变成了:“妈妈来了。”

我纠正她:“是抗抗来了。”

她固执地重复强调说:“妈妈来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妈妈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我遥远的童年时代传来:“别怕,妈妈来了。”——在母亲苏醒后的最初时段,在母亲依然昏沉疲惫的意识中,她脆弱的神经里不可摧毁的信念是:妈妈来了。

妈妈来了。妈妈终于回来了。

从死神那里侥幸逃脱的母亲,重新开口说话的那些日子,从她嘴里奇怪地冒出许多文言文的句子。探望她的亲友对她说话,她常常反问:“为何?”若是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回答:“甚感幸福。”那些言辞也许是她童年的记忆中接受的最早教育,也许是她后来的教师生涯中始终难以忘却的语文课文。那几天,我们曾以为母亲从此要使用文言文了,我们甚至打算赶紧温习文言文,以便与母亲对话。

幸好这类用词很快就消失了,母亲的语言功能开始一天天恢复正常。每一次医护人员为她治疗,她都不会忘记说一声“谢谢”。输液时在病床上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让她觉得难受,她便不停地转动头部,企图挣脱鼻管,输氧的胶管常常从她的鼻孔脱落,护士一次次为她重新贴胶布,并嘱咐她不要乱动。她惭愧地说:“是啊,我怎么老是要做这个动作呢?”胡主任问她最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蘑菇。”她开始使用一些复杂的句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又常常词不达意,让人忍俊不禁。她仍然常常把我和妹妹的名字混淆,我们纠正她的时候,她会狡辩说:“你们两个嘛,反正都是我的女儿。”

如今回想那段母亲浑身插满了管子的日子,真是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坚持过来的。她只是静静地忍受着病痛,我从未听到过她抱怨,或是表现出病人通常有的那种烦躁。

离开重症监护室之前,爸爸对她说:“我们经历了一场大难,现在灾难终于过去了。”妈妈准确地复述:“灾难过去了。”

【四】

母亲意识与语言功能的康复是十分艰难与缓慢的。我明明看见她醒过来了,又觉得她好像还在一个长长的梦里游弋。有时她清醒得无所不知,有时却糊涂得连我和妹妹都分不清楚;她时而离我很近,时而又独自一人走得很远;有时她的思维在天空中悠悠飘忽,看不见来龙去脉,有时却深深潜入水底,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和水上的涟漪……

但无论她的意识在哪里游荡,她的思绪出现怎样的混乱懵懂,她天性里的那种纯真、善良和诗意,却始终被她无意地坚守着。那是她意识深处最顽强最坚固的核,我能清晰地辨认出那里不断生长出的一片片绿叶,然后从中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若是问她:“妈妈,你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总是回答说:“我没有不舒服。”

我的表弟、弟媳妇和他们的女儿去看望母亲,在她床前站成一排。母亲看着他们,微笑着说:“亲亲爱爱一家人。”(那是我小时候母亲给我买的一本苏联儿童读物的书名。)母亲也许是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音乐声,她说:“敞开音乐的大门,春天来了。”医生带着护士查房,在她床前嘘寒问暖,母亲说:“这么多白衣天使啊……”又说,“多么好听的声音。”还说,“多么美好的名字啊……”

母亲躺在移动病床上,胡医师陪她去做CT,路上经过医院的小花园。胡医师说:“朱老师,你很多天没有看到蓝天白云了,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母亲望着天空说:“是啊,今天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呀!”

想起母亲刚刚苏醒的时候,我妹妹的儿子阳阳扑过去叫外婆的那一刻,母亲还不会说话,但她笑了,笑容使得她满脸的皱纹一丝丝堆拢,像金色的菊花那样一卷一卷地在微风中舒展。那是我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一如冷傲的秋菊,在凋谢前进行仪态万方的告别演出。

母亲永远都在赞美生活。在她的内心深处,没有怨恨,没有忧郁。即使遭受如此病痛,她仍如同一生中的任何时候,坦然承受着所有的磨难,时时处处总是为别人着想。即使在她大病初愈脑中仍然一片混沌之时,她依然本能地快乐着,对这个世界心存感激。

也许是得益于平和的心态,母亲在住院几个月之后,终于重新站立起来,重新走路,自己吃饭,与人交谈,生活也逐渐能够自理,几乎奇迹般地康复了。

我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母亲而骄傲。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看到了母亲在逐渐苏醒的过程中,在她的理智与思维、逻辑都尚未健全的状态下,所表现出来的人性中那种最本真、最纯粹、绝无矫饰伪装的童心和善意。母亲在健康时曾经给予我的所有理性的教诲,都在她意识模糊而昏沉的那些曰子里,得到了最诚实的印证。

对孩子说人话

吴霜

去年暑假,一个朋友把十三岁的儿子送到澳洲,说是让他见见世面,请朋友怀冰照顾一下。怀冰开始了对一个未成年男孩的“照顾”。

刚从机场接回男孩,怀冰就对他说了一番话: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托我照顾你在澳洲的一个月暑期生活。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对照顾你的生活并不负有责任,因为我不欠你爸爸的,他也不欠我的,所以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十三岁了,基本生活能力都有了。所以从明天起,你要自己按时起床,我不负责叫你。起床后,你自己做早餐吃,因为我要去工作,不可能替你做早餐。吃完后你得把盘子和碗清洗干净,因为那不是我的责任。洗衣房在那里,你的衣服要自己去洗。另外,这里有一张城市的地图和公共汽车的时间表,你自己看好地方决定要去哪里玩,弄清楚路线和车程以后,自己去。总之,你要独立起来。因为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希望你的到来不会给我增添麻烦。

最后,当怀冰问他听明白了没有的时候,十三岁的小男孩眨着眼睛说:听明白了。

是啊,这个阿姨说得没错,她不欠爸爸的,更不欠自己的。自己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已经能做很多事,包括自己解决自己的早餐以及出门去自己喜欢的地方这类常识问题。

一个月之后,他回到了北京的家中。家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变了,变得什么都会做了!他会管理自己的一切,起床后叠被子,吃饭后会洗碗筷,清扫屋子,会使用洗衣机,按时睡觉,对人也变得有礼貌……他的爸爸妈妈把怀冰佩服得五体投地,问她:你施了什么魔法让我儿子一个月之间长大了?

无独有偶,前不久,我的一个女友带着她八岁的儿子到我这里来玩,看到我在用苹果手机打电话,小男孩说:我妈妈说了,只要我的架子鼓考过七级,她就给我买一个这样的苹果手机。

我说:这事我不同意。你一个八岁的小孩,有拥有手机的必要吗?再说了,你考过七级,完全是应该的。因为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学习是必须的。要什么奖励!因为考过了一个普通七级,就狮子大开口跟妈妈要苹果手机,妈妈挣钱容易吗?你这样做不觉得很羞耻吗?

他和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样,眨着眼睛看着我,听着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话。

你给妈妈洗碗了?帮妈妈扫地了?你洗过衣服?擦过桌子?妈妈下班以后回来,你问过她累不累……你什么都没做过,你有什么资格跟妈妈要钱买这买那?!

在我这样和小男孩对话的时候,他的妈妈一直坐在那儿不说话,时不时看我一眼,眼中有笑意。她可能早就想说这些话,却从来没有“忍心”对自己的儿子说过。

我说,这个手机是不是不能要?小男孩竟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我对女友说,姐们儿,他才八岁呀,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听进去的,就看你给他的是什么影响了。如果你总这样无节制地满足他,你给他多少他都认为是应该的。

女友说:真是这样!给多少都不觉得多。

怨谁呢?孩子吗?当然不是。

看到许多人在抱怨如今的孩子是怎样的不争气、不节省、不体贴、不刻苦……这就叫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

如果父母们能像我和怀冰这样,把孩子当成大人一样与他们对话,孩子就会懂得许多必须懂的事情。

我的女友说,你知道我先生他总是对儿子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连公司都是你的。我说:那如果儿子不懂经营之道,你把公司给他,他赔掉你的老本可怎么办?这回轮到女友眨眼了,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父母们有一个严重的错误:从不把孩子当成人,孩子永远等同于小猫小狗一样的动物!

所以呀,奉劝为人父母者,对孩子说人话!告诉他们做人应该怎么样做。这是必须的,因为他们真的不是猫猫狗狗,他们是人。

婚姻家庭

有女人爱的男人

张小娴

从来没有光顾过这么“雅致”的的士。三十来岁的司机衣着整齐,精神爽利,与证件上的照片一样,不像大部分的的士司机,相片比真人至少年轻十多岁。车上的椅套光洁如新,车尾玻璃窗下面,放着一件叠好的风衣,数盒柠檬茶、菊花茶,几瓶矿泉水,还有香口珠,我差点以为是拿来卖给乘客的。

“是我太太放在这里的。夏天嘛,乘客口渴的话也可以用来解渴,随便喝,不收钱的。那件风衣是我的,我太太怕我晚上着凉。”司机说。

我留意到车上播放的歌曲,一首中文,一首英文,梅花间竹。

“我太太替我录的。”司机笑着说。

然后他又拿起一只透明的塑料水杯,里面装着淡黄色的饮品,跟我说:“这些薏米水是我太太煲给我喝的。”

他背后的女人把这辆的士布置成了一个家,用幸福和快乐包围着他。

原来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有一个女人爱他,他就变得金贵。

被人臭骂、被人奚落的男人往往会忍不住跟对方说:“我也是阿妈生的!”“我也是阿妈生的”和“我也有一个女人爱我”,应该同样金贵。

即使是多么不堪的男人,只要有一个女人爱他,也值得骄傲,也因此可以面对无情风雨。

“9·11”改变了我的命运

陈思进 口述  罗 敷整理

 陈思进,年轻时离开温州房地产商的富裕家庭,和爱人到美国打拼,从金融软件工程师做到美国银行证券公司副总裁。2001年亲身经历了“9·11”恐怖袭击,在世贸中心北楼倒塌前3分钟逃了出来。这次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2001年9月11日清晨,我和妻子吃过早餐,开车朝纽约世贸中心的方向行进。天气晴朗,我的心情无比愉悦。当时,我在美国奋斗了10多年,是全球第二大银行证券部的副总裁,在精英荟萃的世贸中心拥有自己的办公室。

2001年,上天给了我和太太一个天大的惊喜:在两人不再奢望有孩子的时候,神奇的小天使却从天而降——太太怀孕了!这一年,从风华正茂就陪我一起闯荡美国的妻子小玲37岁,我刚满40岁。高龄孕妇怀孕风险大,今天,是我和妻子约好去医院检查的日子。除了检查孩子健康与否,小玲还憧憬着用彩超拍下孩子的四维照片。我微笑着对妻子说:“好,都听你的!虽然我更想保留一点对宝宝模样的悬念!”我俩一路开车说笑着,很快到了世贸中心楼下,我嘱咐小玲去附近的商场边逛边等我,我上办公室处理完手头的事务马上就下来。

半小时后,8点45分,正在逛商场的小玲忽然看到大批的人像发了疯似的,撕心裂肺地喊着从远处跑过来,她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急忙朝外奔去。一出门,呛人的空气几乎使她窒息。不远处的世贸中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当她从奔逃的人群中得知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后,马上想到我尚在大厦,顿觉天旋地转。她强压着心头巨大的恐惧,迎着哭喊着奔跑的人群,逆行着向大楼跑去。

快速的奔跑和巨大的恐惧,引起了子宫的强烈收缩,热乎乎的血顺着裤腿流下来。极度紧张的小玲竞丝毫未察觉到宫缩和大出血,她只有一个信念:找到丈夫!

此时,尚在世贸中心80层办公室工作的我,被几分钟前巨大的震动惊呆了,等我回过神来,灯灭了,所有电梯都已关闭,楼道里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们。

我在黑暗中绝望地倒吸一口冷气。也许,该原地等待直升机的救援,但是,如果楼很快塌了怎么办?啊,小玲!我忽然意识到小玲就在附近不远处的商场,如果楼塌了,附近的商场岂不是也会被掩埋?

我在几秒钟内做出决定:不再等待救援,只身冲下80层!我深吸一口气,冲进浓烟滚滚的楼道,从80层到楼底,连走带跑花了一个多小时。

当我跑出楼道重见天日时,双腿打战,在拥挤的人群中泪流满面,终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思进!思进!我在这里!”此时,被警戒线拦隔在远处的小玲,一眼看见了狂奔出来后瘫倒在地的我,拼命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挣扎着爬起来,向妻子跑去。当我紧紧将魂飞魄散的小玲拥抱在怀里的同时,身后的大楼轰然倒塌!许多跑出大楼却未跑远的人,终未能逃脱死神的魔掌。

惊魂未定的我这时才发现,我虽然逃过了一劫,却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子。

第二天,倒塌的世贸中心一片废墟。在废墟前,摆满了祭奠的蜡烛和鲜花。我和小玲默默流着泪,在众多的花束里,放上了我们的那束玫瑰——那是对一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永远失去了的小天使的深深怀念和祭奠!

妻子轻声说:“思进,我累了,换个地方生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面对这片伤心之地,小玲第一次向我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妻子22岁嫁给我,陪伴我在美国打拼15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更没有提出半点要求。作为妻子,她给了我最宽容的理解和支持,她是我事业上最坚定的支持者和精神上最可靠的依托者。我们一起在华尔街奋斗了十几年,我们笑过、哭过、伤心过、绝望过,也一起满怀希望期待着过上真正的美国上流社会的生活。

然而现在,当年的青春少年转眼到了不惑的年龄,终于收获了巨大的财富和人人艳羡的生活后,命运却给了我们死里逃生的经历和失去孩子后无尽的伤痛!

成功是什么?年轻时的梦想实现了吗?十几年的忘我打拼,只换得一身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功名,难道这就是我为之奋斗的人生吗?

站在废墟前,我沉默不语,苦苦追问着自己。

遥想父母和外公、外婆对我的期待,如晨钟暮鼓回响在耳畔——当个作家、翻译家!

现在我衣食无忧,是时候和妻子去实现人生的第二个愿望了,于是,我毅然辞掉了华尔街的工作,举家搬迁到风景如画的加拿大。

到了加拿大后,一下子从紧张繁忙的华尔街洪流中退出来,我这个拧紧发条工作了十几年的“发条橙”竟对悠闲舒适的生活一时无所适从。曾经向往的生活到来了,我却骤然间感到失落和茫然。

坐在书桌前,真正提起笔,胸中千言万语,却无法落笔。过去的生活已使我感到疲倦,选择离开,我不后悔,可是未来人生的路又在哪里?就这样种花养草喝咖啡,安度貌似过早来到的晚年?此时的我,像一叶小舟漂荡在难辨方向的汪洋大海中,心情竟一点不比站在纽约世贸中心的废墟前好多少。妻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打算为我做一些事情,然而当时我却一无所知。

我永远难忘那天早晨,也许可以说那个清晨是我新的生命历程的一个真正起点:当我还在多伦多清幽的黎明里酣睡时,忽然听见楼下的客厅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个男人低沉的交谈声。天哪,难道是劫匪?我正准备起身拿门后的网球拍防卫,小玲却旋风一般刮进来:“思进,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大件东西我已经托人整理好了。今天我们就出发!”

“出发?”我惊讶得差点叫起来,“去哪里?”等我到门口,看到一辆房车正停在屋外。小玲英姿飒爽地站在车前,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原来,小玲卖掉了我们刚刚入住还不到3个月的大房子,买了一辆二手房车,准备来个北美自驾游!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是的,这才是我想要的开启新生活的钥匙,这出人意料的激动才是我新生活的切入点!转头看看曾经以为会在此安度晚年的房子,想到此房已卖,竟觉得无比轻松!顿悟原来想要的新生活,并不是从在加拿大买一座新房子开始。相比“9?11”中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青春岁月里被忽略掉的幸福,一座房子又算得了什么!爱和信念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妻子还在我身边,这就是生活对我最大的馈赠!我要的是再一次从灵魂深处勇敢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没有勇敢,当年就不会背井离乡去美国!没有勇敢,就不会义无反顾挺进华尔街!没有勇敢,就不会连根拔起移民加拿大!今天,我有勇气再做一次勇敢的人,身无牵挂,与心爱的妻子“天南地北双飞客”,哪管“老翅几回寒暑”!

说来惭愧,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开始了解与我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妻子。从前十几年里说过的话,加起来竟还不如旅行几个月里说的话多。

一次,在美国中部的乡间公路上,我驾着车,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牛群,赶紧提醒小玲:“快看,那只牛耳朵上的编号是你的生曰呢!”妻子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看见数字了吗?”

“没有。”

“那为何一脸惊讶?”

“惊讶是因为你,思进!过去的你,何曾有关注这些东西的闲情逸致?”

旅行途中,在蒙特利尔最古老的一家比萨店里,我俩津津有味地分享一张薄边比萨;在魁北克下城,我们漫步石子路,享受清幽的午后时光;在爱德华王子岛的花海小路上,小玲因为坚持穿荷兰人的木鞋散步而磨破了脚,我们不得不搭载当地老农的马车回去。相依相伴的旅行中,让我们对彼此在生命里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有一次,当我们旅行至加拿大落基山脉某个地方的时候,小玲由于被当地一种有毒的蚊虫叮咬,几天几夜高烧不退。当地医疗条件十分落后,面对几近昏迷的小玲,当地医生给出的主意竟是:向神祈祷!不得己,只好用小时候发高烧时外婆给我用的法子:冰敷。高价从当地人的饭店买来冰块,再加上印第安人的草药,双管齐下,才将小玲从高烧的危险中拉了回来。

黄昏时分,坐在大漠夕阳的余晖里,自然界的雄伟辽阔,使我的心中弥漫着一种大地悲歌式的雄壮。这在从前的华尔街,是绝对无法体会到的。想起曾经在世贸中心80层油然升起的“手撑蓝天,脚踩浮云”的“人中翘楚”的感觉,仿佛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

大病初愈的小玲小猫般依偎在我的肩头,使我不禁失笑。这样楚楚动人的小鸟依人姿态,妻子在从前可是从来不会有的。原以为老夫老妻的我们不再浪漫,没想到在颇具冒险的旅行中,竟又重新找回当年恋爱的甜蜜。那一刻,我突然深切地体会到了幸福的涵义。原来幸福也许真的这么简单,只是历经生死后,两人依偎在一起时的温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