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女人开车:引用 美文欣赏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5: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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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赏:
有梦才有远方   作者:罗西
渴望苦难  作者 马丽华
破碎的美丽 作者 乔叶
读沧海    作者:刘再复
话语是一个美丽的陷阱  作者:池莉
清塘荷韵  作者:季羡林
落花生         作者:许地山
杜鹃 作者:郭沫若
爱的履历   作者:梅洁
又是一年芳草绿作者:老舍
柔和 作者:毕淑敏
人就这么一辈子  作者:刘 墉
染绿的声音作者:徐迅
榕树,生命进行曲(节选)作者:刘再复
有梦才有远方    作者:罗西
雪夜茫茫,你知道一棵小草的梦吗?寒冷孤寂中,她怀抱一个信念取暖,等到春归大地时,她就会以两片绿叶问候春天,而那两片绿叶,就是曾经在雪地下轻轻的梦呓。
侯鸟南飞,征途迢迢,她的梦呢?在远方,在视野里,那是南方湛蓝的大海。她很累很累,但依然往前奋飞。因为梦又赐给她另一对翅膀。
窗前托腮凝思的少女,你是想做一朵云的诗,还是做一只蝶的画?
风中奔跑的翩翩少年,你是想做一只鹰,与天比高,还是做一条壮阔的长河,为大地舒怀?
我喜欢做梦。梦让我看到窗外的阳光,梦让我看到天边的彩霞,梦给我不变的召唤与步伐,梦引领我去追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1952年,一个叫查克贝瑞的美国青年,做了这么一个梦:超越贝多芬!并把这个消息告诉柴可夫斯基。多年以后,他成功了,成为摇滚音乐的奠基人之一。梦赋予他豪迈的宣言,梦也引领他走向光明的大道。梦启发了他的初心,他则用成功证明了梦的真实与壮美——因为有了梦,才有梦想;有了梦想,才有了理想;有了理想,才有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历程。
没有泪水的人,他的眼睛是干涸的;
没有梦的人,他的夜晚是黑暗的。
太阳总在有梦的地方升起,月亮也总在有梦的地方朦胧。梦是永恒的微笑,使你的心灵永远充满激情,使你的双眼永远澄澈明亮。
世界的万花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未来的天空下也传来迷人的歌唱。我们整装待发,用美梦打扮,从实干开始,等到我们抵达秋天的果园,轻轻地擦去夏天留在我们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时,我们就可以听得见曾经对春天说过的那句话: 美梦成真
渴望苦难  作者 马丽华
登上别号“小唐古拉”的桃儿九山,视线尽头就是东西走向的唐古拉大山脉。那里雪封雾障,莽莽苍苍,在这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青藏公路上,面迎恒久的大自然,处于意识的直觉状态,可以尽兴体验强烈的力度沉雄,体验巨大的空间感受。
千里唐古拉,锦锦而遥遥,挺立亿万斯年,占据着如此广阔的空间,又凝聚和延续了更加漫长的时间。节奏徐缓,韵律悠长,在厚重沉着的固态中,分明又感到了它锦锦而遥遥的流动美。
我就要翻越它,去到曾遭严重雪灾的多玛区,追记那里的人们半年来的遭际和抗争。此刻,唐古拉山顶部及山的雪,是1985年10月间那场百年不遇特大雪灾的遗作。
深心里,我早已的的确确成为藏北人。多年来,弄不清楚藏北高原以怎样的魅力,打动了我,诱惑了我,感召着我,使我长久地投以高举远慕的向往和挚爱。从视野中寻找,从诗思里寻找,从自己的《在八月》,《九月雪》,《走向羌塘》,《百年雪灾》的诗行里寻找······只是在此时此地,我才恍惚悟出了这谜底:那打动我,诱惑我,感召我的魅力是苦难。
——肯定是!
置身于唐古拉山顶,感受气温骤降。雪风并不暴虐,它只是慢条斯理地吹送,耐心的把陈年积雪清撤在柏油路面。雪融了,雪冻了,路就封了,山顶就堵了几百辆车。
唐古拉,藏语,有译作“平平的高地”的,有译作“高原之山”的,总之有水涨船高的意思。在藏北,唐古拉山的相对高度不高,虽然海拔五千六百多米。我们的车在山顶停下了,就见这高地几乎一马平川,上山下山不陡不急。向忙着疏通道路的道班班工人打听,能不能从路侧绕过去,那个戴狐皮帽的黑脸膛年轻人取笑我们:“你要是想把车在这儿摆一年的话,就试试吧。”
其实早知道本书,里面有一段话:科学成就了一些伟大的改变,却没能改变人生的基本事实。人类未能征服自然,只不过服从了自然,避免了一些可避免的困难。但没能除绝祸害。地震,飓风,以及类似的大骚动都提醒人们,宇宙还没有尽入自己的掌握······事实上,人类的苦难何止于天灾,还有人祸;何止于人祸,还有个人难以言状的不幸。尤其是个人的不幸,即使在未来高度发达了理想社会里,也是忠实地伴随着人生。啊!
由此,自古而今的仁人志士都常怀忧国忧民之心,中国知识分子从屈原以来尽皆“哀民生之多艰”。中国之外的伯特兰·罗素也说过,三种单纯而及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他们的一生。他说,那是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寻求,对人类苦难痛切肺腑的怜悯。他说,爱情和知识把他向上导往天堂,但怜悯又总是把他带回人间。痛苦的呼喊在他们中反应,回荡。因为无助于人类,他说他感到痛苦。
而这种痛苦无疑地充实了每个肯于思想,富于感情的人生。这或许也算一种生活于世上的动力。
这或许正是对于苦难特殊魅力的注解。
在1986年4月末的一天,在唐古拉山的千里雪风中,我感悟了藏北草原之于我的意义,理解了长久以来使我魂牵梦绕的,使我灵魂不得安宁的那种极端的心境和情绪的主旋律就是――渴望苦难。
渴望苦难,就是渴望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渴望风雪之路上的九死一生,渴望不幸联袂而至,病痛蜂拥而来,渴望历尽磨难的天涯孤旅,渴望艰苦卓绝的爱情经历,饥寒交迫,生离死别······渴望在贫寒的荒野挥汗如雨,以期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不然就一败涂地,一落千丈,被误解,被冷落,被中伤。最后,是渴望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地献身。
我在这一天想到这些,而这一天正是我的生日:在今天我满33周岁。
这个年龄,早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了。我的笔下,也早就拒绝了“哀伤”,“痛苦”之类的字眼。我们倾心注目于人类的大苦难。我们有了使命感。幸福未曾使我心碎神迷过,苦难却常使我警醒。要是有一百次机会让我选择,我必将第一百零一次地选择苦难。
刚从家乡度假归来不久,假期中曾有那么一段是在异乎寻常的安逸中度过的。这一段是精神于时间的空白。差点让我窒息。从此我永远不向往安逸。见识过无数普通人的生活,劳碌而平静的生活。感同身受,认为那样怎能宣泄时常不召自来激昂跌宕的情感!不想重复别人的生活,渴望天马行空式的与众不同,在常人轨道之外另辟蹊径。
在陕南农村,一位老年的农家妇女,拉着我的手哭泣说:我想飞,早想飞,想飞啊,可是一辈子也没出这个家院······新春佳节,老人借酒消愁,未饮先醉。
望着那张皱纹密布的脸,思考着作为女人的苦难。又庆幸自己飞得很远,总算远走高飞。高原十载,每年属于我的这一天的所有经历我都记得:那一年乘一辆货车从川藏公路进藏,到第七天从藏东一鼓作气赶到拉萨,赶上吃那顿“长寿面”;又一年是在藏南,自中印边境骑马翻过雪山,再赶回泽当镇的。今年则是在藏北,唐古拉风雪羁旅。
一位学者曾断言,安宁与自由,谁也无力兼获二者。我和友人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宁肯受苦受难。我的友人,与我一起翻越唐古拉的这位同伴,从他那里我得知苦难不独为女人所有。他曾经不相信命运,结果他却非常幸运。只不过他对个人苦难缄默不语,不去喋喋不休地倾诉像女人如我罢了。我们超乎常人地渴望和追求自由,幻想扶摇长空来一番“逍遥游”,以展示垂天之翼,不幸又太清醒地 意识到毕竟还需栖息于大地,并明确知道对人类苦难仅有伤感情调很不够,仅有伤感情调 远不能认识和理解我们的西藏。于是,作为社会人我们只好力所能及地肩负着自己那份义务和责任,只在精神世界里,还存着作为自然人们的飞翔之梦。
然而我的伤感情调够多的。我明白时至今日,自己的人格尚未真正完善,因为少年和青年时代在某个既定模式中困宭太久,对于人生的自我意识发蒙甚晚。以至于时至中的今日,我的人格尚未完善到有信心驾驭自己的命运,对待一切变故也不能坚定不移。对于苦难,我也没能准确把握它的实质,也许竟至于未能认定何为真正的苦难。就如雪灾,我感受到了那种悲凄,盛赞了抗灾斗争的悲壮,我却不能我÷深入这一切的内部。倒不如前不久见到一位藏族年轻人(他一定是牧人之子!)所写的一首有关雪灾的诗。他写的是“洼地的雪可以淹没一匹马”的大雪天,“最后的结局久是这样,大雪那件死神的白披风里,牧人总是鸟一样地飞出,并且总唱着自信的歌”。这样乐观轻松地写雪灾,我写不来。我也写不出那样的诗句:“(牧人)发亮的眼睛是生命之井,永远不会被坚冰封冻。”此刻,寒气逼人的唐古拉山顶,火红的橘黄的深蓝的进幡在玛尼堆上招摇。这是环境世界的超人力量何神秘的原始宗教遗风的结合,可以理解为高寒地带人们顽强生存的命运群舞,是与日月星光同存于世的一种生命意境,具有相当的美学美丽。不是亲眼所见,这情景我永远构思不出。我甚至不如这位同伴,他曾说过寂寞是美,孤独是美,悲怆是美――由于这句话,我说他是草原哲人――时至今日我终究也未寻求到属于自己的精神美学。
缺乏苦难,人生将剥落全部光彩,幸福更无从谈起。
我们的丰田车终于没能到达山那边,我在这冰天雪地的感悟,却使灵魂逾越了更为高峻的峰岭,去俯瞰更为广阔的非环境世界。心里在渴望和呼唤英雄,我将有迎接和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而当寻求到了苦难的真实内涵,寻求到了非我莫属的精神美学,将会怎样呢?也许终于能够高距于人类的全部苦难之上,去真正领受高原的慷慨馈赠,真正享有朗月繁星的光华,杲杲朝日的丰神,山川朝野的壮丽。到那时,帐篷也似皇宫,那领受者将如千年帝王
破碎的美丽 作者 乔叶
有时候,我甚至相信:只有破碎的东西才是美丽的。
我喜欢断树残枝枯枝萎叶,也喜欢旧寺锈钟破门颓蔷,喜欢庭院深深一蓬秋草,石阶体面斜玉栏折裂,喜欢云雾冷星陨月缺根竭茎衰柳败花残,喜欢一个沉默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衣裳走街串巷捡拾破烂,喜欢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双肩背着花布块拼成的旧书包去上学。我甚至喜欢一个缺了口听啤酒瓶或一只被踩扁的易拉罐在地上默默的滚动,然后静止。每当我看到这些零星琐屑的人情事物时,我总是很专注地凝视着他们,直到把他们望到很远很远的境界中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一种变态心理,但我确实深深相信:破碎的东西比完整的东西更为真实,更为深刻,虽然它是那么平常,那么清淡,那么落魄,甚至那么狼狈。他们从光艳十足无可挑剔的颠峰骤然落地或是慢慢地坠下慢慢地沉淀慢慢地变形,然后破碎,然后走进我的视线中,走到辉煌已假借给别人的今天。
我不知道他们曾经怎样美丽过,所以我无法想象他们的美丽。也因此,我深深沉醉于这种不可想象不可求源的美丽之中,挖掘着他们绚丽的往昔,然后,蓦然回首,将这两种生命形态拉至眼前,黯然泪下。这不可解释的一切蕴含着多少难以诉说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蕴含着多少沧桑世事中永恒的感伤和无垠的苍凉啊!
破碎的事物就这样印 满了重重叠叠的生命的影迹,那么沉厚,那么绰约,却那么美丽。
同样,很残忍的,我相信破碎的灵魂才最美丽。
我喜欢看人痛哭失声,喜欢听人狂声怒吼,喜欢人酒后失态 吐出一些埋在心底发酵的往事,喜欢看一个单相思的人于心爱者的新婚之夜在雨中持伞默立。我喜欢素日沉静安然的人喋喋不休地诉说苦难,一向喜悦满足的人忽然会沮丧和失落,苍老的人忆起发黄的青春,孤傲的人忏悔错过的爱情。我喜欢明星失宠后凄然一笑,英雄暮年时忍痛回首,官场失意者独品清茶,红颜逝去的佳丽对镜哀思。我喜欢人们在最薄弱最不设防的时候挖出自己最痛最疼的那一部分东西,然后颤抖,然后哭泣,然后让心灵流出血来。
每当这时候,哪怕我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我也一定会相信:这个人拥有一个曾以非常美好现在依然美好的灵魂,他经历的辛酸和苦难以及那些难以触怀的心事和情绪是他生命中最深的印记和最珍爱的储藏。只有等他破碎的时候,他才会放出这些幽居中已婚久的鸽子,并且启窗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容颜。我知道:只要他的窗子曾经打开过——哪怕仅打开一秒钟,他就不会是一个老死的石屋了。
能够破碎的人,必定真正地活过。林黛玉的破碎,在于她有刻骨铬心的爱情;三毛的破碎,源于她历尽沧桑后一刹那的明彻和超脱;凡高的破碎,是太阳用金黄的刀子让他在光明中不断剧痛;贝多芬的破碎,则是灵性至极的黑白键撞击生命的悲壮乐章。如果说那些平凡者的破碎泄露的是人性最纯最美的光点,那么这些优秀灵魂的破碎则如银色的礼花开满了我们头顶的天空。我们从中汲取了多少人生的梦想和真谛啊!
我不得不喜欢这些能把眼睛剜出血来的破碎的美丽,这些悲哀而持久的美丽。他们直接触动我心灵中最柔软部分,让我 随他们流泪欢笑叹息或者是沉默——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心悸的快感啊!而此时,我知道:没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享受这种别致的幸福和欢乐,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破碎的美丽是如何细细密密地铺满我们门前的田野和草场,如同今夜细细密密的月光。
是谁说过:一朵花的美丽,就在于她的绽放。而绽放其实正是花心的破碎啊。山谷已被雪填满了,平平的雪壤之下深不可测。部队一个运输连的大车抛锚在山这边。几位大兵司机百不聊赖地闲逛,朝我们的丰田幸灾乐祸地打口哨――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唐古拉山顶经常堵车,常跑青藏线的人们习以为常。一堵几天,也会死人,因为缺氧和酷寒。
藏北是充满了苦难的高地。寸草不生的荒滩戈壁居多。即使草原,牧草也矮小瘦弱得可怜。一冬一春是风季,狂风搅得黄尘铺天盖地,小草裸露着根部,甚至被席卷而去,季候风把牧人的日子给风干了;要是雨水不好,又将是满目焦土。夏天是黄金季节,贵在美好,更贵在短暂。草场青绿不过一个月,就渐渐枯黄。其间还时有雹灾光临,游牧的人们抗灾能力极低。冬季一旦有雪便成灾情。旧时代的西藏,逢到雪灾就人死畜亡。我在此采访中听藏族老人讲述得多了。翻阅西藏地方历史档案的《灾异志》,有关雪灾的记载也多。那记载是触目惊心的,常有“无一幸免”,“荡然无存”的字样。半年前的一场大雪,不是一阵一阵下的,是一层一层铺的。三天三夜后,雪深达一米。听说唐古拉一线及藏北地区大约二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域蒙难。不见人间烟火,更像地球南北极。听说牧人的牛马大畜四处逃生,群羊啃吃帐篷,十几种名贵的野生动物,除石羊之外,非死即逃。只是乌鸦和狼高兴的发昏,它们叼啄牲畜的眼睛,争食羊子的尸体······
山那边的重灾区多玛区,正处于长江源头。彼时,富庶美丽的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人们,如何知道那大江怎样从劫难中出发!古往今来,洁白无暇的冰雪如同美丽的尸衣,缠裹着藏北高原,几乎每一个冬季!
藏北高原之美是大美,是壮美;藏北高原的苦难也是大且壮的苦难。
读沧海            作者:刘再复
一 我又来到海滨了,又亲吻着海的蔚蓝色。
这是北方的海岸,烟台山迷人的夏天。我坐在花间的岩石上,贪婪地读着沧海--展示在天与地之间的书籍,远古与今天的启示录,我心中不朽的大自然的经典。
带着千里奔波的饥渴,带着漫长岁月久久的思慕的饥渴,我读着浪花,读着波光,读者迷蒙的烟涛,读着从天外滚滚而来的文字,发出雷一样响声的标点。我畅开胸襟,呼吸这海香很浓的风,开始领略书本里汹涌的内容,澎湃的情思,伟大而深邃的哲理。
开海蓝色的封面,我进入了书中的境界。隐约地,我听到太阳清脆的铃声,海底朦胧的音乐。乐声中,我眼前出现了神奇的海景,我看到了安徒生童话里天鹅洁白的舞姿,看到罗马大将安东尼和埃及女王克莉奥特佩拉在海战中爱与恨的交融的戏剧,看到灵魂复苏的精卫鸟化作大群的银鸥在寻找当年投入海中的树枝。看到徐悲鸿的马群在这蓝色的大草原上养天长啸。看到舒伯特的琴键象星星在浪尖上跳动......
就在此时此刻,我感到一种神奇的变动在我身上发生,一种无法言说的密在我胸中跃动﹕一种曾经背叛过我自己但是非常美好的东西复归了,另一种我曾想摆脱而无法摆脱的东西消失了。我感到身上好象少了很多,又增加了很多,只是减少了些什么和增加了些什么,我说不出来。只感到我自己的世界在扩大,胸脯在奇异地延伸,一直延伸到无穷的远方,延伸到还天的相接处,我觉得自己的心,同天,同海,同躲藏的星月连成一片。也就在这个时候,喜悦象涌上海面的潜流,突然滚过我的胸脯。生活多么美好啊!这大海涌载着的土地,这土地涌载着的生活,多么值得我爱恋啊!
我不能解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然而,我仿佛听到蓝色的启示录在对我说,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你如果要赢得它,请你继续敞开你的心怀,体验着海,体验着自由,体验着无边无际的壮阔,体验着无穷无尽的渊深。
二   我读着海,我知道海是古老的书籍,很古老很古老了,古老的不可思议。
原始海洋没有水,为了积蓄成大海,造化整整花了十亿年。造化天才的杰作啊,十亿年的十亿年的积累,十亿年的构思,十亿年的吸吮天空与大地的乳汁,雄伟横贯天地的巨卷啊,谁能在自己的一生中读尽镀你丰富而博大的内涵呢?
有人在你身上读到豪壮,有人在你身上读到寂寞,有人在你身上读到爱情,有人在你身上读到仇恨,有人在你身边寻找生,有人在你身寻找死,那些蹈海的英雄,那些自沉海底失败的改革者,那些越过怒浪向彼岸进取的冒险家,那些潜入深海发掘古化石的学者,那些耳边飘忽着私绸带子的水兵,那些驾着风帆顽强地表现自身强大本质的运动健将,还有那些仰仗着你的豪强挺而走险的海盗,都在你这里集合过,把你作为人生的拼搏的舞台。
你,伟大的双重结构的生命,兼收并蓄的胸怀﹕悲剧与喜剧,壮举与闹剧,正与反,潮与汐深与浅,珊瑚与礁石,洪涛与微波,浪花与泡沫,火山与水泉,巨鲸与幼鱼,狂暴与温柔,明朗与朦胧,清新与浑浊,怒吼与低唱,日出与日落,诞生与死亡,都在你身上冲突着,交织着。
哦,雨果所说的“大自然的双面像”,您不就是典型吗?
在颤抖的长岁月中,不知有多少江河带着黄土污染你的蔚蓝,不知到有多少狂风带着大陆的尘埃挑衅你的壮丽,也不知道有多少巨鲸和群鲨的尸体毒化你的芬芳,然而,你还是你,还郎还是那样活泼,波光还是那样明艳,阳光下,海水还是那样清。不是吗?我明明读到浅海的海底,明明读到沙,读到礁石,读到海带。
三   我读着到海,从浅海读到深海,从海平面读到海底我神往的世界。但我困惑了,在握的视线未能穿透的海底,伟大书籍最深的层次,有我读不懂的大深奥。
我知道许多智勇双全的科学家、工程师和探险家,也在读着深海,他们的眼光象一团炬火,正在越过黑色的深渊去照明海底的黄昏。全人类都在读海,世界皱着眉头在专研海的学问。海底的水晶宫在哪里?海底的大森林在哪里?海底火山或石油的故乡在哪里?古生代怎样开始繁衍的故事?寒武纪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沉浮与沧桑?奥陶纪和志留寂静离过怎样扣人心弦的生存和死灭?海底有机界的演化又有过怎样波澜壮阔的革命的飞跃?
我读着我不懂的深奥。于是,在花间的严石上,我对着浪花,发出一串串的海问,从我起伏的热血涌流出来的海问。我知道人类一旦揭开了海谜,读懂这不朽的书卷,开始这伟大的存在,人类将有更伟大的生活,世界将三倍的富有。
我有我读不懂得的大深奥。然作者:刘再复而,我知道今天的海,是曾经化为桑田的海,是曾经被圆椎型的动物统治过的海,是曾经被凶猛的海蛇和海龙霸占过的海。而今天,这荒凉的波涛世界变成了另一个繁忙的人世间。我读着海,读着眼前驰骋的七彩风帆,读着威武的舰队,读着层楼似的庞大的轮船,读着海滩上那些红白相间的帐篷,和刚刚拥抱过海而倒卧在沙地上沐浴着阳光的男人与女人。我相信,二十年后的海,被人类读不懂其深奥的海,又会是另一种壮观,另一中七彩,另一种海与人和谐的世界。
伟大的书籍,你时时在更新,在丰富,在进化,一刻也不静止。我曾经千白次的思索,大海,你为什么能够终古常新,能过拥有这样永不会消失的气魄。而今天,我读懂了﹕因为你自身是强大的,自身是健康的,自身是倔强地流动着。
别了,大海,我心中伟大的启示录,不朽的大自然的经典,今天,我在你身上体验到自由,体验到力,体验到丰富与深渊,也体验到我的愚昧,我的贫乏,我的弱小,然而,我将追随你滔滔的寒流与暖流,驰向前方,驰向深处,去寻找新的力和新的未知数,去充实我的生命,更新我的灵魂! 文章引用自:摘自文学网
话语是一个美丽的陷阱  作者:池莉
我对话语的警觉是在十几年前产生的。那是在我从医的第三年,也就是我医生生涯的最后一年,那个夏天伤寒病大流行。为了追踪传染源,我在整整一个酷热难当的夏天里,与所有的伤寒病人谈话,可是我仍然没有寻找到传染源。有一天我突然醒悟了,我发现找不到传染源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所有病人的主诉都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撒谎的人在人群中占的比例并不大,但是人们不用撒谎,他们的话语综合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真实,在这个不真实的话语疑团中,所有的语锋都指向多重岔路,结果是搜寻者必然误入陷阱。我弃医从文的主要原因当然是更喜欢文学,但是也不排除我对口头语言的厌烦和对书面语言的信赖。
更深的醒悟姗姗来迟,那已经是90 年代中期。我在德国见到了一个久违的朋友。她是90 年代初嫁给一个德国人的。她的故事当时很轰动。轰动的原因并不在于她嫁了一个老外,而是因为她一句德语都不懂,还有,她的长相比较难看。我们没有办法理解老外的选择,我们就试图理解她的选择。但是她是一个寡言的女孩子,在我们几个好友的不懈追问下,她简单地告诉我们,她选择这个老外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在中国嫁不到一个这么英俊这么文雅这么体贴的男人;而她此生的理想,就是想要一个体贴她的男人,想要一栋舒适的房屋和爬满青藤的小花园,所以,她宁可放弃话语。当时,我们都认为她的牺牲太大了太大了。我们都一致地认为她为自己难看的长相和接近于痴人说梦的理想付出了人生最惨痛的代价。转眼就是我再次见到她的90 年代中期了。这一次她带给我的不再是轰动而是震惊。她依然没有变得漂亮,但她生育了两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儿。我们坐在她家大花园的木椅上喝咖啡,青藤果真爬满了她的篱笆。花园的远处,她的小女儿在荡秋千,儿子则在很开心地与他老爸踢球;花园的近处,是她的油画画架。我的这位朋友,依然只能说最简单的德语,但是她的神态已经深刻改变,安详得如同在富裕安定的生活中过了三辈子一样。显然,她不仅没有付出人生最惨痛的代价,而且顺利地达到了她的理想。她深有体会地对我说:“说话不重要,最简单的对话足够管用。亲密的人之间,更重要的是眼睛,是表情和动作。你认为呢?”
我认为我朋友的人生体会是一种真理或者接近于一种真理。那一天,我回到我居住的饭店,坐在窗前,望着德国幽静的绿树成荫的居民区想了很久很久。我想:这个世界上最普遍的矛盾和麻烦难道不都是话语引起和造成的吗?一个人的话语只是在出口的一瞬间具有真实性。可这一瞬间眨眼就过去了。重复者和传播者使用的是自己的理解和语气,接受者则又有各自的理解背景。任何一种最细微的因素都能够改变话语的顺畅流通,使之产生多重意义。于是,我们的生活中便充满了絮叨,充满了解释,充满了流言和蜚语,充满了隔阂和攻击,也充满了谩骂和扯皮。想想多么无聊啊!
其实,在一个人的生活中,与你无缘的人,你与他说话再多也是废话。但凡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你们不用说话。你们即便说话也是一堆泡沫,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看起来很美丽,其实它仅仅是你们情感交流的衍生物,过去了也就消失了。发生了就永远不会消失的是拥抱,而诺言注定会随风而逝。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精短散文 珍藏本)
清塘荷韵  作者:季羡林
楼前有清塘数亩。记得三十多年前初搬来时,池塘里好像是有荷花的,我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些绿叶红花的碎影。后来时移事迁,岁月流逝,池塘里却变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再也不见什么荷花了。
我脑袋里保留的旧的思想意识颇多,每一次望到空荡荡的池塘,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有池塘就应当有点绿的东西,哪怕是芦苇呢,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最好的最理想的当然是荷花。中国旧的诗文中,描写荷花的简直是太多太多了。周敦颐的《爱莲说》读书人不知道的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他那一句有名的“香远益清”是脍炙人口的。几乎可以说,中国没有人不爱荷花的。可我们楼前池塘中独独缺少荷花。每次看到或想到,总觉得是一块心病。
有人从湖北来,带来了洪湖的几颗莲子,外壳呈黑色,极硬。据说,如果埋在淤泥中,能够千年不烂。因此,我用铁锤在莲子上砸开了一条缝,让莲芽能够破壳而出,不至永远埋在泥中。这都是一些主观的愿望,莲芽能不能长出,都是极大的未知数。反正我总算是尽了人事,把五六颗敲破的莲子投入池塘中,下面就是听天由命了。
这样一来,我每天就多了一件工作:到池塘边上去看上几次。心里总是希望,忽然有一天,“小荷才露尖尖角”,有翠绿的莲叶长出水面。可是,事与愿违,投下去的第一年,一直到秋凉落叶,水面上也没有出现什么东西。经过了寂寞的冬天,到了第二年,春水盈塘,绿柳垂丝,一片旖旎的风光。可是,我翘盼的水面却仍然没有露出什么荷叶。此时我已经完全灰了心,以为那几颗湖北带来的硬壳莲子,由于人力无法解释的原因,大概不会再有长出荷花的希望了。我的目光无法把荷叶从淤泥中吸出。
但是,到了第三年,却忽然出了奇迹。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在我投莲子的地方长出了几个圆圆的绿叶,虽然颜色极惹人喜爱,但是却细弱单薄,可怜兮兮地平卧在水面上,像水浮莲的叶子一样。而且最初只长出了五六个叶片。我总嫌这有点太少,总希望多长出几片来。于是,我盼星星,盼月亮,天天到池塘边上去观望。有校外的农民来捞水草,我总请求他们手下留情,不要碰断叶片。但是经过了漫漫的长夏,凄清的秋天又降临人间,池塘里浮动的仍然只是孤零零的那五六个叶片。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虽微有希望但究竟仍是令人灰心的一年。
真正的奇迹出现在第四年上。严冬一过,池塘里又溢满了春水。到了一般荷花长叶的时候,在去年飘浮的五六个叶片的地方,一夜之间,突然长出了一大片绿叶,而且看来荷花在严冬的冰下并没有停止行动,因为在离开原有五六个叶片的那块基地比较远的池塘中心,也长出了叶片。叶片扩张的速度,扩张范围的扩大,都是惊人地快。几天之内,池塘内不小一部分,已经全为绿叶所覆盖。而且原来平卧在水面上的像是水浮莲一样的叶片,不知道是从哪里聚集来了力量,有一些竟然跃出水面,长成了亭亭的荷叶。原来我心中还迟迟疑疑,怕池中长的是水浮莲,而不是真正的荷花。这样一来,我心中的疑云一扫而光;池塘中生长的真正是洪湖莲花的子孙了。我心中狂喜,这几年总算是没有白等。
天地萌生万物,对包括人在内的动、植物等有生命的东西,总是赋予一种极其惊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极其惊人的扩展蔓延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到无法抗御。只要你肯费力来观察一下,就必然会承认这一点。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我楼前池塘里的荷花。自从几个勇敢的叶片跃出水面以后,许多叶片接踵而至。一夜之间,就出来了几十枝,而且迅速地扩散、蔓延。不到十几天的工夫,荷叶已经蔓延得遮蔽了半个池塘。从我撒种的地方出发,向东西南北四面扩展。我无法知道,荷花是怎样在深水中淤泥里走动。反正从露出水面的荷叶来看,每天至少要走半尺的距离,才能形成眼前的这个局面。
光长荷叶,当然是不能满足的。荷花接踵而至,而且据了解荷花的行家说,我门前池塘里的荷花,同燕园其它池塘里的,都不一样。其它地方的荷花,颜色浅红;而我这里的荷花,不但红色浓,而且花瓣多,每一朵花能开出十六个复瓣,看上去当然就与众不同了。这些红艳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驾于莲叶之上,迎风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幼时读旧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爱其诗句之美,深恨没有能亲自到杭州西湖与欣赏一番。现在我门前池塘中呈现的就是那一派西湖景象。是我把西湖从杭州搬到燕园里来了。岂不大快人意也哉!前几年才搬到朗润园来的周一良先生赐名为“季荷”。我觉得很有趣,又非常感激。难道我这个人将以荷而传吗?
前年和去年,每当夏月塘荷盛开时,我每天至少有几次徘徊在塘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吸吮荷花和荷叶的清香。“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我确实觉得四周静得很。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坐在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的绿肥、红肥。倒影映入水中,风乍起,一片莲瓣堕入水中,它从上面向下落,水中的倒影却是从下边向上落,最后一接触到水面,二者合为一,像小船似地漂在那里。我曾在某一本诗话上读到两句诗:“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作者深惜第二句对仗不工。这也难怪,像“池花对影落”这样的境界究竟有几个人能参悟透呢?
晚上,我们一家人也常常坐在塘边石头上纳凉。有一夜,天空中的月亮又明又亮,把一片银光洒在荷花上。我忽听扑通一声。是我的小白波斯猫毛毛扑入水中,她大概是认为水中有白玉盘,想扑上去抓住。她一入水,大概就觉得不对头,连忙矫捷地回到岸上,把月亮的倒影打得支离破碎,好久才恢复了原形。
今年夏天,天气异常闷热,而荷花则开得特欢。绿盖擎天,红花映日,把一个不算小的池塘塞得满而又满,几乎连水面都看不到了。一个喜爱荷花的邻居,天天兴致勃勃地数荷花的朵数。今天告诉我,有四五百朵;明天又告诉我,有六七百朵。但是,我虽然知道他为人细致,却不相信他真能数出确实的朵数。在荷叶底下,石头缝里,旮旮旯旯,不知还隐藏着多少,都是在岸边难以看到的。
连日来,天气突然变寒。池塘里的荷叶虽然仍然是绿油一片,但是看来变成残荷之日也不会太远了。再过一两个月,池水一结冰,连残荷花也将消逝得无影无踪。那时荷花大概会在冰下冬眠,做着春天的梦。它们的梦一定能够圆的。“既然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为我的“季荷”祝福
落花生         作者:许地山
我们屋后有半亩隙地。母亲说:“让它荒芜着怪可惜,既然你们那么爱吃花生,就辟来做花生园罢。”我们几姐弟和几个小丫头都很喜欢--买种的买种,动土的动土,灌园的灌园;过不了几个月,居然收获了!
妈妈说:“今晚我们可以做一个收获节,也请你们爹爹来尝尝我们的新花生,如何?”我们都答应了。母亲把花生做成好几样的食品,还吩咐这节期要在园里的茅亭举行。
那晚上的天色不太好,可是爹爹也到来,实在很难得!爹爹说:“你们爱吃花生么?”
我们都争着答应:“爱!”
“谁能把花生的好处说出来?”
姐姐说:“花生的气味很美。”
哥哥说:“花生可以制油。”
我说:“无论何等人都可以用贱价买他来吃;都喜欢吃他。这就是他的好处。”
爹爹说:“花生的用处固然很多;但有一样是很可贵的。这小小的豆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的果实悬在枝上,鲜红嫩绿的颜色,令人一望而发生羡慕之心。他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他挖出来。你们偶然看见一棵花生瑟缩地长在地上,不能立刻辨出他有没有果实,非得等到你接触他才能知道。”
我们都说:“是的。”母亲也点点头。爹爹接下去说:“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因为它是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伟大、体面的人了。”爹爹说:“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
我们谈到夜阑才散,所有花生食品虽然没有了,然而父亲的话现在还印在我心版上。
杜鹃 作者:郭沫若
杜鹃,敝同乡的魂,在文学上所占的地位,恐怕任何鸟也比不上。
我们一提起杜鹃,心头眼底便好像有说不尽的诗意。
它本身不用说,已经是望帝的化身了。有时又被认为是薄暮的佳人,忧国的志士,声是满腹乡思,血是逼山踯躅;可怜,哀怨,纯洁至诚……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为了爱的象征。这爱的象征似乎已经成为了民族的情感。
而且,这种象征还超越了民族的范围,东方诸国大都受到了感染。例如日本,杜鹃在文学上所占的地位,并不亚于中国。
然而,这实在是名实不符的一个最大的例证。
杜鹃是一种灰黑色的鸟,毛羽并不美,它的习性专横而残忍。
杜鹃是不营巢的,也不孵卵哺雏。到了生殖季节,产卵在莺巢中,让莺替它孵卵哺雏。雏鹃比雏莺大,到将长成时,甚至比母莺还大。鹃雏孵化出来之后,每将莺雏挤出巢外,任它啼饥叫寒而死,而自己独霸着母莺的哺育。莺受鹃欺而不自知,辛辛苦苦地哺育着比自己还大的鹃雏:真是一幅令人不平、令人流泪的情景。
想到了这些实际,便觉得杜鹃这种鸟大可以作为欺世盗名者的标本了。然而,杜鹃不能任其咎。杜鹃就只是杜鹃,它并不曾要求人把它认作佳人、志士。
人的智慧和莺也相差不远,全凭主观臆想而不顾实际,这样的例证多的是。
因此,过去和现在都有无数的人面杜鹃被人哺育着。将来会怎样呢?莺虽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人是应该解决而且能够解决的。
爱的履历   作者:梅洁
……N姐,到我们这个年龄,心中的爱竟像屋前那株葳蕤的松——苍郁、伟丽、深深地绿了。
三十九个春去秋来,难得一派如春的闲情,向你诉说一纸娟娟的寄托……
天黑了,亮亮的月亮光空空地染的我的全室。风紧了,萧萧的凄凉。他不在我的身边……
依着阳台,浓黑的一黛远山,在天边朦胧地静止,虫儿——这夜的幽灵在卿卿地响叫;一只单归的鸟儿从我的顶上哀哀地飞飞过。抬头,苍茫的微月勾垂,我忆念着他。漫漫地忆念啊……
一  初识在高高的秋夜。
我从南方来。一卷裸着棉套的薄被、几本书、一只扁担……我穿着草鞋从南方来,到那所高等学府去念书。释然的心似如归的鸟,一路唱一支少女的歌。北上的列车载着我抑扬的向往和喜悦……
南来惶惶的我,走出堂堂的站台,伟丽的都市、庄严的钟声不,催我快乐地浸在如雨的泪中。
华灼灿烂的夜拥爱着我,古都秋凉的风拥爱着我。沿着宽坦的长安街,我走向快乐的迷离……
他向我走来,矫健的逆光影向我走来。
“……你是新生?那边有迎新站……”他背着一卷行李,指着迷离的远方。
瞬间明亮的凝视,通着南方、北方的问候。在那面飘扬的校旗下,我们静默地站定。
富丽的校车载着晚来的我和他,向西匆匆地驰去。窗外,光辉灿烂的长安街,微微茫茫的高朋……我想着未来的路。
他远远地离我,坐在车后的暗处。偶尔回眸,只望见两片闪光的镜片,镜片报和眼睛也在望着一个遥远的光明么……
难忘我们风光“颐园西子”的午后,他站在我们的队尾。蓦然惊诧前夜偶然的奇遇,向他投去一个惊奇的晒笑——我们一个班?!他望着我,一片漠然。鹰翅般翱翔的墨眉展示着他孤傲独立的伟仪,山峦般伟峻的鼻梁皱起一个冷毅的“川”字。冷峻雕塑着他的心么……
二    N姐,总也难忘我们青春不幸的岁月。
虚妄的狂热,蛊惑和诱骗,幽暗的心思加疯狂的极欲,把人类极多的美好碾成了齑粉。
我心中宏大的母性的怜悯远去了,友爱远去了,理想远去了。
盲目的崇拜和神权般的信仰……
辟辟谣臂腕上载起一截截血红……
一截截血红似一道道殷红的河,流淌着戮杀真理的血,流淌着戮杀感情的血,流淌着戮杀人类灵魂的血……有人戴那一截红,标示“革命”,有人戴那一截红,强做“护身”……然而,他没有戴。
那个师范学院的女生离他而去了,离他的爱而去了,为了她极羡的“革命”,为了他没有“红袖章”的标志。
秋高的月朗朗地辉照,借一缕苍茫的月辉,我黯然地向他走去,我也没有红袖章……
他告诉我:“倘若人失去自我的思想和灵魂,权当行尸走肉了……”
他英俊的脸仰望着漾蓝的夜幕,流着苦汁般的辛泪;伟峻的鼻梁枪然向天,耸起陨落的企盼;鹰翅般翱翔的墨眉鼓翼着他饮吸的希望,他想起故土下沉眠的母亲,想起苍然衰去的父亲和父亲般贫瘠苦难的土地……
他问起我的父亲,问起那个无辜沉没的灵魂,我哭了……刹时,我心中宏大的、常常愿去抚惜别人的心突然消匿,我像一只可怜卑微的小鸡,需要母亲暖翅下的逸眠;我像一个孤苦飘落的孩子,需要大山伟岸的依傍。圆明园废墟的碑石上,我们的心走向凄苦的理解……他是我逸眠的暖翅,他做我依傍的大山。
“刀枪”的歌在远处响彻着疯狂和愚昧,我们没有红袖章……
三       ……N姐,你断难相信纯稚而活泼的我,能与冷峻而孤傲的他将命运结合在一起,奋然通达生活的彼岸。
每每静独的夜晚,我便忆念起那晚光辉的夜遇,忆念如风如雨的五年。幻梦般的岁月似绵绵的青烟,托浮我渺渺地顾往。我真不知那晚的初识竟真的铸成了后来至诚的歌;我真不知他独爱的嫉妒竟成了我深长的远梦,逗我于他怀中不羁的朗笑……
如今,人生的夏秋已降属于我,他仍固守这绵长的独爱——抑或是纯真的热情、真善的怜悯,只要是对于异性,他每每地嫉妒……
N姐,感念他独爱的警守,我愿死在他爱的淹渍这中,然而,我也常常愤愤地黯然:我难道不属于独立的我?我心中母性般宏大的爱只能固在小小的家么?我难道除了家不能再有友谊的布施和奉献么?我难道不能像伟岸的树一样生长属于我自己的昂扬么?
N姐,我真想撞破他坚硬的孤傲,还我细致、温柔的安乐;我真想剪碎他狭隘的嫉妒,还我大海一样宽宏……
然而,我却于愤然默然中接受着他的训化,我用全部的温存和辛劳缩短着我们性格的差距,我本分地厮守着属于他的长安……
我是他奋进的船上之一叶木桨……
N姐,男子沉重铭心的爱,女子赤诚无至的爱到底该有何样的归宿?
四     ……N姐,季节的秋天有沉甸甸的收获,岁月的秋天我采撷理解的欢乐。
不能想象季节的秋天是干瘪的,不能想象岁月的秋天爱很遥远。
“你永远是个孩子,实望你的成熟多于纯稚……你该是一株独立的树……”蓦然看见他宽宏的神采,似十月明丽的阳光;蓦然看见他相知的神目,海子样滴着月色。于是我黄昏般萎落的心蓦然交给蓝色的天,灿灿的晴朗。
N姐,天宽地厚,水绿山青,难得秋野的花在晚风中如歌的独放,难得成熟的挚爱在岁月的黄昏这样地沉重……
明天,我去采访,去做我繁杂而维艰的工作,去我的编辑部爬格子,去工厂、农村寻找文章的模特儿,去牛之路上觅我生命的光辉灿烂……
他在做完枯燥庞杂的经济计划工作之后回家, 孩子母亲不在时的艰窘和孤寞,做我朴馨的家我离去后的繁多劳务,点我缭绕缠绵的爱的明灯……
四十岁是生命的开始,
我的日子生长着银杏树……
N姐,今夜的星光唯我独享,为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忆念……
又是一年芳草绿 作者:老舍
悲观有一样好处,它能叫人把事情都看轻了一些。这个可也就是我的坏处,它不起劲,不积极。您看我挺爱笑不是?因为我悲观。悲观,所以我不能扳起面孔,大喊:“孤——刘备!”我不能这样。一想到这样,我就要把自己笑毛咕了。看着别人吹胡子瞪眼睛,我从脊梁沟上发麻,非笑不可。我笑别人,因为我看不起自己。别人笑我,我觉得应该;说得天好,我不过是脸上平润一点的猴子。我笑别人,往往招人不愿意;不是别人的量小,而是不象我这样稀松,这样悲观。
我打不起精神去积极的干,这是我的大毛病。可是我不懒,凡是我该作的我总想把它作了,总算得点报酬养活自己与家里的人——往好了说,尽我的本分。我的悲观还没到想自杀的程度,不能不找点事作。有朝一日非死不可呢,那只好死喽,我有什么法儿呢?
这样,你瞧,我是无大志的人。我不想当皇上。最乐观的人才敢作皇上,我没这份胆气。
有人说我很幽默,不敢当。我不懂什么是幽默。假如一定问我,我只能说我觉得自己可笑,别人也可笑;我不比别人高,别人也不比我高。谁都有缺欠,谁都有可笑的地方。我跟谁都说得来,可是他得愿意跟我说;他一定说他是圣人,叫我三跪九叩报门而进,我没这个瘾。我不教训别人,也不听别人的教训。幽默,据我这么想,不是嬉皮笑脸,死不要鼻子。
也不是怎股子劲儿,我成了个写家。我的朋友德成粮店的写帐先生也是写家,我跟他同等,并且管他叫二哥。既是个写家,当然得写了。“风格即人”——还是“风格即驴”?——我是怎个人自然写怎样的文章了。于是有人管我叫幽默的写家。我不以这为荣,也不以这为辱。我写我的。卖得出去呢,多得个三块五块的,买什么吃不香呢。卖不出去呢,拉倒,我早知道指着写文章吃饭是不易的事。
稿子寄出去,有时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连个回信也没有。这,咱只好幽默;多喒见着那个骗子再说,见着他,大概我们俩总有一个笑着去见阎王的,不过,这是不很多见的,要不怎么我还没想自杀呢。常见的事是这个,稿子登出去,酬金就睡着了,睡得还是挺香甜。直到我也睡着了,它忽然来了,仿佛故意吓人玩。数目也惊人,它能使我觉得自己不过值一毛五一斤,比猪肉还便宜呢。这个咱也不说什么,国难期间,大家都得受点苦,人家开铺子的也不容易,掌柜的吃肉,给咱点汤喝,就得念佛。是的,我是不能当皇上,焚书坑掌柜的,咱没那个狠心,你看这个劲儿!不过,有人想坑他们呢,我也不便拦着。
这么一来,可就有许争人看不起我。连好朋友都说:“伙计,你也硬正着点,说你是为人类而写作,说你是中国的高尔基;你太泄气了!”真的,我是泄气,我看高尔基的胡子可笑。他老人家那股子自卖自夸的劲儿,打死我也学不来。人类要等着我写文章才变体面了,那恐怕太晚了吧?我老觉得文学是有用的;拉长了说,它比任何东西都有用,都高明。可是往眼前说,它不如一尊高射炮,或一锅饭有用。我不能吆喝我的作品是“人类改造丸”,我也不相信把文学杀死便天下太平。我写就是了。
别人的批评呢?批评是有益处的。我爱批评,它多少给我点益处;即使完全不对,不是还让我笑一笑吗?自己写的时候仿佛是蒸馒头呢,热气腾腾,莫名其妙。及至冷眼人一看,一定看出许多错儿来。我感谢这种指摘。说的不对呢,那是他的错儿,不干我的事。我永不驳辩,这似乎是胆儿小;可是也许是我的宽宏大量。我不便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件事总得由两面瞧,是不是?
对于我自己的作品,我不拿她们当作宝贝。是呀,当写作的时候,我是卖了力气,我想往好了写。可是一个人的天才与经验是有限的,谁也不敢保了老写的好,连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有的人呢,每一拿笔便想到自己是但丁,是莎士比亚。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天才须有自信的心。我可不敢这样,我的悲观使我看轻自己。我常想客观的估量估量自己的才力;这不易作到,我究竟不能象别人看我看得那样清楚;好吧,既不能十分看清楚了自己,也就不用装蒜,谦虚是必要的,可是装蒜也大可以不必。
对作人,我也是这样。我不希望自己是个完人,也不故意的招人家的骂。该求朋友的呢,就求;该给朋友作的呢,就作。作的好不好,咱们大家凭良心。所以我很和气,见着谁都能扯一套。可是,初次见面的人,我可是不大爱说话;特别是见着女人,我简直张不开口,我怕说错了话。在家里,我倒不十分怕太太,可是对别的女人老觉着恐慌,我不大明白妇女的心理;要是信口开河的说,我不定说出什么来呢,而妇女又爱挑眼。男人也有许多爱挑眼的,所以初次见面,我不大愿开口。我最喜辩论,因为红着脖子粗着筋的太不幽默。我最不喜欢好吹腾的人,可并不拒绝与这样的人谈话;我不爱这样的人,但喜欢听他的吹。最好是听着他吹,吹着吹着连他自己也忘了吹到什么地方去,那才有趣。
可喜的是有好几位生朋友都这么说:“没见着阁下的时候,总以为阁下有八十多岁了。敢情阁下并不老。”是的,虽然将奔四十的人,我倒还不老。因为对事轻淡,我心中不大藏着计划,作事也无须耍手段,所以我能笑,爱笑;天真的笑多少显着年青一些。我悲观,但是不愿老声老气的悲观,那近乎“虎事”。我愿意老年轻轻的,死的时候象朵春花将残似的那样哀而不伤。我就怕什么“权威”咧,“大家”咧,“大师”咧,等等老气横秋的字眼们。我爱小孩,花草,小猫,小狗,小鱼;这些都不“虎事”。偶尔看见个穿小马褂的“小大人”,我能难受半天,特别是那种所谓聪明的孩子,让我难过。比如说,一群小孩都在那儿看变戏法儿,我也在那儿,单会有那么一两个七八岁的小老头说:“这都是假的!”这叫我立刻走开,心里堵上一大块。世界确是更“文明”了,小孩也懂事懂得早了,可是我还愿意大家傻一点,特别是小孩。假若小猫刚生下来就会捕鼠,我就不再养猫,虽然它也许是个神猫。
我不大爱说自己,这多少近乎“吹”。人是不容易看清楚自己的。不过,刚过完了年,心中还慌着,叫我写“人生于世”,实在写不出,所以就近的拿自己当材料。万一将来我不得已而作了皇上呢,这篇东西也许成为史料,等着瞧吧。
柔和 作者:毕淑敏
“柔和”这个词,细想起来挺有意思的。先说“和”字,由禾苗和口两问部分组成,那涵义大概就是有了生长着的禾苗,嘴里的食物就有了保障,人就该气定神闲,和和气气了。
这个规律,在农耕社会或许是颠扑不破的。那时只要人的温饱得到解决,其他的都好说。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达进步。人的较低层次需要得到满足之后,单是手中的粮,就无法抚平激荡的灵魂了。中国有句俗话,叫作“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可见胃充盈了之后,就有新的问题滋生,起码无法达到完全的心平气和。
再说“柔”这个字。通常想起它的时候,好像稀泥一滩,没什么盘骨的模样。但细琢磨,上半部是“矛”,下半部是“木”——一支木头削成的矛,看来还是蛮有力度和进攻性的。柔是褒义,比如“柔韧、以柔克刚、刚柔相济、百炬钢化作指柔……”,都说明它和阳刚有着同样重要的美学和实践价值。
记得早年当医学生的时候,一天课上先生问道,大家想想,用酒精消毒的时候,什么浓度为好?学生齐声回答,当然是越高越好啦!先生说,错了。太高浓度的酒精,会使细菌的外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形成一道屏障,后续的酒精就再也杀不进去了,细菌在壁垒后面依然活着。最有效的浓度是把酒清的浓度调得柔和一些,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去,效果才佳。
于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柔和有时比风暴更有力量。
柔和是一种品质与风格。它不是丧失原则,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坚守,一种不曾剑拨弩长,依旧扼守尊严的艺术。柔和是内在的原则和外在的弹性充满和谐的统一,柔和是虚怀若谷的谦逊啊。不信,你看看报上征婚广告净是征询性格柔和的伴侣。人们希望目光是柔和的,语调是柔和的,面庞的线条是柔和的,身体的张力是柔和的……
当我们轻轻念出“柔和”这个词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一缕缕蓝色的温润,弥漫在唇舌之间。
有人追索柔和,以为那是速度和技巧的掌握。书刊上有不少教授柔和的小诀窍,比如怎样让嗓音柔和,手势柔和……我见了一个女孩子,为了使性情显出柔和,在手心用油笔写了大大的“慢”字,天天描一遍,掌总是蓝的。以致扬手时常吓人一跳,以为她练了邪门武功。并为自己规定每说一句话之前,在心中默数从1到10……她除了让人感到木呐和喜怒无常外,与柔和不搭界。
一个人的心如若为柔和,所有对外的柔和形式的摹仿和操练,都是沙上楼阁。
看看天空和海洋吧。当它们最美丽和博大,最安宁和清洁的时候,它们是柔和的。只有成长了自己的心,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收获了柔和。
我们的声音柔和了,就更容易渗透到辽远的空间。我们的目光柔和了,就更轻灵地卷起心扉的窗纱。我们的面庞柔和了,就更流畅地传达温暖的诚意。我们的身体柔和了,就更准确地表明与人平等的信念。
柔和,是力量的内敛和高度自信的宁馨儿。愿你一定在某一个清晨,感觉出柔和像云雾一般悄然袭身。(来源:精短散文)
人就这么一辈子   作者:刘 墉
我常以"人就这么一辈子"这句话告诫自己并劝说朋友。这七个字,说来 容易,听来简单,想起来却很深沉。它能使我在软弱时变得勇敢 ,骄傲时变得谦虚,颓废时变得积极,痛苦时变得欢愉,对任何事拿得 起也放得下,所以我称它为"当头棒喝"、"七字箴言"。我常想世间的劳苦愁烦、恩恩怨怨,如有不能化解的,不能消受的,不也就过这短短的几十年就烟消云散了吗?若是如此,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呢?
人就这么一辈子,想到了这句话,如果我是英雄,便要创造更伟大的功业;如果 我是学者,便要获取更高的学问;如果我爱什么人,便要大胆地告诉她。因为今日过去便不再来了;这一辈子过去,便什么都消逝了。一本书未读,一句话未讲,便再也没有机会了。这可珍贵的一辈子,我必须好好地把握住它啊!
人就这么一辈子,你可以积极地把握它;也可以淡然地面对它。想不开想想它,以求释然吧!精神颓废时想想它,以求感恩吧!因为不管怎样,你总是很幸运地拥有这一辈子,不能白来这一遭啊.
染绿的声音         作者:徐迅
山居的日子,是在山中一座精巧的石头房里度过的。天天,我都被一种巨大的宁静所震慑着。经过许多尘嚣侵扰的心灵,陡然回归到这旷古未有的宁静之中,而又知道周围全是绿色的森林,心里似乎也注满了一汪清涟之水,轻盈盈的,如半山塘里绽放着的一朵睡莲。
空山不见人,倒使人感觉到大森林的真切和人世的烟火之气。更多的是鸟声,从黎明的晨噪到傍晚的暮啼,耳闻着那密密松林里传出的啾啾鸟鸣,还可以看见那墨点般的小鸟,如大森林的音符跳荡着、栖落着。
鸟鸣常常使大森林归于虚静,它天生就是一种虚幻的精灵呢!鸟声让人着迷地听,这时听出的就是一阵阵溅绿的声音。
当然有许多声音是有颜色的。如皑皑白雪,潺潺流泉,响动的就是一大片白;如春花秋菊的凋谢,细心的人也会听出它的艳红和鹅黄的色调。在大森林里,此时我被其激动的不是这种颜色的声音,而是满山攒动着的森林———那浓绿浓绿的声音了。满山密密的松林、枫树、珍珠黄杨、翠竹……树丛间刮过的风也是绿的,绿将大森林融为碧翠的一体,分不清颜色的浓淡深浅。那声音自然也不用侧耳倾听,触目皆是大片森林的宁静固然会使人坠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独和虚空当中,而这染了绿的声音,却让人感到一种生命的快意和心灵的悸动。黎明的时候,“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森林里露珠“扑扑”滴落的声音,在我听出的是一种轻柔而凝重的绿色;森林静静肃立,枝叶交错,在我听出的是一种茁壮生长的蓬勃的绿色;狂风呼啸,排山倒海咆哮着的松涛,在我听出的是一种悲壮和磅礴的绿色;阳光拂动滔滔无边的林海,阳光掠去又显出一江春水,在我听出的是一种恬淡而平和的绿色……山居无事的时候,只要静静地穿行在这无边的大森林之中,我内心的尘垢,便一下子就被碧波洗涤得无影无踪,只觉得身心惬意和愉悦,心中陡然就有层斑驳的绿爬上心壁,盈注着生命那清凉的绿意来。
听惯了这种声音,在夜里我常常睡不着觉。拥被而坐,此时周遭那染了绿的声音已渐渐无声无息,看很白的月光,慢慢浮上窗棂,月光里的绿色冷冷如春水荡漾着。有风的夜晚,我看窗外的大山果然是混沌未开的一团绿色,那染了绿的松涛之声,铺天盖地地在我石屋周围如狂飙般的春湖,惊涛拍岸,振聋发聩,让我激动得恨不得长啸……这些年,我知道我常常谛听水声,谛听鸟声,不仅是因为我对尘嚣之声异常地厌倦和唾弃,更多的是在寻找清纯的自然和人生的大自然。那是我生活须臾不可缺少的思想的源泉……若能轻轻地裹在这染了绿的声音里,心就会轻灵得像一朵绿荷,即便泊在波涛里滚动,那梦也是常常染了绿呢!
榕树,生命进行曲 (节选)作者:刘再复
(一)
我时常思念着故乡的灵魂,榕树。
记得有人问我:你追求过怎样美丽的灵魂?我说,榕树。
情感的潺潺,思想的潺潺,再一次流过故乡崎岖的山野,再一次流过往昔峥嵘的岁月,回过头来思量,那昨天使我爱恋过的灵魂,今天依然使我向往着的灵魂,也只有它——
榕树,我的永恒的爱恋。
(二)
我爱恋的榕树,不知道使多少陌生人为它兴叹过,倾倒过。
真是太壮阔了。只要你接近它,就会感到它的全身,都充满着一种最动人的东西,这就是生命。
善于思辩的哲学家说,美就是充满生命的人和物。我相信,因为榕树,我才相信。
几乎是整个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我都在观赏这种洋溢着生命的大树。
我喜欢这种绿色世界在无风中的平静、雍容、丰盛、满足,像沉默的大山一样岿然而立。
我更喜欢它在风中的时刻。榕树的每一片绿叶,都像风帆那样善于捕捉最弱的微风。因此,当轻风吹拂的时候,它的叶子就会颤动起来,刹那间,树上好像千百万绿色的蝴蝶,在一开一翕地扇着翅膀,共同编织着生命的织绵。
更使我陶醉的是雄风吹动的时候。此时的榕树,瞬息间从沉默的大山变成汹涌的大海,波浪在树梢上澎湃着,时时发出拍打蓝天的沙沙响声。
有一位很重感情的北方朋友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南国土地上的高大榕树时,几乎吓呆了。榕树那企图笼罩大地的浓阴,那企图吞没白云的树冠,那企图饮尽地下全部水分的根群,那陡立而又弯曲多节的巨枝所构筑的殿廊、山脉、峡谷和道路,一起在放射着生命的光波与音波。这种柔和而强大的波浪,把他的心灵摇撼得很久很久。
在撼动中,他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另一种强大的生命所照明,所溶解,所征服。觉得自己完全被这种强大的生命所俘虏,并且被剥夺了身上的渺小、卑琐、颓唐与消沉。在树下,澄清的空气中,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升腾起来了,仿佛也变成了一只扇动着翅膀的绿蝶,也在这个充满生命的葱茏世界中快乐地翔舞。
(三)
我比这位北国的友人更了解榕树,生命里积淀着更多的榕树的碧叶。
小时候我迷恋过一棵倔强的小榕树。它就在几乎没有泥土的地方发展它的生命。它那生的征程,就在我家屋后的一块浑圆形的岩石上进行。大约三年时光,我一直追随着它的足迹,注视着它那平衡而坚实的脚步。
我不知道它是在岩缝的哪一处破芽而出,只看着它从缝穴里长出来的最初的嫩枝。这株嫩枝在岩石的悬崖上,沉着地、缓慢地跋涉,攀登,开拓着本没有路的路,本没有前方的前方。当它发现岩石身上的小坑洼处,有一点薄薄的尘土,就果断地在那里扎下了根,扎下一个营寨,然后又向前伸延,迈进,不倦地继续寻找着前方险峻的路,险峻的希望。
更使我惊讶的是,它在找不到任何营寨的时候,竟从生命深处撒出一束根须,像蚕儿抛出的银丝。柔韧的丝朝下生长,直至亲吻到地面上的小草。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气根。在没有泥土的时候,气根凭借它奋发的天性,吸收空气中的水分,然后把自己养育成榕树另一翼的生命线。
突破、挣扎、发展、挺进,这是一支青绿色的生命进行曲,这是一支铁流似的生命凯旋曲。
正是这支无声、无畏的歌,把巍峨的韧性,第一次灌进了我的贫穷而干旱的童年,灌进了我的还在襁褓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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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 精美散文:有梦才有远方
历史上的今天
无声的雨【雨巷制作】2011-09-05 21:06:18
风中的承诺【雨巷制作】2011-09-05 20:18:46
【引用】颈椎病的保健操2011-09-05 19:4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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