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迪士尼漂流视频:[野史乱弹]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14:13:19
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09 12: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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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五、排挤齐王(1)
  
  贾充死后,晋国朝廷上一直为齐王司马攸归藩的事情闹腾了一年。
  贾充的死使得晋国朝堂势力又重新进行了一次组合。在此之前,司马炎已经习惯了在后宫坐羊车,作为对日渐疏远的皇后杨芷的报偿,他开始逐渐重用杨芷的爸爸杨骏、二叔杨珧、三叔杨济,杨骏要掌握大权,首先就是把尚书令卫瓘给弄倒。司马炎虽然没有娶到卫家的儿媳妇,但是,司马炎要和卫家做亲的情结却一直没有熄灭,既然娶不到你的女儿,那就把我的女儿嫁给你儿子,于是,卫瓘的儿子卫宣娶了司马炎的女儿。估计,这个司马炎的女儿也不咋地,卫宣经常上演了一些酒后的桃色故事。这一点很快被杨骏抓住,杨骏心想,如果卫宣能够因为过错和公主离婚的话,卫瓘也就不好意思再执政了。于是,杨骏利用外戚的有利条件,让宫中的近侍多次在司马炎耳朵边说卫宣的坏话,并建议让公主和卫宣离婚。司马炎爱女心切,就把女儿给夺了回来,卫瓘只好惶恐退位,可是,等女儿回来后,司马炎一打听,不是那回事,全是自己身边的人虚构,就还想把女儿还给卫家,可是,这个卫宣经历了这番惊吓、折腾,竟然去世了。
  于是,杨骏开始掌握大权,那时候,想当官,得找这三个人,然后三人再去走后门,因此,权倾内外,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三杨”。不过,在司马炎看来,毕竟三杨是外姓人,怎么不了皇位,可是,自己的弟弟司马攸却是随时能登上皇位的人。
  还是在咸宁4年(278年)羊徵徽去世的时候,就有一场关于齐王是不是要服丧三年的争论。根据古时的祭祀礼仪,祭祀祖先是大宗的事情,具体到皇家就是皇帝的专利,诸侯王是没有资格祭祀祖先的。因为,司马师是被追封为皇帝的,所以,羊徵徽作为死去的老皇后的祭奠也应该是司马炎的事。所以,有的官员就提出了虽然司马攸曾经过继给了司马师,但是,司马攸作为诸侯王,不应该再服三年的丧了。这时候,贾充就站出来了,说:“司马攸毕竟是过继给了司马师,礼仪上说的是国家的制度,但是,没有说儿子不可以给父母服丧的,既然你司马攸已经是司马师的儿子,那就还得服丧三年。”
  这件事表面上是为不为继母服丧的争论,实际上,如果按照贾充的说法办的话,起码可以达到两个效果:
  一是,提醒你司马攸,虽然你和当今的皇帝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宗法上讲,你可是司马师的儿子,而当今皇上是从自己的父亲司马昭手上得来的帝位,如果轮的话,也轮不到你。同时,也给全天下的让提个醒,司马攸从宗法上讲,可不是司马炎的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啊!
  二是,司马攸服丧的话,起码三年以内,只能在家闲居了,等于是禁锢了你三年。
  而这场争论的当事人司马攸不管内心如何,只能一言不发,任凭别人宰割。
  司马炎心知肚明,立马同意了贾充的意见,表面上还说是为了敦厚亲亲人伦大礼……
  
  等贾充死后,荀勖、冯紞等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靠山没了,而一直是众望所归的齐王极有可能东山再起。
  齐王对荀勖、冯紞等人是讨厌到了骨子里,一旦齐王得势,荀勖、冯紞等人将无葬身之地。而作为外戚的三杨呢,本身出身不高,朝中很多人并不服气,地位也不稳固,齐王也是堵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障碍。很自然的,他们就走在了一起。
  那么,如何把齐王赶出洛阳呢?咸宁三年,改封诸侯王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齐王也赶回自己的封地,但是,齐王还没走,紧接着,羊徵徽太后就去世了,那样也好,你齐王服丧三年,也做不了什么事。现在,展眼到了太康三年,是该考虑让你也回封地去了,你不去,司马炎肯定不放心啊!
  于是,荀勖等人抓住司马炎的这个心理,多次秘密对司马炎进言。说的不过还是老调重弹,比如,荀勖没话找话,平地一声雷,说:“皇帝万岁以后,太子不得立了。”
  司马炎忙问:“怎么了。”
  荀勖回答:“大臣们都倾心于齐王,太子怎么能立呢?如果您不相信,你试试让齐王归国的话,你看有多少大臣反对吧。”
  冯紞也说:“原来我们要求让诸侯王都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大家都遵命而去,只有齐王自己还在京师,这不是率先垂范的道理。”
  两人说的话,勾起了司马炎的很多往事:自己的妈妈有病的时候,司马炎和弟弟一起照顾,弟弟痛苦流涕,孝顺之情让司马炎感到很不好意思;司马攸任命为骠骑将军以后,根据规定骠骑将军不能带领营兵,可是,过去司马攸的数千士兵不愿意离开司马攸,哭着闹着不肯离去,无奈司马炎只好把司马攸的兵还还给了司马攸。但是,这却给司马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司马炎连连称是。于是,在12月下诏,先是把齐王表扬了一番,提升为大司马,具体官职为都督青州诸军事。也就是说让你去青州做地方官去。
  诏书下来,朝野一片哗然。
  就连征东大将军王浑——《晋书王浑传》上记载是在此事发生之前,就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了,而《晋书武帝》却记载在此事发生以后2年王浑才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并且还是从征南大将军的职位上提拔的,《晋书》经常有这种自相矛盾的地方,以后,就不一一列举了。——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也上书司马炎,从亲情,从齐王的人品,从目前的朝廷格局上苦苦劝谏司马炎,怎奈司马炎注意已定,拒不采纳。
  王浑的儿子王济和甄德的妻子都是司马炎的女儿,王济让她们两个一起找司马炎,磕头哭泣请求司马炎收回成命,这更使司马炎相信了荀勖的话,他恼怒地对“苟媚取容”(《晋书王戎传》语)的王戎说:“我和齐王是至亲,今天让齐王出去,自是我的家事。可是甄德和王济竟然派自己的老婆来对着活人哭丧!”把王济降职。
  看来司马炎是铁了心了。
  齐王一派把忿怒一股脑发泄到那些倒齐派上。中护军羊琇怎么说也是司马炎登基前最大的功臣,曾在幕后为司马炎出了多少主意啊,但是,羊琇也是羊徵徽的堂弟,从礼法上讲,那是司马攸的堂舅舅。现在,你杨家的人仗着是当今皇后的亲戚就要赶走齐王?羊琇恼怒之下和北军中侯成粲密谋采取武力把鼓捣这事最厉害的杨珧给杀了!把杨珧吓得不敢出门见客,司马炎知道了,把羊琇、成粲的兵权给拿了,把羊琇转为太仆,成粲转为太常,都是个闲差。羊琇恼怒之下,也给气死了。
  还有那个在关中建立功业的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惪等等都上书司马炎恳切劝谏,言辞激烈,但是,司马炎就象一头犟驴,一概不听,《晋书》本传上说司马骏因此很快被气死,但是《晋书武帝》却说司马骏是3年以后,即太康7年死的,大约也是因为此事而郁郁寡欢,得病死去的,司马骏死后,西北群众“泣者盈路”;
  李惪也是无奈愤恨,很快死去。
  奇人河南尹向雄说得更直接:“陛下你的儿子们虽然不少,但是,有名望的却很少。(向雄还没说,傻瓜很多呢。)让齐王卧在京师,好处实在很多,您还是要深思啊。”向雄固执地一再劝谏,司马炎不高兴,向雄同样也不高兴了,他爬起身来,拜都不拜,自顾自地扭头就走出宫门,但是,也很快地愤恨而死。
  ——向雄此人,曾经是王经的下属,王经因为高贵乡公讨伐司马昭没给司马昭报信,而被司马昭事后处死,向雄冒着生命危险为王经收尸;后来,太守刘毅(此人刚正,但是却喜欢打人,连自己的老婆想打就打)无缘无故打了向雄,并把向雄投到了监狱,钟会在狱中任命向雄做自己的椽属,等钟会被杀以后,又是向雄迎丧埋葬,司马昭有点不快,责问向雄说:过去你收殓王经也就算了,现在钟会是叛逆,你还这样行吗!向雄回答:“过去的仁君把尸骨埋葬,岂是要先看看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才埋的?现在国法已经执行,我有感于大义而收殓枯骨,对于教化也是没有错误的。如果您对枯骨也痛恨的话,任由抛洒在田野中,这种行为将成为后世仁者的谈资,那对于您的威望不是太可惜了吗?”听后,司马昭才转怒为喜。后来,向雄和刘毅都做了司马炎的侍中,但是,从来不说一句话,司马炎听说后让向雄去和刘毅和好,向雄找到刘毅,说:“刚才皇帝叫我来,我们从此义绝,怎么样?”司马炎听到后大怒,说:“我让你去和好,你怎么去断绝呢?”向雄说:“古人好的时候也是有礼节的,不好也有礼节,今天的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放在腿上,厌恶对方恨不能把对方推下深渊,我成不了刘毅的敌人就已经万幸了,怎么可能和好!”——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刚烈而又冲动的人!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0 11: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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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六、排挤齐王(2)
  
  刚才说的,还仅仅是上层贵族的反对之声。
  为什么齐王那么受人尊敬?我们查阅《晋书》上面说:齐王这个人“以礼法自拘”,一切言行举止都以礼而行,简直就是道德的楷模,借别人的书看,如果书上有错误的地方,必定亲自改正以后,才把书还给人家。所以,深得人心。
  到了太康4年的正月,司马炎召集博士们研究如何尊崇齐王的礼仪,因为,毕竟齐王不同于其他诸侯王,一是血缘,更重要的是,齐王一直是处于权力的中心,位居上公,是国家的宰相,你现在让人家去做类似杜预等人的差事,降的也太明显了点吧。起码要遮遮人的眼睛。于是,司马炎就有了让大家讨论怎么样既让齐王去青州,又不像是去做地方官。可是,这就难坏了办事的人了。
  大家讨论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于是,这群书呆子们就直话直说:
  从前周朝挑选德行高贵的大臣,辅佐皇家,周公、康叔、聃季,都被延揽主持国事,担任三公,但是他们留在中央时,责任重大;出守封国时,地位轻微。西朝时,亲王、侯爵的地位,超过丞相,在京师进入政府,兼任官职;但返回自己封国,官职即行取消,用不着再加任何官衔虚号,作为荣耀。如果你说齐王是一位贤能的人才,则他以皇弟的尊贵身份,不应该当一个像鲁国、卫国那种普通封国的国君;如果你说他不是一位贤能人才,就根本不可以在东方大海之滨,给他一大片土地。上古礼仪,三公没有一定的职责,只是坐在君王身旁,跟君王研讨国家大计方针,从来没有人去地方上独当一面。只有周宣王在时局最紧张的时候,才命召公出军讨伐淮河一带的蛮夷,所以《诗经》上说:徐方叛乱,君王说镇压它,早早凯旋。因为,身为宰相的人,不能长久逗留首都之外。现在天下太平,四海一家,正需要深入的探讨三件大事:如何敬畏上天,进修品德?如何开发土地,物尽其用?如何治理人民,使家给户足,接受教化?共同奠立万年不坠的基础。而竟把齐王逐出中央,到首都二千里之外,你的做法跟旧有的典章制度,并不符合。”
  谨把这些书呆子们的名字记载如下:庾旉(庾纯的儿子)、太叔广、刘暾(刘毅的儿子)、缪蔚、郭颐、秦秀(就是那个要把何曾谥为丑,把贾充谥为荒的那位爷)、傅珍。
  庾旉事先把奏章草稿请老爸庾纯过目,庾纯没有表示反对;庾旉又见到祭祀部长郑默和博士的头曹志。
  曹志是何人?他就是曹植的二儿子!曹志有感于自己的父亲曹植的遭遇,他伤感叹息地说:“怎么会把如此贤才,如此亲近的人,不留在中央在根本上协助君王推广教化,反而被放逐海边!晋王朝的锦绣前程,莫非就要变化!”于是曹志在其他人的奏章以外,又单独上书,说:“古代君王的左右大臣,辅佐皇家,与君王同姓的有周公,与君王异姓的有姜子牙,都身留中央政府,五世之后,灵柩才运回封国安葬,等到周王朝中衰,虽然‘五霸’兴起,社会秩序,岂能跟周公、召公时同日而语?自从伏羲氏以来,天下岂是一姓所能霸占?只有秉至公之心,跟人民利害一致,才能使政权的生命长久。所以秦王朝和曹魏帝国,打算一人独享,君王身死而国亡;周王朝和西汉王朝愿意分出一部分利益,无论亲近的和疏远的人才,都肯效忠,这是当代的例证。我认为,应该接受博士们的建议。”
  
  司马炎看到博士们的奏章和曹志的上书以后,气得发疯,因为,博士的奏章直接驳斥了司马炎以前的诏书(其实都是来自中书令荀勖之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曹志的上书,又把司马炎内心真实的阴暗抖露了出来,把他现在的行为和自己的伯伯曹丕对待自己的爸爸曹植看做是一丘之貉,这不能不让司马炎恼羞成怒——有时候,看穿一个人的全部动机,用把它全部曝光的办法去劝说,会让被劝说的人产生本能的羞涩和遮掩,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司马炎咆哮起来,说:“连曹志都不了解我,何况别人!”——言外之意,我放逐齐王和曹丕可不一样!接着,司马炎指责博士们:“他们答非所问,言论莫名其妙。”下令太常郑默免职。——叫你组织讨论齐王礼仪的事,你却没组织好,给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啊!
  看到皇帝这样了,立马有跟风的,尚书朱整等弹劾曹志等:“行为超出职掌范围,迷惑政府,把邪恶的言语,披上美德的外衣,假装正直,毫无忌讳。请准予逮捕曹志等,交付司法部定罪。”司马炎下诏:“曹志撤职,保留爵位(鄄城县公),返回私宅;博士们全体移送司法部惩处。”
  
  这回,司马炎真是气急败坏了,他想到了要杀一儆百。曾经冲冠一怒、因为说出那句经典的“高贵乡公何在”而让我们记住的庾纯经历了那次大风大浪以后,早学乖了,赶紧前往司法部自首,说:“我儿子庾旉曾把奏章草稿给我过目,我见识愚昧浅陋,竟然没有阻止。”司马炎下诏:“赦免庾纯。”
  那个见风使舵的司法部长刘颂(还是这家伙!),判决:“博士们犯了‘大不敬’法条,当斩首。”尚书省的官员们讨论死刑判决,尚书夏侯骏斥责朱整:“国家竟然要诛杀谏官!设立‘八座’官位,正是为了今天。”(总理【尚书令】、副总理【仆射】、六部部长【六曹尚书】,世称“八座”。)单独提出异议;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也赞同夏侯骏的异议。
  上报给司马炎的死刑判决在皇宫整整搁置了7天,司马炎才下诏说:“庾旉是领头的人,自应第一个诛杀,但他的家人已经自首;现在,连同太叔广等七人,都赦免一死,一律撤职。”
  
  为了安抚司马攸,太康4年2月,司马炎下诏:把济南郡(山东省章丘市)并入齐国(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
  封齐王司马攸的儿子、长乐亭侯司马寔为北海王;让司马攸拥有皇家特有的器物荣耀:赏赐“轩悬”乐器(天子用的乐器称“宫悬”,四面悬挂;亲王用的乐器称“轩悬”,三面悬挂)、六佾舞蹈、黄铜巨斧(黄钺),朝见时可以乘坐皇帝出门时“法驾”的备用车队。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1 21: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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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七、排挤齐王(3)
  
  其实,博士们的逻辑也是值得商榷的。
  博士们举出周公召公辅佐周皇室的例子,但是,在司马炎看来,这世界上,周公能有几个?召公又有几人呢?并且,昔日的成王和当今的司马衷是一个档次的人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我弟弟司马攸就一定是周公那样一心一意辅佐侄子的人吗?即便是,但是,人心是最难测,也是最容易变化的,能保证他永远不变地辅政吗?就是能保证终其一生辅佐好司马衷,那能保证司马攸的儿子还能和他老子一样忠心么?况且,晋王朝本身就得之不正,造成晋朝的大臣们没有什么忠贞可言,这样一个世风日下的时候能与古时候的周朝相提并论么?
  于是,博士们给出了一个选择题,他们说,如果齐王忠诚了,就不应该赶走;如果不忠诚了,就不应该给予崇高的礼遇。
  什么叫忠诚?什么叫不忠诚?中国人从古到今都习惯于把人概念化,要么是忠,要么是奸,要么把人美化的象神,要么把人描写的如鬼。人是这样简单的吗?我们经常看到“树立”先进典型一类的话,为什么非要树立?中国古代很多先贤的论述都很经典,但是,他们论述的大前提往往是简单粗暴的把人概念化,所以,得出的结果总显得那么苍白。
  博士们这样引经据典,用一个永远也无法证明的伪命题让司马炎选择,自然让司马炎大为光火。对于司马攸的是忠是奸,司马炎只能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的儿子司马衷是个傻瓜,以后,等我死了,司马衷玩不过他,所以,要把他弄走。
  就这。
  但是,憋在心里的这些话,我能说出来吗!而博士们不是明摆着说我在猜忌齐王吗?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都不知道,真是一群书呆子!
  还有那个聪明可爱的皇太孙司马遹(音:遇)。
  《晋书谢夫人传》记载,谢夫人,名玖。家本贫贱,父以屠羊为业,玖清惠贞正而有淑姿,选入后庭为才人。惠帝在东宫,将纳妃。武帝虑太子尚幼,未知帷房之事,乃遣往东宫侍寝,由是得幸有身。贾后妒忌之,玖求还西宫,遂生愍怀太子,年三四岁,惠帝不知也。入朝,见愍怀与诸皇子共戏,执其手,武帝曰:“是汝兒也。”
  也就是说,司马遹的妈妈谢玖本来是司马炎的才人,起码是在272年贾南风和司马衷结婚以前,因为,司马炎担心司马衷不懂得床第之事,把自己的小老婆让给自己的儿子,手把手地给司马衷上实验课,结果,谢才人就怀孕了,但是,贾南风妒忌谢玫,谢玫为了避祸,请求又回到了司马炎的宫中,在司马炎的宫中,生下了司马遹。以至于司马衷进宫看到司马遹和司马炎的其他皇子们在一起玩,也上前去拉司马遹的手的时候,司马炎说,这是你的儿子,司马衷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养在老爸宫中的儿子!
  在对比《晋书悯怀太子传》我们知道,司马遹是永康元年(300年)的时候死的,死时候23岁,倒推司马遹的生年,应该在278年,也就是咸宁4年,而那一年,正是卫瓘被司马炎征召回朝廷做总理的时候,其间,司马衷的太子之位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从上面史料我们起码可以肯定的是:
  一是,谢玫是在贾南风嫁给司马衷之前进的东宫;
  二是,谢玫在东宫至少生活了5、6年;
  三是,谢玫并不是在司马衷的东宫生下的司马遹。
  
  那么,谢玫究竟生下的是谁的儿子?从贾南风272年嫁给司马衷到278年谢玫生下司马遹,长达6年的时间里,司马衷并没有使贾南风生个一男半女,却突然让回到司马炎宫中的谢玫怀了孕,——史书记载,由于贾南风的妒忌,谢玫平常根本没有可能和司马衷共居一室——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如果现在我们大胆推测:司马炎看到自己的儿子不仅蠢笨,而且一直没有子嗣,司马炎为了太子的地位稳定,将谢玫招进宫中,对外假托已经怀上了司马衷的儿子,并且是因为贾南风妒忌才回宫的,然后,由老子亲自操刀,为司马衷生下了一个“儿子”,有了儿子的太子应该使人们对帝国的未来多多少少有点安慰吧。当然,我们的推测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据《晋书惠贾皇后传》的记载,(贾)妃性酷虐,尝手杀数人。或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地。帝闻之,大怒,已修金墉城,将废之。充华赵粲从容言曰:“贾妃年少,妒是妇人之情耳,长自当差。愿陛下察之。”其后杨珧亦为之言曰:“陛下忘贾公闾耶?”荀勖深救之,故得不废。惠帝即位,立为皇后,生河东、临海、始平公主、哀献皇女。也就是说司马衷曾经还是让姬妾怀孕过的,至于贾南风在立为皇后以后,生下4女,倒真的不好说就是司马衷的,因为,那时候,贾南风经常找男人进宫私通。不过,说贾南风的4个女儿都是封为皇后以后生的,又有点让人迷惑,根据臧荣绪《晋书》曰:贾后二女,(这里又变成了2个了)宣华、女彦。封宣华弘农郡公主。女彦年八岁,聪明岐嶷,便能书学,讽诵《诗》、《论》。病困,贾后欲议封,女彦语后曰:“我尚小,未及成人,礼不用公主。”及薨,谥哀献皇女,以长公主礼送葬。这里所说的哀献皇女就是贾南风最小的女儿,8岁死去的,而贾南风在司马炎死后被立为皇后到被杀,也仅仅10的时间,就算哀献皇女在贾南风死的那一年去世的话,前面的三个姐姐即便是贾南风每年生一个,也要算到司马炎去世以前吧。所以说,按照《晋书惠贾皇后传》的记载,让我们误认为贾南风的4个女儿都是当皇后生的,似乎不成立。但是,臧荣绪的《晋书》就一定是信史了么?也不一定。——宫廷的事情,就是一本糊涂帐,谁能说得清呢。
  而这个司马遹小时候竟然十分聪明伶俐(大约那时候司马炎的后宫人数还不多,并且是一心一意做那件事的吧。),大约在司马遹5岁的时候,也就是咸宁3年吧,一次,宫中失火,司马炎带着登上楼去看,司马遹拉拉司马炎的衣角,对司马炎说,黑夜仓猝之间,不可以让灯光照见您。还有一次,司马炎带着司马遹到猪圈看猪,司马遹对司马炎说:猪养这么肥,为什么不早点杀了犒赏将士,养这里不是白浪费粮食么?司马炎很高兴,对身边的大臣们说,司马遹一定会使国家兴盛,并说司马遹象自己的爷爷司马懿,于是,司马遹的名声很快传遍了天下。
  司马炎这样夸“孙子”,用意昭然。
  而此时的司马遹——司马炎全部的希望——才仅仅11岁,有这样一个蠢笨儿子,又有这样一个幼小的孙子,司马炎敢让这个“天下归心”的弟弟司马攸虎视眈眈地坐守洛阳吗!
  
  看到司马炎竟然要杀人,司马攸知道这次他这个亲哥哥是铁了心要把自己赶走。
  他闷闷不乐,自己的主薄丁颐不知就里,还说齐王您如何如何优秀,这次去藩国正得其所。司马攸不耐烦地淡淡回答:我对国家没什么用处的,你絮叨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太康3年3月,司马炎又一次下诏催促司马攸上路,而此时的司马攸因为郁闷,哀怨,苦恼,气愤,已经生病了,他在病中,上书司马炎要求自己哪也不去,什么官也不做,只求司马炎让自己去为自己的妈妈王元姬守陵。——这明显是又将了司马炎一军,司马炎哪能同意?
  司马攸又说自己真的病了,司马炎有点不相信,就派宫中的御医前去诊视,御医们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对司马炎回报说,没病。而这边,司马攸的病情逐渐加重,司马炎还一如既往地催促上路。终于,离别的这一天到来了,司马攸虽然病重,但是,素来十分注重举止,还是象平常那样装束整洁,和司马炎举行了短暂的告别仪式,司马攸的举动让司马炎更加怀疑他是装病,等司马攸上道两天以后,就吐血死在了路上。
  听到司马攸死去的消息,司马炎内疚非常,痛哭失声,旁边的冯紞说:齐王其实是名过其实的,但是天下人心都归向他,今天他自然去世,也是社稷之福。陛下何必哀痛过度呢!听这么一说,司马炎立刻不哭了。司马炎到司马攸的家中,司马攸的儿子司马冏痛哭不已,诉说自己的爸爸被医生污蔑,司马炎杀了御医塞责。
  
  根据《晋书·文六王传》的记载:“攸以礼自拘,鲜有过事”,可见,司马攸的确是德能勤各方面都很好的一个人,并且,根据南齐王僧虔的《论书》称:晋齐王攸书,京洛以为楷法。可知,司马攸还多才多艺,书法很不错。相比之下,司马衷更让人寒心,那么,你越是优秀,就越让司马炎不舒服,不是吗?
  如今,齐王死了,朝廷上再也没有人争吵着拥戴齐王了,司马炎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欣慰。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5 22: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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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八、九品中正
  
  齐王死后,司马炎倚重两股势力。
  一是皇后杨芷的爸爸杨骏一党,代表着外戚;
  二是自己的叔叔司马亮,代表着宗室。司马亮此人并无特长,在关中还曾经措置无方致使胡烈被秃发树机能所杀,但是,由于他辈分最高,年龄较大,因此,作为皇室的代表,被司马炎于太康3年任命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加侍中。
  而帝国中下级官吏的选拔,还是沿用曹魏的九品中正制。
  我们过去说过,九品中正制创立之初,是为了解决朝廷选官和乡里清议的统一问题,评议人物的标准是家世﹑道德﹑才能三者并重。梁朝沈约甚至说它是“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胄高卑”。《宋書·恩幸傳序》也认为:曹魏建立九品中正制,“蓋以論人才優劣,非謂世族高卑。”
  但是,这是曹魏初期的事情。
  因为那时的中正是以郡为基础,郡中正尚为地方士族所控制,而州里只不過进行汇总,所以,位居中央的豪門大族尚沒能进行染指。但是在曹芳以后,情形发生了变化。
  而,促成这一变化的正是司马炎的爷爷——司马懿本人。
  据《通典》卷32记载:“晋宣帝(司马懿)加置大中正,故有大小中正,其用人甚重。”
  当时的司马懿这样考虑,其直接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朝中的大族,以达到自己夺权的最终目标。由于充当中正者一般是二品,获得二品者几乎全部是门阀世族,等于是门阀世族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在中正品第过程中,才德标准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甚至成为唯一的标准,九品中正制成了维护和巩固大族利益的重要工具,当时,高門士族子弟往往刚成年,就由吏部直接选拔进入仕途或者由公府辟召,起点很高;而州辟佐吏和舉秀才却成为中下級士族和吳蜀士族的主要出身门径,以至于形成了“公门有公,卿门有卿”的现象,终于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族”的局面。
  趙翼《廿二史劄記》称:“高门华阀,有世及之荣,庶姓寒人,无寸进之路。选举之弊,至此而极。”据《晋书王戎传》的记载,王戎作为继山涛以后的吏部尚书,和山涛不可同日而语,“自经典选,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但与时浮沈,户调门选而已。”从来没有提拔一个寒门的后进,选拔的全部是高门大族的人。
  
  这自然引起了寒门之士的强烈不满。
  早在吴平之前,出身寒门的段灼前后上书数次都被朝廷采纳,但是,就因为出身不高,升迁无望,司马炎一直还不认识这个人,段灼一气之下,洋洋洒洒给司马炎上了万言书,其中就说到:“今台阁选举,徒塞耳目,九品论人,唯问中正。故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則当途之昆弟也。二者苟然,則篳门蓬户之后,安得有不陆沉者哉。”——要求司马炎不拘一格选拔使用人才,但是,就想迁徙胡人一样,这涉及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哪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呢?你想让司马炎把朝廷中的大户人家都得罪完吗?
  段灼等人还多少有点从自身利益说事的影子。
  而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瓘、上书左仆射刘毅、始平王司马玮的文学李重等上书要求废止九品中正制,就更多地从国家大局出发的意思了。司马亮和卫瓘上书说,古代都是乡举里选,人们知道虚名不可以企求,就反躬自身,砥砺名节,到了曹魏,因为天下大乱,所以才使用九品制度,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发展到现在,人们只以据位为尊贵,伤风败俗,流弊很多。现在天下统一,我们认为应该恢复古代的制度,还是一切根据当地人的评介,推举贤才。并让公卿们各自举荐贤才,这样不仅进贤的道路拓宽了,而且也激励大家竞相进贤任能,实在是个好办法啊。
  刘毅也上书司马炎,他首先说九品中正制的弊端:“现在的考选官想高就高,想低就低,全看高兴不高兴。别人的荣耀和耻辱,操在他们手中,权力好比君王,威势超过政府。在公的方面,他随意评议,不负失职的责任;在私的方面,他揭发别人的隐私,没有任何顾忌。其实只是用尽心机,追求权利财富。清廉谦让的风气消失,竞争排斥的风气盛行。这是圣明王朝的羞辱。”
  接着,他具体指出了有8项弊端:
  一是,等级高低,只看当事人势力大小;是非黑白,只看当事人官位高低。同是一个人,十天之间,论断完全不同。上等没一个寒微人士,下等没一个权贵子弟。
  二是,设立州中正官,本应尊重一州的舆论,遴选大家推崇的人才,公正无私,才能够消除反对意见,责任至为重大。可是对州中正却轻率任命,使乡里之间一片愤怒,甚至在公卿之间也制造出仇恨。
  三是,原来制定的体制,分为九等,不过是认为人们的才干和德行,有的较优,有的较劣;年龄辈分,有的较高,有的较低。想不到今天的情形是,优劣高低,恰恰颠倒。
  四是,陛下对善行有赏,对恶行有罚,一切都依照法令规章。可是,只有中正官,手握全国文官的任免权力,却没有赏罚、被监督的规定。不特如此,还禁止别人申诉,正中官毫无忌惮。受冤枉、被陷害的人痛恨自己的正直被诬,却没有渠道可以辩护,不得不含辱终身。
  五是,一国人才,多到以千计,有的迁移其他地方,有的在别处谋生;中正官跟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又怎能了解他们的才能?可是中正官无论知与不知,仍一一论断。于是,赞扬的话,都来自官员之口;诋毁的话,全出于茶余饭后的流言。中正官如果全靠自己,则了解得太少,网罗面一定不广;如果采纳别人意见,又不可能公平。
  六是,政府遴选人才,主要的目的是要他们治理人民。可是今天的情形是,官员能力强而政绩斐然的,反而被中正官列为下等;而平庸官员,却被列为上等;轻视身体力行,崇拜高谈阔论。
  七是,官员之中,能力不同;政府事务,处理的方法也不一样;而现在,任用官员,不管他的能力,而只凭借等级遴选;等级够的却不具备这种才能;而有才能的,又不能达到某一种等级。实质跟等级不符。
  八是,现在的九等分级办法只是各人依照各人的心意,喜爱的就列上等,厌恶的就列下等,一味培植私人党羽。于是,天下人士,都把份内工作抛到脑后;而全身心地去追求人事关系。
  最后他指出:官名虽然叫中正,实际上却是奸邪巢穴。从古到今,这一制度是最大的失策,他说的更彻底,就是完全废黜九个等级。
  
  虽然司马炎认为他们说得正确,但是,也不知道他真的没听懂,还是没有精力听懂,或者是要继续照顾豪门大族,为自己的傻儿子赢得支持,最终,关于这个制度的讨论,来的时候轰轰烈烈,但是,去的时候也无影无踪,很快就被束之高阁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6 21:4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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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九、中朝名士(1)
  
  齐王死后的太康后期,除了九品中正制的存废讨论比较惹眼以外,晋国的一切事情似乎显得都很平稳,也使得我们有机会说一说在这个短暂的安定时代生活着的那些优哉悠哉的人们。
  先想到的是那个披着竹林七贤袈裟的老王戎,他的吝啬,他的其他的事情都说得很多了,他不属于中朝名士,而是老一辈的名士。之所以再提起他,是因为,他还有两件好玩的事:
  一件是,王戎的儿子叫王万,年少却长得又高又肥胖,老王戎担心孩子变成大猪,就逼着王万吃糠。在王戎看来,糠是没有任何营养的,吃吃糠,估计孩子就变瘦了。结果却适得其反,王万越吃糠,是越肥胖,竟然19岁就死了。《世说新语,伤逝》记载:王万死后,山简(山涛的第5子)去看望王戎,王戎悲不自胜。山简说:“小孩子不过是怀抱中的东西罢了,何至于此?”王戎说:“只有圣人才能忘记感情,最下等的人是不懂得感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说得山简很佩服,也和他一起恸哭起来。(此事《晋书》记载为发生在王衍身上,应该属于误记)
  王万与裴遁之女已有婚约,只是裴遁女尚未过门而已。王戎丧子之后,由于过于伤心,竟不许裴遁之女再嫁,结果裴遁女至老也没人敢娶她。
  
  第二件是,王戎的知人之鉴。王戎曾经说过:山涛就象璞玉浑金,人们都以为他是个宝贝,但是不是知道他到底属于什么样的宝贝;王衍好像是瑶林琼树,是风尘之外的人物;评价自己的女婿裴頠拙于用长,而荀勖工于用短;对自己的族弟王敦很不待见;当时,王戎老家琅琊郡有一个小郡吏孙秀,请求王戎的族弟王衍给予品评,王衍本来不想理睬,但是,王戎却劝说还是满足孙秀的要求,结果,以后孙秀得势,杀了很多朝中大臣,只有王戎和王衍得以幸免。
  
  王衍,字夷甫。史书上说,他是“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为自贡”,杨骏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因为看不起杨骏,就装作发疯,杨骏只好作罢。
  司马炎曾经问王衍的族兄王戎,王衍这个人名气这么大,可以和当今的哪个名士相比?
  王戎回答:还没发现当今有谁能和他相比,只能从古人中去找。——吹嘘自己的弟弟,也真是不遗余力啊。
  王衍继承何晏王弼等人的论调,以为世间都是无,一切来源于无。被人们誉为“言谈的林薮”的裴頠(裴秀之子,王戎女婿)专门写了一篇《崇有论》批驳王衍的论调,并且,见面和王衍论战,把王衍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不过,这个王衍倒也有特长,说不过,就故作高深,不以为然。他经常拿着一个类似道士常拿的拂尘,和别人辩论的时候,自己一旦理屈词穷,马上变更,大家都说他是“信口雌黄”,这似乎就是这个成语的由来。
  王衍没有娶杨骏的女儿,但却娶了贾充老婆郭槐娘家的人(和司马伷的二儿子司马澹一样),这可能是因为王戎女婿与贾家之间的特殊关系吧,琅琊王家、琅琊司马伷家、琅琊诸葛家、裴秀家、贾充家以及郭家有一个很大的关系网。郭家的女人都有特点,虽然千差万别,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猥琐、低俗不堪,王衍的老婆郭氏也不例外。由于有贾南风在后宫,这个郭氏也是刚愎贪婪,热衷于为人穿针引线,自己收点好处费。另外,郭家的女人也都比较厉害,不仅贾充管不了自己的老婆郭槐,轮到大名士王衍也奈何不得自己的老婆郭氏。当时,洛阳有个大侠叫李阳,王衍只好用人家的名号来吓唬自己的老婆,遇到郭氏又要插手什么事了,王衍就说:“不仅我不支持,李阳也不赞成。”郭氏这才不敢去干。郭氏还十分贪鄙,以至于让婢女每天天不亮,都起来到大街上做清洁工,主要是去拾粪,然后卖钱!
  王衍14岁的弟弟王澄(王平子)实在是看不过去,对嫂嫂说:“我哥哥好歹也是大臣,也有体面,并且还是大名士,你这样做丢人不?”郭氏大怒,对王澄说:“婆婆死前,是把小叔子你交给我照料,而不是把你嫂子我交给你管!”撩起衣裙,抄起棍子就要打王澄,王澄吓得抱头鼠窜,翻窗而逃。
  老婆如此,自命清高的王衍内心厌恶之极,看到郭氏整天是钱钱钱的,王衍发誓不提钱字。老婆不服气,以为王衍是故弄玄虚,于是,晚上的时候,老婆让婢女趁着王衍熟睡,用钱把床围了一圈,想趁王衍清早起床神志不清的时候,让他犯错说出钱字,但是,等王衍早上起来,一看到钱,对婢女大声说:“把那东西拿走!”(举阿堵物却!)——从此,中国的语言里又多了一个词,阿堵物代表钱。
  
  王衍的弟弟王澄,字平子,曾被哥哥王衍评价为第一,(第二是庾敳庾子嵩,第三是王敦)。并说自己不如弟弟王澄“落落穆穆然”,从此,王澄也是名声大噪,很多经过王澄评价的人,王衍就不再品评了,总说:已经平子啦。哥哥王衍这样评介,我们猜测让族弟王敦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大约也为后来王敦杀王澄埋下了伏笔。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7 15:4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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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0、中朝名士(2)
  
  中朝名士,是相对于东晋时代的名士而言的,根据《名士传》的记载,大致有裴楷、乐广、王衍、庾敳(音:爱)、王承、阮瞻、卫玠、谢鲲八人,其实,这8人只是当时身处上层的名士代表,上层的名士中,还有郭象、孙楚等人。不过,在我看来,象羊琇、王济、石崇等人,他们很多言行也斐然可观,独具魅力。除此而外,还有地位较低的下层名士,《晋书》将其与阮籍放在一起,他们大致有:胡毋辅之、毕卓、王尼、羊曼、光逸等人。这些名士们形成了晋代独特的风景。
  
  先说说孙楚,孙楚,字子荆,山西太原人,和王浑儿子王济从小关系都很好。因为孙楚恃才傲物,年到40还没个一官半职,萌生隐居之念,对王济(王武子)说:“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隐居之地,可以枕流漱石。”本来枕石漱流是一个成语,意思是枕着石头休息,就着流水漱口,可是孙楚说的快了,给说翻个了。王济听罢哈哈大笑,揶揄道:“清水可以当枕头睡觉,石头可以当溪水漱口吗?”孙楚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要改也来不及了,他将错就错,即刻应声说:“我说的枕流就是用水洗耳朵,我说的漱石就是用石头来磨砺牙齿啊!”从此,枕流漱石成为一个新的典故。王济是并州的州大忠正,在郡里中正把品名给王济的时候,轮到孙楚,王济说:“此人不是你们能品的,我亲自来。”于是品题为:“天才英博,亮拔不群。”赞扬备至。孙楚的老婆死了,孙楚作哀悼诗让王济看,王济看后说:“我不知道文章是来源于感情,还是感情来源于文章,读罢以后,让人凄凉,增加了伉俪之情。”
  王济本来是司马炎的宠臣,曾经一天,和孔恂、王恂、杨济一起在司马炎身边,司马炎得意地说“这一下子,我身边可以说是恂恂济济啦!” 后来,“恂恂济济”比喻人才汇集,宋代的诗人曾协的《谢翁子亨惠诗》就有:“为爱高门足凤麟,恂恂济济燕双亲”之句。王济总是大大咧咧的,他曾经和司马炎下围棋,精力集中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脚丫子伸到棋盘下面,这时,孙皓也在一边看下棋,王济问孙皓说:“你怎么那么喜欢剥人脸?”孙皓讽刺王济说:“我看到那些个对君主无礼的,就剥。”因为王济苦谏不要赶走齐王而得罪了司马炎,再加上王济的堂哥王佑和王济关系不好,经常说王济的坏话,一次,司马炎对王济的姐夫和峤说,我想把王济叫来,好好地骂他一通,再给他加官进爵,你看怎么样?
  和峤回答:王济这人英俊而又直爽,恐怕不会屈服。司马炎不听,还是把王济叫到宫中,狠狠地责骂了一通,司马炎骂舒服了,最后问王济说:你知不知道内疚?王济回答:每每想到“尺布斗粟”这个童谣,我都为陛下您感到羞耻。(《史记·淮南衡山列传》引民间歌: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王济还是在说齐王的事情。)他人可以使亲戚疏远(指司马炎),而我王济却不能使亲戚亲近(指自己和堂兄王佑),因此,我为陛下您感到内疚。说得司马炎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张口结舌。
  王济比自己的老爸王浑还早死,死的时候,洛阳所有的名士都来吊丧,而孙楚一生只敬重王济,却最后一个到来,《世说新语》记载,他“临尸恸哭,宾客莫不垂涕”。哭毕,孙楚对着灵床说:“你经常喜欢揶揄我,让我学驴叫,今天我就为你好好地叫一回。”然后,俯下身子,模仿驴的样子,做出驴的叫声,学得惟妙惟肖,弄得吊丧的宾客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孙楚抬起头来,对所有的人恶狠狠地说:“(老天)竟然让你们这样的人活着,让这个人死啊!”——用驴鸣送葬的事,还有一次:那是在曹魏时期,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粲在217年去世的时候,当时的曹丕还是世子,带着大家为王粲送葬,曹丕对大家说:“王粲生前喜欢听驴叫,我们大家各学一声驴叫为他送葬吧。”
  于是,一片驴叫之声。
  《名士传》中记载的王承,我个人认为还不能算做是中朝名士,他的爸爸王湛(王浑的弟弟,王济的叔叔,王济和王承是堂兄弟)倒可以算作是中朝名士,因为,根据《晋书卫玠传》记载:“于时中兴名士,唯王承及玠为当时第一云”,把王承和卫阶作为东晋中兴名士看待,被推许为东晋初年第一名士,在王导、卫玠、周顗、庾亮等名臣名士之上,,因此,王承王安期(王浑的侄子)的故事,我们留作以后再说。倒是他的爸爸王湛言行也有可观,后代的人称太原王家王湛这一支中,王湛最优。
  开始的时候,王济看不起他这个叔叔,吃饭的时候,大家面前都有菜,就不给王湛面前放。王湛只是从容地让人把菜端来而已,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有一次,王济去王湛家,看到王湛在看《周易》,很不以为然地问:“叔父还看这?”王济让王湛说说易理,王湛说的都是王济闻所未闻的道理,王济从来没把这个叔叔放在眼里,听过之后,肃然起敬,流连忘返,怅然若失,叹道:“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这是我王济的罪过啊。”
  王济有马癖,曾经看到一匹马迟迟不前,王济对马的主人说,这是因为马害怕把披在身上的挡泥布弄脏了。把布除去以后,马就踏泥而去,王济识马可见一斑。王济有一匹马最爱,王湛却说,“此马虽快,但是力薄不能坚持走长路。近见一匹督邮的马比这个好,只不过粮草喂的不到位而已。”王济把那匹拿来试养。王湛又说:“这马任重才能知道他的本领,在平路上比赛比不出来。”结果果然王济原来的那匹马不行。从此,王济对这个叔叔佩服有加。
  司马炎曾经问王济,你那个傻子叔叔死没有?过去王济总是无话可说,后来,司马炎又问,王济理直气壮地说:“臣叔根本不傻。”司马炎问:“能和谁有一比?”王济回答:“在山涛以下,魏舒以上。”
  王湛的儿子王蓝田王承,就是东晋第一名士,孙子也是王蓝田王述,就是《世说新语》里面说的那个和鸡蛋过不去的急性子,他继承了爸爸王承的蓝田侯的爵位,虽然都是蓝田侯,但是,书上一般把王承称作王安期,(王承,字安期),而把他的儿子王述,称为王蓝田,不要混淆啦,他们的事情,我们在东晋的时候再详细说。
  而穷奢极欲的石崇呢?也决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酒囊饭袋。
  他在洛阳西北建了一个很大的庄园金谷园,在元康6年(297年)和欧阳建等人在此欢聚,石崇写下了著名的《金谷诗序》。《世说新语品藻》记载了全文,同为《世说新语》的企羡篇,记载东晋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听到人们把自己写的《兰亭集序》能和石崇写的《金谷诗序》媲美,把自己和石崇相比,自己脸上十分高兴。(“甚有欣色。”)当然,王羲之后来居上,《兰亭集序》不论从意境上或是情调上都比《金谷诗序》要高,诚如苏东坡的评论:“兰亭之会或以比金谷,而以逸少比季伦,逸少闻之甚喜。金谷之会皆望尘之友也;季伦之于逸少,如鸱鸢之于鸿鹄。”(见《东坡题跋,右军斫脍图》)
  但是,石崇也不是一个只会斗富的人啊。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8 10:5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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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一、中朝名士(3)
  
  中朝名士们的生活优哉游哉。
  《名士传》中记载的八人各具特色,也都有各自传世的有趣故事。《世说新语,言语篇》第23条记载: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这里,乐令是指乐广,王夷甫是王衍,裴仆射指裴頠,张茂先是张华,王安丰是王戎。
  在中朝名士中,最为著名的当然是王衍和乐广,可以说,他们两个人是大家的核心人物。
  王衍我们已经提到,现在说一说乐广。
  乐广,南阳人。他爸爸乐方曾是夏侯玄的幕僚,乐广8岁的时候,夏侯玄就看出这个小孩以后肯定会成为名士。在伐吴前夕,王戎做荆州刺史的时候,王戎听说夏侯玄曾经如此叹赏,就把乐广举为秀才。到洛阳以后,乐广见到玉人裴楷,相谈一天一夜,裴楷自愧不如,裴楷又把乐广推荐给贾充,做了太尉的椽属。卫瓘作为老人,见到过夏侯玄等正始名士,一见之下,发出感慨:我以为正始名士以后再也听不到如此微言大义了,没有想到今天还能听到。对自己的儿子们说:乐广这个人就象是水一样的镜子,见到他,你也可以浑身剔透,事理明白,就好像是拨开了云雾又重新见到了晴天一样啊。王衍也说:和别人说话已经感到很简练了,但是遇到乐广,还是觉得罗嗦!
  受到名士们的推崇,乐广很快步入高位,先是太子中庶子、侍中、河南尹,然后是尚书仆射、后来代替王戎为尚书令。(总理)乐广虽为名士,但是,对于中下层的名士们放诞的行为并不认可,当时,王澄、胡毋辅之等人任诞的时候,随心所欲,甚至于裸体,乐广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名教里自然就有快乐的地方,何必非要那样呢?”
  ——就像如今的青年故弄玄虚的外在打扮得另类一样,完全没必要,真正的放诞其实是在内心。
  乐广最为著名的一件事就是:
  一个过去经常见面的朋友很久没见了,乐广问怎么回事。那人回答说,上次在你这里喝酒,正要喝,突然发现杯子里有一条蛇,内心很讨厌,回家以后就生病了。当时乐广是河南尹,官衙的墙上有突出的角,角上画有蛇,乐广断定朋友所说的酒杯中的小蛇就是角的影子,他把酒杯又放在原来的地方,问:还有小蛇没?朋友说:还有。乐广告诉了缘由,朋友一听豁然开朗,过去病也随之痊愈。
  我们耳熟能详的一句成语“杯弓蛇影”,就出自于此,他反映了乐广体察人心的深刻和细致。
  在卫瓘的孙子卫玠还小的时候,曾经问乐广什么是梦。乐广说梦来源于想。卫玠说:“从来没有见过的、接触过的东西,我们却梦到了,怎么是想的结果呢!”乐广说:“这才是我们所说的因由啊!我们从来不会梦见我们驾着车进入老鼠洞,或者把铁棍捣碎吃下去,这就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没有个因由入梦。”卫玠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苦苦思考了一个多月,也没明白,结果还得了病,乐广听说了,赶紧去为卫玠条分缕析,卫玠的病很快就好了。乐广出门赞叹说:“这孩子的胸怀里看来是没有不可治疗的病啊!”
  乐广后来做了成都王司马颖(司马炎的第16子)的老丈人,在八王之乱中,身处外地的司马颖进攻洛阳的长沙王司马乂(司马炎第6子),司马乂怀疑乐广会叛变,乐广慢慢回答:我怎么会用我5个儿子的生命换一个女儿?司马乂还是不放心,最后,乐广忧郁而死。
  
  还想说说这次水滨聚会上没有提到的一个人——庾敳和郭象。
  庾敳身材不高,但是却是个大胖子,史书上说是“腰带十围”,出身也不高,开始的时候,王衍也瞧不上他,从来不和他说话,而这个庾敳却很执着,一见面还是很亲热地问王衍叫卿,王衍说:你不可以这样叫我。庾敳说:
  卿尽管用君的称呼叫我,我尽管用卿的称呼叫卿,我自用我家的办法,卿用卿的。(“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家法,卿自用卿家法。”)使得王衍啧啧称奇,开始与之交往。
  郭象,字子玄,洛阳人。好老庄,善清谈。曾经利用向秀的儿子年龄小,而骗得了向秀所注《庄子》,只有《秋水》、《至乐》两篇是自己注释的,其他都是稍加删改,窃为自己,流传于今。王衍曾说:听到郭象说话,就好像是天河往下倾泻一样,滔滔不绝。庾敳对郭象也是推崇有加,经常说:“郭子玄何必减庾子嵩”。但是,路遥知马力,等到后来,太傅司马越把郭象招为主薄以后,郭象就原形毕露了,作威作福,庾敳不无嘲讽地对郭象说:你自然是当代的杰出人才,我过去对你的看法都不再说了。
  但是,庾敳和王戎一样,虽然负有很大的名声,就是爱财。然而,名士就是名士,庾敳一生的亮色,就在于流传于今的、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我们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要想起那位短小肥胖的中朝名士:庾敳。
  那是在八王之乱后期,司马越当政的时候,刘琨的哥哥刘舆为太傅左长史,深得司马越的信任,刘舆企图陷害庾敳,但却找不到庾敳什么过错,突然想到庾敳本性吝啬,家财万贯,就劝说司马越让庾敳捐款助军国之用,希望如果庾敳不同意的话,就可以馋间庾敳。司马越在大家聚会的时候,于稠人广众之中,问庾敳要1000万,当时庾敳已经喝得大醉,头巾都掉在桌子上。听到司马越的这番话,庾敳慢慢地抬起头,用脑袋穿上头巾(!——何等潇洒)。
  此时,大厅上下静得出奇,人们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守财奴,刘舆更是得意洋洋,看庾敳如何回答。
  庾敳穿好头巾,慢慢答道:“我家里一共有家财2000万,太傅你随便拿。”
  刘舆从此才真的服气。
  司马越十分高兴,对刘舆说:“不可以小人之虑度君子之心。”——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原话和出处。
  除此而外,我们经常说的“有意无意”也来自这个胖子。《世说新语》记载:庾敳写了一篇《意赋》,他的侄子庾亮(记住此人)来见,说:如果你有意的话,并非赋所能表达完的,如果你没有意的,为什么还要做赋呢?庾敳淡淡地回答:正在有意无意之间罢了。——多妙的回答啊,充满了禅意。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19 10:5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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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二、中朝名士(4)
  
  玉人裴楷、守财奴和峤这两个王济的姐夫,我们也说得够多了。虽然洛水之滨的聚会他们没有参加——参加的是裴頠(裴楷的侄子)但是,他们也当之无愧的属于中朝名士。裴家人都是那么秀气,从裴秀,被誉为“后进领袖”,到裴秀的堂弟裴楷被誉为“玉人”,再到裴秀的儿子裴頠被誉为“武库”,他们都是那么雅致,几乎难分伯仲。但是,我更偏爱裴楷,因为他显得更加潇洒通达。从小的时候就和王戎齐名,但是 ,我个人以为,裴楷比王戎强多了去了。尤其是我们过去说过的,裴楷对钱财那种达观令人啧啧称奇,自己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不固守贫困,而且性情宽厚。到有钱人家随意把人家的珍宝拿走,赈济穷人;他也不是一味地拿走人家的东西,自己盖个别墅,王衍看了喜欢,随手就给了王衍。
  还有他的从容淡定,完全来自一个人内心的强大或者说内心的充盈——即便如喑呜叱咤的项羽,在四面楚歌时依然泪流满面。大约一个人肉体的强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内心的强大,就象《史记》上记载的荆轲和与他同去刺秦的秦舞阳,虽然荆轲的外表也许没有秦舞阳强大,但是,当走上秦国宫殿上的时候,秦舞阳却颤抖了,他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世面,内心也没有荆轲那样的定力——虽然裴楷鄙视杨骏,但是因为儿子裴瓒娶的是杨骏的女儿,当杨骏被杀的时候,裴楷也因为与杨骏的姻亲关系而被下狱,刀几乎就要加在裴楷的头上,狱中的裴楷象平常那样,要来纸笔与亲友写信,神色不变,从容自若。
  当以后裴楷因病去世的时候,皇帝派遣黄门侍郎王衍去看望病中的裴楷,裴楷回目相视,用他那听之令人忘倦的声音,说了一句:“竟未相识。”——此话有什么含义?曾经把别墅都给了王衍,怎么不曾相识?还是有知人之鉴的裴楷在临死的时候,感到还未曾看破王衍此人?我们不知道。
  但是,我们可以想见两个当世的大名士的诀别。史书没有说王衍的回答,只是说,王衍在听到裴楷的这四个字以后,叹息着裴楷的“神隽”。
  
  我们再说说和峤。关于《晋书和峤传》有一个很大的错误。
  那就是——《晋书》记载:太傅从事中郎庾顗见而叹曰:“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磥砢可多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
  说的是庾顗见到和峤对和峤的评价。
  而同为《晋书》的庾敳本传却记载:敳有重名,为搢绅所推,而聚敛积实,谈者讥之。都官从事温峤奏之,敳更器峤,目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礧砢多节,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
  现在的问题出来了:那就是——这句著名的评语到底是庾敳(或者庾顗)评价和峤的?还是评价温峤的?
  首先,我们看看是庾敳还是庾顗,查找史书,除了在《晋书和峤传》中有这个庾顗,没有别的地方还有庾顗这个人,可以认为,庾顗是庾敳之误。
  其次,关于这三个人的年龄,庾敳我们从本传中可以推出是261年出生到311年去世。因为本传中说他是和王衍一起被石勒所杀,享年50岁。
  而温峤我们也可以从本传中推出是288年出生,329年去世,享年42岁。
  和峤本传记载,他是元康2年去世的,也就是说和峤早在292年就已经去世了。即便同时代过,和峤也是庾敳的老前辈,291年就是太子少傅了,而那时候的庾敳才30岁,和峤是不可能被庾敳品评的,即便被他品评也不可能指名道姓,同时,庾敳出名是比较晚的,直到八王之乱的后期,才进入司马越的幕府,参太傅军事,转为军咨祭酒(参谋长)。
  第三,参见《晋书温峤传》记载:年十七,州郡辟召,皆不就。司隶命为都官从事。散骑常侍庾敳有重名,而颇聚敛,峤举奏之,京都振肃。温峤由是知名,
  对照温峤传和庾敳传互相引证,可知,庾敳品名的是温峤,而非和峤。和峤是和庾敳的老爸庾峻为同辈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后辈的品名而知名。
  《晋书》同一本书,竟然把和峤和温峤弄混,也真是太不应该了。所以说,关于和峤什么森森如千丈松的说法,是没有的。——虽然《晋书》和《世说新语》是那么记载的,全是弄错了:庾敳说的是温峤。对此,前代的学者也做过研究。如程炎震说:“王观国学林卷三曰:‘晋书和峤传:“峤迁颍川太守,太傅从事中郎庾敳见而叹曰”云云,又庾敳传曰:“顗有重名,而聚敛积实,都官从事温峤奏之,敳更器峤”云云,两传所载,一以为和峤,一以为温峤,必有一失。今按庾敳参东海王越太傅军事,自惠、怀以来,敳仕渐显,正与温峤同时。而温峤传亦曰峤举奏庾敳。以此知所誉者乃温峤,非和峤也。和峤早显,与张华同佐武帝,又在前矣。’炎震曰:王说是也。敳为峻之第三子。和峤于武帝时已与峻及纯同官,于敳为先达。就令为之题目,亦当如王戎之称太保,谢安之叹伯道,不得抑扬其词也。若非晋书两载,无以证临川之误矣。”
  
  而真实的和峤却更为入世,他念念不忘的一直是司马衷能否担当起帝国的重任。他也因为对司马炎说的那句太子“有可能不了陛下家事”的话,而让我们记住,也让贾南风记住。等到司马衷继位以后,改元元康,和峤那时候被任命为太子少傅,跟着太子司马遹朝见司马衷,贾南风让司马衷问和峤:“你过去说我不了我爸的家事,今天你看怎么样?”和峤回答:“过去我侍奉先帝,这话我确实说过。我的话落空了,那是国家的福分。我不敢逃避我的罪过!”(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臣敢逃其罪乎!)
  
  其实,和峤的话是完全应验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0 20: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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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三、慕容再叛
  
  太康6年(285年),被拥立为慕容部落首领的慕容廆,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爸爸慕容涉归与宇文部落的仇恨,他也又一次的象他老爸那样向晋王朝请求支持,晋王朝也是又一次地严词予以拒绝。而慕容廆也又一次揭起了与晋王朝对立的大旗。
  对照《晋书武帝纪、扶余传,慕容廆载记》、《资治通鉴》《华阳国志》等书,虽然还有矛盾之处,比如,《晋书武帝纪》在太康6年并无慕容廆进攻的记载;只在太康7年,记载的进攻辽东等等。综合史料,大致的经过也许是这样的:
  当时的护东夷校尉是鲜于婴。鲜于婴此人我们无从知道细节,只是在《华阳国志》中记载,鲜于婴曾经是巴西太守吴静手下的卫将(军司),因为揭发太守未能很好地安抚地方,而接替了太守的职位,等到泰始5年,因为益州管辖范围太大,晋朝政府把益州的南中4郡单独划分出来,设立了宁州,鲜于婴被任命为宁州的最高长官(刺史),再到咸宁5年,尚书令卫瓘上书司马炎减少冗官合并州县,再到太康5年(也就是慕容廆起兵的头一年),又取消了宁州的建制,设立南夷府,由李毅作为南夷校尉。也极可能是在此时,鲜于婴来从西南调到了东北。
  慕容廆在恼怒之下遂攻击了辽西郡(河北省卢龙县),杀戮、俘虏汉人很多。司马炎命鲜于婴率领幽州政府军讨伐慕容廆,在肥如(河北省迁安县东北,卢龙县西北)决战,把慕容廆打得大败。
  正面进攻捞不到便宜,慕容廆又把目光转向了位于他东北方向的晋朝藩属夫馀王国(大兴安岭东东北平原)。
  夫余族是秽貊族‎的一个分支,是历史上东北地区第一个建立政权的古代民族,在汉魏时期是东北地区强国,共有8万户,范围大致为:东在今张广才岭与挹娄接壤,西至今吉林省双辽县至白城市一线与鲜卑相邻,北达小兴安岭以南的松嫩平原,南抵辽宁开原县北,中心地区则位于今吉林农安县境。高句丽和汉水以南的百济都是夫余贵族建立的,因此,百济被人成为南扶余。高句骊是其始祖跑到卒本川以后建立的,因此,开始的时候,也被称作卒本扶余。夫余族人喜欢白色,平时穿白衣服,住半地穴式的木屋,婚姻为一夫一妻,但有“兄死妻嫂”习俗。
  也许是鲜于婴想把慕容廆这股祸水从扶余再引向高句丽,也许由于他想着坐收渔人之利,也许是他想着扶余不至于那么不经打,反正是护东夷校尉鲜于婴没有发兵救援扶余。结果夫余首都被攻破,扶余王自杀,皇室子弟流亡到东面的沃沮(朝鲜半岛东北部)。慕容廆把扶余的国都铲平,并在返军途中,掠走夫余万余人,大致占到扶余国人口的六分之一,从此,扶余元气大伤。
  
  司马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下诏:扶余国王一直遵守忠孝之道,现在竟然被凶残的敌人袭击破灭,我很悲伤。如果他们的皇室子孙和剩下的国民足以复国,那么,要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够立国。
  于是,大臣们上书司马炎说,鲜于婴没有救援扶余,是没有谋略。于是,把鲜于婴免职,以何龛代替。
  
  第二年夏天,慕容廆攻击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故夫馀王国国王依虑的儿子依罗,想率领残存的部众,返回故土,请求东夷校尉何龛支援,何龛命督护贾沈率军护送。慕容廆命他的将领孙丁在半途阻截;贾沈奋勇力战,斩了孙丁,慕容廆又一次在和晋军交手中失败。夫馀王国得以复国。
  
  接连被晋国击败,慕容廆对手下的部众说:“从我的老爸以来就一直就尊奉中国,并且,中国和我们之间想法不同,强弱差别很大,我们怎么能和大晋争长?为什么不和晋朝和好,而这样下去伤害我们的百姓呢!”
  到太康10年,在慕容廆反叛4年以后,终于投降,被司马炎封为鲜卑都督。和好以后,慕容廆穿着便服去东夷府拜见何龛,就象同朝为官的士大夫们一样,但是,何龛存有戒心,严兵引见,慕容廆一看,也不见了,也换了一身戎装才进门。有人问为什么,慕容廆回答:“主人就不以礼相待,我作为客人又能怎么样呢!”弄得何龛很不好意思。
  
  当时的鲜卑宇文部落和段氏部落都很强,经常侵略慕容廆,为此,慕容廆一方面投顺晋朝,免去了被从南面被打击的危险;另一方面,尽量讨好宇文部和段部,娶段部的单于段阶的女儿做自己的老婆,并生下了三个儿子慕容皝、慕容仁和慕容昭。除此之外,慕容廆还采取了两条策略,一是,对扶余人仍然进行骚扰,掳掠扶余人,并把他们卖到中原换钱——真是柿子捡软的捏啊!致使晋廷不得不下令司、冀二州,禁止买卖夫余人口,对于卖到中原的扶余人由政府出钱从买主手里再买回来,遣返扶余国。二是在公元289年,离开居住棘城,前往西北方的青山(今辽宁省朝阳市大青山)。因为棘城与青山都位于昌黎郡徒河县(今辽宁省锦州市),所以,慕容氏又被称作“徒河人”。
  
  大约是在慕容廆把部落迁移到青山以后,一次,他庶兄慕容吐谷浑部落的马和慕容廆部落的马打架,慕容廆有点急躁,脱口而出说:“老爸给我们分的很清楚,为什么不离开地远远的,却挨着让马打架!”慕容吐谷浑说:“马不过是个牲口,打架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迁怒于人吗!让我离开,那很容易,我肯定要离你万里之遥!”当即,慕容吐谷浑就带着部众向西而去。慕容廆看到哥哥真的远去了,一下子后悔起来,赶忙派遣自己的内务官史那楼冯(是哪漏风?)还有老爸时候的部落老人,骑着马往西狂追而去。追上慕容吐谷浑以后,慕容吐谷浑说:“老爸曾经说过,一个算命的说将有两个儿子会建立大功,后代会很昌盛。我只不过是卑贱的庶子,理所应当的不可能在一起都尊贵,今天因为斗马这件小事而分别,难道不是上天的意思吗!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你们试着把我的马往回赶,如果马能听从你们的话往东回的话,那我就跟着你们回去。” 史那楼冯派跟从的2000余骑,围着慕容吐谷浑的马群,往回赶,但是,马群往东走了几百步,又都嘶叫悲鸣着,往西走。史那楼冯的人就这样来回赶了十几次,还是不行。最后,史那楼冯跪在慕容吐谷浑的面前,含泪说道:“这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啊。”于是,慕容吐谷浑率众西去。
  悲莫悲于生别离。
  慕容廆做下《阿干之歌》:“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阿干身苦寒,辞我棘土往白兰。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以此来怀念自己的哥哥,终其一生,常常吟唱。——阿干,在鲜卑语言中就是哥哥的意思,应为哥哥之歌。
  
  慕容吐谷浑对自己的手下说:“我们兄弟二人以后都可以建立国家,不过,我弟弟到他的玄孙辈们,建立国家只能延续百年,而我们估计到我玄孙以后,才能昌盛吧!”吐谷浑开始的时候在阴山附近,后来,在永嘉之乱中渡过陇西,占有西零以西甘松直到白兰,方圆几千里的土地,到慕容吐谷浑的孙子慕容叶延的时候,为了纪念自己的爷爷,慕容叶延把吐谷浑作为部落的姓氏,从此,吐谷浑历经南北朝一直到唐朝,唐初,吐谷浑累为边患,635年,被唐朝击败,从此,吐谷浑分成东西二部。西部由老王的儿子达延芒结波率领,居鄯善,后降伏吐蕃,吐蕃称作"阿柴"或"阿辖"。东部由老王的长子慕容顺率领,居伏俟城,唐朝封为西平郡王。吐谷浑一直到在663年被吐蕃(而有人说吐蕃就是鲜卑拓跋或者秃发的音,是鲜卑的拓跋部落和当地的胡羌结合的种族)所灭。
  写到这里,不能不想到鲜卑的另一个部落拓跋部,秃发树机能的老爷匹孤也是拓跋家的庶子,然后带着部众往西,来到六盘山下,而在东部的拓跋部后来建立了北魏,河西的秃发部经历了以后的很多磨难,最后,还是回归到了拓跋的大家族里。但是吐谷浑走的更西,他的后代没有能和自己的弟弟的后代建立起的一系列国家走在一起,不过,却独立发展了300多年。
  探讨这些个奇妙的民族发展史,有些时候,不能不感到神奇。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1 19: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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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四、武帝山崩
  
  我们说过,在齐王去世前后,司马炎主要倚重了两股势力:
  一是三杨,二是汝南王司马亮。
  其实,司马炎还倚重一些老臣作为二者之间的润滑剂,比如山涛、卫瓘、魏舒等人,但是,到了太康末年,山涛、荀勖、魏舒等人相继谢世,卫瓘因为儿子卫宣与公主离婚而逊位,朝中权力结构出现了二元格局。
  而此时的司马炎因为“极意声色”又一次得了重病,华表的儿子华峤等近臣委婉地劝谏司马炎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别光接触女人。说得司马炎也有点不好意思,强撑着回答说,你们别操心了,我自己已经注意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辄自消息,无所为虑。”《晋书华峤传》)
  话虽这样说,司马炎不得不考虑一下后事了,他采纳了王济的堂兄王佑的建议,同时,他又听信了杨骏的谗言,想把声望较高的叔叔司马亮排挤出朝廷,于是在太康10年11月,进行大规模的封王行动:
  一是,任命叔叔汝南王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大都督、假黄钺,都督豫州诸军事,出镇许昌,加轩悬之乐,六佾之舞。
  二是,改封太子司马衷的同母弟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异母弟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
  三是,另立司马衷的异母弟司马乂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遹为广陵王。
  四是,另立司马允的儿子司马迪为汉王,司马玮的儿子司马仪为毗陵王,司马亮的次子司马羕为西阳公。
  五是,迁徙扶风王司马畅(司马炎的叔叔、与司马亮同父同母弟弟的司马骏之子)为顺阳王,司马畅的弟弟司马歆为新野公,琅琊王司马觐(他是司马炎的叔叔、与司马亮同父同母弟弟琅琊王司马伷(音宙)的长子,其子为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弟弟司马澹为东武公,司马繇为东安公,司马漼为广陵公,司马卷为东莞公。
  从以上的安排可以看出,主要是增加太子司马衷弟弟们的势力,至于对于司马骏和司马伷儿子们的分封,还是基于两个老人遗嘱的要求,请求推恩把自己的原有封国分隔个各自的几个儿子,无关政局。
  但是,司马炎虽然排挤出司马亮,削弱旁支王族的势力,提高了司马衷兄弟们的势力,这既是防备诸王,也是防备杨骏,更是防备贾南风,因为,在司马炎看来,贾南风很恶毒,并且,皇孙司马遹不是贾南风亲生,生怕贾南风对司马遹不利。
  同时,他又担心在京师杨骏势力会一支独大,又以王佑为北军中侯,掌管禁军,保护未来的皇帝。并任命王浑为司徒。
  转眼过年,到了290年,改元永熙(我们过去说过司马炎用了3个年号,其实是不确切的,加上永熙,一共是4个,不过永熙年号,司马炎只用了4个月就去世了。),就在司马亮还没有动身离开京师,司马炎的病情突然之间就加重了。
  当时,侍中、车骑将军杨骏一个人在宫中侍奉司马炎,不让其他的大臣们近前,为了保密其间,杨骏把司马炎身边的人全部换走,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司马炎在病中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看到杨骏,立即明白了原委,他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敢这样!”
  司马炎有些后悔听信了杨骏的话把司马亮赶走,如今自己竟然被杨骏所左右,他命令中书下诏,让司马亮觐见,并考虑选择朝中有威望的重臣和杨骏一起辅佐未来的皇帝司马衷。
  中书写好了诏书,杨骏尾随而来,问秘书们索要诏书看看,小秘书不敢得罪杨骏,就把写好的诏书拿出来让杨骏看。
  谁知道,这个杨骏无招胜有招,一看就把诏书揣在怀里,耍起了流氓,散丫子就跑没了,弄得小秘书满宫廷找不着他。
  中书监华歆之孙、华表之子华廙(音艺)担心出事,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杨骏,问他索要,这杨骏耍赖,就是不给诏书——不会再写!!!
  而就在杨骏和华廙躲猫猫的时候,司马炎又进入了昏迷状态,皇后杨芷(司马炎已经不想再见到杨骏了)跑到司马炎身边,说请您任命杨骏做辅政大臣吧。
  司马炎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兴许杨骏已经控制了局势,再加上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也许这点头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于是,皇后杨芷马不停蹄地把中书监华廙和中书令何劭(何曾之子,日吃2万的那个悠游自足、不贪权势的公子哥),说是司马炎的意思,要任命杨骏为辅政大臣,具体官职为:太尉、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领前将军。设置参军6人,步兵3000人,骑兵1000人,迁移到前卫将军杨珧过去的府邸。如果在殿中睡觉,差遣左右二卫三部中的司马各20名,殿中都尉司马10名,共110名,可以让杨骏领兵进出宫廷。
  皇后这样说了,两人没法,只好重新起草诏书。
  诏书起草好,皇后和华廙、何劭三个人把诏书拿给司马炎看,司马炎瞪着双眼,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其实,我怀疑司马炎什么也没看到。
  于是,朝廷下令司马亮尽快离开京师去许昌上任。
  等司马炎头脑清醒的时候,问身边的人:“汝南王司马亮来了没?”
  身边的人回答说,没有。
  司马炎再也没说一句话,随即进入持续的昏迷状态。
  又过了两天,司马炎就死去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2 12: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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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五、刘渊崛起(1)
  
  我们暂且把一团乱麻的晋朝宫廷放在一边,说一说,与司马炎的去世形成鲜明对比的正冉冉升起的一个人——刘渊。
  刘渊,字元海,山西新兴匈奴人。他的血统如何呢?
  根据《晋书刘元海载记》记载:“(南匈奴单于)于扶罗死,弟呼厨泉立,以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即元海(《晋书》系唐人所做,为避唐高祖李渊的讳而称刘渊的字)之父也。”从这里记载,似乎刘渊是南匈奴单于的嫡系无疑,——此时已经不存在北匈奴,南匈奴单于也就是指中国境内的匈奴单于的嫡系。
  然而,正是《晋书》的这一记载,却引起了后世学者的争议,甚至有学者以为《晋书》的这段关于刘渊身世的记载极有可能是前赵史官的伪托。因为,学者们经过考证,认定刘渊属于屠各匈奴,也就是说是属于并州屠各种,而不属于南匈奴单于的嫡系。
  还有其他一些令人生疑的地方:从魏晋政府任命刘豹、刘渊的一系列官职开始,就让人觉得怪怪的。泰始十年后刘豹死,刘渊代为左部帅;太康十年(289),刘渊改任北部都尉;永兴元年(304),成都王颍拜刘渊为北单于。唐长孺先生在他的《魏晋杂胡考》上就说:“此时早已没有北匈奴,何来北单于,且南单于此时也已虚位,假使刘渊为南单于嫡裔,为什么不叫他当南单于。”唐先生由此认定:“刘渊本非南匈奴之族……实是北部屠各人,领北部都尉,所以任之为北单于。”同时,人们对于如果刘豹是去卑的兄弟的话,那么他一个人改姓刘,而他的兄弟却是去卑,也感到困惑。例如,在沈起炜先生所著的《细说两晋南北朝》一书中,就称:刘豹似是第一个有史为据的采用汉姓的匈奴人。如今,关于刘渊的屠各种,似乎已经得到了史学界的认可,白寿彝先生主编的《中国通史》(卷5第246页)也称,刘渊所属的屠各种云云。
  那么,问题随之而来,屠各种是不是南匈奴的一支?对此,学者们莫衷一是。而相当一部分学者认为不是,而在秃发树机能反叛以后,叛逃出塞的中部帅刘猛则是南单于的嫡系。至于刘渊的父亲刘豹则是并州屠各,并州屠各保持了较多的匈奴传统,在南匈奴于扶罗一支被中原政权逐渐汉化的同时,也逐渐失去了对匈奴各部的控制力,从而,使得并州屠各
  刘豹在嘉平年间兼并五部后,成为该地区政治上的主宰者。
  
  疑点还有很多。
  比如:唐长孺先生说:“《载记》称其父刘豹之死在树机能起兵反晋之后,也就是在泰始十年之后,而其为左贤王乃在呼厨泉始立之时,也即是汉兴平二年(195),从这一年到泰始十年(195-274)有八十年之久,假使刘豹以二十岁左右为左贤王,则死时将在百岁左右,而刘渊生于魏嘉平中(249-253),则刘豹生他时年龄超过了七十岁,有点不近情理。”
  又如:《魏书》卷1《序记》云:“匈奴别种刘渊反于离石,自号汉王。”唐长孺说:“按照当时习惯用语,所谓‘别部’、‘别种’乃是服属于一个主要部族的其他部族或部落,魏收称刘渊为匈奴别种就说明其非南单于一族,结合《魏书》卷23《卫操传》所载操所著的《颂德碑》称刘渊为屠各匈奴,就可知道与刘渊同时的近邻拓跋族内很清楚刘渊乃是屠各族。”(唐长孺:《魏晋杂胡考》,《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399页)
  因此,学者们大胆推测,在魏晋时期,由于南匈奴嫡系受到中央严密的控制而日渐式微,而并州屠各匈奴逐渐取得了对匈奴各部的实际控制权,并最终由刘渊的父亲刘豹统一了匈奴各部。
  为了抬高自己的贵族身份,刘豹以刘为姓,谎称自己是正宗的汉朝外甥,同时,与南单于嫡系交易,伪造了南匈奴嫡系血统,用来提高自己对匈奴各部的号召力。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2 18: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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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六、刘渊崛起(2)
  
  刘渊的身世之谜,暂且让学者们继续争论。
  刘渊妈妈呼延氏,在曹魏嘉平中去龙门求子,看到黄河中跃出一条顶上有两只角的大鱼,在祭品放置的地方徘徊很久才走。晚上的时候,呼延氏做了一个梦,梦见白天见到的那条大鱼变成了一个人,左手拿了一个半个鸡蛋大的东西,对自己说:“这是太阳之精,服之生贵子。”从此以后,过了13个月,生下了刘渊,刘渊的左手上有个“渊”字,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此种帝王神话,我们屡见不鲜了,姑妄听之也罢。
  不过,刘渊单就相貌上说,就不同凡响。据史书记载,刘渊“姿仪魁伟,身长八尺四寸,须长三尺余,当心有赤毫毛三根,长三尺六寸。”按照现在的标准,身高将近2米,70多厘米长的胡子,心口窝出还有3根7、80厘米长的红毫毛!不仅如此,而且还能文能武,臂力过人,射箭百发百中。
  年幼的时候,刘渊跟着上党学者崔游学习,学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特别喜欢读《春秋左氏传》和《孙吴兵法》,几乎能把这两部书背诵下来,其他的书,比如,《史记》、《汉书》、诸子百家的文章,也都遍读。他曾经对自己的同学朱纪、范隆说:“我每每读《汉书》列传的时候,常常鄙视随何、陆贾没有武艺,而周勃、灌婴没有文采。开创大业,全靠人来做,哪怕有一样东西如果不明白的话,那就是君子的耻辱。随何、陆贾遇到汉高祖而不能建立封侯之业,周勃、灌婴身处汉文帝的和平年代又不能使文化繁荣,真是可惜的啊!”有的术士看到刘渊,都十分惊诧,以为此人的相貌见所未见。太原王家,从王浑的爸爸王昶开始就一直善待刘渊,直到王济都和他交好。
  还是在司马昭当政的时候,刘渊就作为人质待在洛阳,等到司马炎即位以后,王浑曾经向司马炎推荐刘渊,司马炎见到刘渊以后,很高兴,对王济说:“刘渊这个人从容貌上,还是从见识上,即使由余(秦穆公的上卿)和金日磾(匈奴休屠王太子,辅佐汉武帝,忠心耿耿,武帝死后和霍光一起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也比不过啊!”当时,司马炎正为平吴的事情操心,王济趁机进言说: “刘渊的容貌见识,确实和你说的一样,但是,他的文武才干却比那二人要强很多的,如果您让刘渊去平定东南,肯定没问题。”司马炎点头称善。但是,孔恂、杨珧告诫司马炎说:“刘渊的才能,当今恐怕无人能比,陛下您如果给他的人手少了,不足成事;给的人多了,平定了吴国以后,恐怕他就不会回来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他统领他自己的部众,我就已经替陛下寒心了,如果您再让他拥有长江天险的话,那不是太不应该了吗!”听到这里,司马炎不说话了。
  到秃发树机能闹腾最欢的时候,司马炎问还能派谁去当将帅。
  这次,王浑家不再出头了,同是并州人的李憙建议说:“陛下如果能把匈奴五部之众征集起来,加刘渊一将军之号,让他带兵西去,秃发树机能一定能很快被平定。”
  孔恂又一次在旁边泼凉水:“李公您说的,恐怕是没有把灭寇的道理参透啊。”
  李憙勃然大怒说:“以匈奴兵的强悍,加上刘渊又明习兵法,怎么能不成功!”
  孔恂淡淡地说:“刘渊如果能平了凉州,斩了树机能,无恐怕凉州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啊。刘渊就象是蛟龙,一旦得云雨,就不再是池塘中的玩物了。”
  刘渊听说以后,正巧王颀(曾受毌丘俭之命平灭高句丽)的孙子大侠王弥从洛阳往东回老家,刘渊设宴送别。宴席上,刘渊哭着对王弥说:“王浑、李憙因为是老乡是我的知己,每每向皇帝推荐,可是谗言也随之而来,这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啊。这样下去不仅对我没什么好处,反而有害。无本来就不想当官,这一点只有你知道,恐怕以后我要死在洛阳了啊,从此和您永别了。”当时,情绪激动,扬声长啸,众人为之流泪。当时齐王司马攸也在附近喝酒,听到这边喧哗,派人来看,见刘渊在这里聚众,回去以后,对司马炎说: “陛下不除掉刘渊,臣恐怕并州不得长久的安宁。”王浑劝司马炎说:“刘渊是个厚道人,我王浑可以担保。并且,现在我们要对少数民族显示宽大,怎么能杀了人家的人质呢?”
  司马炎同意了王浑的意见。
  正巧刘渊的爸爸刘豹死了,司马炎不仅没有杀掉刘渊,而且还以刘渊代替他爸爸为匈奴左部帅。
  作为安抚胡人的一项措施,同时也是对自己后事的一项安排,司马炎除了拜慕容廆为鲜卑都尉以外,在太康10年,他把刘渊也拜为匈奴的北部都尉,确立了刘渊在北部匈奴各部的最高统治权。刘渊上任以后,开始进一步加强对5部的控制和拉拢,不仅匈奴部落的贵族都聚集到门下,而且,河北等地的人士也纷纷投靠。等到司马炎死后,杨骏辅政,为了拉拢刘渊,更加刘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从而明确了刘渊在整个匈奴部落的统治权。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3 08: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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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七、杨骏专权(1)
  
  通过投机取巧得来晋国最高权力的杨骏,神经一直高度紧张。
  这个看似美妙的权力,得到以后,突然之间变得并不十分美妙,他感到了无数双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叫人浑身不舒服,尤其是最具人望的汝南王司马亮还没有离开京师。
  司马炎的第4个年号太熙刚用了4个月,就死去了,在司马炎去世的当天,皇太子司马衷就继位了,宣布大赦天下,并且改元为永熙,尊杨芷为皇太后,立贾南风为皇后。
  在司马炎死、司马衷刚即位的关键时刻,杨骏就住在皇宫的太极殿里,守着从含章殿抬来的司马炎的尸体,将要入殓的时候,司马炎的小老婆部队都从后宫出来,搞临别仪式,按照规矩,你作为臣子,怎么说皇帝的嫔妃也是你的主子啊,但是,不知道这个杨骏压根不懂规矩,还是这家伙担心生变,一直就不下殿回避,并且让百余人的侍卫也在殿中保卫自己。
  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汝南王司马亮生怕杨骏会杀了自己,以至于对外宣称自己染病了,不敢进宫吊丧。在皇宫的正门大司马门外(另一说:在大司马府的府门外)大哭尽礼,并且上书惠帝要求等参加完司马炎的葬礼以后,再让自己回许昌上任。
  司马亮的这种想法自然引起了杨骏的高度警惕,他在以皇帝的名义命令太子太傅石鉴(那个和杜预相斗,喜欢谎报战功的老头)和自己的外甥中护军张劭领兵在洛阳城北督造峻阳陵的同时,又一次督促汝南王司马亮离开京师。原因也可以理解:本来杨骏在朝中的根基就不牢固,而且,声望也不高,这次又是仓猝之间取得了最高权力,他生怕司马亮在洛阳再引发出什么乱子来,他需要时间来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司马亮也不像自己已经死去的二个弟弟司马伷和司马骏那样有本事,只不过此时他是司马宗室中最亲最长的人而已。他历来胆小怕事,这次杨骏成为最高执政,明显的他把自己作为了最大的对手,司马亮家也不敢回了,干脆跑到了城外留宿在军营里了。
  然而,司马亮的这一举动却吓坏了杨骏,有人对杨骏说,司马亮很有可能要讨伐你,如果是好好的,你不住在城立,住在荒郊野外做什么?
  杨骏心惊胆战地对自己的女儿杨芷说明情况,让杨芷命令司马衷下诏给在洛阳北边营建陵地的石鉴和张劭,率领陵兵讨伐司马亮。
  张劭是杨骏的外甥,使者见到张劭以后,张劭立马带着自己的兵就找到石鉴,让石鉴和自己一起去讨伐司马亮;姜还是老的辣,此时的石鉴倒很沉着冷静,他说别忙,先派人去司马亮那看看再说,就是拒绝发兵。
  而与此同时,司马亮也通过耳目得到了“皇帝”要讨伐自己的消息,他征求廷尉何勖的意见。何勖说:“现在,无论政府跟民间,都以你马首是瞻,你为什么不去攻击别人,反而害怕被别人攻击呢?”司马亮本来就胆小,他想了半天,也摸不准自己起兵,会有多大胜算,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于是,连夜奔向自己的封地许昌。
  听到司马亮离开了洛阳,杨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终于避免了权力交接之初有可能发生的一次危机了。
  杨骏的三弟杨济(就是那个和王浑的儿子王济齐名,并都在司马炎面前射杀猛兽的那个)和外甥、河南尹李斌,都劝杨骏把司马亮留下来,因为他们知道,司马炎为了巩固皇室,分封了诸侯王,各个诸侯王都有重兵,而如今司马亮就是皇室的旗帜,你把司马亮赶走,就象过去赶走了齐王司马攸一样,是犯众怒的,而你杨家本身的势力又不大,后果将十分严重。
  但是,杨骏拒不接受,并开始对他们两个疏远起来。杨济无奈对尚书左丞傅咸(傅玄之子)说:“我哥如果征召司马亮回京,然后自己辞职退避,杨家还有可能保全。”傅咸说:“皇家跟皇后家,和平共存,互相牵制,家国都会平安。只要征召司马亮回京,共同辅佐君王就够了,也不需要逃避啊。”
  杨济见到侍中石崇问:“现在的人心所向?”石崇说:“你哥哥执政,疏远宗室,应该和大家一起合作。”杨济请求石崇去规劝杨骏,但是,杨骏仍不接受。
  你们难道还想让我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紧张下去吗!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4 08:0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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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八、杨骏专权(2)
  
  朝中似乎全在杨骏的掌控之中。
  在5月把司马炎安葬以后,杨骏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第一件,是改元。其实这件事从司马炎死的时候,杨骏就做出来了。根据《春秋》礼法的规定,老皇帝死,新皇帝继位,在本年度还要使用老皇帝的年号,等到第二年才能改元,以示对老皇帝的尊重。但是杨骏是一个没文化的人,一看司马炎死了,就立即吵着要改元,大赦,在他看来,改元就代表着新生,新皇帝继位,那不改元算什么?这一没文化的举动,在当时所引起大家内心的鄙夷可想而知。
  
  第二件,给百官加官进爵,笼络人心。杨骏也知道自己既不是名士,又没多少执政经验,突然之间独揽朝纲,肯定有人不服。在杨骏看来,用这就能收买到人心——不过,一个高位者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而是靠这种小儿科的伎俩,收买到的也只是无能者的心,而不是有能者的心。
  杨骏的这一举动让有识之士感到做的没文化。左军将军傅祗(傅嘏的儿子)就写信给杨骏说:“从来没有君王刚死,臣属就论功行赏的怪事。”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就是那个王濬的参军)也上书司马衷说:“这次赏赐太过了,比泰始司马炎上台以及平吴统一天下都厚,不妥当。”但是,杨骏不听,于是对于全国的所有官吏都晋升一级!对于参加司马炎葬礼的都晋升两级!二千石的官员都加爵位为关内侯!免除一年的田赋捐税。
  除此之外,杨骏也没忘记并州的刘渊,在太熙元年的10月,他加封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5部大都督,使刘渊正式成为全体匈奴人的最高领袖。
  
  第三件,给自己加官并搬家。让司马衷下诏封自己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总录朝政,百官都得给自己汇报。同时,把自己的家搬到曹爽的故宅,根据后人考证,当时曹爽的故宅在太仓和武库南边,宫城之内,建始殿的东边。杨骏的打算是,自己住在皇帝身边,便于控制朝廷,以免宫内贾南风有什么不利举动。
  
  第四件,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为了防止贾南风干政,杨骏规定,凡是有诏书的,都必须在司马衷看后,再交给皇太后杨芷审核,然后才能发布。同时,杨骏还把自己的外甥段广任命为散骑常侍,随时跟随司马衷,掌管帝国的机密文件;任命自己的另一个外甥张劭为中护军,掌管着禁兵;任命自己的亲信刘豫为左军将军。但是,晋朝禁军编制十分复杂,杨骏在短时间内,还没有能力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全部的禁军,很多禁军将领都是名臣子弟,一时间也难以清除,如果强行清除的话,将要产生更大的骚动和不满。比如,右军将军就是裴秀的儿子裴頠,这个裴頠和贾家是亲戚,一时半会还不便撼动;再如,《晋书东海王越传》记载:“(司马越)历左卫将军,加侍中。讨杨骏有功……”表明杨骏专政时左卫将军也是由宗室东海王越担任的,司马越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馗的孙子,与司马伷的儿子司马繇曾经陪着司马衷读书,司马衷继位以后,司马越做了左卫将军,司马繇做了散骑常侍,这两人属于司马衷的亲信,也不好动。还有后军将军荀悝,大约也是贾充的忠实追随着荀勖家的人。其实,杨骏通过努力,自己所能控制的禁卫军也只是宿卫宫城以外的中护军和东宫部队,而对于殿中禁军控制力十分有限,从杨骏在殿中还戒备森严地保护自己这一举动也可见一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会产生这样的担心,那就是,杨骏你在没有完全掌控禁军的时候,就冒冒失失地把家搬到宫城之内,就是一个极大的失策,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事实证明,杨骏的这个失策将直接导致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所有的成员人头落地。
  
  第五件,斥出王佑。根据《晋书王峤传》的记载:“父佑,以才智称,为杨骏腹心。骏之排汝南王亮、退卫瓘,皆佑之谋也。位至北军中候。”从王佑为司马炎建议斥出司马亮一事上看,王佑似乎能够认定是杨骏的人;但是,从加封司马炎的其他皇子为王这一点上看,似乎又感觉王佑又不完全是杨骏的同党。晋书对此语焉不详,大约在杨骏和司马亮角力的时候,王佑比较倾向于杨骏,但当司马亮被斥出洛阳以后,在面对杨骏和贾南风的时候,由于太原王家与贾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裴楷是王浑的女婿,而裴家与贾家是亲戚关系)王佑态度暧昧。这立即引起了杨骏弟弟杨济的不安,请求杨骏把王佑打发掉。对于王佑被斥出,晋书也没有过多交代,只是在《晋书杨济传》中说了一句:“骏斥出王佑为河东太守,建立皇储,皆济谋也。”斥出王佑在当时应该引起了高门大族的普遍反感,因为北军中侯这样一个职位非同小可,统管着禁军,再加上此前杨骏在禁军中不断安插自己的亲信,都使得司马皇族和晋朝大臣们对杨骏的居心产生了合理的怀疑,也使得深居后宫,但眼睛紧盯外面的贾南风感到脊背上西北风劲吹。
  
  第六件,建立皇储。这更是一步刺入贾南风心窝子里的一把尖刀。贾南风作为皇后,当然希望自己的亲生孩子能够被册立为太子,如果将来不是自己的孩子做了皇帝,那么自己的后半生将失去一切可能到来的富贵和保障。杨骏的这一招也实在是太毒辣了。难道我贾南风以后就生不下孩子了吗?一旦皇后生下了嫡长子,那么你现在立的太子又是什么呢?到时候,嫡长子不是太子,你司马遹一个庶长子却做皇帝?关键是,你杨骏太看不起人了,你就那么小看我的肚子?真是欺人太甚!但是,杨骏没有过多地想贾南风的感受,在他看来,司马炎之所以立司马衷做皇帝,主要还是看在皇孙司马遹的面子上,你司马衷和贾南风不过是一对过渡皇帝和皇后,能叫你们做一天皇帝皇后就不错了;并且,贾南风恶名在外,现在立司马遹做太子的话,也许能让你贾南风本分一些吧。于是,在永熙元年8月26日,(也是太熙元年),杨骏就迫不及待地立广陵王司马遹当皇太子。并任命总立法长何劭当太子太师(太子三师之一),皇城保安司令(卫尉)裴楷当太子少师(太子三少之一),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王戎当太子太傅(太子三师之二),前任祭祀部长(太常)张华当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杨济当太子太保(太子三师之三),国务院执行官和峤当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以上合称“东宫六傅”);擢升司马遹娘亲谢玖当淑媛,成为小老婆群中的第五级。
  在杨骏看来,此招是一举数得。一是自己有了册立太子之功,为自己的未来提供了可靠的保障;二是,给贾南风按上了一个紧箍咒,时时提醒你注意你自己的未来;三是安排了朝廷中人望很高的老臣们,给他们一个闲差。根据《晋书张华传》的记载,“以张华为太子少傅,与王戎、裴楷、和峤俱以德望为杨骏所忌,皆不预朝政。”把这些德望很高的大臣拉到东宫,既维护太子的地位,又剥夺了你们的实权,看似给你个辅佐太子的重任,其实呢?谁不明白呢……
  恼怒的贾南风无处发泄,只好把怨气都加在了这个低微的屠户女儿谢玫的身上,她把谢玫赶到别的宫殿,不准跟自己的儿子太子司马遹见面。
  
  对于杨骏的一系列做法,不是没有人劝说,不过大家劝说的焦点,还在于劝说杨骏给宗室分权,以免引起众怒上。
  曾经在王济葬礼上学驴叫的孙楚,此时已经是冯翊(音艺)太守,他平素和杨骏关系较好,劝说杨骏:“现在宗室亲重,藩王正当年,你现在却对人家心怀猜忌,结党营私,那么灾害很快就来了啊。”也有很多先知先觉的人们看到杨骏一意孤行,开始自觉地远离杨骏,据《晋书杨骏传》的记载,杨骏的姑表兄弟弘训少府蒯钦,从小和杨骏一起长大,就故意屡次冒犯杨骏,说出的话语十分直率,别人都替蒯钦担心。蒯钦说:“杨骏虽然昏庸,仍然知道不可以妄杀无罪之人。他最多不过跟我疏远而已。我能跳出他的是非圈,才可以逃出灾祸。不然的话,就会跟他一起灭族。”——多聪明的人!不过是让杨骏的政敌看,我蒯钦虽然和他杨骏关系亲密,但是,我是忠于皇室的。据《襄阳耆旧日记》记载:“钦从祖祺妇,即诸葛孔明之大姊也。”即蒯祺是诸葛亮的大姐夫。西晋时的蒯钦,就是诸葛亮大姐夫蒯祺的侄孙啦,估计此人的脑袋也沾了点诸葛亮的灵气吧。
  杨骏延聘匈奴东部(左部·山西省汾阳县)人王彰当司马,王彰逃避,别人问他原因,他说:“从古到今,一家出了两个皇后,没有不失败的。何况杨骏亲近小人,疏远正直,独揽大权,兴之所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失败就在眼前。我逃到海外躲他,还怕灾难降临呢,怎会接受他的邀请。而且,武皇帝没有想到国家百年大计,继承人没有能力管理国家,辅佐大臣又不行,天下动乱,立等就要到了!”
  是吗?我们走着瞧吧……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5 0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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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山雨欲来
  
  杨骏招招制敌,贾南风有点坐不住了。
  杨骏曾经和贾南风(小名:峕,音时,意思同时间的时,“加时?”)配合得很默契。曾几何时,是杨家的坚持,才使得司马炎勉强同意了迎娶贾家的女儿,可以说,没有杨家就没有今天的皇后贾南风。当时,是杨家和贾家的蜜月期,固然有相互利用的因素,但是,双方毕竟是走的很近。又是曾几何时,贾家的台柱子贾充倒了,而杨家的太子也在风雨中飘摇,他们用尽心机,在排挤齐王上,步调惊人地一致。
  时移世易。
  贾南风心中真正与杨家的裂痕是在杨艳死后。杨艳,那是正儿八经的婆婆,又是司马衷的亲妈,自己的妈妈郭槐为了让自己进宫,在杨艳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所以,对于杨艳,贾南风倒也没啥说的。而杨芷呢,和贾南风的年龄不相上下,在杨芷进宫以后,她毕竟只是司马衷的表姨,对贾南风来说,更是没有什么恩遇,不过,有司马炎在,宫廷的礼数贾南风还是要的。
  然而,一件事情,却导致了贾南风对杨芷的怨恨。
  贾南风的性格完全就是年轻时候郭槐的翻版——嫉妒异常。这一点不幸被司马炎言中,司马炎曾经说,贾家的种子既妒忌,个子又矮,皮肤又黑。郭槐曾经因为看到贾充与乳母怀中的儿子逗乐,而鞭杀两个乳母,致使贾充绝后。可想而知,有如此剽悍妈妈的影响,能耳濡目染出何等英雄的女儿。
  过去,我们说过,贾南风自己生不出孩子,看见别人肚子大就来气。她曾经亲手杀了几个人,(可能包括太子侍妾、婢女,也许还有太监。)也曾经用戟奋力抛向怀孕的太子侍妾,怀孕的妈妈被锋利的戟刃刺伤,孩子随着母亲倒地而落地。当时,晋国在宫城的西北面已经修好了三座小城,地势较高,取名叫金墉城,司马炎听说以后,勃然大怒,决心要废掉贾南风。——想想张春华你奶奶,不也是小小年纪就亲自操刀杀人嘛,你生什么气呢?司马家的老婆怎么都这样凶悍?
  杨芷真是个好婆娘,她一直想着贾南风是自己的表姐选择的儿媳妇,表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对司马炎说:“贾充对于国家有过大功劳,即使他的后代犯了错误也是要宽恕的啊,贾南风又是他的亲女儿,现在她还年轻,正是女人好妒忌的年龄,我们不能因为贾南风的一点小过错,就忘记了贾充一家对我们的大德啊。”一面劝谏司马炎,回过头来,又开导贾南风,杨芷一直以为贾南风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开导一下她不是很正常的嘛,可是,贾南风的心里只有一个婆婆,那不是你,而是你表姐杨艳,就是你杨芷本人也只是续弦,哪配教训我!而且太子妃贾南风还比杨芷大2岁,一个小自己2岁的婆婆教训自己,那该是什么滋味呢?
  一个从来教训别人的人,是没有办法接受教训的。
  当第一次尝到被教训的滋味的时候,他不知道有些教训并非恶意,而来自关心。贾南风听了杨芷的教训,却以为司马炎恼怒的根源在于杨芷说了她的坏话,甚至于怀疑司马炎知道这件事也是杨芷传的闲话!
  这个误会永远是一个死结,没有办法解开,杨芷也根本不会知道,她只知道贾南风从此以后,对自己的礼数越来越不周到,也不经意间感到了来自贾南风那怨恨的目光。不知不觉中,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在司马炎去世的时候,贾南风以为总算熬出了头,老公司马衷也已经31岁了,而自己已经33岁了,真可以享受享受一下做皇后的滋味了,但是,杨芷和杨骏死乞白赖地在司马炎手里骗得了第一执政的权力,使自己的美梦再一次地破灭了。天底下竟然有这等事?竟然给一个31岁的皇帝找太傅,找辅政大臣的吗!不是向天下人说我老公是傻瓜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骏不是没听到杨芷说起贾南风的态度,也不是不知道贾南风的阴狠,所以,才采取了那一系列的自保措施。
  然而,这些措施,对于贾南风来说,无疑就是一把把架在脖子上的利刃。
  而此时,杨骏的手已经伸向了宫城外的禁军,他还要伸向宫城以内直至殿上的禁军将领们,王佑的被调离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贾南风必须要行动了。
  但是,一个深居后宫的女人又能怎么样呢?
  她感到了浑身不自在,那是来自杨骏咄咄逼人的压力,你杨骏能让皇后,或者皇帝浑身不自在,不是要谋反还是什么!
  只有诬陷他要谋反,才能名正言顺。那么,只有利用自己的傻子老公了,但是,老公被杨骏的人看的紧紧的,老公的诏书必须要杨芷审核才能生效,显然,让老公下发诏书号令天下讨伐杨骏是不可能的。只有暗中计划,让诸王进京讨贼。
  贾南风首先找到了自己的亲信宦官董猛,让他物色能够出宫的人选,分赴各地,与诸王联络。
  董猛带着这样一个绝密的任务,开始在自己的周围物色堪当重任的人物。
  
  也就是在这个历史进程中的关键时刻,我们又不得不说一个小人物,那就是殿中中郎孟观。
  内廷禁军中的最高领导是北军中侯,下面是左右卫将军,再下面是殿中将军等,而殿中中郎是属于殿中将军管辖的下级军官,掌管虎贲100名。《晋书·职官志》有殿中中郎,其地位介于殿中将军与殿中校尉之间。《通典》卷三六《职官十八·秩品一》所载魏官品,第六品有殿内将军、殿内典兵,第七品有殿中中郎将、校尉,第八品有殿中都尉、司马及殿中羽林郎。同书卷三七《职官十九·秩品二》所载晋官品,第六品有殿中将军,第七品有殿中监,第八品有羽林郎。《晋书》卷二五《舆服志》载《中朝大驾卤簿》中有“典兵中郎”,可能就是殿内典兵,孟观、李肇所任为此职的可能性更大。
  孟观,字叔时,是渤海东光人,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史书上只记载,孟观还懂点天文,投军以后,逐渐被升为禁军的殿中中郎。一个小小的典兵中郎和一国的首席执政官能有什么过节呢?看看《晋书杨骏传》的说法是:“殿中中郎孟观、李肇,素不为骏所礼,阴构骏将图社稷。”试想,一个国家的第一大臣,还能如何礼敬一个营级干部呢?这个说法似乎有点牵强。
  其实,由于司马氏得位不正,晋朝的社会风气并不咋地,有奶便是娘的问题十分突出,忠义节气在大多数热衷仕进的人眼里都不值得一提。再加上,九品中正制度在选人用人中的走样,使得普通人很难爬上高位,也助长了人们喜乱乐祸、从中捞取好处的侥幸心理。而如今,当权的杨骏虎视眈眈地要沙汰禁军将领,我们不难想象王佑的被调离和近期一连串的禁军人事调整,在禁军将领们的内心会产生什么样的波动,现在,当今皇后亲自有求于自己,不正是一个出头的绝妙时机吗?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又是什么呢?——这也许就是孟观等人全力协助贾南风的真实心态吧。
  同为殿中中郎的孟观(记住此人)、李肇立即加入了密谋。根据贾南风的指令,就是要想办法废掉杨芷,拿下杨骏。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大司马、汝南王司马亮,一则是因为他是宗室的一面旗帜,如果司马亮能够出马,号召力会很大,政变成功的把握也很大;二则,司马亮和杨骏的矛盾,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要求司马亮讨伐杨骏成功的可能性也比较大。于是,贾南风派遣李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洛阳,飞马来到许昌。贾南风的分析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她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司马亮的性格。一向胆小怕事的司马亮听了李肇关于杨骏企图造反的报告,也许是出于老谋深算,秉承不做“始作俑者”的原则,也许压根不相信政变能够成功,也许根本就是胆小,不如在许昌好好地做自己的王爷,司马亮说了自己听了都没底气的好听话:“杨骏凶暴,死亡的日子也不远了,不足担心他。”
  他杨骏很快自己就死了?你是算命先生?
  其实,司马亮何尝不知道,杨骏也根本不会造反,自己的女儿是皇太后,自己迫不及待地立下皇太子司马遹,还为司马遹挑选了在当时所能选到的重量级人物做东宫辅佐,他杨骏本人又没有儿子,他造哪门子反呢?造自己的女儿反?
  笑话!全是你贾南风在作崇。
  没有完成使命的李肇垂头丧气,留也不是,回也不能,想到贾南风的狠毒,李肇担心,如果自己办不成此事,贾后极有可能担心消息走漏而杀人灭口,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发冷。
  左思右想,李肇想到了南边不远的楚王司马玮,楚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年龄才20岁,比司马亮年轻,也比司马亮血亲近,也许能成,碰碰运气吧。
  谁知,到了荆州,李肇说明来意之后,性格直爽开朗、果断刚烈的司马玮满口答应,并定下了入朝以后相机诛杀杨骏的计划。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6 08:5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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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0、诛杀杨骏
  
  转眼到了新年,屈指算来,杨骏已经执政了近8个月了。
  在经历了短暂的风波以后,政局走向平稳,杨骏也慢慢变得颐指气使起来。291年的新年,杨骏终于采纳了有识之士的建议,又让司马衷下诏,对去年司马炎死后就改元的做法委婉地予以了改正,改正的办法就是再改元……
  晕,于是,291年正式改元永平。
  也就是说,290年两个年号:前4个月是太熙,那是司马炎的。——盐太希不就玩淡(完蛋)了吗?一笑。后8个月是永熙,还是希啊。那是司马衷的。
  紧接着,杨骏让司马衷下诏,命令诸王不得回到洛阳参加春节扫墓——用意当然十分清楚了,杨骏担心诸侯王扎堆在一起,怕出事。
  291年的1月总算是平稳度过。新年来临,大家都还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
  到了2月,一个更好的消息又传到了杨骏的耳朵里了,楚王司马玮和淮南王司马允双双请求入朝。他们两个表面上的理由是来洛阳奔丧,朝廷刚刚下了不让诸王回洛阳奔丧的命令,那为什么单独允许这两个王来朝呢?其实,真实的情况也许是:司马瑋联络了诸王都纷纷上书前来奔丧,杨骏在权衡左右以后,下令只让司马瑋和司马允前来,而让皇帝下诏命令诸王不得来洛阳。不过,根据《晋书长沙王乂传》的记载,“会楚王玮奔丧,诸王皆近路迎之,乂独至陵所,号恸以俟玮。”似乎诸王并不全听杨骏的话,在楚王司马瑋和淮南王司马允来洛阳的时候,其他大的王也都来到了洛阳。
  司马玮,字彦度,是司马炎的第5个儿子,与长沙王司马乂都是宁美人生的,属于司马炎诸子中年龄较大的。
  而司马允,字钦度,母亲是李夫人,他还有一个同母弟弟司马晏——就是那个色痨。司马允现年18岁,也比较英武的。
  把诸王赶到地方,当然是为了防止京师诸王势力强大,分而治之。但是,当京师的政局逐渐予以稳定,杨骏又担心诸王在地方上慢慢坐大,难以控制,如果是一个平庸或者一个谦和的人倒也没关系,但是遇到一个好勇斗狠的王留在地方,真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稳妥,而司马玮就是这样一个人。杨骏平常就担心此人,害怕司马玮会发动叛乱,不过,单独把他召回吧,又担心他不高兴,反而会激起事变来。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司马玮竟然主动要入朝!
  这不是天遂人愿么?
  事实证明,天遂人愿的时候很少。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哪有那么多好事呢?
  一些看似好事的事情,也许就是你的敌人顺着你的意思,挖空心思给你布置的陷阱而已。
  杨骏没有参透这一层,没在自己的脑子多问几个为什么。于是,他兴高采烈地立即批准了司马玮、司马允的请求。于是,司马玮、司马允带着各自的僚属随从和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洛阳。
  
  贾南风一直没出头,而是在幕后运作。司马玮来到京城以后,由孟观、李肇等人负责联络工作。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3月8日夜里,孟观和李肇向司马衷报告:杨骏谋反啦,并说了很多诬陷杨骏的坏话,让司马衷下诏,撤销杨骏的一切职务,只保留杨骏临晋侯的爵位。——两个中下级的近卫军将领竟然诬陷当朝的第一等大臣,这已经匪夷所思了,而司马衷竟然也下诏这样做了,这更加匪夷所思!
  这是《晋书杨骏传》的记载,《资治通鉴》一字不差地引用了《杨骏传》的说法,但是,即使司马衷是一个大白痴,也让人感觉事情有点突兀。
  不过,再看看《晋书孟观传》,我们才了解到,司马衷之所以听信了孟观、李肇的话,那么麻利下诏的真实原因。《孟观传》有一段十分重要的记载:“贾后悖妇姑之礼,阴欲诛杨骏而废太后,因骏专权,数言之于帝,又使人讽观。”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贾南风已经在司马衷面前多次说到杨骏的专权跋扈,肯定也说到了杨骏有可能要谋反,吹足了枕头风。如今,两个禁卫军的将领不过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举出杨骏谋反的所谓的“证据”,以验证贾皇后的说法而已。孟观和李肇选择深夜禀报,也是有原因的:深夜宫里没了外朝的大臣,皇帝无从和人商量,论证此事。事情紧急,由不得司马衷召集群臣,只能在惊吓中同意了二人的意见。
  
  诏书一旦拿到,贾皇后暗中早已安排停当的禁卫军将领们立即调集了内廷部队。由楚王司马玮带领部队驻守司马门(皇宫的外门),负责保护皇帝;东安公司马繇(琅琊王司马伷第3子)屯兵云龙门,总统诸军,又率领400殿中兵负责包围杨骏府,担任攻入府中的任务;司马允的国相刘颂(就是那个陈矫的岳父,对王浑和王濬评理不公的前最高法院院长)带兵也驻守殿中,并命令弓箭部队在皇宫的高楼上居高临下向杨骏府中射箭。
  宫中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惊醒了负责服侍司马衷的散骑常侍、杨骏的外甥段广,他跪在司马衷的面前,苦苦哀求说:“杨骏受先帝的大恩,他是竭尽忠心来辅佐陛下您啊,况且,他自己连个男孩都没有,怎么会谋反啊?请求陛下你好好想一想啊!”
  但是,覆水难收,箭已离弦。
  司马衷就是不说话。
  
  皇宫内的变故立即传到了杨骏的府里,杨骏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召集能来的官员商议对策,杨骏的属官朱振对杨骏说:“现在大内有变故,那一定是内廷的太监们给贾皇后献计,将要加害于您。应该把云龙门烧掉,来显示我们不妥协的决心和勇气,向他们示威,要求查出肇事者,打开万春门,引出东宫卫兵和皇宫外面的部队,您自己拥护着太子一起攻进宫中,索取奸人。如果这样的话,宫中肯定会十分恐惧,皇帝一定会把奸人斩首送给您,只有这样,才能免除灾难!”
  谁知道,这个杨骏和那个司马亮一样,都是胆小如鼠之人,他听了朱振的话,半天犹豫不决,喃喃自语:“那云龙门可是曹魏明帝的时候修的,花费巨大,为什么要烧掉呢?多可惜!”杨骏之所以这样说,一则是他胆怯,二则是他糊涂,三则的确还不清楚里面是咋回事。
  因为,当时的云龙门(宫城的正门)关闭了,东安公司马繇的兵屯驻在云龙门,内外消息不通。
  
  皇太后杨芷让人在帛书上写道:“救杨太傅的有赏!”,然后,把帛书绑在箭上,射到城外,太后把救自己爸爸的希望寄托在驻扎在城外的部队身上,但是,不说城外的部队能不能收到,即使收到,这种事前没有商量,临时起意的号召,效果也是极其渺茫的。反而,让贾南风拿到了把柄,说:“太后和太傅合谋谋反!”把太后杨芷也软禁起来了。
  曾经多次劝说杨骏与宗室合作的傅祗其实已经清楚是咋回事了,他假装对杨骏说:“我和尚书武茂一起去云龙门查看皇帝的意思。”说完,就对杨骏作了个揖就下台阶往外走。武茂不灵性,还在那坐着呢,傅祗回过头来对武茂说:“你不是太子的臣子吗?现在皇帝下落不明,你怎么能在这里安稳地坐着!”武茂赶紧慌慌张张地跟着傅祇(音:起)跑出了杨骏府,傅祇边跑边招呼着大家一起离开,于是,杨骏府中的大臣们是一哄而散,把杨骏军心全部瓦解。
  
  等一会,宫中的兵在司马繇、孟观等人的带领下,冲出皇宫,把杨骏府包围,开始放火烧杨骏的府邸,同时,皇宫阁楼上的弓箭手,向杨骏府中放箭,杨骏府中的兵并不是太多,经过这一通箭,是一片混乱。本来,司马衷的诏书上只是罢免杨骏的官职,并没有说要杀死杨骏,但是,孟观已经提前得到了贾南风的密旨,不仅要把杨骏杀死,而且要诛灭杨骏极其亲戚和同党的三族。孟观把贾皇后的密旨吩咐给了楚王司马玮和东安公司马繇,并且添油加醋地诬陷杨骏等人。
  于是,当宫中的禁卫军攻进杨骏府邸之后,已经不再是宣召行动了,而是开始了大规模的屠杀。在杀完杨骏府中的亲属以后,又去杨骏同党的家中,同样的大开杀戒。杨骏逃到马厩里,被乱兵用戟杀死,当天晚上,一共杀死了几千人。比如,玉人裴楷的二儿子裴瓒因为是杨骏的女婿,也被乱兵杀死;而裴楷本人也被抓进牢里,等候问斩。
  
  贾南风心细如发,还命令李肇把杨骏府邸中的所有藏书和书信全部烧毁,害怕一旦天亮以后,搜出了司马炎留给杨骏的辅政诏书,到时候,虽然木已成舟,没什么,但是,却也会造成政治上的被动。
  
  于攻击杨骏府邸几乎同时,太子所在的东宫,有人来杨骏三弟杨济(曾经威猛异常)的家中召唤杨济,此时,裴楷还没被逮捕,杨济问裴楷:“现在,我能去哪?”也不知道裴楷是装糊涂,还是怎么的,他对杨济说:“你是太子太傅,应该去太子那里。”因为杨济以前是征北将军,一直在部队工作,所以,即使现在不担任军职了,可是,部队里还有400多个关中的壮士,个个是百里挑一,武艺高强,听说宫中要杀杨骏亲戚,都要来保护杨济,但是,一听杨济去了太子宫,都没了办法。
  
  当夜,杨骏的同党左军将军刘豫找到同僚右军将军裴頠(裴秀之子,裴楷侄子,王戎女婿,贾南风的妈妈郭槐是裴頠的从母?)问:“杨太傅在哪里?”裴頠欺骗他说:“我刚才在宫城西掖门碰到他,坐着一辆小车,带着两个人从西门出去了。”刘豫接着问:“我该怎么办?”裴頠说:“你应该去最高法院自首。”这刘豫也很听话,扔下部队,就去自首去了。裴頠接着就接管了左军,屯兵万春门(宫城的东门)。
  
  一夜无眠。
  
  清除杨骏同党的活动,里面当然掺杂了公报私仇的成分,很多人都加入到把平素自己讨厌的人,或者自己的仇人诬陷为杨骏的同党的风潮中。孟观等人把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杨骏的外甥段广、张劭、李斌,同党刘豫、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逮捕。
  尚书左仆射荀恺(荀彧的曾孙)因为想和名士尚书武茂结交,但是被拒绝,同时,又和玉人裴楷不和,就说武茂是杨骏的同党,又说裴楷和杨骏是亲家,因此,把武茂和裴楷也都抓了起来。因为东安公司马繇的妈妈是诸葛诞的女儿,而诸葛诞在寿春第三叛中曾经杀了文鸯的爸爸文钦,司马繇为了斩草除根,以免文鸯报杀父之仇,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带兵先把在平定秃发树机能叛乱中立了大功、此时担任东夷校尉的无敌将文鸯及其全家杀死!
  
  裴楷虽然和杨骏是亲家,但是,名士裴楷从来看不起杨骏,杨骏也从来和裴楷不和,因此,在傅祗营救下,被赦免。贾南风还想把杨骏府中的官吏也都逮捕,傅祇说:“在高平陵事变中,鲁芝是曹爽的司马,他打开城门去追随曹爽,司马懿对此很赞赏,还在事后升他为青州刺史。杨骏的僚佐不可加罚。”贾南风听听也对,就算了。
  
  被杀的时候,杨骏的弟弟杨珧对行刑官说:“我过去在杨芷被选为皇后的时候,就曾经对先帝司马炎说过,以后我哥哥们家出事的话,没我的事,先帝也都同意了,并在石头书函里保存着,不相信你们问张华,他知道。”又是哭又是闹的,大臣们以为应该比照钟会的哥哥钟毓提前对司马昭说过钟会以后犯事别株连他这个先例,予以赦免。但是贾家当然看不得杨珧还活着,不断催促行刑。在刀斧手砍头的时候,杨珧还不老实,动来动去,哭天抢地,结果本来对着脖子的刀,却砍在了杨珧的头上,把头切下了一半!——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就在如此恐怖的气氛中,仍然出现了一个类似收了王经、钟会尸体的向雄的义士——阎缵。阎缵,是阎圃的孙子,阎圃曾经是张鲁的功曹,劝说张鲁投降曹操。阎缵曾经是杨骏的舍人,杨骏上台后,任命阎缵为安复县令。当听到杨骏被诛,阎缵弃官回到洛阳,找到杨骏原来的主簿潘岳、掾崔基等,商量埋葬杨骏的尸体,潘、崔二人害怕,就推阎缵为主。等到挖好了坟墓,有人向东武公司马澹报告,司马澹想向朝廷上表诛杀主谋的人。这个消息传来,潘、崔以及其他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消失,而只剩下阎缵用自己的家财把杨骏妥善埋葬以后,才从容离去。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7 12:3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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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一、诛杨余波
  
  检讨诛杀杨骏的全过程,绝对不是史书上介绍的那么简单。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环环相扣,的确显示出了贾南风发动政变的高超技巧。
  一是,选择外援。贾南风深知,杨骏排斥汝南王司马亮已经招致了宗室的不满,如果顺势诬陷杨骏企图谋反,宗室诸王应该会支持推倒杨骏。以汝南王司马亮的年龄和辈分,他在皇室中说话的分量最重。于是,贾南风首先想到的是他。事与愿违,司马亮胆小如鼠,只会说大话,掩盖自己的无能。依靠司马亮推倒杨骏的计划落了空。谁知峰回路转,楚王司马玮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竟然满口答应,并约上了淮南王司马允参加,使得政变计划得以实施。那么,贾南风为什么要联络诸王呢?因为,虽然杨骏的手还没有完全插入内廷禁军,但是,如果杨骏真的横下心来兵戎相见的话,仅仅依靠内廷的武力,胜负实在难料。联络诸王,一则是借重诸王随身带来护驾的兵力,二则,更重要的是表明一种政治实力,用来震慑骑墙的大臣们。那么,贾南风为什么不选择与司马衷同父同母的兄弟秦王司马柬呢?在我们看来,司马衷与司马柬的关系,恰恰就象他们的老爸司马炎和他们的亲叔叔齐王司马攸一样,虽然是至亲,但是,司马柬的声望远远高于司马衷,在贾南风看来,司马柬并非司马衷皇位的有力支持者,而是有力的竞争者。怎能让其知晓啊?
  二是,深居幕后。在整个运作过程中,贾南风一直深处幕后,所有的计划都是通过孟观等三个下层人物传达。这样,即使政变失败,有司马衷在自己前面挡着,贾南风完全可以舍车保帅,杀死孟观等人灭口。即使在发动政变前夕,贾南风也是让孟观等人启奏司马衷杨骏谋反,贾南风似乎根本没有参与此事,而实际上是,贾南风早已经在司马衷耳朵里吹了n遍的枕头风了。
  三是,联络大臣。史书没有详细记载孟观等人具体联络了朝中哪些大臣,但是,从以后事情发展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似乎能够看出贾南风指使孟观等人联络了朝中的一些亲信,同时,可以说,在皇帝身边的人基本上都参与了政变的策划和实施。比如,根据《晋书何攀传》的记载:当时身为散骑常侍的何攀“以豫诛杨骏功,封西城侯,邑万户……”,可以看出,参与诛杀杨骏计划的人员是很多的。还有,作为贾家的亲戚,又是掌管禁军的右卫将军裴頠,从其对刘豫说的话和在刘豫到廷尉自首以后,贾南风就立即任命他接管左卫将军,统管左右卫这一举动中,都可以看出事前裴頠也是应该知道政变计划的;这甚至包括裴頠的叔叔裴楷。在那种情况下,也许是裴楷主动出现在杨济的视线内,当杨济问到应该如何办的时候,裴楷轻松地就说服杨济去了东宫。另外,按照贾南风斩草除根的做法和阴狠的心态,以裴楷和杨骏的姻亲关系,如果傅祇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裴楷是这次计划的外围人员,并立有大功的话,贾南风绝不会轻易地放过裴楷。因为,裴楷在贾充生前给他添过不少堵,他曾对武帝说过:“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方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正道,不宜示人以私。”等等。还有,在洛阳的宗室重臣,贾南风也都事先进行了布置,比如,《晋书司马晃传》记载:“将诛杨骏,以晃领护军,屯东掖门。”由此可知,贾南风依靠的是掌握兵权的皇室诸王,利用的是他们对杨骏专权的不满情绪,组织起对杨骏的围剿。
  四是,政变时机。贾南风把发动的时机选择在了夜里,更增加了政变的突然性和隐蔽。在夜晚,被袭击的人反应迟钝,头脑不清醒,难以很快做出正确的决断,而被鼓动起来的人也是如此,更容易服从,也使得政变更容易成功。
  五是,政变步骤。优秀的拳击手,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很快地打倒对手,而是要保证自己不被击倒。只有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所赢得的胜利,才能称作是全胜。在政变刚刚发起的时候,贾南风并没有一开始就盲目出击,而是关闭宫门,由司马允的国相刘颂、楚王司马玮等人保守好各个宫门,一则把杨骏关在宫城中,二则是为了防备杨骏鱼死网破,拼死一搏。
  六是,知己知彼。《晋书杨骏传》上有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句话是这样说的:“侍中傅祇夜白骏,请与武茂俱入云龙门观察事势……”傅祇晚上不是无缘无故不回家,就下榻在杨骏府邸上的。“夜白”二字,很容易让人想到,事情发生以后,傅祇匆匆忙忙来到杨骏家中,参与杨骏对政变的应对讨论。那么,是杨骏主动叫傅祇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呢?武茂也许是被杨骏招来的,而傅祇呢?我们不知道。其实,傅祇还有傅祇的堂弟傅咸(傅玄之子)早就看不惯杨骏的一系列做法,也早已惹得杨骏讨厌,被视为外人了。如果不是杨骏叫来,那又是谁在这个当口派他来的呢?从以后傅祇的所作所为,我们似乎可以大胆推测:在贾南风封闭宫门,做好军事调动以后,因为她还不知道杨骏那里的底细,就派遣傅祇以一个不知情的人士身份前往杨骏府中打探!傅祇不仅探明了杨骏的意图,而且,在借故成功逃离杨府的时候,还招呼其他在座的大臣们一哄而散,把有可能为杨骏出谋划策的人们(如武茂)都吓跑,瓦解了杨骏一方的军心。从事后傅祇被重赏(先封郡公8000户,因傅祇坚决不受,减半封为灵川县公,食邑1800户,剩下的2200户封给傅祇的小儿子傅畅)这一点上来看,如果傅祇仅仅因为自己成功逃离了杨府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受到如此重赏的。——因为,整个事变的主角东安公司马繇才被封为郡公,食邑20000户。
  七是,果断斩杀。在傅祇逃离杨府以后,贾南风知道了的杨骏一方惶惶不可终日、无计可施的真实情况,就迅速展开了对杨骏的总攻,派兵包围了杨府,并在宫内高楼上射箭压制杨府卫士组织有效的反攻,掩护围府部队放火烧门,最后攻入杨府,斩杀杨骏。在扫清杨府以后,一鼓作气,将杨骏所有亲党全部逮捕或者斩杀。
  一夜的血腥屠杀结束了。
  杨芷毕竟是名份上自己的妈妈,司马衷也不敢随便把妈妈怎么样,在得知杨骏已死以后,司马衷(也可以说是贾南风)命令后军将军荀悝把皇太后杨芷关押在永宁宫,此时,杨府已成废墟,特别允许先饶杨芷的妈妈庞氏一命,把庞氏和杨芷关在了一起。
  于是,就有大臣上书司马衷,说:“皇太后图谋危害社稷,飞箭传书,招募将士,与杨骏是同恶相济……应该召开全体大臣商量怎么处置。……应该把杨芷废为老百姓。”
  朝会司马衷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处置皇太后杨芷。张华说:杨芷并没得罪司马炎,他们还是夫妻,应该称为武帝皇后,养起来。
  下邳王司马晃等说:杨芷图谋危害社稷,不应该再和武帝司马炎相提并论,应该废为老百姓,关在金墉城。
  最后,形成大臣们的统一意见:废太后为老百姓,不过,对她的待遇要从优。
  司马衷(贾南风)还扭捏作态一番,不同意。贾南风真会演双簧,这里下诏不同意,那边又让大臣们固执地坚持原来的意见。反复几回,最后皇帝同意了。这时候,摇尾系统又开始说:过去杨芷是太后,没杀她妈妈是为了宽慰太后的心,现在她已经不是太后了,当然不必要再宽慰她心了,应该把她妈妈斩首。
  真是环环相扣啊!贾南风又反复作态数次,最后还是同意了。
  
  当看到士兵们把自己的妈妈从自己眼前拖走杀死的时候,杨芷简直就要疯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妈妈,撕心裂肺地大哭,完全没有了太后的礼仪,也没有了昔日温婉的仪态,她把自己的头发截断,对贾南风上书苦苦哀求她能保全自己妈妈的生命,甚至于对贾南风上书的时候自称为“妾”,即使如此,贾南风也根本不予理睬。
  本来大臣们有所谓的对于杨芷待遇要从优的话,但是,到了第二年的2月,贾南风把杨芷身边的10余个婢女全部撤走,只剩下杨芷一个人被关押在金墉城内,断绝了饮食,杨芷在经过8天了的饥饿以后,被活活饿死,死时年仅34岁。杨芷死后,贾南风害怕杨芷的灵魂到天帝那里投诉,在尸体入殓的时候,“覆而殓之,”个人理解,此处还不是在脸上覆盖什么,因为如果是覆盖什么的话,会说“以……覆脸”,而是将杨芷的身体朝下入殓,并且在身上放置了很多符咒和药物!
  
  诛杀杨骏事件,在整个晋王朝并没有得到平反昭雪。这大约可以看出,对于杨骏的专权跋扈,即使是后来的司马皇族也是不认同的。而杨芷在永嘉元年,才恢复了尊号,但是只允许在弘训宫岁时祭祀,直到东晋成帝咸康7年,才把杨芷的神主放到太庙,和司马炎一起被祭祀。
  
  晋朝建立以来,经过了25年司马炎的统治,从来没杀过大臣,更不用说宗室,以至于很多人抱怨司马炎对待大臣太宽容了。在司马炎去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晋朝宫廷上下立刻领略到了另外一种统治方法——一种恐怖的、血腥的贾南风式的统治。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7 23: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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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二、庞大家族(1)
  
  以贾南风诛杀杨骏为起点,开始了最为复杂,难记的“八王之乱”。
  其实,我私心一直不很赞同历史上用“八王之乱”这个名词。理由是:
  一是,大凡我们设计出一个名词,或者抽象出一个概念,目的就是为了便于记忆。而“八王之乱”这个名词的出现,却适得其反。把长达16年的历史,用这八个王的混战一下子概括,不仅不如我们一点一点地记述起来便于记忆,反而,当我们想起这个名词的时候,使得对那段历史理不出一个清晰的线索。
  二是,个人以为,过去的历史学家之所以想出了这个名词,是因为,在《晋书》的第59卷把元康以后在历史上较为活跃的8个王编成了一卷。其实,就这一长达16年的历史过程中,不是一个八王之乱就可以涵盖得了的,其间发生了诸多事件。在记述历史的时候,我想,倒不如不用这个名词,而是根据历史不同时段发生的具体事件,设计相应的名词,这样,才方便我们的记忆。比如:诛杀杨骏,诛杀司马瑋等。
  
  另外,在我看来,左右这段历史的主导人物涉及到晋王朝的宗室,而这就牵扯到庞大的司马氏家族。要想真正理清楚其间的人物关系,首先要对司马氏家族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我尝试着先把西晋时期这个庞大的司马氏家族逐一列出,对于在历史上有所作为的人物,先简单提醒;对于没有什么事迹的人物一笔带过的方法,试图让大家有一个较为完整并且较为清晰的了解。
  我们知道司马懿有八个兄弟,司马懿是老二。
  
  大哥司马朗—司马遗—司马洪(过继,原为司马望之子)—司马混—司马滔
  —司马望(过继,原为司马孚之子)—司马威(司马洪之子,直接继承自己的爷爷)
  老大司马朗这一支,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事情,只是司马望的孙子司马威,小字阿皮,在赵王司马伦谋逆的时候,还有点小事。
  
  老二司马懿,我们过去说过,他一共有9个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司马干、司马亮、司马伷、司马京、司马骏、司马肜、司马伦。
  
  —司马师—司马攸(过继,原司马昭之子)—司马蕤(过继给辽东王司马定国)
   —司马冏——子司马超、冰、英后均没于石勒。
   —司马赞(过继给广汉殇王司马广德,6岁死)
   —司马寔(过继给广汉殇王司马广德)
  
  —司马昭,一共有6个儿子,司马炎、司马攸、司马兆、司马定国、司马广德、司马鉴、司马机、司马永祚、司马延祚,但是,其他的除了早死,就是无名,只有司马炎、司马攸兄弟两人比较知名,其他的不说也罢。
  —司马炎,我们也曾经说过,一共又有26个男孩子,不过只有司马衷(晋惠帝)、司马柬、司马瑋、司马乂、司马允、司马晏、司马遐、司马颖、司马炽(晋怀帝)等9个较为著名。
  —而司马衷一个儿子,就是谢淑妃给他生的太子司马遹。
  —司马柬没有儿子,以弟弟司马允的儿子司马郁为子,后来,和自己的亲爸司马允一起被杀。
  —司马瑋儿子司马范,后被石勒所杀。
  —司马乂儿子司马硕,后没于刘聪。
  —司马允三个儿子均被司马伦所杀,后以司马冏子司马超为子,司马冏败后,司马超被幽金墉城,又以司马晏子司马祥为子,后为刘聪所杀。
  —司马晏虽然是司马炎儿子中最蠢的,但是却有四个儿子:大的不知道叫啥,和司马晏一起在洛阳被攻陷的时候被杀;另外三个司马祥、司马邺(就是西晋最后一个皇帝,晋愍帝)、司马固。
  —司马遐四子:司马覃、司马籥(音:月)、司马铨、司马端。
  —司马颖儿子:司马普、司马廓,均与其父一起被杀。
  —司马炽无子。
  
  —司马干,儿子司马永。
  
  —司马亮,五子:长子司马粹(早死)、次子司马矩(贾后杀司马亮的时候,与亮一起被杀)、司马羕、司马宗、司马熙。
  —司马矩儿子司马祐。
  —司马羕,在爸爸司马亮被杀的时候,才8岁,和裴楷一起逃到王浑家,一夜八次换地方,逃避了被杀,后南渡长江。
  —司马宗,后南渡江。
  —司马熙,后没于石勒。
  
  —司马伷,四子:司马觐(早死)、司马澹、司马繇、司马漼。
   —司马觐儿子司马睿,即晋元帝:东晋的第一个皇帝。
   —司马澹、司马繇我们很快就要说到。司马澹儿子司马禧,司马禧儿子司马喆,被石勒所杀。
   —司马繇,无子。
   —司马漼子司马融。
  
  —司马京,早死,无子,以司马昭子司马机为后。
  
  —司马骏,有10个儿子,其中只有司马畅,司马歆。
   —司马畅,在刘聪攻陷洛阳以后,不知道下落。
   —司马歆,无子,以司马畅的儿子司马邵为子,永嘉末年,没于石勒。
  
  —司马肜,无子,以哥哥司马伷儿子司马澹的儿子司马禧为子,与父亲司马澹、自己的儿子司马喆一起没于石勒。
  
  —司马伦,与儿子一起被司马肜所杀。
  
  以上还仅仅是司马朗和司马懿两家的大概人物,下一节,我们继续说司马懿弟弟们的情况。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2-28 09: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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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三、庞大家族(2)
  
  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孚和他哥哥司马懿一样是个高产父亲,和司马懿一样有9个儿子,精力旺盛的男人一般事业都有成?
  司马孚的9个儿子,分别为司马邕、司马望、司马辅、司马翼、司马晃、司马瑰、司马珪、司马衡、司马景。
  老大司马邕:死于老司马孚之前,邕子司马崇为世孙,早夭,泰始九年,立崇弟平阳亭侯司马隆为安平王,咸宁三年,又死,司马孚的安平国绝了。
  老二司马望:过继给司马朗,司马望有4个儿子:司马弈、司马洪、司马整、司马楙。司马弈和司马整都早亡,就让长孙司马奇继承了司马望的爵位。史书上记载,这个司马奇真是出奇的贪婪,托朝廷的使者去南方给他做生意,结果被发现,剥夺了爵位,让老二司马洪的儿子司马威继承,后来司马威被杀,又恢复了司马奇的继承权。老二司马洪一共又有两个儿子:司马威、司马混。老三司马整死后,留下儿子司马迈太康九年,被封为随郡王。老小司马楙为散骑常侍、尚书,善于谄谀,与东安公繇关系很好。
  老三司马辅:咸宁三年,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死后,儿子司马弘、孙子司马铄分别继承爵位。
  老四司马翼:很早就去世了,以司马邕的一个庶子司马承继承。
  老五司马晃:谦虚下士,很有名望。惠帝即位后为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参与了诛杀杨骏。两个儿子,一个早死,一个有病,只好以哥哥司马辅的第三个儿子司马韡为后。
  老六司马瑰:先被封为太原王,死后儿子司马颙立,徙封为河间王,为八王之乱其中一王。
  老七司马珪:以太原王司马辅的儿子司马缉袭爵,司马缉也死了,又司马颙的儿子司马讼为司马缉的后代。
  老八司马衡:早死,无子,以老大司马邕第四子司马敦为嗣。
  老八司马景:儿子司马滔继承。
  
  司马懿的四弟司马馗:有三个儿子司马权、司马泰、司马绥。
  老大司马权:为北中郎将、都督鄴城守诸军事。儿子司马植立。
  老二司马泰:代兄司马权督鄴城守事,又为镇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假节,代扶风王骏都督关中军事。司马泰是晋朝宗室中少有的谦恭勤俭的人,吃饭穿衣就象老百姓一样,甚至于参加朝会的时候,不认识的,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是王公贵族。和堂兄弟司马晃一样很有声望。司马泰有四个儿子:司马越、司马腾、司马略、司马模。司马腾曾任持节、宁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永嘉初,迁车骑将军,都督鄴城守诸军事,镇鄴。司马模,永嘉初,转征西大将军、开府、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代河间王颙镇关中。
  老小司马绥:儿子司马虓。  
  
  司马懿的五弟司马恂:一个儿子司马遂,又有二子:司马耽、司马缉。
  司马懿的六弟司马进:两个儿子司马逊、司马睦,其中司马逊又有二子:司马随、司马承。  
  司马懿的七弟司马通:三个儿子司马陵、司马顺、司马斌。司马顺在自己的堂侄子司马炎受禅的时候,叹息道:“现在做的这事,跟上古时代唐虞的禅让根本不是一回事,还整个禅让的名!”后被流放而死。
  司马懿的八弟司马敏史书未见记载。
  
  我们明白了这个庞大的家族和相互之间的复杂关系,虽然现在读起来稍显枯燥,但是在以后的历史进程中,回过头来对照起来看,就会使得我们对相关人物之间的关系有一个立体的认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1 13: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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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四、二相辅政
  
  3月8日“妇女节政变”以后,第二天,贾南风就大赦天下,并且把这一年又改为元康元年。
  290年和291年就着两年,年号叫人眼花缭乱,290年司马炎自己改成太熙,太熙了4个月,司马炎就死了,杨骏一看司马炎死了,立马就改成了永熙。大臣们说皇帝刚死不过年就改元不和礼仪,终于到291年过了年,杨骏就又一次改元为永平,刚到3月,贾南风妇女节政变就杀了杨骏,贾南风又把年号改为元康。满打满算,杨骏也就专权了10月,就身首异处!
  在这充满了血腥的10天里,司马伷的三儿子东安公司马繇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史书记载,司马繇之所以能够参加到政变中,是因为当时他是皇帝身边的散骑常侍,此人相貌最大的特点是像关羽一样是美須髯,性格也像关羽一样刚毅,有威望;不仅如此,而且还博学多才。既然司马繇是皇帝司马衷身边的人,当然深得皇帝和贾后的信任,所以,在发动政变的时候,既不是资格老的下邳王司马晃,也不是年轻气盛的楚王司马瑋,而是一个仅仅为“公”的司马繇指挥全部的部队。这里面当然大有玄机了,归根结底当然还是信任问题了,毕竟诸王属于另立门户的人,不是皇帝身边的人;二则,司马繇地位较低,号召力也不强,并且,只是一个皇帝的侍从,没有自己的军队,让他总统诸军,避免主导政变的人会反戈一击。
  当时,司马衷即拜司马繇为右卫将军,直接领射声校尉,加侍中,兼典军大将军。当天,诛杀的和赏赐的共300多人,全部都是司马繇一个人说了算——当然,既有滥杀的,也有滥赏的,下面的人也因为争功对司马繇颇有微词。
  
  过了10天,即3月19日,司马衷征召汝南王司马亮当太宰(上三公之一)和太保(上三公之三)卫瓘同时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掌权辅政,二人均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就是说觐见皇帝的时候可以身佩宝剑,并且可以不“趋”,就是进入宫廷以后,不用小步快跑了,只用正常走路就成。——任命秦王司马柬当最高统帅(大将军),东平王司马楙当抚军大将军,楚王司马玮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兼中央禁军总监(北军中候),下邳王司马晃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东安公司马繇晋升王爵(东安王),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晋书本传》记载为右仆射)。封董猛当武安侯,三位老哥也都封三等侯爵(亭侯);孟观封为上谷郡公,李肇也被封为郡公,两人都升官为积弩将军。
  
  后世的史学家以后来发生的事情,逆推说贾南风把司马亮和卫瓘推到前台,其目的是为了除掉二人,从而证明贾南风阴险毒辣等等,对此,个人的确不敢认同。虽然本人对贾南风同样厌恶之极。但是,个人认为,贾南风在任命司马亮和卫瓘主政之初,应该不存在要借刀杀人、除掉二人的意思。
  这是因为:宫中的积怨和杨骏咄咄逼人的攻势,使得除掉杨骏势在必行。在除去杨骏以后,贾南风的确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重臣来稳定人心。这是客观需要;
  而在贾南风看来,司马亮和卫瓘都是被杨骏排挤的对象,所以,二人应该,也的确是杨骏的政敌。按照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理,在打倒杨骏以后,任用二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同时,二人可谓硕果仅存的晋朝重臣,在咸宁初年的时候,司马亮就已经被司马炎任命为宗师了,当时,因为宗室庞大,相互之间不相统属,司马炎就让司马亮统一掌管宗室;而卫瓘则是当时庶姓大臣中年龄最长声望最高的人物,以之辅政可起到稳定政局、笼络庶姓朝臣之效,因此,二人一个代表宗室,一个代表庶姓大臣。这是客观的可能性。
  从以后的事件发生进程来看,首先要和贾南风作对的是司马繇,然后是一个小人物基于个人利益,而对贾南风报告说司马亮和卫瓘企图要废掉贾南风,才促使贾南风出手。详细情况,我们以后再说。
  
  且不说司马亮如今的高位,仅仅看司马亮原来宗师的职责就是对于宗室“训导观察”,司马亮的到来,让不少一直对司马繇赏赐不公愤愤不平的人找到了诉苦的主。
  司马亮解决司马繇赏罚不公的办法,不是重新进行公平的评定,而是为了收买人心,对于诛杀杨骏有功人员在原有的基础上,普遍地又加赏,以至于中下级军官晋封侯爵的多达1081人。在司马亮看来,原来你以为封赏的不够,那我现在给你加封,你不就没意见了吗?其实,大凡不满在于不公,而不在于多少,正可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原来的基础上,都还是原样的增加封赏,不但不能解决原来的不公,而且,这种超越规矩的滥赏也使得没参与政变的人员更加失落。
  当时,就有人提出异议。总监察官(御史中丞)傅咸写信给司马亮说:“这次因功而升官晋爵的,人数之多,多到震动天地,从古到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事情。没有功劳而受赏赐,人们谁不喜欢国家发生灾乱?是培养无穷的灾乱之源。这些措施,都是东安公司马繇出的主意。人人都认为,殿下抵达京师后,自会纠正,纠正合乎正道,大家怎么会愤怒?而大家所以愤怒,在于不公平。而今奖赏之滥,比司马繇所做的,更加两倍,没有人不感到失望。”
  
  除了厚赏以外,在司马亮和卫瓘不足100天的掌权期间,他们还做了以下几件事情:
  一是,人事安排。因为秦王司马柬被封为大将军,所以,关中重地应该选择另外一个宗室重臣前去镇守,于是,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西诸军事。从傅咸劝告司马亮的话中,也可以看出,司马亮专权,任用私人,比如傅咸说司马亮:“近来我经过你的门前,戴官帽的人和华丽的车马,塞满大街小巷。……夏侯骏没有一点功劳,竟旱地拔葱,突然跃到宫廷供应部长(少府)高位,大家都说:因为他是你的姻亲,所以才有此奇迹。”
  二是,废黜司马繇和司马楙。司马繇虽然是司马澹的弟弟,但是,司马澹却各个方面都不如司马繇,论长相,人家司马繇是美髯公,论品行,人家比自己声望高。在家里,爸爸司马伷和老妈诸葛太妃也都喜爱司马繇,司马澹的老婆也姓郭,是贾南风的表妹,这郭家的女人都是那样凶悍,对诸葛太妃也不好,所以,老妈老爸就更加喜爱弟弟司马繇了,因此,司马澹对这个弟弟恨之入骨,形同敌人。司马澹看到自己的弟弟在诛杀杨骏运动中表现如此抢眼,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就多次在司马亮跟前打小报告,说自己的弟弟专权,随意赏罚——这也的确是司马繇的失误之处。开始的时候,胆小怕事的司马亮并不想对司马繇怎么样,因为,当时的司马繇还领着右卫将军,司马亮也不想去碰他。然而,就在此时,司马繇却想废掉贾南风,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于是,司马亮上书皇帝说司马繇一是专行诛杀赏赐,把和自己关系好的司马楙也拉进功臣行列——司马楙善于献媚,原来是杨骏党羽的,本来是应该被诛杀的;二是在诛杀杨骏中骑墙观望,要求把司马繇和司马楙免官。于是3月27日,司马衷下诏把两人免官,免官以后,又借口司马繇在家中口出恶言,遂放逐司马繇到遥远的带方郡(朝鲜半岛沙里院城);把司马楙遣返回他的东平封国。
  三是,建议诸侯王全部都回到封国去(当然不包括自己)。司马亮和卫瓘产生这样想法也很自然,刚刚经历了大乱的首都,依然驻扎着各自领着亲兵的虎视眈眈的诸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两人产生这个动议的直接原因,却参杂了不少其他成分,他们最主要的矛头就是对准了在诛杀杨骏中立了大功的司马瑋。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对于司马瑋的任命——领北军中候!楚王玮因引兵入朝诛骏而由方镇长官一跃而成为禁卫军司令。而这个司马瑋却是“少年果锐,多立威刑”,不仅让司马亮、卫瓘,而且也让“朝廷忌之”。于是,司马亮召集众臣在皇帝司马衷面前开会讨论,让所有的诸侯王归国,自然你司马瑋也不例外,你的北军中侯自然要被免去。众臣没一个敢出声的,只有卫瓘发言表示赞同,于是会议决定免去司马瑋的北军中侯的位置,让临海候裴楷担任,这把司马瑋气得半死——是谁立了大功?没我,有你司马亮吗?这不明摆着过河拆桥吗!裴楷形同罪犯,差点被杀,现在竟然成了功臣!——玉人裴楷也不敢火中取栗,那么重要的职位,就是不敢接受。
  为什么司马亮、卫瓘那么看好裴楷呢?一看《晋书裴楷传》就一目了然了:“楷长子舆先娶亮女,女适卫瓘子。”也就是说,裴楷的大儿子裴舆娶的司马亮的女儿,两人是儿女亲家;可是裴舆早死,司马亮的女儿又再嫁给了卫瓘的儿子,司马亮和卫瓘又成了儿女亲家,三个人其实是连环亲家。(另有一种翻译:裴舆和司马亮的女儿结婚以后生下女儿,嫁给了卫瓘的儿子,不过,如果这样翻译的话,头一句话里的“先”字就不好解释了,另外,两句中间就应该加上一个“生女”)
  在司马瑋看来,司马亮和卫瓘你们做得也太过分了。发动政变的时候,你司马亮不敢;等政变成功了,你司马亮抖起来了;你抖起来也不打紧,你冲别人抖去,别在我面前玩火!但是,恼怒归恼怒,司马瑋还没想把司马亮和卫瓘怎么样——毕竟人家是爷爷辈的人,既是宗师,又是太宰,我又能怎么样呢?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2 20: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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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五、诛杀二相(1)
  
  然而,事情因为一个小人物的私心又发生了转机。
  当小人物准确地把握住大人物们的心思,就能左右大人物的决定,从而最终影响到历史的进程。而如今,这个人物就是楚王司马瑋的舍人岐盛。
  此人过去和杨骏关系很好,为杨骏出谋划策,杨骏倒台以后,立即见风使舵,攀上了楚王司马瑋。卫瓘曾是杨骏的仇敌,当初,卫瓘被杨骏设计,不仅失去了亲爱的儿子卫宣,还弄得狼狈不堪,惶恐逊位,以杨骏的智力,绝难想出此等隔山打炮般的妙计。想必此计就出自岐盛等人吧?
  卫瓘算计了一辈子别人,到老了,竟然栽在后生手里,他能善罢甘休么?
  岐盛也明白,自己必须抱住楚王这个粗腿不放,如果楚王倒台,自己小命也难保。
  于是,他就和楚王司马瑋的长史公孙宏一起劝说司马瑋:要摆脱被司马亮和卫瓘鱼肉的命运,那就只有结好皇后贾南风,请求皇后出面留下自己,只要自己有朝廷上的官职,就可以不被发配到封国。
  结好女人的办法无非有4种:一是表示忠诚;二是送上财物;三是结好女人身边的人;四是送上肉体。
  我们不知道楚王究竟做了些什么工作,从后来贾南风的亲信积弩将军李肇对岐盛和公孙宏言听计从这一点来看,起码楚王做到了第3点,至于前2点,大约也是必备的吧。
  在贾南风的干预下,司马衷把原来的太子太傅王戎改任为尚书右仆射,而任命楚王为太子太傅——给司马瑋一个虚职,给王戎一个实职——刚狠的让你务虚去,免得你生事,把你留在朝中对于司马亮和卫瓘也是一个制约;把文人王戎拿来从事行政工作,不怕你能怎么样,而且,我们还是亲戚。
  这样的安排虽然不能让司马瑋十分满意,但是,毕竟自己留在了京师,只要留在京师,就有可能对朝政有所影响,虽然自己不再能够指挥禁卫军,但是自己还有自己的亲兵!
  
  即便如此,岐盛还是听说了卫瓘将要逮捕自己的消息!
  怎么办?
  事不宜迟,岐盛赶紧找到公孙宏商量,怎么样才能迅速扳倒司马亮和卫瓘?
  二人合计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要想扳倒司马亮和卫瓘,就必须让皇后贾南风出手,利用皇帝才能免去二人的官职。
  而要想让贾南风出手,就必须让她最亲近的人向她传播司马亮和卫瓘要谋反的谣言,惟其如此,才能吓着这个身居后宫、权力欲又很强的皇后。
  岐盛和公孙宏私下里找到了李肇,对李肇说是奉了司马瑋之命,请求通过李肇向皇后密报,司马亮和卫瓘企图行废立之事。
  岐盛和公孙宏二人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因为,贾南风是知道司马瑋是深恨司马亮和卫瓘二人的,叫贾南风相信来自司马瑋方面的密报,应该要编出很多所谓的证据的吧?因为,能够说出天衣无缝的谎话,并且,打动被说者内心最为敏感的那一根神经,似乎也是需要一定本事的吧?
  总之,二人在贾南风面前竟然说动了贾南风!
  在贾南风看来,我没有主动生心要害你们两个,你们凭什么要想先生心害我?
  从嫁给司马衷开始,心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为自己的地位和自己老公的身份时刻担惊受怕的贾南风,对此特别敏感,她想起了卫瓘的拍床之举、想起了司马亮几十天来越来越跋扈的模样、想起了朝中慢慢膨胀的司马亮和卫瓘的势力,她开始相信了岐盛和公孙宏的密报!
  ——在此,我无意为贾南风搽脂抹粉,她还是那样的无耻、丑陋,令人作呕。但是,根据史料的记载,贾南风的确不像有的史学家认为的那样,从立司马亮和卫瓘之初,就已经计划出了第二次政变和以后诛杀司马瑋的连环计!
  在我看来,她还没那么聪明……
  因为,从史料上来看,贾南风决定诛杀司马亮和卫瓘,固然有自己进一步专权的内心动力,但是,她开始并没有主动生心,而是被岐盛和公孙宏所误导的,《晋书,楚王玮传》记载,贾南风在听了岐盛和公孙宏的谎言以后,“后不之察,”这句话很关键,这句话就说明了,当时,在二人的花言巧语之下,贾皇后并没有看透二人的谎言,而是真的认为司马亮和卫瓘马上要对自己下手了。
  一旦决定了去做一件事,就立刻表现出了贾南风思维缜密的特点来。
  她又一次选择了夜里发动、又一次躲在幕后、又一次让她的丈夫皇帝司马衷亲手写下诏书、又一次在诏书上留有余地。
  291年6月的一天晚上,宫中黄门将诏书下达给了司马玮,诏书的内容一定经过了贾南风的再三斟酌:“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打算效法伊尹、霍光。你可宣布诏令,命淮南王(司马允)、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率军驻屯各宫门。撤销司马亮及卫瓘的全部官职。”
  岐盛和公孙宏终于成功了,他们两个两头欺骗,终于促成了皇帝下达了这样的诏书……
  可是,并不知情的司马玮对于这项突然而来、将会造成巨变的诏令,深感不安,他认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后果极其严重,而诏书又写得不明不白的,因此,司马玮还打算再行奏报皇帝,加以证实,禁宫来的侍从宦官对司马瑋神秘地说:“那样做可能使消息走漏,就不是密诏的本意。”
  诏书上还是仅仅写上只是撤销司马亮及卫瓘的全部官职,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有必要那么神秘?弄那么大的动静?贾南风依然是“先为不可胜”。让越骑校尉、散骑常侍、车骑将军成都王司马颖,淮南王司马允,步兵校尉、长沙王司马乂分别领兵屯守各个宫门。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政变的时候,首先要加强宫廷的防御,对付司马亮和卫瓘可能的反噬,这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是,在贾南风看来,司马瑋向自己密报司马亮和卫瓘叛乱的消息,(她也不知道司马瑋其实并不知情)司马瑋就一定可靠?让三王守宫当然也有防备司马瑋的意思。
  假如当时司马瑋坚持问清楚怎么回事呢?仓促之间也没办法问清楚,即使问清楚了,此时,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岐盛和公孙宏算计得很精!
  
  而司马玮正好也想利用这项密诏公报私仇,遂紧急动员中央禁军(北军——晋朝的中央军只有内军和外军之分,北军就是全部的内军,即禁卫军;外军就是城外的中央军),也许,司马瑋也担心自己被贾南风给卖了,仅仅用自己的部队去做这件事,如果被司马亮和卫瓘调动城外的军队反击成功的话,那笑话就大了。于是,为了确保洛阳周边所有的部队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上,确保其他部队不被司马亮和卫瓘带走,司马瑋的确假传了圣旨,自己写下书面命令召集首都城内城外三十六军:“上天要祸害晋朝,乱事接连发生,刚刚过去的杨骏之乱,完全是依靠大家齐心协力才得以平定。现在司马亮、卫瓘,阴谋叛逆,他们想废黜皇帝,断绝武帝这一支的继承权。今天,我奉命免掉他们二人的官职,并受命担任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正在岗位上值班的警卫,加强戒备;其他所有武装部队,立即前来指挥部报到,讨伐叛逆。助顺讨逆,是上天保佑的。现在,朝廷悬赏,来等待将士们尽忠报效。我说的这些话,可以对皇天后土发誓!”再假传圣旨让司马亮和卫瓘把各自的官印交出来,然后回到各自的封国,并说:“司马亮、卫瓘部属,一概不问,全体解散,各回私宅。如果抗拒诏书,便军法从事。能率领自己的部属投降的,封侯受赏。朕不食言。” 至于说的三十六军应当为晋国中央军的总兵力。(《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曰:“晋洛城内外三十六军。”)
  在集结了晋朝全部的精锐以后,司马瑋命公孙宏、李肇率军包围司马亮王府,命自己的弟弟侍中、抚军将军、清河王司马遐去逮捕卫瓘。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3 16: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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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六、诛杀二相(2)
    
  奉命包围司马亮王府的公孙宏、李肇,迅速率军来到司马亮的王府。
  听到外面部队集结,司马亮的帐下督李龙,急向司马亮报告:“外边有变,请火速调兵抵抗。”
  司马亮不肯——其实,即使按照李龙的建议,调集自己的亲兵也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司马瑋包括贾皇后,早已做好了应对反抗的一切准备,你一个王爷的护卫亲兵,能抗拒全部的中央军吗?如果真的反抗,更会给人以口实。转眼之间,公孙宏、李肇军队已包围了王府,士兵们已经攀上院墙,大声呼喊。
  司马亮惊骇说:“我没有二心,为什么这样相待,如果有诏书,请把诏书见示!”
  公孙宏根本不予理睬,督促军队继续朝府中攻击。
  司马亮的秘书长刘准对司马亮说:“看他们拒不出示诏书这情形,定是一场奸谋,王府中英雄才俊,多如树林,仍可以一决生死。”
  司马亮仍然不肯。
  很快的,司马亮就被积弩将军李肇生擒,他叹息说:“我一颗赤心,可以剖给天下人看。”
  士兵们把司马亮拖到一辆车子底下。
  当时,天气炎热,人们怜悯这位老王爷,用扇子给他扇凉,将要到第二天的中午,还没有人敢对他下手。
  此时的司马玮掌握着全部的中央部队,可谓权势熏天,他担心日久生变,于是下令:“砍下司马亮人头的,赏布一千匹。”
  重赏面前必有勇夫。
  于是,人们一哄而上,把司马亮的人头砍下,他的人头被抛到宫门北墙外,胡须头发、耳朵鼻子,全部被损毁。他的世子司马矩,也同时被斩首。
  
  杀掉司马亮这一明确的指示,的确出于司马瑋之口。
  在发动政变那天晚上,司马衷的诏书并无要杀掉司马亮的意思,也许,有贾南风的口谕,所以,才有司马瑋想进一步确认之举;也许,司马衷和贾南风根本没指示要杀掉司马亮,而杀掉司马亮的意思真的是出于刚狠的司马瑋自己。因为,对于贾南风而言,司马亮卫瓘不过是其专权的障碍,二人均为朝廷中的人望,将其打压下去其实比杀掉他们要好的多;而对于司马瑋来说,情况就不同了,自己已经破了人家的家,双方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做事做绝,杀掉你算了。
  这种推测也仅仅是个人的推测而已,不过,《晋书贾充附贾模传》有一句不起眼、却很耐人寻味的记载:“及楚王玮矫诏害汝南王亮、太保卫瓘,诏使模将中驺二百人救之。”
  中驺就是殿中骑兵。贾模是贾充的侄子,是贾南风的堂哥,贾充自己没有儿子,因此,贾模和贾充关系很紧密。这句话清楚地记载,在一片混乱中,当时的司马瑋的确超出了皇帝皇后预定的计划,不仅把京师全部的军队都弄到自己手下,而且,还企图杀掉司马亮和卫瓘。
  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司马衷和贾南风没有其他的办法,匆忙之间,派出殿中的骑兵,让自己的堂哥亲自率领前去营救两位老臣。贾模绝非一般人可比,根据《晋书》卷31《后妃上·惠贾皇后传》记载:“侍中贾模,后之族兄;右卫郭彰,后之从舅。并以才望居位,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分掌朝政。”不仅个人才能很高,而且人望很好,他亲自出马去营救司马亮和卫瓘,我们不能还闭着眼睛说:“杀掉司马亮和卫瓘是贾南风的主意!”
  而真实的情况极有可能是:
  在听到贾模来救的情况下,司马瑋急于杀掉司马亮,才说出了砍下司马亮人头赏布1000匹的话来;另外,我们对比诛杀杨骏事件来看,如果杀掉司马亮和卫瓘是出于皇帝皇后的意思,那么,以贾南风的阴毒,势必要诛灭二人三族,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司马亮和司马亮的世子是在司马瑋的重赏之下,被乱兵所杀。同时,《晋书》每当提到此事,均用司马瑋“矫诏”二字,也充分说明了杀掉司马亮和卫瓘并非司马衷或者说贾南风的本意,起码当天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杀掉司马亮,对于最高统治者来说,十分不利。因为,作为最高统治者来说,是掌握着话语权的,贾南风即使想杀掉二人,完全可以在事后通过有关部门举报等等一系列“合法”的程序,冠冕堂皇地诛杀二人,从而使自己的行为披上合法的外衣。
  我们没有采信贾南风一开始就有了接连诛杀司马亮和司马瑋的通盘打算(不少人所谓的“连环计”),虽然,事态的发展呈现出连环计的走势,但是,以后的一件事,使得我们确信,在政变(在贾南风看来是自卫)中,起码贾南风还没那么高明。这件事我们很快就要说到。
    
  回过头来,继续说那天夜里发生在卫瓘家里的事情。
  统率部队逮捕卫瓘的清河王司马遐,当时才19岁,曾经做过右军将军,现在为抚军将军。此人我们过去说过,长相很好,可惜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主,性格懦弱,“无所是非”,根本没什么魄力,也不能很好地控制部队。
  最初,卫瓘当司空(最高监察长)时,所属帐下给使荣晦犯法有罪,卫瓘诟骂他,把他逐出了司空府。此人对卫瓘一直怀恨在心,后来,荣晦被安置在右军服役,这次也随着司马遐来收捕卫瓘。
  包围卫瓘府的部队没有费多大事就结束了任务,荣晦在外面大叫有诏免掉卫瓘的官职。卫瓘的身边人担心司马遐所带的诏书有假,劝说卫瓘:“根据礼仪和刑法,像您这样的宰相重臣,没有这样子处分的,请求抗拒来人。等到自己上表问清理由,皇帝再回报了,到那时候,即使被杀也不迟啊。”
  卫瓘没有答应,而是下令立即打开府门,让士兵们进府。
  府门一开,荣晦就领兵进来,宣读诏书,收取卫瓘的印章和作为侍中的特殊标记——貂蝉(玉制装饰品),催促卫瓘出府,并登记卫瓘的儿孙姓名,依次由士兵押解出府,和卫瓘一起关押在东亭道北的园子里。
  荣晦为报复过去羞辱,一时之间下令杀掉卫瓘(年七十二岁),并斩卫瓘的三个儿子卫恒、卫岳、卫裔跟孙儿共9人。卫恒的两个儿子卫璪、卫玠,因为有病在医生家住院而得以幸免。卫恒当天晚上出事的时候,从墙洞中爬出,找到嫂子的爸爸何邵(何曾之子)问情况,何邵知道事情的缘由却不告诉他,等卫恒回来的时候,士兵们正在卫瓘家的厨房里吃饭,看到卫恒以后,顺势也把卫恒抓住。卫恒和自己的爸爸卫瓘一样书法都很好,曾写下《四体书势》等阐述书法艺术。
  “散兵不由将。”
  无能的司马遐根本禁止不住荣晦。司马遐也因此“为世所尤”。
  虽然在这场动乱中,最大的得利者是贾南风,但是,此时司马瑋的所作所为的确超出了贾南风的初衷,政变在异常混乱中进行着。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3 23:3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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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七、诛杀楚王
  
  如果《晋书汝南王亮传》记载无误的话,这场政变持续的时间应该是这样的:晚上皇帝下诏司马瑋,司马瑋接着召集内外军,开始围攻卫瓘和司马亮的府邸,顺利逮捕二人,此时天色已亮,杀了卫瓘;当天晚上,司马玮想到裴楷曾经被提名担任北军中侯,秘密派人去诛杀裴楷,裴楷带着司马亮8岁的儿子司马羕,一晚上挪8个地方,躲来躲去,最后跑到自己的老丈人王浑家,才幸免于难。到第二天中午,司马玮终于杀了司马亮;第二天下午一直到晚上,部队全部聚集在洛阳城内。
  而当时的情况,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是:“是时,内外扰乱,朝廷凶惧,不知所出。”
  也就是说,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密谋者的预料,包括贾南风在内,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因为此时的情况是:
  楚王司马瑋矫诏已经成为事实:他诛杀了司马亮和卫瓘这两个朝廷的人望,不仅宗室再无一个年齿较高、统领全族的大人物,庶族大臣中也失去了一个望重的重臣——我不想用德高二字形容两人,因为,两人还不配。
  同时,司马瑋如今成了洛阳城内最有权势的人物,他同样的矫诏成为了武装部队最高司令,都督中外诸军。——处理司马亮和卫瓘,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军队,司马瑋如今意欲何为?
  而此时,好乱乐祸的岐盛对司马瑋说:“如今,您应该趁着大权在握,趁机杀了贾模和郭彰一党,诛灭外戚,使王室强盛,安定天下。” 《晋书,贾充传》记载:(郭彰)是“贾后从舅也。与贾充素相亲遇,充妻待彰若同生。”
  司马瑋犹豫未决。
  原因很简单:司马瑋虽然刚狠,但是一直是功狗,而非猎人。他每次出手,也都是受人指挥,一个习惯于接受命令的人,突然让他转变思维模式,顺利转型为一个发布命令、左右历史走向的人,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也的确可惜;可是,想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攻入宫中,废掉贾南风,就一定是易如反掌的么?驻守宫门的三王真的会听命于自己?如果哥哥司马衷站出来说话,外军一哄而散,怎么办?
  大凡犹豫一是因为决心,二是因为左右为难。而司马瑋的犹豫,则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在发动政变之前,岐盛和公孙宏并没和自己通气;突然接到诏书,考虑还算周全,没有忘记把外军也弄来;为了泄愤和自保,自己已经乘机杀了司马亮和卫瓘二人,此时,自己突然成了部队的最高统帅,那下一步该怎么走呢?自己此时也不敢立即解兵,如果身边什么也没有,不要说司马亮和卫瓘的亲党一定会反攻倒算,就是皇上皇后一翻脸,追究起自己的矫诏之罪的话,自己也百口莫辩,死路一条啊!但是,就这样一直拖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亢龙有悔”也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事物的一种态势不可能一直处于激荡的状态中……中午,贾模领兵去救司马亮,其实已经显示出贾家对自己的举动不满了。
  一整夜,人们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这时,天色已亮,另外一个同样无情的阴谋也在同时进行着。
  
  从头天晚上贾南风命令司马瑋废黜司马亮和卫瓘,到第二天司马玮成功处置了二人,事情宣告完结。然而,又经过半天一夜,洛阳的局势仍然还处于混乱之中。按理说,你司马瑋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应该复命、解兵,为什么你还拥着重兵?你司马瑋难道说真的是想借废黜司马亮、卫瓘,骗取诏书,并趁机杀了二位大人,然后,想独霸朝廷,行于自己不利的事情吗?贾南风不会不这样想。
  以司马瑋的刚狠无情,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想到这里,估计贾南风不禁会脊背冒汗,但是,她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证据之一是《晋书,张华传》的记载:(此时)“内外兵扰,朝廷大恐,计无所出。”
  而此时,救命的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张华来了。《资治通鉴》说,张华通过贾南风亲近的宦官董猛,建议贾南风,说:“楚王司马玮一连诛杀二位上公,天下权威将全部到手,身为人主怎么能够平安?最好乘他的权力还没有稳固,指控他擅自杀戮,把他除掉。”张华的建议正合贾南风的心思,她也正打算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司马玮这个刚狠的小叔子,因此,对张华的建议,完全同意。——但是,我找不出此种记载的出处。
  而《晋书张华传》的记载与此不同。上面记载,张华看到此种情况以后,向皇帝司马衷建议说:“司马瑋矫诏擅自诛杀二位上公,那是因为仓促之间,将士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皇帝的意思,所以,才跟从他。如今,可以拿出解斗的驺虞幡,让外军解散,外军看到驺虞幡,应该会立刻听命解散的。”
  结合两处记载,张华当时应该是先说通贾南风,后说服皇帝,并对皇帝说出了平息事变的具体办法。
  
  驺虞幡,是一种上面绣着“驺虞”的长条状旗帜,是晋朝皇帝的符节之一,用来解斗。《诗经,召南,驺虞》上说,驺虞,又名“驺吾”“驺牙”,是古代民间传说中一种奇异的仁兽,长得像老虎,身上有黑色条纹,尾巴比身子还长,性情仁慈,不吞吃有生命的东西,不践踏青草。看到驺虞幡,就说明皇帝要求大家放下武器,不再战斗。清赵翼的《廿二史剳记》卷八记载:“晋制最重驺虞幡,每至危险时,或用以传旨,或用以止兵,见之者辄慴伏而不敢动,亦一朝之令甲也。”有人以为,晋朝其他符节中,还有一种叫白虎幡的旗帜,是用来督战的;也有人以为,白虎幡其实就是驺虞幡,因为唐人避唐朝皇帝李渊的爷爷李虎的讳,而称作白武幡的。曹魏朝有青龙幡、朱鸟幡、玄武幡、白虎幡、黄龙幡五,晋朝唯用白虎幡,《晋书》上叫做“驺虞幡”或“白兽幡”,《北齐书》叫做“白武幡”,《隋书》叫做“白兽幡”,《魏书》、《宋书》、《南齐书》叫做“白虎幡”的,其实都是一样东西。个人赞同后一种观点。
  
  正好天明了,(此时应该是发动政变的第三天的天明,因为,根据《晋书,司马亮传》的记载,司马亮是在发动政变第二天的中午被诛杀的,也就是说,到中午的时候,司马玮还在发号施令,那么,令我们疑惑的是:在杀死司马亮以后,那么长的时间里,司马玮究竟在做些什么?等死吗?)于是,皇帝司马衷开始了行动,他下令派殿中将军王宫手举“驺虞幡”,出宫向司马玮集结起来的部队宣布:“楚王假传圣旨,大家不要受他欺骗。”将士们看到“驺虞幡”出动,大为震动,放下武器,一哄而散。霎时间,司马玮身边将士全部离去,左右侍从卫士也都逃光,他窘困紧张,手足失措,不知道应该如何。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洛阳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司马玮身边只剩下一个14岁的无名小奴,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司马玮,瞬间变成了孤家寡人,他无计可施,绝望中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秦王司马柬,就让小奴驾着牛车,带着自己往秦王府方向走去。
  牛车毕竟没有马快。司马玮的牛车走到半路上,司马衷派遣的使者飞马赶上,命令司马玮回到自己的军营里去——司马玮终于又接到了新的命令了,不过,此时的命令是等死的命令。
  他心中重新又有了新的方向,于是,顺从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耐心地等待,很快的,等来了法院的法警,把他带走了。
  六月十三日,司马衷下诏说:“司马玮违反制度,擅自诛杀二位上公父子,又想大规模地诛杀朝廷大臣们,图谋不轨,应予斩首。”于是,诛杀了年仅21岁的司马玮。临刑之前,司马玮从怀中拿出皇帝司马衷亲笔写在青纸上的诏书,痛哭流涕,请还是那个刘颂的监斩官过目,说:“我有幸是先帝的亲生之子,而竟受到如此这般的冤枉啊!”司马玮请求刘颂代自己向皇帝申诉,刘颂虽然不咋地,但是毕竟不久前还是司马玮弟弟司马允的淮南国相,他也是伤感唏嘘,不能抬头面对这个将死的司马玮。
  而整个事变的始作俑者公孙宏和岐盛,不仅没有在这场事变中得到丝毫好处,而且,也与自己的仇人卫瓘同归于尽,被同时屠灭三族。荣晦也因为卫瓘女儿和属下刘繇的上告,而被族诛。
  
  世事真是难料啊,你如果不能有效地左右局势,最好就别先生心……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5 00: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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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八、贾后专权
  
  从司马炎死后,贾南风似乎踏上了狗屎运,顺利地除去杨骏、司马繇、司马亮、卫瓘、司马玮、杨太后这些重量级人物,如今,身边的人都是贾、郭一党。晋王朝的政局从混乱之中嘎然而止,步入稳定,与贾南风在诛杀楚王司马玮以后明智的克制有很大关系,她仅仅诛杀了楚王的两个属下公孙宏、岐盛以及杀掉卫瓘全家的荣晦三人,再未波及任何那天参加行动的任何禁卫军将领或者诸侯王,即便是当天参加行动的楚王司马玮的同母兄弟长沙王司马乂,也仅仅是从大国长沙移封为中等国家常山,改封为常山王,并没有赶尽杀绝。因为,此时的贾南风深知:皇权还在诸侯王和全体军民的心目中还占有着统治地位,这一点从殿中将军王宫手搴驺虞幡,数十万军队一齐放下兵器乖乖回营就可以看出来,因此,贾南风要做的事情是尽快让局势稳定下来,而不是再无端起衅。
  
  于是,历史进入了长达10年的相对平静的元康时代。
  这个时代从元康元年(291年)贾后专权到永康元年(300年)贾南风被杀,其间长达近10年。这就是我不想把司马亮、卫瓘、司马玮之死也归结到所谓的“八王之乱”中去的另外一个原因,把一件10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和10年以后发生的事情硬拉到一起,并组成一个提起来容易让人混淆的名词,在我看来,真是愚不可及。
  
  过去,政坛上是司马亮、卫瓘为首,司马繇、司马玮、司马柬、贾皇后的族兄贾模、堂舅右卫将军郭彰、妹妹贾午的儿子贾谧、王戎等一起参与决策。如今,司马亮、卫瓘、司马玮被杀,司马繇被流放,晋王朝的权力中枢几乎变成了清一色的贾家人。代表王室的秦王司马柬,因为自己的舅舅杨骏被杀,而显得更加不安,眼看着自己的异母弟弟司马玮被自己的同母哥哥司马衷所杀,他也无能为力,也许,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自己。万般忧愁终于凝结成病,很快的在291年的9月,也就是司马玮被杀2个月后,司马柬就郁郁而终了。
  如今的贾南风可谓是春风得意。
  此时的贾谧和自己的姨母(过继贾充后,又叫姑母)贾皇后商量:张华出身寒微,因其不是高门大族,所以,对于皇室的威胁不大,大家也比较佩服他,而且,这次诛杀司马玮全赖张华献计,他既有文才,又有武略,是宰相的合适人选。但是,一向任人唯亲的贾南风对于素无瓜葛的张华还是不放心,在和贾谧商量以后,贾南风又去征求裴頠的意见,裴頠一向敬重张华,全力赞成。于是,任命张华侍中、中书监,参与朝政。为了进一步笼络住张华,贾南风不顾张华的10几次推让,最终加封张华为壮武郡公。张华从此不得不上了贾南风的战车。
  任命:
  贾模为侍中、散骑常侍;
  郭彰还是散骑常侍、卫将军;
  贾谧为散骑常侍、后将军;
  裴頠为侍中(王戎的女婿,贾家亲戚);
  裴楷为中书令、侍中;(很快在当年去世)
  王戎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
  后王衍为北军中侯、中领军、尚书令;(贾家亲戚)
  武陵王司马澹为中护军;(贾家亲戚)
  因为秦王司马柬去世,把刚去关中的司马肜又召回为卫将军、录尚书事;以爷字辈的司马泰录尚书事,两人代表着宗室势力。
  地方上,任命司马伦接替司马肜,去关中;司马顒为北中郎将,镇守邺县;何劭都督豫州诸军事,镇守许昌。
  在贾模、裴頠、张华等人的悉心辅佐下,元康年间的政局还比较平稳,史料记载:“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在贾后专权时期,贾家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一个是郭彰,另一个是贾谧,被人称为“贾郭”,两家经常是门庭若市,尤其是贾谧,这个帅哥,身后有自己的姨妈贾南风撑腰,权过人主,“器物珍丽,歌僮美女,选极一时”,生气的时候,曾经把黄门侍郎都敢绑起来打!
  这个贾谧不仅帅,而且还是文学青年,史书上记载:“好学,有才思。” 有人巴结贾谧,称赞他的文章华美,可与汉代大才子贾谊比肩,这叫贾谧浑身发痒,更加精进文学,并结交高级知识分子,逐渐的,在贾谧的周围就会聚了一群形形色色,出身各异的人物,号称二十四友。他们分别是:
  自己叫爷爷的郭彰、石崇、陆机、陆云、和郁(和峤的弟弟)、荥阳郡(河南省荥阳县)人潘岳、清河国(山东省临清市)人崔基、勃海郡(河北省南皮县)人欧阳建(石崇的外甥,时谚有云:“渤海赫赫,欧阳坚石。”)、兰陵郡(山东省苍山县西南兰陵镇)人缪徵、京兆郡(陕西省西安市)人杜斌、挚虞(著名学者皇甫谧的学生)、琅邪国(山东省临沂市)人诸葛诠(诸葛冲之子,《三国志》钟会传注解:“按百官名:绪入晋为太常崇礼卫尉。子冲,廷尉。荀绰兖州记曰:冲子诠,字德林,玫字仁林,并知名显达。诠,兖州刺史。玫,侍中御史中丞。”)、弘农郡(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人王粹、襄城郡(河南省襄城县)人杜育、南阳郡(河南省南阳市)人邹捷、齐国(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人左思、沛国(安徽省淮北市)人刘瓌、周恢、安平国(河北省冀县)人牵秀、颍川郡(河南省许昌市东)人陈眕(音枕)、高阳国(河北省博野县东南)人许猛、彭城国(江苏省徐州市)人刘讷、中山国(河北省定州市)人刘舆、刘舆的弟弟刘琨。《晋书·刘琨传》:“秘书监贾谧参管朝政,京师人士无不倾心。石崇、欧阳建、陆机、陆云之徒,并以文才降节事谧,琨兄弟亦在其间,号曰二十四友。”潘岳为二十四友之首,其次是石崇、左思、陆机、陆云和刘琨文学成就最高,欧阳建、杜育、挚虞等也较有文名,其他诸人传世诗文较少,影响不大。
  石崇、潘岳尤其谄媚贾谧,每每故意等到贾谧跟贾谧祖母、广城君郭槐外出时,来到门前,跳下车子,躲到道路一侧,望着贾谧等车后卷起的尘土,当街叩拜——“望尘而拜”。
  先说说最富盛名的潘岳。
  潘岳,字安仁,因此,也有人称其为潘安,出身寒门,从小就聪明过人,被当地称作是终军、贾谊一般的人才。潘岳与夏侯渊的重孙夏侯湛关系很好,两个人也都是才貌无双,被人称为“连壁”,《晋书》记载:“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时张载甚丑,每行,小兒以瓦石掷之,委顿而反。”《世说新语·容止》注引《续文章志》记载:“(左)思貌丑悴,不持仪饰。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虽然潘岳才名冠世,但是,他的经历却是十分坎坷,也正是因为他才貌无双,所以才招人嫉妒,一直做县令一级的官员,长达10年。当时主管人事的山涛、王济、裴楷等一直没提拔潘岳,潘岳心里对这三个人不满意,就题阁道谣,说:“阁道东,有大牛。王济鞅,裴楷鞧,和峤刺促不得休。” 杨骏辅政的时候,引潘岳为太傅主簿。潘岳做河阳令的时候,看到公孙宏孤贫,爱他能鼓琴、又能作文,对他很好。到司马玮杀掉杨骏的时候,公孙宏当时是司马玮的长史,救下了潘岳,后来被任命为著作郎,转散骑侍郎,升为给事黄门侍郎。
  长期的郁郁不得志,使得潘岳对于权势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借助权力,施展自己的才华;他不甘心寂寞,他要出人头地,因此,对贾谧巴结唯恐不及,就连潘岳的妈妈也数落他:“你这样孜孜以求,还有完没完啊!”
  在潘岳看来,生怕失去了权贵们的垂青,因为,在这个寒门很难出头的世道里,能够被贾谧这样的文学青年看重,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只要生命还在,折腾就没有完……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5 00: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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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九、陆机陆云
  
  和潘岳并驾齐驱的是陆机。
  《世说新语》称:“潘文灿若披锦,无处不佳;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二人被称为“潘陆”。
  陆机,字士衡,因曾经任平原内史而被人称为“陆平原”,弟弟陆云,字士龙,因为曾经任清河内史,而被人称为“陆清河”,二人又被称为“二陆”。
  二陆都是吴国大司马陆抗的儿子,陆抗死的时候,陆机14岁,陆云13岁,分领陆抗留下的兵马,过了6年,吴国灭亡,陆机、陆云退回老家吴县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闭门读书,在晋朝整个太康10年中,二陆一直在老家读书。到太康10年的时候,二陆相携来到洛阳,张华一见之下,大为叹赏,高兴地说:“灭吴之役的最大收获就是得到了你们二位啊!”在看到陆机的文章以后,称赞陆机说:“别人写文章,常常恨才少,你却患才多啊!”当时就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三张是指著名文学家张载和弟弟张协、张亢三人。刚到洛阳的时候,很多洛阳的公卿看不起二陆,一次,陆机拜访王济,王济指着羊酪对陆机说:“你们江东有司马东西能比过它呢?”陆机应声回答:“千里莼羹,未下盐豉。”对于陆机的这句回答,历来学者有不同的看法。梁实秋先生以为未下,应为末下之误,应为地名,也就是说,千里湖的莼菜汤和末下的盐豉可以和这媲美。但是,又不知道末下具体是什么地方;施蛰存先生于1991年10月23日的《新民晚报》副刊上的《莼羹》中说:千里莼羹,也许是干里莼羹之误,因为上海金山镇有个干巷,说不定在过去就叫“干里”,江南人吃莼菜汤是不加盐豉的,陆机这样说,一方面说莼菜汤可以与你这媲美,另一方面是讥讽北方人吃莼菜汤加盐豉,不地道。——不过,这都是臆测,不足为凭的、
  还有一次,卢植的重孙卢志对陆机说:“陆逊、陆抗和你什么关系?”陆机回答:“那关系就像卢毓、卢珽和你一样!”过去当面说自己父祖名号是不尊敬的,卢志故意这样,陆机也针锋相对,把卢志的父亲和爷爷的名字也说出来,当众羞辱他,说得卢志默然不语。虽然逞一时之快,但是,也为陆机的死埋下了伏笔。事后,弟弟陆云对哥哥说:“兴许他真的不知道爷爷爸爸的名讳吧?”陆机说:“我们的爸爸爷爷名扬海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会不知道?鬼子敢尔!”——这个鬼儿子竟敢!
  而陆云比哥哥陆机更活泼,爱笑,在别人看来完全不可爱的事情,陆云却情不自禁,呵呵大笑,并且笑个没完。一次,上船的时候,自己看到水中倒影,笑个不停,以至于笑的前仰后合,掉到水中,被人救出,才没被淹死。张华问陆机,怎么没带弟弟陆云来见?陆机说陆云爱笑,怕得罪了大人。张华说没关系,让他也来见见吧。张华本人很注意外表,他怕胡须乱了,就用布条缠着胡须。陆云一见,就哈哈大笑起来,不能自己,而张华却毫不在意。《世说新语•排调》记载: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俱会张茂先坐。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 陆云又说:“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挟尔矢?”荀隐说:“本谓是云龙骙骙,乃是山鹿野麋。兽微弩强,是以发迟。”有人认为,这是中国最早的对联。
  陆机是西晋太康、元康年间最富盛名的文学家,被誉为“太康之英”。现存诗歌104首,赋27篇,他的诗歌《赴洛道中作》,写下了从家中去往洛阳途中的悲苦和寂寞,为西晋诗歌的上品。陆机的赋和散文讲求对仗,音律和谐,开创了南北朝时期骈体文的先河,在中国文学史文体发展史上具有一定的地位,他写的著名的《辨亡论》,总结了吴国兴亡的历史,得出了人才是国家兴亡的关键,文章笔力雄健,被视为西晋论文的代表之作。陆机传世的另一部重要的著作是《文赋》,比较系统地探索了文学创作过程中的构思等问题,是中国第一篇系统研究文学创作的理论文章,在中国文学理论史上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陆机不仅是文学家,还是史学家、书法家、绘画评论家。他所写的章草《平复帖》,是现存年代最早并真实可信的西晋名家法帖,被视为书法中的珍品。
  陆云,6岁就能写文章,16岁就被举为贤良,吴国尚书闵鸿见到陆云,叹赏说:“这孩子不是龙,就是凤啊!”入洛阳以后,在张华的举荐下,被刺史周浚招为从事,周浚赞叹道:“陆云真是当代的颜回啊!”陆云的诗歌不像哥哥陆机的那样辞藻华丽,但是,却清新自然,娟娟可爱。陆云的成就还在于文学理论方面,他以为“文章当贵清绮”,称哥哥陆机的《文赋》虽然不错,但是,“绮语颇多。”《晋书,陆云传》称:陆云“虽文章不及机,而持论过之。”
  陆机还有一个叫我难忘的小事,陆机有一条犬名字叫黄耳,一次,陆机对黄耳感叹地说,就在中原,家乡杳无音信,你能不能给捎个家信?黄耳点头摇尾,似乎同意的样子,陆机尝试着把一封书信交给了黄耳,结果黄耳真的千里迢迢把书信从洛阳带回了上海,从此,陆机就以黄耳为信使来回传递家信。
  由此感慨:名人必有名物相伴啊。真是不假!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5 22: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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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金谷之宴
  
  二十四友中还有那个著名的石崇和对石崇感恩戴德的刘舆、刘琨兄弟。
  史料上说,石崇是“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石崇的巨额财富,来源看似神秘,其实十分简单。《晋书石崇传》称:石崇为南中郎将、荆州刺史的时候,“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史书仅仅记载石崇在荆州为官却打劫的事,由此可知,在石崇未来荆州以前,聚敛财富的手段大体也不过如此吧。
  人常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身为保民安民的父母官,白天断案一幅清正廉洁的嘴脸,到了夜里,竟然组织将士充当强盗,这也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这样的事情,在晋朝可能也不少见,到了东晋时期,我们从小都学到的“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大英雄祖逖,其实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二人所做的特点稍有不同:一是,石崇打劫只打劫远来的商客,而祖逖则是夜里率兵装作强盗闯入富人家明抢;二是,石崇打劫大部分是供自己挥霍,祖逖打劫还是维持部队的给养——当然,祖逖的个人生活也不寒碜。
  依靠白天里做官、夜晚上做匪,使得石崇迅速致富,富到可以敌国,有了和司马炎舅舅王恺斗富的本钱(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虽然斗富,但是私交还好,并且,石崇往往在气势、言谈上还总是占上风)。刘舆刘琨兄弟从小就被王恺嫉恨,王恺有一次召两兄弟到家过夜,想暗地里把二人活埋了,石崇知道以后,夜里驾车匆匆来到王恺家,见到王恺,开口就质问刘氏兄弟在哪里?仓促之间,把王恺给问住了,石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挨屋搜查,终于把两个兄弟从后院的房子里找出来,同车而去,连再见都不给王恺说一声就走。在车上石崇严肃地对刘舆说:“年纪轻轻的,你们怎么能轻易地住人家家里!” 刘舆、刘琨兄弟对石崇的救命之恩是感激涕零。
  
  二十四友中,我们过去还说过那个丑左思。陆机刚来洛阳的时候,私下想做《三都赋》,但却听说左思正做着,他抚掌大笑,给弟弟陆云写信说:“这里有一个愣头小子,竟然要做《三都赋》!我等他写好了,正好用它盖酒缸,好好羞辱羞辱他一番。”等左思的《三都赋》写成以后,陆机一看之下“绝叹服,以为无以加也,遂辍笔焉。”张华看到左思的赋,也赞叹道:“不亚于班固和张衡啊。能够让读的人看完还有余韵,读得越久就越有新意。”致使洛阳为之纸贵。
  
  元康4年左右,贾谧的二十四友在石崇的金谷园得意地吟诗作赋,指点江山。
  在晋武帝的时候,晋国朝廷就曾经要国史馆修史。但是,要修史,就必须先解决的问题是:从哪里开始修,也就是确定从什么时候才开始被称作晋朝。当时,荀勖主张从魏国正始年间算起,著作郎王瓒想把嘉平年间的所有朝臣都写进晋书,最后也没有争论个结果来。如今,司马衷即位了,国家也安定下来,再加上贾谧主管着秘书省,又把修史的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于是,就又有了晋史限断的争论。贾谧听从了潘岳的意见,主张:晋朝的历史应该从司马炎泰始元年算起。支持贾谧这个意见的包括司空张华、司徒王戎、侍中乐广、领军将军王衍、黄门侍郎嵇绍(嵇康之子)、国子博士谢衡(名士谢鲲之父)等名流;最后,司马衷采纳了贾谧的建议,以老爸司马炎登基作为晋朝的开始。
  这一做法,也一直沿用至今。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5 23: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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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一、另类名士
  
  豪门望族在金谷之宴中尽情狂欢的时候,还有那些出身寒门的名士们在这短暂的安定时期尽情地挥洒着他们的人生,给这个暗淡的世界留下了些许的色彩。
  阮瞻,字千里。阮籍的侄子阮咸(就是娶胡婢的那位)的儿子,性情冲合寡欲,与他爸爸阮咸一样善于弹琴,无论老少贵贱,只要来听他琴的,阮瞻都尽心而弹。潘岳是他的内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潘岳总让阮瞻弹琴助兴,一弹就让人家弹一天,一直弹到晚上——这潘岳把人家当留声机了,娶潘的女人还真是不容易啊(比如,潘金莲?)——而阮瞻神色还是那样恬淡,丝毫不感到不快。
  一次,阮瞻去见司徒王戎,王戎问:“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也就是说:孔孟等圣人崇尚礼教,老子庄子崇尚自然,他们的观点有什么相同和不同点?
  阮瞻回答:“将无同。”将无为语助词,难道不同吗?(宋朝程大昌 《续演繁露·将毋同》说:“王戎问老庄孔子异,阮瞻曰:‘将毋同。’不直云同而云‘将毋同’者, 晋人语度自尔也。”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附录《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二讲:“‘将毋同’三字,究竟怎样讲?有人说是‘殆不同’的意思;有人说是‘岂不同’的意思--总之,是一种两可、飘渺恍惚之谈罢了。”)
  听到这样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让王戎唏嘘叹赏很久,立即任命阮瞻为司徒属官。阮瞻因为三个字而被任命为官,被人称为“三语掾”。
  关于阮瞻的死,也显得那么离奇。阮瞻一直就不相信世间有鬼,有一天,一个客人突然来要求见面,寒暄完,开始神聊名理。来客口才很好,两个人越谈越有味,谈了很久,谈到世间是不是有鬼神的事情,来客坚持世间有鬼神,阮瞻否认,双方争辩得很苦,辩论到最后,来客理屈了,说不过阮瞻,恼羞成怒,脸色也变的很难看,对阮瞻说:“鬼神的事情是古今圣贤所共传的,为什么只有你说没有!我便是鬼。”于是变为异形,等一会就消灭了。阮瞻一下子沉默了,神色很不好。过了一年多,就病死了,死的时候才30岁。
  阮瞻的堂侄阮修,字宣子,《世说新语》里说的阮宣子就是阮修。“三语掾”的故事,在《世说新语》里被记为阮修的故事,而对方也由司徒王戎变为太尉王衍,同时,故事还有后话,在阮修被王衍聘请以后,玉人卫玠嘲笑阮修说:“一个字就可以被提拔,何必要三个?”阮修回答:“如果是天下瞩目的人物,就是不说一个字,也可以被提拔,何必要一个?”从此,二人成为了好朋友。
  阮修也和他叔叔阮瞻一样持无神论。曾经和别人一起谈论鬼神有无,大家都说人死后有鬼,阮修独自以为天下没有鬼,他的理由很奇怪和很直率:“今天说某某人看见鬼了,问起来,说看到的鬼都还穿着活着时的衣服,那么,如果人死后产生了鬼,那衣服也有鬼么?”大家都表示服气。曾经要砍伐社树,有人劝说他别伐,社树是有神明的,阮修说:“如果神明住在树上,那么,我去伐树,神明就跑了;如果树本身就是神明,那么,我伐树,神明也就死了。”
  王衍是当时最富盛名的清谈领袖,但是,对于《易经》的研究,王衍自己还感到有些没悟到的地方,经常自言自语:“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贯通《易经》的人啊!”王敦向王衍推荐阮修,相谈之下,阮修话虽不对,但是意思畅达,王衍才服气。
  阮修从来不喜欢见到俗人,想见朋友的话,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立即就去,见到以后,两人也许什么也不说,只是欣然相对。阮修因为家贫,到40多了还没有成家,王敦等名士们凑钱给他办置喜事,不是名士的人,想凑钱都没人要。还是因为家贫,连自己的老爷阮籍都不如,阮籍还驾车,每到途穷之处,总是恸哭而返,而阮修呢,却经常步行,以百小钱挂在杖头,至酒店,就独自喝个够。王敦当时是鸿胪卿,对阮修说:“您经常没东西吃,鸿胪卿的手下多少有俸禄,干不干?”阮修说:“也可以吧!”后来,在永嘉年间,阮修避乱南行,被强盗所杀。
  
  我归之于另类名士的人,还有地位较低的谢鲲、胡毋辅之、毕卓、王尼等人。
  谢鲲,字幼舆。他的老爸谢衡,是国家最高学府的国子监的主管官(国子祭酒),就是赞成贾谧以泰始断代的那位。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谢两家,其实在晋代起点并不相同,王家历来自居为老大,谢家在西晋时期地位并不高,直到东晋才后来居上。谢家肇始于谢鲲的爷爷,不过是曹魏的一个典农中郎将而已。
  到了谢鲲,从小就很出名,王衍和嵇康的儿子嵇绍都以为他是个奇人。他能歌善琴,性格通达,不修威仪。曾经有个邻家女孩,姓高,长得很美,谢鲲去挑逗人家,高小姐比较正经,性格还刚烈,她拿起手中的织布梭子就砸了过去,一砸不打紧,把谢鲲的两颗牙齿给打落了,大家都嘲笑谢鲲:“任达不已,幼舆折齿。”而谢鲲听说后,傲然长啸——吹口哨,长啸过后,慢慢地说了句:“仍然不耽误我吹口哨。”
  ——晋人长啸是作为名士的一个显著标志之一。
  谢幼舆的事迹大部分发生在东晋初年,暂时先说到这里。
  胡毋辅之,字彦国。他爸爸胡毋原到死只做一个河南令。胡毋辅之和谢鲲一样,从小就很有名,王衍曾经评价自己的弟弟王澄为第一,庾敳为第二,王敦为第三,唯独没有评价胡毋辅之。但是,胡毋辅之却和前面三人一样,与王衍是朋友,加上前三人,被称为王衍的四友。估计王衍没有评价胡毋辅之的原因,是因为王澄对他已经评价过了,王澄说胡毋辅之:“彦国吐佳言如锯木屑,菲菲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也。”
  我们知道,裴秀年轻的时候曾经被人称为后进领袖,而如今,王澄也以“后进领袖”看待胡毋辅之,可见对胡毋辅之是何等的看重,由此,我们也知道了胡毋辅之可能像裴楷、裴頠那样口才很好。
  一次,胡毋辅之到河南尹乐广那里喝酒(杯弓蛇影的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胡毋?一笑),一个叫王子博的喂马士兵两腿前伸着坐在一边(就是所谓的“箕踞”,是古人随意的、很不礼貌的坐姿),胡毋辅之吆喝着人家取火,王子博说:“我只是个士兵,我只要不耽误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怎么能当人的仆人,让人使唤来使唤去!” 胡毋辅之和人家一聊,叹道:“我赶不上他啊!”就把王子博推荐给了乐广,乐广一聊之下,也是大喜,立即升为功曹。胡毋辅之还经常和谢鲲、王澄、王尼、阮修、毕卓等人赤裸着全身,通宵达旦地喝酒,他儿子胡毋谦之也侧身其间,喝到大醉的时候,直接叫自己老爸的字,有些时候,胡毋辅之正喝酒,儿子来了,厉声说道:“彦国年老,不得为尔!将令我尻背东壁。” 胡毋辅之欢笑,呼入与共饮。
  
  毕卓和胡毋辅之也是酒友,曾经是吏部郎,其他部里的同僚酿出了好酒,毕卓趁醉去人家办公室房间内去偷酒喝,结果,被看门的发现给抓了起来,一看竟然是毕卓,赶紧解开绳索,毕卓干脆就请看门人在酒缸前大吃大喝起来,直到喝得大醉才罢。毕卓曾经说:“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王尼,本来是兵家子,胡毋辅之、王澄、刘舆、荀邃、裴遐等名士请求河南功曹甄述和洛阳县令曹摅解除他的兵籍,二人不敢。于是,一群名士拿着酒肉来到军营,护军还因为是托他办事呢,赶紧让名士们进来。当时,王尼只是个军营马夫,名士们(不仅是名士,而且对于护军来说,还是大官)也不去搭理护军,径直来到马厩,和王尼烤着羊肉,喝着美酒,醉饱而去。护军大惊,当即就给王尼放了长假,不敢在使唤此人,时间久了,王尼慢慢地就被解除了军籍。
  
  光逸,本为博昌小吏,县令让光逸送客,光逸回来全身被淋湿,瑟瑟发抖,正巧县令不在屋,光逸脱下衣服,用火烤着衣服,自己一身潮湿就钻进了县令的被窝。县令回来看见,不禁大怒。光逸说:“家贫衣单,沾湿没有衣服可以换。如果不马上烤干,钻到被中温暖一下,势必冻死,为什么怜惜一条被子,就杀一个人啊!君子仁爱,您肯定不会这样,因此,我才毫不迟疑地睡在了您的床上。”县令听后,啧啧称奇。等老县令离职以后,新县令要来,叫光逸到京城迎接新县令,正巧又是胡毋辅之与荀邃到县令家话别,看到站在门口的光逸,胡毋辅之素来以品评人物为特长,他对荀邃说:“这个人好像是个奇才。”就招呼光逸上车,三人谈了很久,果然不错。县令奇怪客人一直不进门,结果发现是和光逸在谈,大怒,把光逸撵回了家。
  
  此外,到了东晋,还有羊祜的侄孙羊曼与温峤、庾亮、阮放、桓彝并称为“中兴名士”,并把陈留阮放称为宏伯,高平郗鉴为方伯,泰山胡毋辅之为达伯,济阴卞壶为裁伯,陈留蔡谟为朗伯,阮孚为诞伯,高平刘绥为委伯,而羊曼为濌伯,凡八人,号兗州八伯。
  这些名士大部分处在东西晋交替之秋,时代处于大动乱的前期,而个人又多数是出身寒门,他们早已经不像竹林七贤那样,虽然放诞,但仍不失风度;而在他们身上更多的是彻底的张扬,多的是纵酒,多的是荒诞,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多的是不负责任,多的是一切无所谓。对于他们而言,面对着难以逾越的门阀阶级,如果你要孜孜以求于入世为官,你就难免像潘岳那样巴结,落得世人的讥笑;那就只有喝酒了,但是,这些人又不想就这么像阮修那样无声地喝酒,默默地悠游卒岁,而总想群喝群醉,弄出些声响来,于是,就赤身裸体的喝……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3-06 10:5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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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二、蠢夫淫妇
  
  从元康元年291年6月贾南风专权到永康元年300年的4月被杀,共计8年零10个月的时间里,虽然朝中有贾模、张华、裴頠等人苦苦支撑着政局,但是,国家却连年遭受着自然灾害,国家实力并不像名士们渲染的那样富足。
  
  291年12月,洛阳地震。
  292年11月,全国发生了大范围的传染病。
  293年4月,荥阳下雹子;6月,弘农郡下雹子,深3尺。
  294年5月,淮南寿春山崩地陷,发洪水,6月,寿春大地震;8月,上谷、上庸地震。这一年,发生了全国范围的大饥荒。
  295年6月,金城地震,东海下雹子,7月,下邳暴风,10月,武库大火,烧毁历代珍宝和200万人的武器铠甲。
  该年,中原和东南地区发生洪水灾害。
  296年5月,荆州和扬州发大水,关中发生大的饥荒,伴随着严重的传染病。
  297年5月,鲁国下雹子,7月,关中地区发生大规模的传染病,并且,大旱,下霜,每斛米竟然贵到1万钱,朝廷专门下诏,对于买卖亲生儿女的不再禁止!
  298年9月,荆州、豫州、扬州、徐州、冀州都发了洪水。
  299年11月,洛阳大风。
  300年2月,大风,飞沙走石。
  
  即便如此,除了少数大臣还在关心着黎民百姓的生活,更多身处高位的人只想着如何及时享乐,这包括那个蠢笨的皇帝司马衷和狡诈的皇后贾南风。
  有人说,司马衷并不白痴。这里面涉及到各人心目中对白痴的定义不同。在我看来,即便司马衷不是白痴,也是一个智力绝对低下的,深居后宫不知道世事的低能儿。根据《晋书》卷四《惠帝纪》“后论”及“史臣曰”均以其为“蒙蔽”、“庸暗”之人,谓“不才之子,则天称大,权非帝出,政迩宵人”。并且,《晋书》在其他人的传记中也曾多次提到司马衷是“暗主”等等,他不低能,谁低能?
  两则经典的故事足以说明:
  一是,司马衷曾经来到华林园,听到蛤蟆叫声,问身边的人说:“这蛤蟆叫来叫去的,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
  随从回答说:“蛤蟆在公家的地盘上叫,就是为公事,在私人地盘上叫,就为私。”
  二是,天下灾害频仍,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人很多,听到报告,司马衷很纳闷,随口问道:“如果没有粮食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可见,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多么无知,有人说,那主要是其不接触实际造成的。史书告诉我们,司马衷不仅笨,而且还不读书,一个人如果全部的知识都要从直接经验中才能得来,那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了他的蠢笨和白痴。
  因此,在我看来,司马衷的白痴没有疑问,至于其后的一些举动,比如,对嵇绍死的痛惜等等,改变不了什么。
  
  而此时,司马衷的最佳拍档皇后贾南风究竟如何呢?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近十年的光景中,正是贾南风如狼似虎的年龄。看到妹妹贾午弄到个帅气公子哥韩寿,再看看自己的贵为皇帝,但却蠢笨如牛的司马衷,贾南风心里不是滋味。既然妹妹都能窃玉偷香,如今大权在握的姐姐怎能独守蠢夫呢?
  
  贾南风先和来往宫中看病的太医程据等人勾搭成奸,并且,此等丑事,宫内宫外谁都知道。慢慢的,贾南风开始不满足了,她需要更为俊俏,也更为年轻的男人,就秘密通过各种途径骗取城中年轻貌美的男子,与之共寝以后,往往被杀人灭口。
  一个供职于洛阳城南衙门的小吏,人长得英俊儒雅,但是家中贫寒,平时穿着也比较寒酸,突然之间,衣着光鲜。当时,洛阳城南区常常发生盗窃案,小吏的暴富引起了人们的怀疑,贾家亲属也有被盗的,就命令尉部审问,小吏的上司和同僚们都以为他肯定是偷盗了,盘问之下,小吏交代:一天,在街上行走时遇到一个老妇,对他说:“家中有人生病,算命先生说是到城南找一个少年便可以避邪,相烦和我走一趟,事后必定重金酬谢。”于是,就跟着走了。老妇人让他上了一辆围有布幔的车,车上的人不由分说就把他塞进一个大箱子里,车子咣咣当当大概走了十几里路,又过了七、八处门槛,到了一个地方。有人把箱子打开,扶他下了车,小吏睁眼一看,只见亭台楼榭、假山流水、花草树木,象是到了天堂。小吏问:“这是什么地方?叫我来有什么事?”一个女子笑着说:“这是天上啊,人间哪有这么好的地方?叫你来肯定有好事,你不用害怕。”随后,几个女子带他香汤沐浴,锦衣玉食,然后,领他到一间内室,这里更是华丽无比,金壁辉煌,小吏看见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贵妇人在里边,个子不高,皮肤青黑色,眉间有疤,拉着他的手高兴地说:“果然是个美人儿。”然后盛情挽留,日日共寝欢宴。就这么住了几天后,贵妇人还依依不舍地送给他许多华丽的衣服等。旁听席上的贾家亲属根据所描述的贵妇人形态,断定是贾后无疑,于是讪笑而去,参与庭审的尉部官吏也都心领神会,只好草草收场。
  这个小吏可能是得到了贾后的特别厚爱,才侥幸没有被杀灭口,也算是很幸运了。
  
  如此的皇帝,如此的皇后,如此的大臣,即使是张华,也已经年老,不再有过去那种积极进取的精神。这样的晋朝官场能好到哪里去呢?《晋书,惠帝本纪》说:(司马衷)“及居大位,政出群下,纲纪大坏,货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陵物,忠贤路绝,谗邪得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焉。高平王沈作《释时论》,南阳鲁褒作《钱神论》,庐江杜嵩作《任子春秋》,皆疾时之作也。”看到名士们相互荐引都可以看出朝政的端倪——如,过去我们说过的王敦举荐阮修,为的是不让阮修挨饿,哪里想到让他利用这个官位为民办些实事!
  朝政一团混乱,自然灾害又接连不断,人民苦不堪言。
  那只有一个字——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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