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车修复后贬值多少:【原创】姐姐的包子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8:13:36
【原创】姐姐的包子铺 管理帖子 [2522回复 / 287337阅读]        题记: 每一座小城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位经过小城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在开封这座古城里,有太多的底蕴,我只是一名路人,有过短暂的停留,她却是这古城的常客。 

    有人说,兄弟姐妹就像天上飘零的雪花,本来互不相识,落到地上,融化成水,就永远再也分不开了。

    从村子的东头走到西头,从西头走到东头,对于两、三岁的我而言,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在村子的东头跑到西头,西头跑到东头,但她并不喜欢我这个“小尾巴虫”,认为我就是一“累赘”。当然,她不喜欢我是有理由的。据说,生她的时候,全家没有任何反应。我出世的,奶奶杀了一只老母鸡。她的名字是堂姐取的,我的名字是父亲亲自敲定的。甚至冬天爷爷在带襁褓中的她串门时,烟头掉在她的棉裤里,她疼的哇哇大哭,爷爷还骂她不听话,直到棉裤冒起青烟。

    她不耐烦我,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跟着她。只要她出门,我必跟着,她比我大,一溜烟就跑不见了。对付这,我有绝招,她一跑我就哭,我一哭母亲必然会追出来,对着她骂:“死丫头,不会带弟弟玩会,就知道给我惹事!”她怏怏的走回来,不情不愿的带着我往外走。

    看到有人欺负我,在路上拦着,她看着,也不管,看着我满脸泪痕回家,她就会在边上讥讽我:“在家不是很娇惯吗?怎么还被人欺负?”她说这话,我一定会冲上去和她打架,但每次,我都会被她压在地上。从小,她性格泼辣,像个男孩子,那时候,我总叫她男人婆,骂她以后没人要。

    很快,她到乡里上初中,一星期步行回家一次。每次周末,我都会找同学借几本课外书,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因为我知道她最喜欢看书,她从来不说什么,到要返校的时候那几本就又会放在原地。这样她一直念完初二,乡里的中学合并到镇上,三十里的路,家里只有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那年,我也念完了村小,马上就升初中。那个暑假,她和母亲吵了一架,然后就没上学了。迄今,每每说到此事,母亲都满脸愧疚。其实,从小她就比我会读书。

    她的包子铺是在开封县一个挺破旧的乡,街上一眼就能望到头。我也是转了好几趟车才赶到她那里,到的那天正逢赶集,人很多。一下车,人群中,我一眼就发现了她,只有她会风风火火的,一手拿笼包子,一手端着八宝粥在铺面之间小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工作中的她,瘦小的她一如以前的风格。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进了一家不知道的什么厂,很辛苦,一个月只有一天假,工资很少,记得好像是一、两百块钱左右。那时候春节,一般她都会年前半个月回家,回家她依然不怎么待见我,总是很严厉的管教我:“不看书,就知道看电视,都近视了,还看!”啪的一下,就把电视关了。总是骂我,不知道节约,不懂随手关灯。我总嫌她啰嗦,喜欢管着我。

    16岁,我读高中,她托人给我带了一块手表,让我好好读书,要我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那是她第一次送我礼物。寒假回家,她依然管我管的厉害,骂我:“这么大一男人了,还看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就知道浪费电。”我那时是烦她的,嫌她比母亲还多话。

    18岁,高三,我在一次学校的晚餐中,食物中毒,学校为了避免扩大影响,严厉封锁消息,我也担心父母着急,也没告诉家里。碰巧她打电话到学校找我,同学不小心说漏了嘴,她风风火火的从东莞跑回来,看着病病恹恹、面黄肌瘦的我嚎啕大哭,那时,我已经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没吃过饭。那次,我第一回见她哭。

    21岁,我念大学,在乡下,她已经是老姑娘了。寒假,有个老实、木讷的男孩来家里提亲,她答应了,她说看重他的老实本分。同年,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最近这几年,我们之间沟通少了很多。她嫁人,做农活,照顾小孩,每次和我聊天都是家里长短,说不上几句总被各种各样的杂事打断。她开了这家包子铺,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生煤球、烧水、捏包子。在那个小小的地方,她们家的铺子总是第一个亮灯的。

    姐夫家并没有媒人形容的那么富有,在小外甥一岁的时候,她和姐夫再次踏上外出打工之路。她在家的时候学过裁缝,便带着姐夫进了一家服装厂,做了大半年,最后因为对毛料材质过敏回家休养。那会,在开封开包子铺的堂嫂怀孕,堂哥见她在家,就让她过去帮忙。堂哥一家生意太好,忙不过来,堂嫂怀孕,引发了高血压,她这一去又是一年。这年,同过去开包子铺的乡里人都挣了些钱,她就和姐夫商量也开家包子铺。

    当她的包子铺在开封开张的时候,我已经工作三年了。今年暑假前,她就问我什么时候放假,如果没事就去开封一趟,带小外甥玩几天。那时,她因为隔壁做早点生意的打压,人手不够,农闲在家的婆婆经不住她的央求带小外甥去看他们,同时也帮他们打打“下手”。我因为有事耽搁,总不能确定回家的时间。等我赶到开封的时候,她婆婆带着小外甥已经回老家了。 

     在我到的第二天,因为楼下太吵,小小的草席地铺睡的也实在是难受,凌晨三点,我也早早起床了。看着她忙进忙出,也不知道帮她些什么,只有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即使聊天,她也绝不停歇,麻利的捏着包子。

 

    麻麻亮的早上,隔壁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开张了,街上才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农人。这时,她一定在熬汤或捏包子。她说,做早点一定要把握时机,汤和包子一定出的正是时候,出的太早,客人会认为是昨天的存货,出的太晚,客人就都走光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全靠个人经验,她给我讲这些的时候都是一脸得意。

 

     一般,铺子就她和姐夫两个人,姐夫负责和面、捏包子。她负责卖汤、卖包子和收钱。姐夫捏包子慢,所以她每天跑进跑出,时不时还捏下包子。好几次,食客看着瘦小的她一路小跑,总要叮嘱:“小姑娘,不急,你慢点。”是的,她一直很娇小,矮我一个头,体重只有我的一半,看上去就像一小女孩。

 

     我在的那些天,她说她轻松了好多,其实,我哪里帮的了她多少,不过是卖卖包子、收收钱、擦擦桌子、洗洗碗罢了。有时,来几个客人了,她还是一路小跑的给客人盛汤。我说她就是劳碌命,她笑笑,说轻松很多了,至少不用挨骂了!她说,做生意,顾客就是衣食父母,有时,包子上慢一点,有些人态度不好就要骂人的。她调侃我,说过几天,也许我就能体会到了,我撇撇嘴,反正当地话我也听不懂,就当他们放屁。

    她就是这样在锅炉与案板之间小跑,我说她,穿个拖鞋跑来跑去也不怕摔倒,她说不怕,习惯了,拖鞋便宜。我骂她,拖鞋还浪费袜子呢。她分辩,不穿袜子脚底打滑。

 

     她还是拿我当孩子,在开封的那些天,她从不让我下笼,下笼是个体力和技术活,有时候,十几笼包子加起来比她人还高,我要帮她,她说我不懂的,重、容易被笼里的蒸汽烫伤。

 

     当然了,加煤她也是不让我做的,一次小外甥就是忙她加煤被烫到,她一直自责了好久。她强调我过来,不是让我干活的,是想让我带小外甥去市里逛逛,看看大城市,小外甥来了一个多月,还没去市里看看呢,只是我刚过来,小外甥就让她婆婆带回家了。她说,小外甥很听话,上午他们忙,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一玩就是一上午。她说,小外甥最高兴他们收摊,总会帮他们搬桌子椅子,还会帮她洗碗洗菜。她说,小外甥会讨好的叫她妈妈,让她收完摊,带他去看火车,在她们所在的地方,有个废弃的火车站。只是她太忙,只带小外甥去过一次。有时候,小外甥太闹,会一直嚷嚷着要去,她抽不出时间,姐夫就会发火,打小外甥,她心疼的直掉眼泪,哄外甥,等舅舅过来,舅舅会带你去公园、去游乐园。这会,小外甥才是三岁的小孩。她说,小外甥知道我要来的那天,蹦蹦跳跳在店铺门口高兴了半天。只是,她婆婆嚷嚷着累,担心才刚刚怀孕的二媳妇,在我到的前一天,匆匆带着小外甥回了老家。她说,小外甥走的时候,还说怎么舅舅还不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些抱怨的。

    我站着卖小半天包子,总觉得累的不行,有空闲就找凳子坐,她却一直忙碌,就像一只上满发条的时钟,片刻也不停下。有时,我看着成堆的碗筷,就过去洗。她说,又没有什么客人,先放着,等会让她自己洗。反正,她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让我不用做事。她唯一让我做的事是和她一起择韭菜,因为韭菜包子便宜、大,所以每天她的韭菜包子需求量是最大,为了保证口感,她要清理韭菜的时间也是最多的。每次和她一起择韭菜,我们都会聊很多,她给我讲父亲做生意的困难,父母为供我读大学的艰辛,说她偏心的婆婆和乖张的弟媳。那是,我们第一次那么深入的聊天。

 

     什么事她都要亲历亲为,即使路过,她也要瞅一眼汤锅,看看会不会烧锅。有一天早上,我问她和姐夫要不要吃油条,我去隔壁买几根过来。猛然,她沉默了。她说,她婆婆在的这些天,每次早餐都是先问姐夫饿不饿,一定要姐夫吃,只有姐夫强调不吃的时候,才转过来对她说,你也吃点。她自嘲的说,如果来的是母亲的话,问先吃不吃一定是她。那一刻,突然,我对那个每次我去她们家对我殷勤招待的女人有点厌恶。

 

     我去的这些天,正好开封抗旱,好几次,这个老头,都会在她快要收摊的时候过来,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然后叫她来碗汤,如果这时候,她刚好还剩下汤,她一定让老人管饱,且最多收他一块钱。

 

    好几次,老人都坐在这个石头上,端着碗,一直看着她离开,嘴巴念念有词,说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开封话。 

 

     她说,她一直尊敬这位老人,每次来,从不上她的桌,都坐在那里,走的时候一定会给她钱,如果恰好她忙的话,老人就会把碗和钱放在边上的石头上。

 

     一般,收摊如果太早,她都会捏几笼包子在锅里。其实,收摊早的话,也差不多两点了,我在的那些日子,她们每天都是两点左右吃饭,还是顾及了我。草草吃过的早饭,忙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早就饿的咕嘟饥肠了,平常我没过来的时候他们吃的更晚。她在收摊、做饭的时候,总会让我去休息一会,在她那里的那段时间,确实是我最难熬的,狭窄的地铺,蚊子又多,好不容易睡着了,她们起床了,乒乒乓乓的切菜,嗡嗡的鼓风机。而最让我难受的是洗澡和上厕所,每次上厕所,我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在她那的这些天,虽然很不习惯,但我还是坚持到要上班前才走。在我要离开前的一天,她专门停业,带我去逛这座古城,经过大相国寺,见到几位在此游玩的外国人,她让赶紧给她照张照片,说小外甥来的这些天就说想见见外国人,可惜没见到,她叫我把外国人留在相机里,好好带回家给小外甥看看。其实,从来这里帮小工到开包子铺,她在这座古城已经待了七、八年了,却没有照过一张相片。在街上,她一定要给我买衣服,在以纯店,她看上一条裤子,说穿着很舒服,看标签100多,却舍不得买,因为她以前的衣服都是在地摊上买的,从不超过一百块。

    在我走的当天,她给我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零食,还硬塞我好几百块钱,说是给我点路费,剩下的钱算是她孝敬给父母的。她说她离家大半年了,也没给父母买点礼物,这次就让我帮忙买点东西带过去。我知道,我不接她的钱,她一定是不肯的,但我在离开的时候,我还是把钱留在她的枕头底下。

    刚上班她的电话就过来了,无非就是问问的我在路上的情况,父母在家是否一切都安好,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在外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接完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那个傻傻的她,怎么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着她试穿裤子时候的享受表情,买单时的纠结。还有她那样的生活环境,还有······。

    今年,我27岁,她29岁,还经常直呼其名,很少叫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