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stack 计费模块:牟氏庄园史实写真[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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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事件聚集
六、主仆恩怨
牟氏庄园的主人与奴仆大都是在事先谈妥条件的情况下形成雇佣与被雇佣、支使与被支使的关系的。而且一般是奴仆一方为贫困所迫而求助于庄主一方的。因而,奴仆们对庄主大都怀有受人恩惠之感,但是,到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有的奴仆与庄主却结下了难解的怨恨。
牟景云含恨投新主
牟景云原先是给宝善堂主人牟宗朴当奴仆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却到南忠来主人牟宗榘那里当了祭祀佃户。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里面有一段牟景云难以启齿、外人鲜为知晓的秘闻。
牟景云,又名牟暄。他是牟氏宗族老八支长房牟道南长子牟钲的后裔。据古镇都的邻村邢家疃人牟日宝和蛇窝泊前泥都人牟珍所主编的《牟氏望族》谱书记载,牟景云的先辈曾迁居寨里西沟村,到十六世牟志贤时,为了改变家庭的生活环境,寻求发展,又迁居古镇都村,成为牟墨林家族的佃户。之后,到牟景云这一代一直为牟墨林家族种地交租。
不过,看在同族近支的份上,还是有所照顾的。就拿牟景云来说,在他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牟宗朴就让他给自己牵马。虽说挣不了几个钱,但终究比呆在家里白吃闲饭好。当然,牟宗朴也有他自己的想法。那些年,正是他得志扬名、权势显赫之时,外出行动,不是坐轿,就是骑马,有牟景云这么个翩翩少年郎为他牵马,自然体面一些。因此,他便对牟景云另眼相待,让他白吃白住在自己的宅院里。牟景云长大成人后,牟宗朴又亲自给他牵线搭桥,将宝善堂观里那边一个佃户的女儿介绍给他为妻。牟景云见主子这样关心体贴自己,庆幸自己的命运比祖辈、父辈们好,对牟宗朴是感恩戴德。只是,常在主子身边转转,对主子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特别是丧失道德、淫乱成性方面的事,碰见的机会也就多一些。年少的时候,对这方面的事懵懵懂懂,不甚理会。长大结婚后,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主子的看法便改变了许多,并对牟宗朴有了戒心。而牟宗朴是个对女人贪得无厌的人。到后来,竟然对牟景云的妻子有猥亵之举,并被牟景云暗中发现了。这让牟景云大为恼火。但是,为了脸面,为了生计,他不敢声扬出去,只能把火气窝在心里。然而,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火气窝到心里?于是,他决定去找牟宗榘宣泄心中的愤懑。
那时间,正是牟宗朴与牟宗榘互不服气、互相臭败对方较劲之时,牟宗榘听了牟景云的诉说,气愤地骂道:"他简直不是个人,纯粹是衣冠禽兽!"
牟景云趁机哀求说:"大爷,你得帮帮我呀,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牟宗榘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牟景云说:"这几天,我反复想过了......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离开牟宗朴,到你府上当佃户。不然,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牟宗榘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到我这里来吧。我这就给你安排住房。"
牟景云一听,心中的郁闷一下子消了许多,赶忙给牟宗榘作揖磕头......
数日后,牟景云举家搬到古镇都村西的南北六间佃户房里,给牟宗榘当了祭祀佃户。
当时,南忠来位于古镇都一带的土地已租完了。牟宗榘就让账先生现从其他佃户家抽了十多亩地,又将南忠来位于村东头的自耕田划出五六亩,租给牟景云。
牟景云给牟宗榘当佃户后,逢人便夸大爷待他如何如何好。同时,日子过得不窝囊了,下地干活也很卖力气。1929年前后,他又与本村共0家佃户合伙购买了一把花轿抬喜日子挣钱。为了让远近村结婚娶媳妇的喜欢雇用这把花轿,他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平时将轿放在南忠来副业大院的屋里。对外只说这把花轿是南忠来家的,牟宗榘若想用人抬他自己的轿,他们愿意白给牟宗榘去抬。随后,便让牟景云出面与牟宗榘商议。
牟宗榘听后感到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没打艮就答应了。
后来,这把轿的生意还真的很兴旺。平均每年可抬50多个喜子。每个喜日子不到两天时间,每户可挣一吊钱。
这样,牟景云家的经济状况就逐年上升。到20世纪40年代初时,他家已养了骡子,租种了40亩地,并雇了一个伙计帮他干农活。
这时,这位年近花甲、每年春节期间为牟宗榘的先人烧香祭祀的人,开始思虑自己家的香火了。是啊,祖孙三代单传,到他这辈竞没有后代,这教他怎能不埋怨妻子不生育,又怎能不想娶个小老婆给自己生个儿子?
也算是天生有缘,古镇都村有个姓李的外来户,生有四女五子,却只种了几亩地,日子过得很穷很累。一经牟景云托人商量,便同意将他没满18岁的二女子卖给牟景云作小老婆。可惜的是,牟景云娶的这个小老婆还是没揭怀,而且,大老婆、小老婆相处得不和顺。经常吵嘴打架,结果不到两年,那小老婆便得病死了。牟景云见自己命中注定无子女,只好死了延续香火的心。后来,他要了一个女儿,招了一个女婿,伺候他老两口到盖棺入土。
牟日升仇系师古堂
在牟氏庄园的大本营古镇都村,庄主与佃户的关系虽说也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且经常面对面打交道,但由于庄主们对本村的佃户给予了一些优惠条件,而大多数佃户又是在原籍穷得没法过下去的情况下,主动求庄主们来当佃户的,因此,这里的佃户们在相当长的岁月里,大都与庄主保持着一种平和的关系。但是,自民国以后,随着庄主挥霍腐化程度加重和官府多次强征富户捐,庄主们两次提高了地租,向佃户头上转嫁了经济负担,致使佃户们实际生活水平下降,加之一些账先生和长工把头等所谓"狗腿子"仗势欺人,庄园主与佃户们的关系就逐渐恶化了。
牟日升与师古堂第二代主人结下的难解之仇恨,就是因为这种原因。
牟日升祖孙三代均是师古堂的佃户。他的爷爷是于清光绪年间从蛇窝泊牟家疃迁到古镇都当佃户的,整整给师古堂种了50年地。一生辛勤劳作,但因家口大,却只能勉强维持生活,78岁病故时,连口棺材也没有。牟日升的父亲从12岁起出外学生意,没干过农活,体格又弱,因而回村接续牟日升的爷爷当佃户后,许多农活都拿不起来,只得让牟日升早早下地干活。牟日升9岁时便牵着毛驴上山送粪、拉耧。十五六岁时,便当整劳力使用。1934年,他家养的一头小毛驴死了,这对当时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人家来说,无疑是沉重的经济打击。租种20亩地,没有一头小毛驴玩不转,他父亲便走门串户,凑钱又买了头毛驴。没料想买一头病驴,养活不几天,又死了。而庄园主恰恰在这一年上调了租子,这使牟日升家的日子比过去更艰难了。
转过年,师古堂拨差到牟氏庄园西北面的吕家大山里往庄园抬树。17岁的牟日升替他父亲去了。一抱多粗、三丈多长的湿青杨,6人上杠抬也不轻快,牟日升当时尚未长成棒,偏偏他的杠子绑得又不对头,负重比别人多一些,结果上杠后走了不远就腰弯腿颤,眼前发黑。多亏本村郑玉芝与他交换了位置,他才继续坚持着抬下去,走到南岩口村头歇歇时,师古堂的大把头郝进有从后面赶上来了。有几个抬树的佃户指着牟日升对郝进有说:"大把头,你替换一下这孩子吧,他还没长成劲呀,哪能抬这么重的杠啊。"
郝进有白了牟日升一眼,冷冷地说:"不能抬还来打差,你当着师古堂家的大饼子是那么容易白吃吗?"说完,扬长而去。牟日升听后怒火中烧,朝着郝进有的背影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耍什么威风。"
抬树归来后。牟日升腰酸腿痛,第二天就病倒了,从此,腰杆就明显弯了下来,成了"少牟锅腰"。这使他不仅对大把头郝进有系了一个大疙瘩,而且对师古堂记下了仇恨。
1938年秋后,师古堂第二代主人牟烽派几个佃户到上宋家、西河子一带山上打松柴,当时定好拉回来后四六分,即每10个松柴,师古堂家分4个,佃户家分6个,可是到佃户们出了大力气将松柴打下来用骡子搬到场园的时候,大把头郝进友为了讨好庄主,故意拣小捆松柴分给佃户。牟日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待给他分松柴时,分给他的小捆松柴的数量更多。牟日升联想起抬青杨树时郝进友的冷漠无情,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举起插杠子朝着郝进友的后背狠狠地砸了一下,把郝把头打了个趔趄。牟日升甩下一句"再叫你狗腿子坏心眼",撒腿就往家跑。
这一下可惹祸了,当天晚上,牟烽派人将牟日升的父亲牟维章叫去说:"打狗看主面,你儿子打了我家大把头,就等于羞辱了我家的面子。从今以后,你就别当我家的佃户了"。吓得牟维章直说好话,但牟烽始终绷着脸,说是必须抽地封门。牟维章又托本村郑长禄说情,师古堂才答应饶了牟日升这一次。
牟氏庄园的佃户有上等、中等、下等之分。像牟日升家这样的佃户种地少,劳力少,不养骡子的下等佃户,格外爱招庄主和账先生、把头的踩碾。
1939年新谷上场后,牟日升将黄谷与白谷混在一起扬晒。当铲堆要过斗交租子时,师古堂外号"赵大杆"的账先生硬说白谷是秕谷,逼着牟升又反反复复扬了三遍才肯过斗。待牟日升将谷往斗里装时,他又故意将斗踢了一脚,说:"看你这些破谷!"使斗里的谷明显下沉一截子,又额外装了一些谷才满了斗,气得牟日升两眼冒火,狠不得打"赵大杆"一木锨。自此,牟日升对师古堂的仇恨又深了一层,但是,种人家的地,住人家的房,只能忍气吞声。
1941年,师古堂四份分家,有关佃户也要随之分配。结果冤家路窄,牟日升家偏偏被牟宗梅的第四个儿子牟烽分去。当时,牟烽没分到老住宅,需要拆掉他分到的数幢佃户房,盖三排五开间的大瓦房。牟日升住的佃户房是需要拆除的佃户房之一。但是,他事先也没告诉牟日升家,只在头天晚上给个话,第二天上午便派人去扒房子,并只给安排了三问小草房。弄得牟日升一家措手不及且不说,全家七八口人,从六间房里搬到三间小草房里居住,怎能挤得下?然而,任凭牟日升一家再三要求,他始终坚持只给三间小草房住。
牟升一家搬进三间小草房后,觉得太窄巴,真想不给牟烽家当佃户了。但是,当时牟氏庄园六大家古镇都一带的土地全租下去了,哪能再租到土地?想离开古镇都吧,又没有重新谋生的去处,所以,只能怀着怨恨住下去。
后来。看看实在是太挤巴了,牟日升的母亲只好硬着头皮去日新堂家借房住。
那时候,日新堂的主要当家人姜振帼及其过继的两个儿子等均长年居住烟台,只有牟宗植的遗孀刘氏长住庄园日新堂大宅院。她原是牟宗植的、环,后被牟宗植娶为小妾。她这个人没有文化,也不够聪明,但心眼儿好,好求,牟日升的妈妈没费多少口舌,她就答应将庄园宅院街南的七间瓦房借给居住,并立即让账先生安排长工将那七间瓦房放置的零碎东西搬出来。牟日升的妈妈感动得下跪磕头谢刘氏。刘氏拄着灰菜棍。颤颤巍巍地扶起她说:"快起来,不用谢的。我家有的是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尽管住吧。"牟日升全家搬进日新堂这七间瓦房居住后,也不用交房租,自然对刘氏及其家人心存一份感激,逢人便说日新堂老太太为人好,年年春节给刘氏拜年磕头。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1947年7月土改复查时,因个别人泄私愤报复牟日升的母亲,牟日升一家因住七间大瓦房被农会倒了筒--倒出去一头大牛,一头小牛。一头猪,两个大柜,并被赶到别处居住。不过,事隔不久就被纠正了:从牟日升家倒出的东西又物归原主;牟日升家不想再回去住,农会将庄园宝善堂后群房最西头的七间瓦房分给了牟日升。至今,这七间大瓦房仍归牟日升所有。
姜振帼惹恼账先生
1932年农历6月20日是宋世存老人终生难忘的日子。从这一天开始,他离开了养育他6年的山村上宋家,步入牟氏庄园,当上了日新堂的小账先生;从这天开始,他心中萌生了诸如成家立业、置房买地等许多美好的希冀。
这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穿上了崭新的嫩灰色大褂,匆匆吃了点早饭,他就背上行李,大步流星地往牟氏庄园赶路。他觉着,路边的溪水在追逐着他的脚步欢笑,树上的喜鹊在迎送着他的脚步鸣唱。他默默对自己说:多亏在日新堂当把头的伯父宋国的推举担保,自己才能到牟家找到一个令人羡慕的差事,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干,别辜负了伯父和父母的期望啊!
从上宋家到牟氏庄园十四五里路,宋世存只用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庄园。当一个个高大庄重的大门楼屹立在他眼前时,他忽然胆怯的不敢进大门了。多亏伯父在日新堂大门口等候他,将他迎进门里,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伯父小声告诉他:因躲匪乱和富户捐等原因,日新堂的女主人姜振帼等已搬烟台居住,只在每年春节期间回庄园住些日子。眼下,日新堂的生产经营及雇工等事,均由主账先生尹同善负责,先去拜见他。说完,伯父领他走进了账房。只见他向一个身高体壮、大脸盘的长者拱拱手,说:"尹先生,我侄儿来报到了"。然后对宋世存说:"快给尹先生行礼问好!"
尹先生是莱州人,管家挺有办法,而且忠诚于主人,为人也算厚道。他见眼前的少年虽然个头不高,但却精神饱满,聪明伶俐,心中已有好感,又问讯考查了宋世存一番,便决定正式雇佣宋世存。他亲切地对宋世存说:"你看,小宋,这就是咱的账房,以后,咱就在一铺炕睡觉、一张桌吃饭了。好好干,东家亏待不了你。你的具体活儿是与隋先生一起管粮仓,管粮食出入,再就是一天三顿饭从伙房往账房端饭。事情不多,责任可不少啊"
为了欢迎新来的小账先生,中午,尹先生让伙房加了两个菜、两壶酒,让账先生们陪着新来的小账先生和宋国吃了一顿酒饭,这使宋世存有些受宠若惊。
当时,正逢收夏粮租子时节,第二天一早,他便与隋先生及赶骡子的长工一起到庄园周边的村子收租子。他们赶着四头骡子,带着十多条口袋和一个大斗。每到一个佃户村,先与庄头取得联系,然后选个宽敞平坦的地方,借一个笸箩往地上一放,再将斗放进笸箩里,便开放张罗着收租子。佃户们将小麦一口袋一口袋扛来,倒进斗里。隋先生手持一块小刮板站在笸箩边,见斗里的麦子满出来了,便弯腰将斗口一刮,说:"好了,一斗斗里是俺的,斗外是您的。"粮食过了斗,接着就装口袋。庄园的口袋是特制的大口袋。每个口袋能装三斗小麦计80斤,还可以绑死口。但每个口袋实装的小麦并非都是三斗,而是大都装两斗,为的是装骡垛子方便。一般是:健壮的骡子驮三个各盛两斗小麦的口袋和一个盛三斗的口袋,共计七斗,力气头差一点的骡子驮两个各盛两斗的口袋和一个盛三斗的口袋。装垛子时,要先将盛入两斗小麦的口袋弄成褡裢状,搭到肩上,再搭到骡子的鞍上。这既是个力气活儿,又是个技巧活儿。赶骡子的长工嘲弄宋世存个头小,没有本事将一口袋小麦搭到骡鞍上,宋世存不服气,可第一天往骡子的鞍背上搭口袋他就是搭不上去,还差点儿把腰闪了。但宋世存不服输,他虚心学,认真练,几天后,终于能独自将一口袋小麦放到骡背上。在半个月的下乡收粮中,宋世存抢着提斗装口袋,抢着装骡垛子,给隋先生留下了很好的印像。他向尹先生夸奖说:"小宋先生干活肯出力。有眼神。别看年纪小。下乡收粮是把好手。"
宋世存进庄园干活头一锤子打响,以后更加卖力,日新堂也没亏待他。女主人年年春节回庄园时,总要到账房看看他们,并亲自决定给他们长工资。到进庄园第四年时,宋世存的年薪已长到120吊。宋世存从内心感到在日新堂干有奔头,对尹同善和日新堂的主人们也更加尊从。
然而,就在这期间发生了变故--他的师兄弟隋先生因与主账先生尹同善闹别扭而被辞退了,由尹先生的同乡"福香春"掌柜的介绍担保,尹会章进日新堂接替了隋永宽的差使。尹会章刚开始干得还可以,过了些日子就偷懒耍滑。宋世存看不惯他,好心劝他几句,他不仅不听劝,反而自恃与尹先生是本村本族叔侄关系而不把宋世存放在眼里。后来,当宋世存发现他连续做了两件不道德的事时,他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挑拨尹同善与宋世存的关系。
宋世存发现尹先生对自己不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许多事情也不与自己商量了,估计是尹会章背后捣鬼,一气之下,将尹会章串通长工老邱和佃户王老三偷粮仓的麦子和趁佃户王洪恩的妹妹到日新堂做饽饽之机,动手调戏人家这两件不道德不光彩的事全都抖露出来了。尹同善听后,回转过味来,当即把尹会章的铺盖扔到院子里,气恨恨地说:"早担心你不走正道,果然不出所料。自己不正经干,还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你给我滚出去!"
从此后,尹先生对宋世存又有了笑脸。可宋世存依然笑不起来,不为别的,只为物价在飞涨,而他的年薪却自1934年长到120吊钱后,一连两年再没长,这使宋世存常常感到钱不够花的。于是,他就建议将1933年以来柜上为东家卖土地立契从买主手中获取的佣金分掉。但因账先生们意见不统一,故分文没分。无奈,宋世存便从账房预支钱花。今天预支三吊,明天预支两吊,到1937年腊月时,累计已长支了400吊。
腊月下旬,姜振帼携两个嗣子和、环芙蓉等回庄园。通过阅账本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心里十分生气,因而在给账先生们长年薪时故意压缩了宋世存的增长金额,只比过去增长了40吊。宋先生一听。心想,两年长一次薪水,物价又这么贵,却只给长这么几个钱,这样下去,别说置房买地,就是养家糊口,也办不到了,还不如回家做买卖呢。因而干活也不像以前那么认真负责了。过小年那天,姜振帼吩咐他的两个嗣子到账房叫宋先生去后大厅擦洗门窗、屋梁,宋先生便赌气不动弹。这一回,姜振帼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她来到账房,阴沉着脸说:"你也当了五六年账先生了,按说是应当懂规矩的,可你却长支那么多钱!你没成家,没买地,支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怎么还账?"
宋先生本来一肚子怨气想发泄没处发泄,见姜振帼对自己的态度这样差,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抖了抖身上穿的大褂,气呼呼地说:"你看看我这灰大褂,搬粮磨成什么样了?过年总得换件新的吧?如今我又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老拿20吊钱,怎么能够花的?可你却因我长支了400吊钱而给我少长年薪,就是不合理嘛!"姜振帼见宋先生当面顶撞自己,恶狠狠地说:"嫌不合理,不要紧,别在我这里干就是了。"说着,转身就走。
宋先生也不怵硬,话音追着姜振帼的脚步:"早知道这样,你知道我希不希来!"接着,打起行李就走。
牟宗彝无情辞管家
邢玉坤的爷爷当家过日子时,他家曾是鞠家庄的上等户。那时,鞠家庄的土地大都归牟氏庄园所有了,村里的农户也大都成了牟氏庄园的佃户,不给庄园种地的户只有很少几户人家,其中就有邢玉坤家。可是轮到邢玉坤的父亲邢田当家时,家中的日子就急剧衰败了,原因是邢田赌钱成瘾,一憋气将20多亩租田给输光了。艰难之时,邢田想到了他的一个好友一一古镇都村的吴花。吴花是东忠来的园户,因与牟宗彝交情不错,牟宗彝便让他帮着自己兼管大本营的佃户。被外人视之为东忠来"三掌柜的"。托他担保自己给东忠来当佃户,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一步,邢田便跑到古镇都求吴花。
1938年开春,邢田接到吴花的口信,牟宗彝同意接收邢田为佃户,让邢田一家尽快搬来,种涝地那一带的20多亩好地。邢田一听,舒展开了眉头,忙携家人赶着骡子,驮着东西,赶到了涝地。涝地是古镇都与郝家疃之间的一块地的名字,那里有东忠来盖的九间大瓦房和几个猪圈。按照吴花的安排,邢玉坤一家住进了当中的三间瓦房。吴花对邢田说:"老哥,算你有福气,我有面子,住这么好的房子,种这么好的地,每亩地每年只交一斗租子,实在是老主人开恩呐!但是,有一条,你可得正经干!不然别怪老主人不讲情面。另外,老主人提出个附加条件,让你家嫂子包洗东忠来主人们的衣服,管吃,免除你家的劳役差,你看怎样?"
邢田一听,觉得条件不算苛刻,就答应下来,并让妻子范氏烫酒炒菜留吴花吃饭。
酒足饭饱后,邢田问吴花:"老弟,你我之间的交情怎么样?"吴花说:"那还用问,够交情,够朋友。"
"既然你也认为咱俩的交情不错,那我就豁上我这张老脸再求你办件事。"邢玉坤说。
吴花说:"有什么事你就实说吧。"
邢田将儿子邢玉坤从西屋叫过来,对吴花说:"你看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书也念得挺好,却闲在家里白吃饭,能不能再给他找个差使干干?"
吴花将邢玉坤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问了几句话,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孩子长得是挺好,但不知庄园现在缺不缺人手,碰碰运气吧"
几天后,吴花来到邢玉坤家报喜:东忠来恰巧需要一个小账先生,老主人牟宗彝已同意邢玉坤去,年薪120吊。
邢玉坤一听,乐得蹦了个高儿。
第二天早饭后,吴花领着邢玉坤去东忠来拜见牟宗彝。
此时的牟宗彝与大太太陈氏的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与其三个儿子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因此,他将陈氏及三个儿子安排在五进小楼和六进后群房居住,而将自己和小姨太王彩玉安排到四进大楼院居住。不过牟宗彝长住的地方并不是大楼,而是住用来做小伙房的西厢房南间(王彩玉与她的女儿们住东厢房)。
吴花领着邢玉坤走进大楼院,朝西厢南间窗口小声说道:"老爷,我将小账先生领来啦,你是否与他见见面呢?"牟宗彝应了一声,从屋里走出来。邢玉坤怯生生地瞥了牟宗彝一眼。见他头戴筒状皮帽子,身穿狐皮大衣,一副富翁绅士派头,紧张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吴花的提醒下,才赶忙给牟宗彝鞠躬问好。牟宗彝审视了邢玉坤一会儿,对吴花说:"去账房报到了没有?"
"还没有呢,先来见老爷的"。吴花说。
"那就领他到账房去报到吧,"牟宗彝说:"让主账先生把柜上的各种规矩说给小先生听听。"然后又望着邢玉坤的脸说:"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邢玉坤壮了壮胆子说:"请老爷放心,我会努力干好的。"
就这样,邢玉坤当上了东忠来的小账先生。他的主要活儿是看管粮仓兼为大小伙房采购东西。牟宗彝好吃新鲜山珍海味,因而邢玉坤几乎天天要到城里采购一次东西。他的寝室不准外人进入,当他想吃什么时,就喊小跑腿子小留去账房将邢先生叫来,让他在寝室外用笔记下需要采购的东西,再递给他看一看记得对不对,方可去采购。东西买回来后,还要送给他检验,如发现买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当场就挑剔一番。开始,邢玉坤有点接受不了,时间长了,也不以为然了。
邢玉坤的母亲到东忠来洗衣服则从一开始就使主人们满意。她洗的衣服既干净又少皱折,而且洗得及时,她自己穿戴得也挺干净,东忠来的主人们便对她另眼相看。每次她洗完衣服要走时,总要再给她一个大饼子带回家。牟椿的妻子张允华还将自己穿旧的绣花鞋和衣服送给她穿。
自给东忠来种地后,邢国赌钱的毛病也改掉了。这样,一家四口。三个人有营生干,日子过得满有奔头。
可是,后来因一个突发事件的影响。砸了邢玉坤一家的饭碗一邢玉坤当时即被解雇,他家租种的20亩地也于第二年春被抽回租种权。
事情发生在1939年农历5月的一天晚饭后,在账房看门的邢先生忽听外面有喊叫声。出门一看,一批批人群正从城里慌慌张张地向北奔跑。一打听,原来是刘黑七的兵打过来了,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邢玉坤一听慌了神,撒腿就往涝地跑。
跑到家里,邢玉坤说了一声"二鬼子来了",拉着父母、妹妹便向北山跑。一口气跑到北七里庄,全家人歇歇脚,觉得仍有危险,又往栾家沟跑。栾家沟不仅远离县城、地方偏僻,而且有邢玉坤的族亲--他的大爷和三爷都在栾家沟给东忠来当佃户。
他们在栾家沟住了两天,本想返回,但听说刘黑七的兵还在庄园胡作非为,便叉住了两天。第五天,邢玉坤一赶回东忠来,主账先生于俭就告诉他:老主人见他好几天没回来,又是擅自跑的,已发话要辞退他。
邢玉坤一听。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去找牟宗彝认错说好话。牟宗彝的脸本来就黑紫色,见邢玉坤找理由辩解,气得越发黑紫。他朝邢先生扇了扇手说:"你就别说了,说也没用。犯了我的规矩,必须卷起铺盖走人,没有下不为例。"
邢先生见牟宗彝不肯饶恕自己,又去找吴花为自己说情,结果,也没给他面子。
1939年5月下旬,邢玉坤离开了东忠来。秋后,又和父母、妹妹一起赶着骡子、驮着家当,返回了鞠家庄。
邢玉坤壮了壮胆子说:"请老爷放心,我会努力干好的。"
就这样,邢玉坤当上了东忠来的小账先生。他的主要活儿是看管粮仓兼为大小伙房采购东西。牟宗彝好吃新鲜山珍海味,因而邢玉坤几乎天天要到城里采购一次东西。他的寝室不准外人进入,当他想吃什么时,就喊小跑腿子小留去账房将邢先生叫来,让他在寝室外用笔记下需要采购的东西,再递给他看一看记得对不对,方可去采购。东西买回来后,还要送给他检验,如发现买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当场就挑剔一番。开始,邢玉坤有点接受不了,时间长了,也不以为然了。
邢玉坤的母亲到东忠来洗衣服则从一开始就使主人们满意。她洗的衣服既于净又少皱折,而且洗得及时,她自己穿戴得也挺干净,东忠来的主人们便对她另眼相看。每次她洗完衣服要走时,总要再给她一个大饼子带回家。牟椿的妻子张允华还将自己穿旧的绣花鞋和衣服送给她穿。
自给东忠来种地后。邢国赌钱的毛病也改掉了。这样,一家四口,三个人有营生干,子过得满有奔头。
可是,后来因一个突发事件的影响,砸了邢玉坤一家的饭碗一邢玉坤当时即被解雇,他家租种的20亩地也于第二年春被抽回租种权。
事情发生在1939年农历5月的一天晚饭后,在账房看门的邢先生忽听外面有喊叫声。出门一看,一批批人群正从城里慌慌张张地向北奔跑。一打听,原来是刘黑七的兵打过来了,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邢玉坤一听慌了神,撒腿就往涝地跑。
跑到家里,邢玉坤说了一声"二鬼子来了",拉着父母、妹妹便向北山跑。一口气跑到北七里庄,全家人歇歇脚,觉得仍有危险,又往栾家沟跑。栾家沟不仅远离县城、地方偏僻,而且有邢玉坤的族亲--他的大爷和三爷都在栾家沟给东忠来当佃户。
他们在栾家沟住了两天,本想返回,但听说刘黑七的兵还在庄园胡作非为,便又住了两天。第五天,邢玉坤一赶回东忠来,主账先生于俭就告诉他:老主人见他好几天没回来,又是擅自跑的,已发话要辞退他。
邢玉坤一听。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去找牟宗彝认错说好话。牟宗彝的脸本来就黑紫色,见邢玉坤找理由辩解,气得越发黑紫。他朝邢先生扇了扇手说:"你就别说了,说也没用。犯了我的规矩,必须卷起铺盖走人,没有下不为例。"
邢先生见牟宗彝不肯饶恕自己,又去找吴花为自己说情,结果,也没给他面子。
1939年5月下旬,邢玉坤离开了东忠来。秋后,又和父母、妹妹一起赶着骡子、驮着家当,返回了鞠家庄。
李梅芳虐待两嫂子
牟美卿和邢玉花现今都是70多岁的老人了,但是,每当提起她们当年给宝善堂女主人李梅芳当嫂子的事,仍耿耿于怀。
牟美卿1924年生于古镇都村,父亲牟荣是宝善堂的佃户,母亲宋桂芳是长年给宝善堂打差的老妈子。942年秋天,因母亲身体虚弱,难以承担继续为宝善堂做饭洗衣的活儿,7岁的牟美卿为母分忧、顶替母亲到宝善堂打差、当嫂子。
初到宝善堂时,牟美卿遵照妈妈的嘱托,事事处处小心谨慎,干活从不耍懒。但是,由于女主人李梅芳生性尖刻、厉害,稍不顺她的心,就遭到虐待。
1942年入冬后的一天下午,天空忽然乌云翻滚,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地刮起来。俗话说:"入冬得了节,反过风就是雪"。不一会儿,雪花就漫天飞舞起来。此时,牟美卿正在伙房洗刷碗筷,猛听到李梅芳尖声厉气地喊道:"小女,快点,要变天了,赶紧到南河把这堆衣服洗洗"。
牟美卿拿起篓子去装衣服,装满了,李梅芳仍继续往里塞。牟美卿说:"三奶奶,行了,现在天短,拿的衣服多了,怕洗不完啊!"这一说,李梅芳不爱听了,她板起面孔,瞪了牟美卿一眼,说:"你说你!年轻轻的,洗几件衣服也打怵,到南河这么远,难道想来回跑趟儿不成?"
牟美卿怕再辩驳会惹恼了她,只好拐起一篓子衣服向南河走去。来到南河一看,河面上已全结了冰,只下游有个水湾尚没完全结冰。她用棒棍敲碎湾边的冰,挽起衣袖,一件接一件地洗起来。河水冰凉刺骨,开始,双手浸泡在水中揉搓衣服,尚受得了。洗了一个多小时后,双手就猫咬狗啃似地痛起来,渐渐地,全身也冻得打颤。但还有几件衣服没洗完。牟美卿犯难了一一如果将衣服洗完,就要忍受更多的痛苦,并且会耽误做饭;如果想不耽误做饭就要剩几件衣服。想来想去,牟美卿选择了前者。当她忍受着饥寒洗完衣服,踉踉跄跄回到宝善堂时,已是入夜7点钟。李梅芳不但不说关心体贴的话。反而责备牟美卿故意拖延时间晚回家,不做饭。
牟美卿委屈地解释道:"三奶奶,天这么冷,水那么凉,又黑灯瞎火的让人害怕,我那能有意磨时间、白受罪哟?"
李梅芳见牟美卿犟嘴,越发恼怒。她指着牟美卿的脸说:"你这个小穷嵬子是成心气我不成?你再这么刁木嘴滑木舌,看我怎么处置你!"
牟美卿挨冻出力洗衣服反而受到责难,气得一口晚饭也没吃,便回到自己家中。当时,她真想大哭一场,但怕父母为她操心、伤心,只好将眼泪往肚里流。第二天一早,又照常到宝善堂干这干那1943年秋后,与牟美卿同在宝善堂干家务活的老妈子因年老多病不能继续干下去了,但李梅芳却依然不雇人。于是,两个人的活儿压在牟美卿一个人身上,累得她疲劳不堪。牟美卿便回家与父母商量,让自己的妹妹去宝善堂帮忙干活,一方面减轻一下自己的负担,另一方面也为家中省一个人的饭食。父母觉得有道理,就让她妹妹去了。哪知李梅芳见牟美卿没与她商量便领来自己的妹妹干活极为恼火,当场责骂牟美卿不知好歹,气得牟美卿领着妹妹拔腿就走,一路哭着投奔亲戚家。父亲牟荣将她姊妹俩追回来后,牟美卿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去宝善堂当嫂子了。父母只好应允了她。这一下;可把李梅芳得罪了。她立即派账房吴先生将牟美卿全家赶出门外,把门锁了。逼得牟美卿一家到她三伯父家宿了一夜,第二天,赶紧托人说情,才放弃封门的处罚。
牟美卿离开宝善堂以后李梅芳又从鞠家庄雇来15岁的女孩邢玉花当嫂子。邢玉花的父亲邢田在1938年一939年期间曾住郝家疃涝地为东忠来当佃户。那时,邢玉花的母亲长年为牟宗彝的大婆子包洗衣服,她便被母亲常领进庄园玩耍。因此,她对庄园的情况有些了解,对李梅芳的为人也听人说过。她本来不愿意去宝善堂当嫂子。但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她只得听从命运的安排。
到宝善堂后,她的主要任务是为李梅芳洗衣服、抱孩子。那小孩是李梅芳的小姑娘,当时一岁多。开始,这小姑娘认生,不肯让邢玉花抱她。渐渐熟悉了以后,虽然让抱了,但稍不如意便"哇"地一声哭起来,好长时间哄不好。李梅芳只要听见小姑娘一哭,就没鼻子没脸地责问邢玉花"小姑娘哭什么。你是不是又惹斗她了?还是让她摔倒了、跌痛了?"吓得邢玉花一言不发,浑身打颤。
李梅芳的丈夫牟迪生爱好养鸟。邢玉花还要兼管喂鸟。有一只挺漂亮的鸟儿,需喂它牛肉。一次。邢玉花喂鸟后,将剩下的一块牛肉挂起来,谁知没挂牢,掉下来让狗给吃了。为此,李梅芳大发脾气,骂邢玉花没长眼珠子。办事太毛草,并要扣她的工钱。邢玉花见李梅芳待自己太苛刻。只在宝善堂干了一个多月,便以回家上学为由离开了宝善堂。
七、民事纠纷
第六七代庄主在置地敛财及人际交往中,自恃有钱有势,往往盛气凌人,为所欲为。这便导致了民事纠纷的频繁发生。
侵占茔地惹官司
当今的栖霞市镇城关村是由5个自然村合并起来的。其中,位于栖霞城西南角的杨疃村是一个很古老的村庄。史志记载:公元707年,杨疃已为镇驻地,又记载:村中那株古槐,至今已有1300年的历史。
杨疃的坐地户姓马,栖霞各地的马姓人家大都是从这个村搬出去的。因此,杨疃的古茔马家茔便是栖霞大多数马氏家族的共同的老祖茔。
公元31年,伪齐刘豫降金朝,析蓬莱县的杨疃镇和莱阳县的一部分乡镇,设置了栖霞县,杨疃及马家茔被划进县城的范围之内。由此,便流传下"先有马家茔,后有栖霞城"之说。
杨疃划归城区若干年后。县衙门嫌城墙内有坟墓不雅观,命马氏家族搬迁茔地。马氏家族以"先有马家茔,后有栖霞城"为由拒迁。后经交涉,将祖一隹的七口坟留下不动,其余00多口坟全部搬迁城东北。这样,马家茔的茔盘便由原来的10多亩减少为3亩多。清光绪年间,牟墨林的儿子牟振买下了南北悦心亭,将北悦心亭分给牟宗朴,将南悦心亭分给牟宗植。因北悦心亭西邻马家茔,牟振、牟宗朴父子俩便自恃有钱有势。强占马家茔的空闲地盘打地基、盖房子。这就引起了马氏家族的反对。其头面人物马方来召集族人开会商讨对策,最后决定由马方来代表马氏家族与牟家打官司,讨回公道。那知县衙门收了牟家的礼品,专为牟振父子找理,气得马方来又跑到济南告牟家。牟振一听马方来告到省府,立即动用8头骡子驮着银元宝等礼品去济南给巡抚大人送礼。一开庭,马方来又输了。
马方来回到旅店,愁眉不展,哀声叹气。店主问他有啥愁肠?马方来便将与牟家打官司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店主听了。
店主听后,对马方来说:济南西郊马家庄多数人家姓马,听说他们的先祖是于七造反被镇压后受牵连而被迫从栖霞搬来的。这支姓马的人出了一个二品官,现已病故,但他的夫人还在世。传说这老太婆在京城居住时与慈禧太后交往密切,你为何不去找她帮帮忙?
马方来怀着一丝希望,备了点礼品,走进了马氏夫人的宅院,自报了籍贯姓名,与马氏夫人认了同乡亲故,又诚心诚意地给她磕了头。
马氏夫人见是老家来人,忙吩咐佣人沏茶、端水,一边问马方来大老远跑济南干什么。马方来便将牟家欺人抢占茔盘,马家全族与之打官司之事原原本本说给她听。说完了,又用"激将法"激她:"咱栖霞姓马的只有这一个老祖茔。咱马家也只出了你家马老爷那么一个大官,怎能忍气吞声让牟家肆意侵占咱的老祖茔?!"
马氏夫人听后,安慰马方来说:"你也不用生气上火,我这就帮你打这个官司,俺家老爷在世时常提起他的老家在栖霞和先有马家茔,后有栖霞城的传说。牟家侵占马家茔,就等于欺侮咱马氏家族,是应当讨回公道。"
随后,她把省衙门刑事部门的人员叫来,板着脸说:"牟振一个土财主,有什么了不起,竟敢侵占我家老爷的老祖茔?你回去对巡抚大人说一声,马方来与俺马家是同一宗族,共同拥有一个老祖茔,让他把这个官司好好断一断。"
几天后,刑事庭来人回话:"不好办,牟家花的钱太多......"
马老太脸一沉,说:"他花多少银子我管不着,反正占我家的祖茔不行,叫你们大人看着办,办不好,我进京见慈禧太后!"
刑事庭和巡抚大人见马氏夫人动真的干涉这场官司,只得宣布停判,并授意栖霞知县为牟、马两家调解。调解的结果是:牟振与牟宗朴父子不得侵占马家茔茔盘,县衙将马家茔北面的闲地割下三分地充公盖财神庙。
这意味着马家赢了,牟家输了。
马氏家族为了庆贺打赢官司,在马家茔立起一块石碑,碑上刻写着马氏家族与牟子玉(牟宗朴的"字")打官司的简况。牟宗朴见后,恼羞难忍,当即找马方来交涉,声称碑文中提及他的名字是侵犯人身权力,如果不更改,他要上告。马方来与族人商量,觉得官司已打赢即可,没有必要让牟子玉遗臭万年,便把与牟子玉打官司。改为与牟氏打官司,并重树石碑一块,前面刻写马氏家族与牟氏打官司简况,后面刻写着当时参与打官司的马氏成员,计300多人。自此,牟宗朴再也没敢侵占马家茔的地界。
不过马家茔最终还是在栖霞城消失了一一"文化大革命"中,马家茔的所有坟墓均被迁到栖霞城郊。那块灭牟家威风,长马家志气的大碑也被埋入了原址地下。随后,这里崛起了一座大楼--栖霞五交化大楼。
谋地诱赌酿血案
土地,既是牟氏家族聚敛财富的源泉,又是牟氏家族得以扬名的招牌。为此,深谙此理的牟家第六代的代表人物牟振对土地的占有欲望就更为强烈。相传,他将自己拄的那根拐杖特意刻上了尺寸,每当上山下泊,总要带上它,以便随时随地用之丈量土地。清朝光绪二十五年秋,牟振乘坐籼子去巡查位于栖霞城东南的上孙家柞木炭窑场,途经衣家泊子时,看到在自家的一大片庄田谷地中,有一小片很显眼的高粱地。凭经验,他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土地,便停下籼子,走过去用拐杖实地丈量了一番。丈量完毕,牟振昂着头对随行的账先生说:你后面打听一下,这四亩插花地是谁家的,我要买下来,以便整齐化一。
随后,他几次派人到衣家泊子找衣培玉协商买这块地,或是用别处的地更换,但衣培玉考虑到这块地是祖辈在清朝道光十六年大灾之年忍受饥饿、顶住死亡的威胁保留下来的,是自已赖以生存的命根子,说什么也不答应。
牟振见商量办,不济事,便心生一计:让窑户引诱衣培玉到上孙家窑场赌钱,合伙捣鬼赢他,迫他买地还钱。
上孙家窑场位于上孙家村东北半里多路的山沟里,离衣家泊子村只有二三里路,窑户是即墨的。因窑场的窑户房设灶有炕,又偏辟清静,因而成了这条夼的赌窝。衣培玉爱好赌钱,自然也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他这个人比较谨慎,每次去赌,带的赌资都不多。赢了,赌到天亮也奉陪到底;输了,输完赌资就不干了。
这天傍晚,有个窑工来到衣培玉家,声称这几个月烧的炭量多质好,分的红利多,现备了一些酒菜,请衣培玉去聚一聚,饭后看纸牌。
衣培玉当时妻子已离世,常以酒解愁,自然一请即到。
酒足饭饱,衣培玉和窑工们开始亮钱开赌。窑工头有意亮出十几个银元库给衣培玉看,并提议赌码高一点。衣培玉说,自己没有老些银钱还是码小为好。窑工头慷慨地说:"不要紧,输了,先欠着。"衣培玉一听可以欠着,且早已对窑户的银元库垂涎三尺,便答应了。上手两三把,衣培玉赢了,但往后是把把输,带的银两、制钱输净了,又欠了对方的钱。衣培玉心想,今晚怎么这么不走运,莫非是有人捣鬼?他一留心观察,果然抓住了对方合伙捣鬼的把柄,这一来,衣培玉不算了,说是自己输得冤枉,欠钱不应偿还。窑工头驳斥他说:"自古以来。输钱要还。哪有不还之理?这样吧,看在兄弟们以往交情不错的面上,我先让你一步,你如果把你家的那几亩地买给东家三老爷(指牟振)。我就不要你的欠款了。怎么样?"
衣培玉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伙赌徒合伙捣鬼赢他,原来是为了逼他卖地?不由火冒三丈,把牌一摔,拔腿就走。这时,窑工头大喝一声:"别叫他跑了!"几个窑工蜂拥而上,将衣培玉团团围住,一阵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直打得衣培玉鼻青眼肿、昏倒过去才罢手。五更时分,衣培玉从昏迷中醒来,跌跌撞撞往家走。走到村东头河边时,实在支持不住,一头摔倒在地上,又昏迷过去。
天亮后,衣家泊子有人来上孙家卖包子,发现了趴在河边的衣培玉,急忙将他晃醒,问他被谁打成这个样子。衣培玉强打精神,断断续续地向卖包子的讲了前后过程,又昏迷过去了。就在这时,窑工头带着几个窑工匆匆赶来把衣培玉拖走了。
卖包子的感到事情严重,回头直奔衣培玉的堂叔衣址家报信。衣址一听,忙去窑场看衣培玉。那知窑工头和窑工齐声对衣址说:"我们也在找衣培玉。昨天晚上,他看牌输了钱赖账,跑了......"衣址不信,但将窑场内外找个遍。也没有见到衣培玉的影子,只好罢休。此后几天,衣址一直在探听衣培玉的下落,但始终杳无音信。忽有一天,村里一位老人急火火走进衣址家,说是他上灵山采药,在西北坡狼窝外发现了一具尸体,不知是不是衣培玉。衣址立即找了几个本家本族的人赶到那里。只见尸体已被狼撕啃得七零八落、面目皆非,无法辨认。但是,从破碎的衣片上,他们认出了尸体就是衣培玉,便收集了几块尸骨抬往窑场,找窑户算账。走到那里一看,窑户早已锁门闭户,跑往他乡了。衣址傻眼了。到哪里去找他们啊?
当天夜里,衣址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衣培玉的影子就出现在眼前。傍亮时,迷迷瞪瞪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衣培玉推门走进他的房间,满身是血,满脸是伤,"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哀求他:"大叔,你是个好打抱不平的人,又一向待侄儿不薄。如今侄儿被害,你可要给我申冤啊......"
梦醒之后,衣址躺在被窝里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高喊一声:"我告他们去!"把身边睡得正香的妻子惊醒了。妻子推了他一把:是不是又在说梦话?"
衣址说:"刚才衣培玉托梦给我啦,要我给他申冤,告牟家。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琢磨着,牟家应当对衣培玉的死负连带责任。"
妻子说:"牟家势大压人,咱怎能告倒人家。你就别自讨苦吃啦......'',
衣址不服地说:"他势大怎么了,势大就应当谋地害命?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不信,我去找咱县太爷说说,看他怎么说......"衣址说的这位县太爷姓郑,来栖霞做知县已两年多,与衣址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往。那是在他到栖霞上任后的第二年春天,衣址进城卖掉一担松柴后,正要扛着扁担回家,忽见县衙门口放鞭呜炮,敲鼓吹号。便凑过去看热闹。一个县衙役见他土里土气的,走过来对他说:"县太爷庆寿,你来这干什么,快离开这儿,没见你站在这挡害吗?"
衣址一时语塞,但又不愿被人小看,便把扁担一闯,说:"我也是来给县太爷庆寿的!"说完,到店铺买了两个寿桃送到贺礼登记处。记账的先生对他说:你与县太爷素不相识,你的寿桃不能收。"衣址说:"县太爷是全栖霞百姓的县太爷,凭什么就许有钱的人送贺礼,不许我送贺礼。我是听说他是个清官,才来给他庆寿,他若是个贪官,请我来送,我还不来送呢!县太爷过生,有钱的人送财礼,无钱的人送心意,送两个寿桃给县太爷,礼薄心意重,你们若不收,我问县太爷去,让他说句话,收不收......"
说起来也凑巧,恰在衣址与账先生辩理时,县太爷从贺礼登记处经过,听见了衣址的话。他感到衣址的话很在理,听起来很顺耳,很开心。于是,当衣址说到"收不收"时,县太爷开口说道:"收!一定要收下这份心意!"
接着,就邀他进屋喝茶说话,并命仆人留他上桌喝酒吃饭。临走时,郑知县还特意送给他一句话:"以后如被人欺负,或遇到什么难题,就来找我!......"
现在,衣址遇到了难题,果然来找郑知县了。郑知县确实算得上个好官,当场表态:"他牟家就是大海,我也要一瓢一瓢地将它舀干!"并立即着手调查取证。衣址见胜诉有望,逢人直夸郑知县是个包青天。谁知牟振见郑知县铁心为衣培玉申冤,马上买通上级官府,将郑知县调往保定府。案子搁浅了,村里人劝衣址:"胳膊扭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算了吧。"
衣址不服这个理,心一横,领着衣培玉的两个儿子奔赴济南,将状子递到省衙门。省衙门一看是个人命案,就下了传牌派人到栖霞传押牟振到济南过堂。当差官将传牌递到牟振面前的时候,牟振惊呆了,心里说:"衣址这个滚刀肉,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撞倒南墙不回头啊!"
牟振是个有心计的人。他很快就想出了对策一一先将差官引到客厅,好好招待伺候。然后,立即派人到牟家庄将他的佃户牟德谟叫来,让他以上孙家窑场承租人的身份替自己去济南打官司,并向牟德谟做出承诺:如果打赢这场官司,赠给他20间房子,40亩地。
牟德谟见有这么多的利益,也就挺身而出。向差官自报自己是上孙家窑场的承租人。
到了省府大堂上,牟德谟坚决不承认衣培玉是被即墨窑户害死的,任凭刑罚一级一级地往上加,始终咬紧牙关。这期间,牟振还派儿子牟宗朴携带银两到济南向提刑按察使等官员行贿,并探监看望牟德谟,给他几个银元库,让他向狱卒行贿。因此,这场官司最终还是以衣址败诉结案。
衣址又气又恼,本想再进京告状,但见所带路费已寥寥无几,只得含恨返回。回家后,衣址对衣培玉的两个儿子说:这官司后面还要打,他牟家就是大海,咱也要一瓢一瓢将它舀干!"
然而,回家不到一百天,衣址和衣培玉的两个儿子就相继亡命。他们的亲人和村里的人们都感到惊奇。有人猜疑可能是仇人买通了沿路的饭店老板,给他们三个在饭里下了百日满毒(慢性毒药)所致,但究意死于何因,谁也不敢肯定,谁也说不清楚--人世间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弄清它的真相。
偷卖小娘法不容
这是发生在清末民初的事情。它同其它一切恶事丑闻一样,曾引起满城风雨,众人啐唾。
说的是牟振晚年仍春心不死,一日率账先生们上山打猎,偶遇一个拾蘑菇的农家少女。他见这女子长得身姿婀娜,面如桃花,不免淫心动荡,色眼迷乱。经盘问,得知这女子是山后自家佃户李老三的长女,愈加想入非非。返回庄园后第二天,便差人前去为自己提亲。
李老三嫌女儿与牟振年龄相差太大,满心不愿意,无奈种人家的地,妻子又患病在身急需钱医治,又觉得自家闺女成群,便忍痛割爱,将大女儿卖给牟振作妾。
当时,牟振居住城里悦心亭宅院。牟宗朴自知老父娶这么个年轻的女子作妾有损牟家名声,心中很不愿意,但不敢违抗父命,只好顺之忍之,硬着头皮称老父的小妾为"小娘"。
牟振古稀之年得美妾,自觉又回到年轻时代,在与美妾共度几个良宵之后,见这女人不仅姿色超众,而且颇有风情,便许下诺言:与爱妾共享荣花富贵到百岁,让爱妾在家中无忧无虑享清福。
那知年龄不饶人贪淫催人老。牟振娶妾不到一年光景,便气血双虚,精神恍惚,患疾而亡。
牟振死后,牟宗朴继承了所有家产。小娘独自一人守闺房,纵然仍享荣华富贵,然而,孤独感、凄凉感却与日俱增。为了排解心中的忧伤,她试探着走出闺门,与账先生和长工们说话聊天,一来二往,竟与账先生和长工们混熟了,说话不计身份。牟宗朴察觉后,担心任其发展下去,有失牟家的体面,便将小娘安排到悦心亭后群房最西面的一个小四合院里居住。并安排一老妈子兼管伺候。那小娘开始不想搬过去住,但因来牟家时问短。尚未取得什么权势,只得委屈服从。
却说这悦心亭最后一排房是6间群房,房后临街,因而群房的外墙很高,并只在墙体的上端开设小窗,以起围墙的作用。群房的北面横列着城隍庙、土地庙和大寺。因此,悦心亭宅院后面的小街便显得阴森森的,令人夜间不敢轻易进出。
小娘住进后群房之初,从小后窗张望这条小街时,也觉得挺吓人的。但后来,发现这小街入夜后行人绝踪,十分安静,也就习以为常了,便想在月明之夜到这小街上走一走,一方面散散心,一方面求神灵为她寻条出路。于是,她就寻到了一把后便门铜锁上的钥匙,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夜,只身走进了这条小街。自此,每逢风清月明夜深人静,她总要走进这条小街。坐在城隍庙门前的石阶上,面对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地诉说心中的孤独和委屈,诉说心中的憧憬和期盼。
这天夜里。小娘又照例步入小街闲坐乘凉,忽见一个手持钢刀的男子蹑手蹑脚向自己走来。她心中一阵紧张,起身躲避,却被那男子几步追上,厉声喝道:"你是人还是鬼?"
小娘心中一怔,慌忙答道:"我是人,不是鬼,你想干什么?"
那男子将大刀朝地上一闯,说:"是人,你把手伸过来让我摸一摸;是鬼,你快逃跑,我若赶不上则已,赶上了,哼,给你一刀!"小娘一听,吓得浑身颤抖,赶忙将手伸过去。那男子一把握在手中,顿觉那纤纤素手柔软而温热,借着月光一看眼前的女人,又是那样凄艳动人。认定她确实是人,是他潜意识中期盼的女人。他朝她鞠了一个躬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可是。你能告诉我,你这样一个妙龄女子,为何常独自一人深夜来这小街上闲坐吗?你......一定有心思......说给我听听,好吗?"牟宗朴的小娘自老爷牟振死后,虽然仍被人们尊称为少姨太太,但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关切地问过自己,不由心中一阵感动,又见眼前的男子眉宇间透射出阳刚之气,便情不自禁地坐到地上,嘤嘤哭泣起来,哭得那男子不知所措,良久,才将她拉起来,扶到城隍庙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他自己也随之坐在她的身旁。
"你别哭......别害怕......请你相信我,我姓宋,是个好人......"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抬起她的嘴巴。这时,他不仅看清了她姣美的脸蛋也闻到了从她的脸上和黑发间飘出来的诱人的香气,一种难以抑制的性欲冲动也随之传遍全身。他感到全身在一阵阵地颤抖......在一阵沉默无语之后,他试探着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他感觉到了她的身子颤抖了一阵子,却没有做出拒绝的反映,便一下子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两个同患性饥饿的男女热切地拥抱亲吻起来,两颗陌生的心灵也随之向对方敞开了心扉......原来,这姓宋的男子是一个有义肝侠胆的邻县人,因打抱不平失手伤人被判刑蹲了八年大狱。出狱后,年近三十,错过了娶媳妇的年龄,一气之下,赴一远亲来到栖霞城,给一家店铺牵牲口赶脚谋生。数日前,他听说城隍庙小街夜深人静时,常有一女鬼出没,心中将信将疑。他自身有武功,又期盼与异性接触,便带上防身的大刀,只身走进这条小街......
此时此刻果然随了心愿,怎肯轻易分手?而那许久没得到异性情爱的少姨太太经常到这小街上来也有这种期盼,怎肯错过时机?于是,她大胆地将宋某引进自己的闺房尽情作爱寻欢,直到五更时分,才恋恋不舍地分手。从此,小娘几乎每天夜深人静时到小街上接迎宋某,宋某也总是如约而来。两人暗做夫妻,偷着做爱沉醉了数月时光。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被捉的贼。不知从何日起,小娘招引野汉子的事在城里声扬开了,不久便传到牟宗朴的耳朵里。那时。牟宗朴尚以三品官自居。自觉得自家名声挺好,忽听这样一个耻辱门第的丑闻,怎能不火冒三丈?他本想狠狠地教训她一顿驱逐出门,却怕把事情闹大;他想把小娘送回她娘家。又怕小娘向他索要家产。于是,便决定偷偷地把小娘卖到远乡僻壤,这样,既可生财,又无后患。
这天清晨,牟宗朴来到小娘房中,声称东山村他姑姑家办喜事,要她与自己一块儿去贺喜。小娘好久没有出远门,心里自然高兴,忙梳洗打扮一番,匆匆吃了早饭,便与儿子乘驮轿赶路。
东山村离古镇都30多里,山路弯弯,坑坑洼洼,虽坐驮轿中,仍晃悠颠簸。但透过轿窗,看葱郁青山,看小桥流水,小娘感到很惬意。
近中午时分,两台驮轿进入东山村,下轿后,牟宗朴吩咐牵骡子的拦好骡子,喂饱草料,便在喜主的接迎下与小娘分别入席作客。小娘那一桌全是女客,无论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对她殷勤相待,每上来一碗菜,都让她先用筷子钳。这使小娘从内心感受到家门显赫的骄傲。她心想,这样的宴席,时间越长才越好呢,但一想到当天还要赶回悦心亭。夜里与宋某约会,便又盼着早点散桌。
太阳西沉时,宴席仍没散,小娘着急了,她问陪客的:"子玉呢?该回家了,怎么还不过来接我?"
陪客的老妇告诉她:"子玉早就坐着驮轿子返回了。"
小娘急了:"他有什么急事,撂下我,一个人走了?"说着,就要下炕。
这时,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胸带红花的男子,对小娘说:"你不能走了,牟子玉已经把你卖给我做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新娘子,我就是你的新郎官......"
小娘一听。如雷轰顶,不知所措,沉思了许久才说:"我是子玉的小娘,他怎么能把我卖了?这不可能!"
新郎官告诉她:"子玉说,你是他父亲买回家的丫环,如今,他父亲已不在世,故才把你卖掉......我已经将买你的银两交给子玉了,今天也伺候客了,你就跟我过日子吧!再说,路途这么远,你怎能走回去?就是回去,他也不会让你进门了......"
小娘一听,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也就不再嚷着要走了。不过,一直到夜深人静,她仍不跟新郎官合房。她心里在思念着她的野汉子宋某。可是,哪有新婚之夜不在一铺炕睡觉的道理呢?新郎官便缠着她,用好话说服她,但始终没对她非礼。这使她渐渐对新郎官有了好感,再看那新郎官,虽说不如宋某,却也五官端正,不算难看,心眼儿也好使,便软下心来,心想:"这是命该如此,也是与他有缘,事到这个份上,也就依了他吧?"但一想起牟子玉卖她,她心里就恨恨的。她对新郎官说:"你要我做你的妻子不要紧,你得依我一件事,否则,你别想得到我。"
新郎官问:"什么事?你只管说。"
小娘说:我本是牟子玉父亲的小姨太太,老爷在世时,答应我在牟家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可老爷死了不到半年,牟子玉这个不孝的混账东西就把我卖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要替我打这个官司,写状子告他!"
新郎官说:"不就是写状子打官司吗,放心好了,我替你办就是了。"说着,把自己的新娘抱上了炕,把蜡烛吹灭了......
数月后,一纸呈子将牟宗朴告上了县衙门。县官马贤章接到呈子后,觉得牟宗朴卖小娘实在太缺德,加之平时对他没有好印像,便将他传到大堂,宣判他犯了不孝罪,处罚了他一大笔银子给他的小娘作补偿。
牟宗朴卖小娘被处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城里大街小巷。宋某这才知道他心上的人为什么忽然不见了,为什么他怎么也找不到。他想到东山村把她要回来,又怕暴露自己偷情的行为,受到众人笑话和官府干涉。同时,感到缘份已尽,强求无用,也就死了心,把难以挥走的思念深深地埋藏到心底。
牟宗朴则因被罚了款而对马贤章耿耿于怀。不久,他抓到了马知县的把柄,亲自跑济南省府告马知县贪污了抓赌的罚金。省府派员追查,马知县不慌不忙相告:"抓赌确实罚了不少银两,但自己并没贪污,罚的所有银两都用于修建城南白洋河的岸坝了。"省府来员一调查,果然如马知县所说。结果,牟宗朴又输了。后来,为了让马贤章早日离开栖霞,牟宗朴不惜重金替马贤章捐了个道台。
仗势强娶佃户女
清末民初,是牟氏庄园最繁荣昌盛的时期,也是庄园主们最得意忘形的时期。尤其是宝善堂的主人牟宗朴于905年捐得个兵部车驾司行走郎中三品官之后,更加目空一切,为所欲为,致使当时来栖霞做县官的人也惧怕他几分,至于平民百姓和庄园的佃户们,那就只得俯首贴耳,任凭践踏了。
那期间,牟宗朴有两处住宅大院,一处是庄园宝善堂,一处是城里悦心亭。911年暮春,43岁的牟宗朴从悦心亭乘轿回宝善堂游园赏花。当他见到宝善堂西花园里草色青青,鲜花盛开时,不禁触景生情,咏吟起唐朝诗人薛能的诗句:"绿草闭闲院,俏然花正开。"随行的仆人讨好夸道:"二爷出口成诗,不亏秀才功底!"牟宗朴"哼"了一声,说:"吾辈自小诵背唐诗宋词,文才不凡,不然,进省城考试怎能一举夺得全县同生第一名?若不是为了继承经管家业,说不定我也会成为诗人......"
仆人们随声应和:"那当然,二爷有文才,名不虚传......"
谈笑风生间,主仆一行走到花园西南角。忽听墙外传来"吱呀吱呀"的压碾声。那声音凄哀、悠扬而有节奏,引主仆们登上花园墙内的高台向外观望,只见近在咫尺之处,一位青春妙龄的少女正胸抵手持碾棍推动着碾砣缓缓滚动,不由自主目不转睛地看起来。当见那少女大体块、圆脸蛋,脸皮嫩白红润,五官端正秀气,牟宗朴怦然心动,再看到那少女推着碾棍转圈时,柔软的腰肢不住地扭动着,丰满的乳胸不停地颤动着,更加神不守舍。他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如此俏丽?"
仆人们揣摸着二爷是看好这女子了,便招呼压碾的女子过来问话。
少女拍了拍身上的谷糠,走过去,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俺在压碾呢?"
仆人树起大拇指指了指牟宗朴说:"这是当朝三品官牟二爷,他想问问你,你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纯真的姑娘不知牟宗朴正在打她的主意,反而好奇地端量了牟宗朴几眼,心里说:"就他是二瞎子啊!"然后回答道:"俺是王谟的女儿,叫二女,你问这个干什么?"
牟宗朴见二女不仅美貌无比,而且纯真可爱。乐得开怀大笑。笑得二女羞红了脸,转身回到碾子边,也不压碾了,匆匆收扫起谷米便往家走。
回到家中,姑娘告诉父亲:"爹呀,俺在胡同口压碾,看见二瞎子了。哎呀呀,他怎么长那么个模样--个头不高,头大脸方,脸色发黑,睛睛发蓝,有只眼还斜睨......
王谟一听,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糟了,二女,你怎么能与二瞎子面对面说话?他很可能打你的坏主意啊。"
二女急切地问:"哎哟,爹呀,这可怎么办啊?"
不出王谟所料,过了两三天,牟宗朴果然派媒人登门提亲,说是牟二爷看好二女了,要娶到门上做四房姨太太。
王谟冷冷地说:"人家门台高,俺可高攀不起。"
媒人说:你得想开点。能攀这门亲,是二女的福,也是你的福,虽说是去做小老婆,但总比嫁给穷人,吃糠咽菜好得多......"
"你就别说这些了,俺王家人穷志不穷"。王谟不耐烦地打断了媒人的话,"他牟家再怎么有钱有势,俺也不眼馋。你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媒人将王谟的原话传给了牟宗朴。牟宗朴恼羞成怒地说:"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到他家去一趟。哼,二爷我娶他的女儿是瞧得起他,如若不识抬举,别怪我翻脸无情,你问问他,还想不想住古镇都?"
媒人来到王谟家中传了话,让王谟好好考虑考虑。
王谟犯难了,倘若硬顶下去,二瞎子很可能会抽地封门,断了自己的生路;倘若答应了,二女会不会怨恨当爹的一辈子?
考虑再三,王谟还是无可奈何地应允了这门亲事,并如实对二女讲了。二女听后,心如刀绞,天哟,这让人如何是好?平时里,常听婶子大妈议论二瞎子不是人,如今自己却要与他成亲,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乡亲?再说。无论年龄、相貌,也太不相配了......可是,不去牟家做妾吧,又会让全家人倒霉......
二女忧心忡忡,左右两难,趴在炕头的铺盖卷上抽泣起来。
王谟劝二女说:"二女啊,这全怪你爹没本事啊。事到如今,哭也无用,为了咱这个家,为了你的两个弟弟,你就忍心委屈自己吧!"说着,自己也悲凄地抱头大哭......
几日后,一台花轿,将二女抬进了城里悦心亭。
当时,牟宗朴居住北悦心亭三进小书房西两间,其继室张氏和三房姨太张记居住四进楼房底层东两间。牟宗朴为了满足自己对二女的情欲,也就不理睬两个妻妾的反对,竟把二女的闺房安排到小书房东两间......
二女出嫁后,古镇都村的人见了王谟,问道:王谟啊,你如今是牟二爷的老丈人了,福气不小啊,以后用不着再当佃户了吧?"王谟哭笑着摇摇头,不作声,但心里在想:也是啊,老古语有话,亲故亲故。是亲得顾他以后得尊重孝敬我啊......
可是,出乎王谟的预想,牟宗朴根本没把他当长辈看待。按当地风俗,丈人第一次到亲家门看望闺女,大户人家完全应当派轿来接,王谟也想坐坐轿展样展样。可是眼看日近中天,也没等来轿的影子。王谟觉得有失面子,本想赌气不去。但思念女儿心切,只好步行赶到悦心亭。
父女相见,热泪盈眶。良久,王谟问女儿:"姑爷待你好吗?"二女说:"吃的、穿的都比在家时强多了,也不用干活,就是不自由,闷得慌,"说着,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王谟安慰女儿说:"慢慢就习惯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忍一忍就过去了......好好过日子要紧,别让爹不放心......"
王谟与女儿说了一会话儿,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王谟想:女婿一定能为自己摆酒席的。哪知牟宗朴只派童仆端来一壶黄米酒,两盘下酒菜,让王谟自斟自饮。王谟暗生闷气,捧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个干净,不一会儿就不胜酒力,醉意浓浓。女儿让他躺到炕上休息一下,他不肯,竞借酒壮胆不指名不道姓地骂起来。当然,他心里清楚,他女儿也心里清楚他在骂谁。女儿急得直跺脚,连声求父亲别大声张扬,但王谟不听。依然骂个不停。
正在这时,牟宗朴一步闯进门来,声如洪钟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啦?跟谁吵架?"把王姨太(二女)吓了一跳,把王谟的醉意也吓醒了。
王姨太见牟宗朴阴沉着脸,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襟,将他引到正间地上。小声说:"你别见怪,俺爹就是这么个人,喝醉酒爱骂人。看着我的脸面,你快进去跟他说句问候话吧。"
牟宗朴气哼哼地说:"我寻思着在吵架呢,原来......"说着转身走进王姨太的闺房,对王谟说:"大叔好!恕我公事在身,中午没能陪你喝酒。"
王谟见女婿向自己施礼问好,心中的气消了一些,嘿嘿一笑,说:"无妨,无妨",心里在想:"总算不失大礼。"可牟宗朴突然又甩出了一句话:"今天你到我家,咱正好定个规矩,以后。凡没有外人在眼前,我称你大叔;凡有外人在眼前,我还得称你王谟,你还得叫我二爷。因为,你既是我的岳父,还是我的佃户......"
王谟听着,顿觉羞耻万分,心里骂道:"放你妈的屁"。嘴上却只是吱唔了一句:"这样吧,这样吧。"
王谟回家后,越琢磨越觉得窝囊,气得病了一场,并从此再没进悦心亭。
隐藏演员被告发
牟氏家族喜好看戏。他们常把来之外地的流动戏班请到庄园,排着谱演给自己和当地的百姓们看。南忠来的主人牟宗榘对戏剧更为迷恋,又舍得花钱,每年至少要在自家门前热热闹闹地搭台请戏十多场。
受这种环境的影响,牟炯不仅小小年纪便看戏入迷,而且酷爱操练乐器,逐渐地竟吹拉唱弹,无所不会。因此,尽管他父亲牟宗梅与牟宗榘老弟兄俩关系一般,他却与伯父牟宗榘很合得来。只要南忠来请戏,他总要帮着料理。
1926年中秋节前后。牟宗榘又在自己门前搭台请戏。为了炫耀南忠来的阔气和体面,头一场特邀本县县长来看戏。这自然由牟宗榘和牟炯出面迎送。
早饭后。还没等戏班打锣鼓招人,牟宗榘和牟炯便出现在大门口。牟宗榘身穿灰长袍,黑马褂,头戴黑色红顶瓜皮帽,脚穿白洋袜、黑圆口鞋,手持黄铜水烟袋,面带笑容;牟炯身穿枣红色长袍,草绿色马褂,手持一支竹笛,神采奕奕。老远望见县长来了,伯侄俩立即快步上前,拱手迎接。寒暄之后,先将客人领到南忠来客厅招待一番。待管家告知一切准备就绪了,再陪客人来到大门过道,坐在太师椅子上,看戏。
戏班是来自江南的京剧小戏班,演员都在十三四岁。别看年龄小,演唱得却很精彩,博得台下阵阵掌声。
第一场戏演完,伯侄俩送走了县长和其他客人,便来到戏班中问长问短,鼓励他们把下场戏演得更好,并吩咐管家送些糖果慰劳演员。
小演员们见东家如此富有、大方,很快对牟宗榘和牟炯产生了好感。后几场戏。演得更精彩,引得城里、远乡的一些人也跑来看戏。
伯侄俩见小戏班给自家带来这样的荣耀,心里非常高兴。同时,又对小戏班明天就要离开庄园;''-县演戏,感到心里不自在。牟炯对伯父说:"如果咱家能有这么个剧团就带劲了,想什么时候看戏,就什么时候演戏!"
牟宗榘非常赞同侄儿的看法,随着说:"有个戏班子那敢情好,可到哪儿去招收这么好的演员啊?"
牟炯眨巴着眼想了一阵儿,神色诡秘地凑近伯父的耳边说:"咱村有几个小孩,我已经教会他们耍棍、劈叉翻跟头,若再从这个小戏班挑选三四个小演员,我看准可以组建一个像样的小戏班......,''
牟宗榘沉吟了片刻,说:"不行啊,戏班老板全指望着那几个小演员挑大梁演戏挣钱呢。"
牟炯说:"那好办,只要伯伯肯出钱支持就行。"牟宗榘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牟炯又与伯父耳语几旬......
当天晚饭后,牟炯让牟宗榘领着他到南忠来账房取了银元,便去收买早已物色好的两男两女四个小演员。
当时。戏班的演职员住的比较分散。有的住在南忠来西大院,有的住在河南岸菜园的闲房里。牟炯就先买通其中的一个小演员,再让这个小演员偷偷地将其他三个小演员带到隐蔽处由他劝留。牟炯像他伯父一样,很会收买人心。他一见四个小演员都来了,心里很高兴,当场就给每个小演员们手中抛下十块银元,把小演员们惊喜得浑身发抖。
牟炯摸摸这个小演员的脸,摸摸那个小演员的头,亲切地告诉小演员们,他和伯父决定留下他们四个组建个戏班,薪金比他们的老板给的多一两倍,并约定他们夜深人静、同伴入睡后,到南忠来大门口会面。
四个小演员起初心里害怕,都不吱声,但经不起牟炯的诱惑和劝说,最后都答应了。
次日清晨,戏班老板到各处清点人数,准备起程,发现少了生、旦、武、丑四个主角,一下子蒙了。但他很快就转过神来。凭着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想起牟宗榘、牟炯对这四个小演员的赏识程度,他断定这四个小演员的失踪与他俩有关。可是,他去找牟宗榘,牟宗榘说没看见;他去找牟炯,牟炯说不知道。急得戏班老板团团转,不断地给牟炯作揖,求他开恩交出四个小演员。
牟炯见戏班老板缠着他不放,只得用同情的口气说:"别着急,再找找看,就是找不着,也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你再招收几个小演员不就行了?"
戏班老板说:"大少爷您是不知道啊,如果当真走失了这四个小演员,砸了我的饭碗是小事,可叫我怎么向他们的家长交代啊!"牟炯不以为然地说:"那也好办,你把他们老家住址、家长姓名告诉我,我们牟家出面做工作。"
戏老板见牟炯铁心不交出演员,又怕再走失演员,只好雇马车载着戏箱,载着小演员们离开了庄园。
看着江南小戏班走远了,牟炯立即来到南忠来后院,将上了锁的北群房小客屋打开。隐藏在屋里的小演员们一齐扑到他的怀里。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委屈的,也不知是感到幸运,还是感到后悔,他们都流泪了。牟炯安慰了他们几句,便去伙房端来饭菜,与小演员们一起美美地吃起来。
随后几天,他一直泡在小演员中,或听他们清唱,或为他们伴奏。牟宗榘也时常到场看小演员们练功作戏。
这一天,牟宗榘和牟炯正在看四个小演员演唱《武家坡》选段,突然闯进两名衙役,责令牟宗榘和牟炯立即放走四个小演员,不然,要依法查办。
原来,那戏班老板离开庄园后,并没有远走,而是拐了一个弯,返回栖霞城,到县衙门理直气壮地告了牟宗榘和牟炯一状。县衙门官员虽然与牟宗榘、牟炯有交情,但担心戏班老板走南闯北,认识人多,解决不好会再往上告,所以只得在查明情况的前提下,派衙役责令牟宗榘和牟炯放走小演员。
四名小演员被戏班老板领走了,留给牟炯的是难消的惆怅和思念;留给牟宗榘的是难言的丧沮和羞耻。
诬告他人遭毒打
栖霞城东陈家至上宋家那条夼的南面,有偌大一片山林是东忠来的。每年冬春从山林中砍伐的松树运下山后,都就近垛在这条夼的几个村的村边。东忠来需用时,就派人赶着骡子去驮。经过历年积攒,棒子垛越来越大,其中陈家村南河边的那垛棒子,少说也有一万斤。
这年春天杏树开花时,这垛棒子被东忠来的三少爷牟椿打上眼去了。他当时二十出头,尚没结婚。人长得倒挺帅,中上个头,不胖不瘦;长方脸儿,白净清秀,可就是不干正经的,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抽,他都沾上了。他的老父牟宗彝和长兄牟少崖开始想管教他,无奈他们也是一身毛病,没有说服力,只好作罢。但牟宗彝对钱物把守得却更紧了。
牟椿染上那些坏毛病后家中发给的零钱自然不够花的。开始是向他的奶奶王氏要钱花。王氏940年死后,他便开始偷卖家中的东西弄钱花。因宅院周围的东西看管得紧。不好下手,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乡下。当他看到陈家这垛松木棒子能值些钱,可以供他抽几次大烟,嫖几次暗娼后,他便暗自寻求买主。西忠来账先生潘士屹对他说:"西忠来原账先生孙秉理因抽大烟被东家赶走不长时间。临走时,我和邢作舟等三四个人帮扶了他500吊钱,让他回家办个布庄,他现在手里可能有钱......"牟椿急于将钱拿到手好享用,也没与孙秉理讨价还价,便廉价将这垛棒子卖了。孙秉理将棒子驮回老家,一转手,净赚了一百多吊钱。
事过不久,与陈家邻村的主格庄一个叫牟敬的佃户将牟椿私卖一垛棒子给孙秉理的事告诉了牟宗彝。牟宗彝一听。怒火顿生立即把牟椿叫到跟前审询,让牟椿把卖棒子的钱交出来。
牟椿见事已暴露,不敢抵赖,但为了少往外掏钱却谎报自己不识价格,被孙秉理骗去一半的钱。于是,牟宗彝在责骂牟椿之后,上城里伪警察所告了孙秉理一状。
孙秉理见牟宗彝、牟椿告他骗买棒子,怕自己无势力赢官司,便反告牟椿抽大烟。两家的官司就复杂化了。
在官司待判阶段,牟宗彝经常到警察所催问结果,被孙秉理在县城北宫村教学的儿子孙文章发现了,便想报复一下牟宗彝。这天傍晚,牟宗彝又带着一个长工进了城里。孙文章便隐蔽在城墙:::宫村北通城里的小路旁边的一段破墙后面。掌灯时分,牟宗彝和陪同他的长工从城里过来了,长工在前,牟宗彝在后。看着长工走过断墙,孙文章从断墙后一跃跳到牟宗彝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是什么人?"
牟宗彝吓得浑身打颤,说道:"我是古镇都东忠来的主人牟宗彝,是好人。"
孙文章耸提着牟宗彝的衣领说:"你他妈的是八路!"接着就一绊子将牟宗彝撂倒。长工回身要救驾,孙文章用手指指着他说:"没你的事,快滚!你若再胆敢走近一步,我就先把他砸死!"长工只好跑了。
孙文章把牟宗彝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了一阵不解恨,又用碎砖头朝他的头上、脸上乱砸了几下。一边打,一边骂道:"看你还敢不敢横行霸道!""看你还敢不敢仗势欺人!"直打得牟宗彝头破血流,才撒腿跑了。
牟宗彝路上被打后,估计是孙秉理指使人干的。又到警察所告孙秉理拦路打人。警察所刘系长见牟宗彝确被打得不轻,立即派警察把孙秉理抓进监狱,拷打审问。
孙文章怕事情闹大了自己也要进监狱,就托北宫小学校长牟连芬出面说情。牟连芬便去找当时的县长白书普说情。白书谱与牟宗彝的关系不怎么样,答应帮孙秉理说话。但人已进了监狱,他无权发话放人。后来。白书谱想了个办法,以县府要过问审问牟宗彝与孙秉理的案子为由,将孙秉理从监狱转到县政府看管。过了一段时间,便以证据不足为由,把孙秉理放了。孙秉理不用坐牢了,他的儿子孙文章却因求人说情、生气上火和受惊吓而得了伤寒病,在孙秉理被放回家后不几天,死了。
牟宗彝则因为打官司没露出脸并挨了打而感到跌威、不光彩。一气之下,跑到烟台居住。
八、族内矛盾
从第七代庄主执掌家政开始,由于支份增多,加之受斗富比阔,互不服气等因素的影响,牟氏庄园族内矛盾逐渐突出,演绎出一幕幕勾心斗角,亵渎亲情伦理的丑剧。
妻逼夫婿娶丑妾
牟氏家族代代相传着这样一条家规:凡是妻子生子者,不得纳妾;只有妻子多年不生育或多年生不出儿子者,方可纳妾。
这条家规,既控制了子孙后代随意纳妾的行为,也为那些好色之辈的纳妾行为提供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牟墨林的长孙、日新堂的第一代主人牟宗植便是缘于好色而决意纳妾的,而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是妻子鹿氏婚后多年不生育。
鹿氏是福山柿子夼人。其父鹿泽与其公公牟振是双儿女亲家,即鹿泽的大儿子鹿元俊娶牟振的大女儿为妻;牟振的大儿牟宗植娶鹿泽的大女儿为妻。鹿氏聪明伶俐有心计,人也长得漂亮。自从来到牟家后,不仅得宠于公婆、丈夫,而且逐渐占了丈夫的上风。可谓春风得意。但就是有一样不称心婚后多年没生育。
起初,她也对牟家植说过:如果自己生不出孩子或不生男孩,绝不会阻碍夫君纳妾。但是,当牟宗植真要纳妾时,她还是产生了醋意。她知道牟宗植是一个贪恋男女做爱的人。想到丈夫就要娶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子,想到丈夫就要冷落自己,夜夜搂着一个比自己妩媚的女子睡觉,心中的妒火就陡然升腾......
但是,她没有理由阻止丈夫纳妾。她是大家闺秀不能不通情达理。况且,公婆也提意让丈夫纳妾了。
为此,她决意让丈夫娶一个不让自己吃醋的女子,这便是整天伺候自己的丫环刘嫂。
刘嫂八九岁时被新堂买来做丫环。如今已长大成人。她不聪明甚至连自己的老家叫什么村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的家门是个栅栏门,门前有一条小河;她长得也不俊俏,不是个讨男人喜欢的女子;而她的心地却挺善良......把这、环嫁给丈夫做妾,她一定不会得宠......
这一天,鹿氏陪牟宗植吃完酒席,正式提议丈夫娶刘嫂为妾。牟宗植一听,当即说道:"不行,看不,曼......与我不相配"。
鹿氏装做关心地问道:"那你看好谁啦?"
牟宗植始则不语,在鹿氏的再三追问下,才说出了他早已物色好的一个女子的姓名、住址。
鹿氏一听,原来丈夫是看好了城西南佃户村庄头的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一红一白的,好长时间没吱声。
牟宗植发觉妻子不满意,赶紧说道:"好了,好了,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鹿氏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入夜,夫妻俩躺下后,鹿氏温声细语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娶刘墁为妾吗?我找瞎子算过命。瞎子说:你如果娶个丑女为妾,咱俩就能恩爱到老;如果娶个俊女子,你我都活不了几年......""这是真的?"丈夫问。
鹿氏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也去找那个常来咱这说书的瞎子算算嘛!"
鹿氏见丈夫沉默不语,又说道:"实想想也有道理。你的身体本来就弱,若再娶一个美貌女子,岂不更弱更虚,怎能不折寿折命?话说回来-一你要妾图的什么?不是图生儿子吗?如此说来,娶刘嫂是再合适不过了。"
数日后,牟氏庄园来了说长书的瞎子。他们像往常一样住进了日新堂宅院西群房北头的一间闲屋。牟宗植找其中那个给鹿氏算过命的瞎子算命。那瞎子问了牟宗植的生日之后一掐算,说法果然与鹿氏所说相同。
牟宗植服了。认命了。不久,年方17岁的刘嫂嫁给了牟宗植,众人称之为刘姨太。
刘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主子的小妾,她感谢主子赏识她,更感谢鹿氏抬举她。因而对鹿氏更为敬重。
婚后不久,她为牟宗植生下了一个儿子一牟煲。完成了为日新堂传宗接代的使命,她感到很幸运,很荣耀。但是,正像鹿氏预料的那样,她并不得宠。牟宗植13日夜夜仍然伴随着鹿氏。在鹿氏面前,她仍然像当年当、,环那样服服帖帖,惟命是从。本族的人见她老实不主事,也拿她不当回事儿。
然而,牟宗植并没有因很少陪丑女刘氏同床共枕而增寿。在儿媳姜振帼过门不久,便魂赴黄泉。为此,鹿氏暗地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她时常思念起丈夫活着时的好处,其中,他听了自己的话娶了刘嫂作妾,一辈子没让自己吃醋,尤为使她难以忘怀。
叔嫂拆台结怨仇
牟墨林六个孙子,有三对是亲弟兄,牟宗朴与牟宗植是其中的一对。当初,当牟宗植不到40而亡时,牟宗朴也伤心地掉了几滴眼泪,可他心里在盘算:从此以后,日新堂的日子可该走下坡了。那么大的家业,你鹿氏一个女流之辈,再有能力,也拨拉不开啊......但是,出乎牟宗朴的意料,日新堂的家业不仅没因牟宗植去世而走下坡路,而且仍呈上升趋势。牟宗朴心里纳闷:这里面一定有道道
1918年秋天,他以看望嫂子鹿氏为由,从城里悦心亭来到新堂访察。他这儿看看,那儿转转。在旁听了账房先生们的一次晚间例会之后,他终于发现,原来新堂的账先生挺顶能,特别是账先生李昌太,既精通打算料理,又忠于主人,实在难得。相比之下,自己家的账先生就差一截子了。长此下去,宝善堂怎能超过日新堂?
牟宗朴见才眼馋,求才若渴,夜不能寐。他想直接与鹿氏要个账先生,但一想鹿氏很赏识李昌太,不会放他;他想拿宝善堂的账先生交换李昌太。又怕鹿氏心眼小,起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想来想去,他得出一条结论,要想得到李昌太,明要要不来,只能用计"挖"。
1918年11月里的一天,牟宗朴趁李昌太一人在账房之时,溜进账房同他谈了一次话,大意是:宝善堂的账先生待遇高、有作为,希望李辞别日新堂。到宝善堂去干。但是,李昌太一口咬定自己不能去。他对牟宗朴说:"我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当年,我老爹见日子穷的过不下去,一担挑子挑起全部家当,携妻带子要去闯关东,走到古镇都,多亏在日新堂当老妈子的大姑姑求大太太鹿氏发了善心,将河口的30亩地租给我家种,才避免了下关东;我17岁那年,大太太鹿氏又发善心。让我到日新堂当了小账先生。这恩德,我得好好报答才对......"
牟宗朴一听,只好说"罢,罢,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强求你了。你就好好在日新堂干吧。"
但是,他并没有死心,他就是这么个人,想得到的东西弄不到手,他睡不着觉。
一天,牟宗朴听说鹿氏身体欠佳。前来问候看望。问寒问暖之后,牟宗朴关心地说道:"嫂子,你一个妇道人家,顶着这么大的门头过子确实不容易啊,别生气,别上火,有难办的事儿交给我嘛!"
鹿氏说:"他叔。难得你有这份热心肠。不过。有账先生们顶着,眼目前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牟宗朴打断鹿氏的话说:"哎,嫂子,你说到这里教我想起一件事......你的账先生李昌太在河口发家啦,你听说过没有?再过几年,咱就不及人家了......嘿嘿,当账先生的想发家那还不容易......,所以,咱不能不防啊!"
鹿氏毕竟是女人心,心眼窄,当场气得将脸阴沉下来:"你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呢。这真是人心隔肚皮。知心不容易。他若不贪我家的银两。怎能那么快发起来?"
牟宗朴火上添油说:"嫂子,还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鹿氏说:"什么事?又不是外人。你只管说嘛!"
牟宗朴沉吟了一阵儿说:"好吧,我就说给你听听,但有一条一一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我不生气,到底什么事。你快说给我听听。"
牟宗朴这才有点难为情地说道:"谁都知道嫂子是大家闺秀为人正派,自守寡以来一心一意顶着门头过子。可还是招来些闲言闲语。说什么......说什么你守不住,跟尹先生关系不清......"
鹿氏听到这里,脸刷地红了:"这是谁编造的?也不怕烂舌头!"牟宗朴赶紧安慰鹿氏说:"我就知道这是瞎话。准是账房先生之间不和,有人往尹先生脸上抹黑,把你牵扯上了。前几天,我到你账房去,就听到李昌太说尹同善的坏话......"
鹿氏早就听不下去了,她对牟宗朴说:"你别说了,我全明白了。不过,身正不怕影斜,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办不到......"
不几天,传来消息:李昌太被鹿氏辞退了。同时,收回他家租种日新堂河口村的土地,限期三天搬出河口村。牟宗朴美得开怀大笑。
当时,已临近919年春节,李昌太的妻子刚生下一个男孩(此男孩长大后叫李来君),正躺在炕上做月子。按说不宜搬家,但鹿氏让他搬家,他不能不搬,李昌太便雇了两台轿子将母亲、妻子和儿子们搬回了老龙湾故居。回老家后,他与妻子做伴,躺在炕上不出门,想心事。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鹿氏的事,更不知道是牟宗朴施了离间计,心里便有些凄楚、悲观和怨恨。
1919年正月初的一一天,李昌太正在家与妻子商讨设计谋生的出路,忽听到门口有骡铃声和狗叫声。李昌太一阵激动:莫非是鹿氏知道辞退错了,又来搬我?他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宝善堂赶骡子的长工,便迎到家里,心里在想:"他赶着骡子到我家干啥?"。那长工与李昌太说了几句问候话,便将一封信交到李昌太手中,一边说:"二爷的信,他要我来搬你。"
李昌太打开信一看,信上写道:闻知先生被辞回家,吾辈甚是挂念。先生人品高贵,才华出众,吾辈仰慕已久。如先生有意,请到吾之账房做事,扶吾辈展鸿图,创大业,吾定不会亏待。
李昌太喜出望外,他与妻子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带上行李,跨上骡背,直奔城里悦心亭。
当天中午,牟宗朴亲自到账先生饭桌陪李昌太吃饭、饮酒。并当众宣布:李昌太为宝善堂主账先生。
李昌太在失魂落魄之时受到牟宗朴的重新启用和器重。中十坌譬动。从此后,他对牟宗朴诚心诚意效劳,打算料理更为周到。尽管若干年后也听说过是牟宗朴施离间计使鹿氏辞退了自己,秸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再改弦更辙了。他脚踏实地地为宝善堂打算料理、出谋划策,直到1935年才辞职回家。
大寡妇鹿氏却是在李昌太到宝善堂干账先生不久便感到是中了,小叔子的计,但泼出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她恨自己办事太莽撞,更恨牟宗朴挖她的墙角,两家的关系便疏远了许多。
兄弟不和对着臭
牟宗朴与牟宗榘是亲叔伯弟兄。两人小时候虽没在一个锅里磨勺子,可也不曾红过脸。可自从成家立业后,两人是你不宾服我,我不宾服你;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你背后说我的坏语,我背后说你的坏话......根源是牟宗朴对牟宗榘喜欢装大个的,不理睬他这个"三品官"甚感恼火;而牟宗榘则对牟宗朴盛气凌人、心狠手辣的行为看不惯。
起初,他俩还只是赌着气儿比富斗阔 一牟宗朴常骑着马四处逛游,耀武扬威,牟宗榘不会骑马,也要买来一匹马学着骑;牟宗朴豢养了十多条大狗,牟宗榘豢养到大小28条狗;牟宗朴请戏班连唱八天大戏。牟宗榘请戏班连唱十天大戏......
比来比去,就比出了一些攻击对方的话语来一一牟宗朴说牟宗榘是"点头哈腰可怜相,锅腰成不了大气候";牟宗榘说牟宗朴是"五官不正人难斗,瞎子心黑不道德......"
再发展下去,就施展伎俩,勾心斗角了。
1911年左右,牟宗榘、牟宗梅老弟兄俩分家。牟宗梅因儿子多,希望牟宗榘不除下长子祭祀田并让小份也算"份"分析家产。牟宗榘不同意,坚持按两大份分了家产并除下了几百亩长子祭祀田,从而引起了牟宗梅及其儿子们的不满。
牟宗朴见牟宗榘与牟宗梅亲弟兄俩有了裂缝趁机塞楔子使牟宗梅对牟宗榘更加有意见。分家后,牟宗榘本来允许牟宗梅在盖新宅期间仍住老住宅,可他赌气向牟宗朴借了宝善堂的空闲房子,搬进去住。这使牟宗朴更有机会与牟宗梅拉近乎,挑拨离间。
牟宗梅所要建的新宅院位于宝善堂宅院大门前面西与南忠来宅院相邻。本来应建一处与南忠来对称的宅院,但在打地基时,牟宗朴提出,如若尽东盖房,东面留的胡同太窄,会影响宝善堂的门面,要求牟宗梅将宅基向西刹进八尺去。牟宗梅不愿意,说那样做他的宅院东西长度就比老宅院短了八尺,就不能盖西群房,就会让人感到他的宅院不如牟宗榘的宅院。
牟宗朴就给他出主意,让他的宅院往南多凸出一块,房基打得高一些。以暗示东宅院比西宅院"出人头地"、"后来居上"。
牟宗梅一听有道理,就照着办了。
牟宗榘得知这一情况后,心里对牟宗朴又系了一个疙瘩。从此以后,两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竞变着花样公开嘲弄对方。
20世纪20年代的一年秋后,两家均在家门口搭戏台演唱京戏。牟宗朴请的是胶东野台戏班--"双合班",牟宗榘请的是"白菊花"戏班。因城里悦心亭距牟氏庄园只有三四里路,消息传得很快。两家就在演戏上比起高低来了。牟宗朴听说牟宗榘请的戏班演得挺好,不免气得慌,就想歪点子对付牟宗榘,特意给戏班点了一出戏一一《锅腰成亲》。
这天上午,北悦心亭宅院后面的露天戏场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戏中人"锅腰"背上扣着一口铁锅登上戏台,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引逗的观众捧腹大笑。
消息很快传到南忠来。牟宗榘破口大骂二瞎子不是人,连夜让戏班赶排了《瞎子观灯》。这出戏本来只有一个瞎子,为了影射"二瞎子",现加了一个瞎子,并将戏名改为《二瞎子观灯》。第二天正式上演时,牟宗榘现派人把族人和城里的一些店主请来看戏,以便于传话给牟宗朴,让他也尝尝被人嘲弄的滋味。
牟宗朴与牟宗榘互相用戏剧嘲弄对方的事在栖霞各地被当作笑话传开后,牟宗朴的外号"二瞎子",牟宗榘的外号"锅腰"也传开了。
叔侄分家打官司
分家,本是家族繁衍发展的内在需求,是一种无可非议的社会现象。然而,如若对家产分割的不公平合理,就很容易疏远、伤害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关系,甚至闹到同室操戈、对簿公堂的程度。牟氏庄园老三份分家时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老三份指牟墨林四个儿子过日子时的第四个儿子牟擢的家庭。牟擢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牟宗夔,次子叫牟宗彝。908年,年逾古稀的老牟擢命归西天。转过年,他的长子也追之而去,但老三份仍没分家,只是当家人转为牟宗彝。
牟宗彝自少爱掐尖沾便宜。清末年间,他上济南政法学校读了几年书后,觉得自己了不起,为人处事更为尖刻。这种作风体现在管家理财上就是处处专权,说一不二。
但是,有块心思他一直藏在心里,这便是若与侄儿分家,如何才能把父辈留下的豪华住宅全弄到自己手中?为此,他坚持为堂丘在祭祀厅的父亲守灵三年,并于911年为父亲牟擢和左氏、汤氏举行了规模颇大的殡葬仪式。后来,他又特意在离古镇都村一里多路的王格庄疃西头盖了九间大瓦房。
当他认为自己取得了独占宅院的政治资本之后,他便向他的侄子牟煜摊牌: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咱叔侄俩该分家了。
牟煜这时虽然已有妻室,但一听要分家,仍不知所措。他问牟宗彝怎么个分法。牟宗彝告诉他:"我主持家政这么多年,又尽了孝道,应当分得老住宅;王格庄的九间瓦房、东菜园的平房和宅基地归你,外加一个田庄;其余财产均平分。你是独子一个,我这面,他们是兄弟三个。我看这样分,合适。"
牟煜虽说没有牟宗彝心眼多,但对如何分家才公平合理也听人们说过。他觉得叔父的分法不公平,却又不知道不公平在哪里,便不表态,只说,等考虑考虑再说。
他将叔父分家的打算说给妻子栾氏和奶奶王氏(牟擢之妾)听。王氏一听,生气地说:"他这是想把咱们赶出家门啊,太狠毒了,咱牟家从来没有这种分法,咱不能答应他。你爷爷当年盖了东西两个宅院,本来是为后辈分家各有住处,如今他都要独占,哪有这个道理?"
牟煜根据奶奶说的道理向牟宗彝谈了自己的意见。牟宗彝听了火冒三丈,说:"你牟煜怎么这么不懂事理!你父亲死的早,是我主持为你爷爷奶奶发的大殡;我当家这些年,不知操了多少心,才把家业扩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你牟煜怎能与我平起平坐分家产呢?再说,让我的三个儿子分得的房产与你一个人分得的同样多,那不是太不合理吗?"
牟煜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叔父的问话,又让王氏拿主意。王氏说:"你就对他说,自古以来没听说有按叔弟多少分家产的事。谁家分家,都是以亲弟兄为份平分的......"
牟煜又照王氏的说法说给牟宗彝听,牟宗彝更来火了:"你同意也得这样分,不同意也要这样分......"
牟宗彝强行将房产、地产、财产分了。
牟煜气疯了。他精神错乱,不是见人就骂就打,就是到处乱跑王氏一看。不出面替牟煜打官司是不行了,便与当时在县城开大烟馆的牟煜的舅舅张燃朝商量,请人写状子去省法庭告牟宗彝。大意是:牟宗彝太霸道,不按传统奴矩分家,强行多分房产,请官府主持公道。
牟宗彝自以为懂法律,分得合理,也写状子给省法庭。大意是:牟煜非牟宗夔正妻所生,对父母不孝顺,没有真才实学,每天只知吃喝玩乐。家业到他手里,非被他踢蹬光了不可。
王氏为了打赢这场官司,还在账先生的陪同下,乘轿子、坐火车去济南向断案人员送礼金礼品,其中,将张燃朝提供的一个金佛手送给了法庭的一个首席法官,最后终于打赢了官司。据说判书上写了"忤逆不孝,家产平分"八个字。
1929年,牟宗彝被迫按规定与牟煜平分家产。牟煜代表老一份长支分得忠来宅院的西院(后称西忠来),牟宗彝分得忠来宅院东院(后称东忠来)和王格庄疃西的九间瓦房。东菜园一分为二,牟宗彝分得北半边,牟煜分得南半边。因忠来东院尚缺客厅和大楼,故牟宗彝比牟煜多分了数百亩土地。
牟擢的小妾王氏则根据省府的判决,除下西忠来分得的车夼(现改名艾前夼)田庄、东忠来分得的寨里西沟田庄,共汁500亩土地和两个粮仓归自己,并仍住原处一...西忠来大楼一层东外间。她从上牟家雇来一个非专职账先生给她理账、收租卖粮,从邻村雇了一个老妈子伺候她。自此以后的0多年,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富有。939年旧历5月躲日军飞机轰炸和刘黑七时,她被账先生用骡子搬到上牟家住_『几天。归来后不久,便因惊吓得病身亡。牟宗彝分家时没占多少便宜,赌气卖掉千余亩土地,花费多年的时间,相继建起了豪华的东忠来大楼、客厅。在建房时,他故意做了手脚 将大楼建造的高过西忠来大楼,并给西忠来宅院甩下了一个一头宽一头窄的甬道。
母子断情祭礼教
人世间,母子情是最纯朴最深厚的一种感情;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母亲不疼爱、不呵护自己的儿子。
然而,如若母亲的心灵被封建礼教所毒化,那么,当母亲的也会无情地扼杀亲生儿子的青春年华。在牟氏家族"日新堂"这个大户人家中,就发生过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
时间追溯到1925年前后,栖霞北乡出了一伙神秘鬼诈的匪贼。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专以绑票诈财,着实令豪门富户胆怯。当时,日新堂的当家人姜振帼,就是为了防止儿子牟绍垄被匪贼绑票而从庄园搬城里南悦心亭居住的。
1927年春天,8岁的牟绍垄思念庄园心切。姜振帼便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派账先生史太永护送他回古镇都游园赏花。途经北宫村时,史先生顺便到日新堂经营的裕商缫丝坊了解情况,将他领进了缫丝坊客室。没料到这个平时被姜振帽管教得从不跟外家女人接触的少年,在这里见到一个端水送茶的缫丝女后,竞情窦大开。眼光立即被这姑娘的容貌吸引住了。
这位20出头的姑娘名叫大水子,长得确实很美。尤其期双含情脉脉的杏眼、那对浑圆耸动的乳房和那妩媚甜润的笑容所透露出的性感,着实让许多男子见了动心,更何况牟绍垄这样一个性早熟的花季少年,他怎能抵制得了异性的诱惑?而大水子本来是个多情的女子,听说牟绍垄是牟家公子,又见他身高体壮、英俊潇洒,又怎能不动芳心?于是乎,两人如两片带正负电的云,一下子碰撞出了爱的火花。从眉眼传情到倾吐情爱,很快陷入爱河。待史先生与缫丝坊老板交谈完情况,从客室东间走出来时,见两人已依偎在·起了。史先生心中一惊:这还了得。如果让少奶奶知道了。岂不是难逃指责?就赶忙一脚闯进西屋,拉着牟绍垄的手就走。牟绍垄正沉醉在从没体验过的异性的温柔和气息中,见史先生突然冲了自己的好事,烦弃地甩开史先生的手,沉着脸说:"我不想去庄园了,我要与大水子姐多玩一会儿!"史先生说:"原定要去庄园的,怎好不去呢?"牟绍壁不耐烦地说:"那就晚去一会儿吧,我与大水子姐还没玩够。"
史先生怕惹恼公子,又联想到牟绍垄平时被封建礼教束缚得太可怜,便只得应允他再玩一会儿。
过了一些时候,史先生又进屋喊牟绍垄上路。牟绍垫又要求再多待一会儿。
史先生见已去不成庄园了,索性不再催促他。但是,为防止相公与大水子做出伤风败俗的事,他不得不留心监视这对情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不让他俩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少奶奶就不会追究自己。
他坐在客房正间迷着眼打盹儿,一听见西间屋里有异常声息就咳两声,或是探头看看。他俩也就立即规矩了一些。
黄昏来临,牛羊归栏。牟绍墼仍痴情地与大水子依偎在一起。史先生不得不严正地劝告他:"你再不走,我回去让少奶奶来领你!她若知道你没去庄园。在这里耍,看她不处罚你!"大水子也推着他"快走",他犹豫了一阵儿,才跟着史先生回家。
路上,牟绍整天真地对史先生说,他要娶大水子。史先生告诉他,大水子是穷家的女子,与他在一起玩玩已经有失日新堂的体面了。要娶她为妻更是没有影儿的事。可牟绍垫根本不相信。
回到家中,绍垫躺在被窝里回味白天与大水子在一起的经过,心中好激动。直到下半夜,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本来是要在家做功课的,可他却偷偷地溜出家门,跑到北宫找大水子去了。
姜振帼为防儿子被绑票,从没让绍垄单独离开家门。得知儿子单独离家外出,不由心急如焚,立即派人四处查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姜振帼便把史先生叫来查问,史先生怕事情闹大,只得照实说出。姜振帼听后,心想:大户人家的子弟怎能娶穷家的女子为妻?又怎能如此贪恋女色?这岂不是败坏日新堂的名声?她便让史先生陪她亲自到北宫缫丝房去。
当她进门果然见儿子与大水子在一起玩耍,又见大水子打扮得格外妖艳时,顿时怒火升腾。她气恨恨地骂了大水子一声"真不要脸,竟敢勾引我的儿子",便拉着儿子往外走。牟绍望自少服从母命惯了,吓得浑身打哆嗦,一面跟着母亲往外走,一面哀求道:"别责怪大水子姐,是我的不是......"
姜振帼把儿子领回家后,火气没消,当即打了板子又罚跪,一直跪得牟绍垄昏倒过去。才罢休。
绍垄醒来后,见妈妈坐在身旁叹息流泪,想起自己的过错,赶忙从炕上爬起来,跪在妈妈面前哀求说:"妈妈,儿子白小从没不听您的话,这次......你就饶了我吧......大水子姐真美,真好,您就让我跟她好吧!"
姜振帼用手指戳了绍垄的前额一下,叫着他的乳名说:"强啊,你成心想气死我不成?"见儿子闭口不语,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听妈的话,妈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的......"然后。让绍垄躺下休息。
这天下半夜,伺候绍垄的老妈子一觉醒来,忽听绍垄在睡梦中说道:"大水子姐,你别走......大水子姐,别怪我......"天亮后,老妈子喊绍垄起床,绍墼迷迷瞪瞪不醒。老妈子便告知姜振帼"公子可能是病了。"
姜振帼原认为儿子在与自己呕气,说了声"不用理他",一摸儿子的前额,烫手,才知道儿子真的病了,便速派人请医生给儿子看病。
医生说是感冒了,吃副药,发场汗就好了。可吃药发汗后,高烧是退了,却又闭口不语、目光呆滞。急得姜振帼又将医生请来。医生问询病因,姜怕丢了体面,只含含糊糊地说这孩子可能是见了妖女,中了邪。医生见姜振帼不肯实说,也不好意思追问,只临走时说道:"这孩子可能患了相思病,若知道他为哪个姑娘得的病,将那姑娘叫来同他说说话,或许会好。"
姜振帼本想派人去将大水子叫来,但怕传出去败坏了自家的名声,便不肯让儿子与大水子见面。
牟绍垄一天天消瘦下去,神志也愈加恍惚。睡梦中呼唤"大水子"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眼看着儿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姜振帼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到天帝庙祈祷老天保佑他的儿子恢复健康;她到牟氏宗祠烧香磕头,希求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日新堂这棵独苗......但都没起作用。绍垄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
1927年夏天,为躲避张福才匪兵,牟氏家族相继去烟台躲难,其中,日新堂全家在烟台山租了外国人居住的一座二层楼居住。姜振帼利用这-,机,又请烟台的名医诊治,哪知心病要用心药治,好医难治相思病,可叹一个8岁的少年,刚刚开始人生的初恋,就被重礼教的母亲逼上了黄泉路。
姜振帼悲痛欲绝。她有些后悔,有些内疚,但更多的恨大水子这"狐狸精"不该以色相勾引她的儿子,恨儿子小小年纪不该这样没出息。
她先将儿子的灵棺停放于楼下的一个闲屋里,在于烟台北山山塔巷购置了两座联体二层楼之后,又将儿子的灵棺运回栖霞。令姜振帼心灵得到少许安慰的是,她后来给儿子搿了个阴魂亲。女方是栖霞北乡大财主李三崴的女儿。这对阴间夫妻年龄相仿。但女方病故的岁月比男方早六七年。
诸家图财争出嗣
牟氏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兄弟们分家,长份优先继承老住宅及堂号,额外多分500-200亩土地,用于祭祀祖先方面的花费。因此,该家族的各支长份,都比其他份要富一些。特别日新堂这支人由于连续三代独享祖传家业,因而始终稳居首富地位。可叹这支人连续三代寿命不长,因而给家庭罩上了长长的阴影。而到牟绍垄这...代时,竞没等娶妻生子,便匆匆离开人世。这使当时的女主人姜振帼深感忧虑:万亩土地、百万家产的大户人家后继无人,如何是好啊?
几经深思熟虑,姜振帼决定过继儿子继承家业。
这时的牟氏家族分为六大户过日子。总人口已达60多人。除了日新堂,其他五大户均面临着因兄弟分家而造成家业衰落的处境。因而都希望过继出一个孩子。
1932年秋,姜振帼从烟台山宅院返回古镇都庄园。族人们得知她这次是专为过继儿子而回家的,纷纷到日新堂看望她。有的把准备过继给姜振帼的孩子也带来了,给她请安问好。姜振帼如众星捧月。心中好欢喜。她问问这家的情况,问问那家的情况;看看这个孩子的脸,摸摸那个孩子的头,心里在比较着,选择着......
第二天早饭后,他去拜见当时的牟氏家族的主事人牟宗榘。牟宗榘此时有两个孙子。他的儿子牟辉庭主张过继一个给姜振帼,可他不同意,说是南忠来家业在六大户中居第三位,用不着将孩子过继出去。说得牟辉庭只好打消原来的念头。
姜振帼在、环的陪同下走进南忠来三进堂屋,见牟宗榘正坐在太师椅上抽水烟袋。她先说了一声"大叔,我给你请安来了",接着恭恭敬敬地给牟宗榘鞠躬致礼。
牟宗榘抬了抬腚,点了点头,给姜振帼让了座,问道:"听说侄媳妇这次来家要过继儿子,好啊!定下来了吗?"
姜振帼说:"初步定下来了,我还没对别人讲呢,先来跟你说一声,想听听你的看法。"
牟宗榘说:"那你说说,你看中谁家的孩子啦?"
姜振帼说:"一个是西忠来牟煜的二小子了,一个是师古堂牟炯的二小子。"
牟宗榘沉吟了一会儿说:"嗯,这两个孩子是不错......"
"他俩的年龄也合适,而且......他俩过继给我一定贴心......"姜振帼说。
牟宗榘心里一愣,继而琢磨出其中的原因来--这两个孩子,一个父亲患精神病,是个废人;一个父母双亡。过继这样的孩子为子,自然要贴心一些。于是,牟宗榘直夸姜振帼想得周到,有眼力。姜振帼要过继牟衍毅和牟衍祥为子的事很快传遍了庄园。西忠来、师古堂两大家皆大欢喜,宝善堂的牟迪生却怏怏不快,直骂姜振帼不识远近,目中无人。骂了一阵仍觉得憋气,便到日新堂质问姜振帼:你为什么不过继我的儿子?论远近,咱两家最近,你怎舍近求远?这不是有意与我过不去吗?
牟迪生哪里知道,姜振帼受婆婆鹿氏的影响。对宝善堂的人没有好感,所以才不愿意过继宝善堂的孩子。可是,当着牟迪生的面,她不好这么说,便找别的理由说给牟迪生听。
"他三叔。你说的理儿我明白,可我过继儿子不光是为了后继有人呀,还要让他养我的老啊。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而你的儿子刚学着走步。过继你的儿子,我得多少年才能得济于他呢?"姜振帼慢条斯理地说。
牟迪生吧嗒嘴了,但心里仍对姜振帼恨得慌。他说了声"你看着办吧"。扭头便走......
姜振帼过继儿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按照常规,她备了酒饭。将西忠来和师古堂的当家人请到日新堂聚餐,并请牟宗榘做证人签约。
可是,待要签约时,姜振帼又与牟宗榘闹了个不欢而散。原因是姜振帼坚持在契约上写明。将臧家庄的一个田庄划归给她的闺女女婿丁佑民。牟宗榘执意不能这么办。他认为,土地和房屋向来是传给子孙后代,没有传给女婿之说。牟家是大户人家,更不可传给外姓人家。姜振帼则认为:日新堂有万余亩土地,几十个庄子,闺女女婿待她不薄,她还指望着他帮着当家理财,给他一个田庄是理所应该的事。
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眼见成了僵局,牟宗榘只好摆了摆手说:"罢,罢,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可我是不能在这契约上签名盖章的。"说完,便往外走。众人上前拦他,也没拦住。
姜振帼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说:"他不盖章就不盖,反正我要将那个田庄送归丁佑民。日新堂是我当家。契约照签不误,酒宴照摆不误......我过继了儿子,心里高兴。有人不高兴,那是自找的......"
次日上午,姜振帼乘车子离开了庄园。宝善堂、南忠来两家没人来送她。
父子争夺家政权
从20世纪20年代末期开始,由于种种原因牟氏庄园的经济实力日益衰弱。然而,在享乐腐化风气蔓延的情况下,六大家的常支出和人头费用非但没有减下来,反而急剧增长。于是,在老主人尚健在、少主人已成家立业的东忠来、西忠来和师占堂三大家内,发生了形形色色的两代庄主争夺家政权的斗争。其中,东忠来老主人牟宗彝与大少爷牟少崖争夺家政权的冲突尤为激烈、持久。牟氏家族祖传这样一条规矩:家中所有财产均归家庭中执掌家政的人支配,其他家庭成员,只可享用统一配给的钱物,没有当家人答复,任何人不得到账房支钱。以往,东忠来的家庭成员与其他几大家一样,是能适应这种管家理财模式的。因为,配给他们的定量钱物,足以满足他们的正常享用。但是,随着东忠来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一个个染指吸大烟、赌钱等恶习,所配给他们的钱物已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花费需求,老、少主人争夺家政权的冲突便接二连三发生了。特别是由于老主人牟宗彝为人刻薄、狠毒,对家庭成员也是如此。而他本人却很舍得挥霍享乐,因此,自然要引起少主人们的不满和抗议。
但是,儿子服从老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儿子的一般来说是没有资格向他的老子讨要家政权的。
也该是让老主人牟宗彝难看,偏偏他的长子牟少崖有一定的资格向他讨要家政权。原因是:当年。在牟宗彝与其侄儿、小娘为争房产打官司时,曾被官府关押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牟少崖主持了家政,账先生和家人们都对牟少崖言听计从过。而且,是靠牟少崖斡旋,牟宗彝才被提前解除关押。因此账先生和家人们都对牟少崖尊敬几分。此外,牟少崖是从心里看不惯其父娶妾后冷漠其亲生母亲陈氏的行为。所以,他便敢于向牟宗彝讨要家政权。
一次。牟少崖到账房支取人头费,账先生按常规给了他00吊,牟少崖说:"不够花的,再支50吊。"账先生见牟少崖脸色挺严肃,怕他发火,便轻声细语地说:"大少爷,多支这么多现金,没有老爷的话不好办啊!"牟少崖"哼"了一声,说:"什么老爷不老爷,难道说还能让人叫钱憋死不成?我说支,你就支。出了事,我负责"。账先生见牟少崖口气很硬,只好又支了50吊钱给他。
几日后,账先生拿账本给牟宗彝阅。牟宗彝见牟少崖一笔支了150吊,当时就责问账先生,怎么让他多支了50吊,账先生只好照实相告。
牟宗彝听后,气得脸色发紫,连说了两句"缺少教养,岂有此理。"他喊来小跑腿子将牟少崖叫到账房,指责说:"你没通过我,凭什么多支50吊钱?"
牟少崖见牟宗彝有意当着账先生的面辱他,不免怒气生发,他毫不相让地说:"你说凭什么?难道这个家就没有我一份?家业家产是祖辈传下来的,不是你一个人挣来的。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只你自己花天酒地、肆意挥霍?凭什么只限制当晚辈的花费?"一下子把牟宗彝呛住了。若不是账先生从中说和事,真不知他们父子俩会不会动手打起来。
从此,牟少崖再从账房多支50吊、60吊,账房不再阻止,牟宗彝也不再追究了。
牟少崖取得一定的家政权后,他的两个弟弟都围着他转。牟少崖便给他们一点好处,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捞好处。牟少崖的第一房妻子是福山张格庄的,姓梁,婚后不多年,梁氏病故,小姨子来续弦。这个女人个高块大,却爱挑食。常说饭菜不对口味。为此,牟少崖也不管牟宗彝同意不同意,就雇来一个老妈子,另设一小灶,专为他两口做饭。在牟氏庄园,少主人独设小灶,这是鲜有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牟少崖与牟宗彝争夺家政权的冲突愈演愈烈。自牟宗彝步入花甲之年后,牟少崖已基本不把牟宗彝放在眼里。
1939年春天,经蛇窝泊跑买卖的牟秀荣作媒,牟椿与烟台所城"乾昌"掌柜的张广禄的胞妹张允华定亲。因婚礼在烟台举行,牟宗彝让牟少崖去烟台主持操办。但在支多少钱办婚礼这个问题上,父子俩的意见没统一起来。这天上午,在牟少崖与他妻子、牟椿与牟秀荣乘坐两台卓山子离天庄园上路时,牟少崖对牟宗彝扔下一句话:"为三弟举办婚礼筹集的专款肯定不够用的。今晚宿马陵冢,我想到韩培玺那儿借部分款。"
牟宗彝说:"算了吧,量米做干饭,筹集这笔款已经不容易了,别再借了。"
牟少崖说:"穷家富路,在烟台举办婚礼,不比在家里。"说完,使命赶骡子的扬鞭赶路......
午饭后。牟宗彝按惯例回到寝室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琢磨牟少崖临走前甩下的话,越琢磨越不是心思,便"呼"地爬起来,提笔写了一封信,亲手交给账先生邢玉坤,吩咐他赶快送给马陵冢庄头韩培玺。
邢玉坤骑自行车赶到马陵冢时,已近下午4点钟。韩培玺见邢玉坤来了,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儿,立即引他去见牟少崖。
牟少崖问邢玉坤:"你来干什么?"
邢玉坤说:"老爷让我送封信给韩培玺。"
牟少崖从炕上支着胳膊坐起来,说:"信在哪里?拿给我看看!"邢玉坤犹豫了片刻,把信递到牟少崖手中,牟少崖拆开信看了几眼,当场将信撕个粉碎,嘴里骂唧唧地说:"这老东西,专门踩我的脚后跟......"
邢玉坤见他把信撕了,焦急地说:"哎呀大少爷,你怎么把信撕了,韩培玺还没看呢......"
牟少崖把手一挥说:"不碍你的事,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信已送到韩培玺手里了。"又对韩培玺说:"俺那老爷子是越老越讨人烦了。"
给牟椿举行完婚礼回到庄园,牟少崖到账房结账,当着邢玉坤的面递给牟宗彝一张婚礼费用清单说:"你仔细看看吧,为牟椿举办婚礼的花费都记在这上面,如果不在韩培玺那里借些钱带着,从家带的钱哪够花的?可你......你还用写信告诉韩培玺,不让他借钱给我吗?你这不是有意让我难看吗?"
牟宗彝阴沉着脸看了一会费用清单,对牟少崖说:"举行个婚礼,怎么花这么多钱?如今进钱的地方少,花钱的地方多,这么铺扔着花,不行啊!"
牟少崖满不在乎地说:"我管不着那么多,反正,借了钱得还人家的。"
子做家贼父无奈
一个家庭在开始衰落的时候,往往会发生一些丢人现眼的事,大户人家尤其如此。20世纪40年代初,牟氏庄园东忠来家就发生过多起儿子做家贼的事。
东忠来的老主人牟宗彝,好吃、好色、好吸大烟,整天价什么正事儿不想做,对子女的管教自然不放在心上。少爷们本来自小坐享其成,不知财富来之不易,不思如何兴家立业,加之失去管教,受父辈的一些不良行为的影响,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自大少爷牟少崖于30年代就学会吸大烟,二少爷牟肃亭、三少爷牟椿,自40年代后也学会抽大烟。家中每月供给的零花钱,哪够抽大烟的花费?长子牟少崖挑头向牟宗彝讨要家政权,争得了一些利益,但仍觉得钱不够花的,他们便偷家中的东西换钱花。家人眼皮底下的东西是偷不走的,偷了也要被查处,那就偷自家放置在别处的东西卖。1942年新麦上场后,牟宗彝担心儿子们到场院偷小麦卖,特地雇了一个彪形大汉帮长工看守场院并明确交代,不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准到场园挖麦子;一旦发现谁来偷麦子,就是自家的人也要狠狠地打。同时,还向儿子们告诫了一番。哪知儿子们受不了不抽大烟的苦滋味,没钱买大烟,冒风险也得偷。
一天午后,趁牟宗彝午睡之时,牟少崖与牟椿开始结伙行动了。他们一个在大门口观望放哨,一个进场挖小麦。牟少崖拿着口袋走进场院,见看场的彪形大汉蹲在场院边吸旱烟,心里有点胆怯,但想到这是偷自家的小麦,只要不被老子发现,别人管不着,就壮着胆子往口袋里挖麦子。看场打手不紧不慢走过来制止道:"请大少爷住手。老爷有令,不管是谁,都不得私自来挖麦子。"
牟少崖瞪了彪形大汉一眼:"麦子是我家的,你管不着。"说完,仍往口袋里挖麦子。
看场的打手火了:"丢了麦子,老主人要追究我的责任。我怎能不管!"说着,就夺下牟少崖的口袋,将装进口袋的小麦倒出来。牟少崖顺手抓起一把麦粒朝着他的脸上摔去,嘴里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不讲道理?"
看场的见牟少崖撒野,索性要他尝尝厉害。他将牟少崖的一只胳膊扭别到背后,又卡着他的脖子将头按到麦堆上,一边大声说:"你让我吃了一把麦粒,我要你吃一堆麦粒,吃,快给我吃!"
牟少崖见看场的不是好惹的,只好求饶。
岂料看场的把他放了之后,他立即找到牟椿,让牟椿骑自行车到城里警察所报案派警察来惩办打人凶手。
牟椿与城里警察所的警察混得挺熟,一去告发,立即领来两名警察。
再说那看场的给牟少崖点厉害尝尝以后,免不了心中不安,便去找牟宗彝说明原委,并领牟宗彝到现场察看。
他俩走到日新堂门前时,牟椿领着两个警察赶来了。牟椿指点着看场的打手说:"就是他打人。"
两个警察二话没说,"呼"地冲过去,一个用枪顶着打手的前额,威胁他不准动,另一个趁机一脚将他踹倒。
这时,牟少崖也过来了。他从正为宝善堂挑水的长工肩上夺下担仗冲过去要打那打手,被警察挡住了。警察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抓起打手推着他进了东忠来大门。走到最后面那个院,两警察将打手按倒在地,狠狠地打起来,牟少崖、牟椿也跟着打。打得打手直喊:"掌柜的救我掌柜的快点救我1990牟宗彝壮了壮胆上前劝阻,不料自己反而被警察拍了一把掌。牟宗彝又羞又怕,赶紧溜走了。
当天晚上,牟椿和牟少崖陪着警察吃了酒宴,抽了大烟才分手。
从此后,牟少崖和牟椿更不怕了,处心积虑地窃家挥霍。
1944年春,一个逢臧家庄赶集的日子,庄园六大家有关的账先生都上集粜粮,牟椿也去了。当时,东忠来为了防止马陵冢的粮仓被抢,将粮食搬到臧家庄日新堂的粮仓里存放,东忠来的账先生姜某负责这个粮仓。由于粮仓离赶集的地方很近。故引买粮者直接到粮仓挖粮即可。姜先生打开粮仓门。正等来人买时,牟椿在日新堂账先生史太永、西忠来账先生潘士屹的陪同下,走来了。姜先生急忙上前迎接。说了几句问候话后,牟椿对姜先生说:"我等钱花。今天我要来卖粮。"姜先生一听,心想,这三少爷准是背着老掌柜的来的,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却仍笑着对牟椿说:"老爷有吩咐,这仓库的粮只准我往外卖,其他任何人不得来挖来卖。你看......"牟椿白了姜先生一眼。说:"我父亲现在烟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来卖粮,自己卖自己的粮,有什么不对?"
姜先生沉默了片刻,说道:"三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账先生都知道这个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必须对老爷负责,如若你私自卖了粮食,叫我怎么向老爷交代?"
牟椿见姜先生难为自己,心里窝火,气恨恨地说:"用不着你向我父亲交代,你辞职回家就是了。"
姜先生见牟椿如此蛮不讲理,气得要关锁粮仓大门。牟椿不示弱,立即上前阻挡......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史太永和潘士屹怕闹出乱子来,便给他俩说和事。
史太永将姜先生拉到一边说:"现在世道混乱,家道无章,你就别较这个真了。他想卖,就让他卖算了。反正由我们俩给你作证,牟椿卖了粮,不能说是你贪污了粮款......"
姜先生听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了声:"罢,罢"当即将粮仓钥匙交给牟椿,转身走了。
牟椿高声喊道:"谁买粮,快来买哟,全集最低价!" 买粮的人闻讯赶来。不长时间,牟椿卖了四石小麦。 随后,他请史太永一块儿去大烟馆抽了大烟,请潘士屹进饭馆吃了酒饭。
吃完午饭时,已是下午三点钟时刻,牟椿已有醉意,但仍然很兴奋,出了饭馆,就直奔臧家庄街北药铺,远远地,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药铺门口向他招手......
亲戚反目下毒手
1939年12月6日,国民党蔡晋康部面对日伪军的反扑,怆惶东逃,栖霞地缁于沦陷为日伪的天下。
局势动荡之时,牟氏家族的男人们犹如惊弓之鸟,始则逃往乡间躲避,后则抛下女人和孩子,逃往烟台避难。
当时,牟氏家族只日新堂家在烟台有房,是姜振帼于1931年购置的,位于烟台北山山塔巷,是一座二层楼,建筑面积400平方米。楼后还有0多间平房。因而,凡是牟氏家族到烟台避难的人,都先到这个地方落脚食宿。
这一天牟宗榘、牟迪生、牟少崖等五六个人结伴来到日新堂烟台山宅院。他们高兴地看到,这个宅院虽因姜振帼刚去世不久而冷落了许多,但仍不失大户人家气派。宅院的两个小主人牟衍毅、牟衍祥已长成翩翩少年,大寡妇刘氏虽因脑溢血后遗症而拄着拐。但身体还挺硬朗账先生芮春宜也一如既往地管家理财。但很快发现,他们这帮人的到来,并没有受到日新堂家人的热情欢迎和接待时,就从内心里愤慨起来。尤其是发现姜振帼娘家侄儿姜某、侄媳妇田克柔和侄女姜玉珠、姜玉瑟都居住在这里,与日新堂人共享荣华富贵时,便更是沉不住气了。牟宗榘等在这里住了几天。知趣地到别处租房住去了,惟独牟迪生不肯走。他以长辈的身份,将牟衍毅、牟衍祥叫到屋里训话,给他们讲牟氏家族的传统,讲家庭的家规家训,训斥他两个侄"真他妈的尿泥"、"十三四岁了,连自己的家看不住让外姓人家长期住家里,有失牟家的脸面......"
这就引起了姜振帼那边人的不满和警觉。他们沾日新堂的光已经习惯了,想唆使日新堂的人赶走他们,触犯他们的利益,那岂不是成心与他们作对?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对付牟迪生。
他们示意刘氏和牟衍毅、牟衍祥要牟迪生到别处租房住。刘氏和衍毅、衍祥觉得本家本族的,不同意;他们让芮先生出面劝牟迪生早点离开日新堂宅院。芮先生说,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他们自己又没有资格赶牟迪生走,便密谋施黑计,给牟迪生黑亏吃。
主意拿定后,姜振帼娘家的人便偷偷到伪警察局告牟迪生私通八路,潜伏在烟台北山新堂宅楼搜集情报。
因当时田克柔等熟悉伪警察局里的人,所以一告就准。烟台伪警察局立即将牟迪生抓去审讯,不招即打。牟迪生说自己是栖霞大地主牟墨林的后代,不可能为八路搜集情报。警察也不听信,逼牟迪生又喝辣椒汤,又坐老虎凳。牟迪生只知祸从天降,不知祸从口出,一时蒙头转向,有口难辩,只得招认自己私通八路,结果被送进牢房。
消息传到牟氏庄园,牟迪生的老婆李梅芳大哭小叫,立即赶到烟台托人讲情保释。李梅芳当年在烟台逼乱住过几年,认识一些人。她托栖霞籍同乡会会长郝致卿发动40多名同乡联名上诉,保释牟迪生,终算将牟迪生从监狱中保出来。
牟迪生出狱时,身体己十分虚弱。李梅芳只好将他安置到二马路一家医院治疗。待牟氏家庭的女人孩子们后来到烟台避难,前去看望他时,他身上仍青一块,紫一块不能下床走动。他感慨道:"都说是亲三分向,岂不知亲戚反目似恶狼!"
九、社会冲突
20世纪20年代末至40年代初,社会动荡、混乱,匪兵、农民军、军阀、官府及日伪军乘机打劫、宰割牟氏庄园,致使庄主们陷入了激烈的社会冲突之中。
躲避匪兵逃烟台
20世纪20年代末,世道变迁,社会混乱,胶东境内的军阀、匪兵乘机抢劫。横行乡里,弄得虽有护院武装的牟氏家族也惶惶不安。他们把金银珠宝等贵重东西悄悄埋入庄园地下,把随身用的东西备好,随时准备逃离庄园。颇有心计的牟宗朴,还特意赶制了一批假元宝,放在库房箱子内,供"红胡子"和匪兵抢劫。
1927年8月,外号"张剥皮"的匪兵头目张福才给牟宗朴捎来口信,他的队伍要从烟台去莱阳。途经栖霞城时要歇息休整几天,请迎候犒赏。
此时,牟宗朴对张匪横行乡里,搜刮百姓的行为已有所闻,不觉心里一阵惊慌。但又一想,张福才是有约而来,自己是栖霞商会会长,只要好好招待一番,是不会出事的。
没料到张福才的兵走到哪里抢到那里。走到臧家庄马陵冢,要进大财主"李三崴"家抢劫,被三崴的家丁从炮楼上开枪打退......这消息由牟氏庄园的一个庄头飞快报到庄园各家及居悦心亭的牟宗朴。
当时的古镇都是北路进县城的必经之地。眼看着洪水猛兽就要进入庄园,牟氏家族自知他们的保安团不是敌手,便一面命保安团长苏连升将保安团的武器藏起来,一面奔走相告;快离开庄园,到乡下避难!
因此。当张匪来到古镇都时,庄园宅院已是空荡无人。张福才见牟宗朴不来迎候,庄园主仆不见踪影,顿觉火冒三丈,当即命匪兵们进院进家搜刮财物。
这时候,庄园保安团的苏连升在南忠来宅院刚把四支长枪和几支短枪藏进炕洞和一个倒扣的大缸里,急匆匆往外走,忽见大门外的平台矮墙上已站着张福才的哨兵,不由得打了一一个冷颤。眼见已退不回去了他便壮着胆,以匪兵头目的口气对两个哨兵说道:"你们小心点儿,没见人家庄园有保安团吗?"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南忠来大门......
却说这伙匪兵进庄园宅院翻倒了一阵子,没搜到多少贵重之物,又见天色已暗下来,只好收兵进城。临走,他们将南忠来拴在门口槐树上的一头骡子牵走了。
张福才的兵进城后,态度十分蛮横,他们强占了民宅和店铺住宿,抓来了鸡鸭做菜饮酒,并到处扬言:"抓到牟宗朴,军费教他补,抓不到牟宗朴,就抄他的家。"他们哪知,就在他们进城的当天晚上牟宗朴已化装成木匠,穿一身破衣服,戴一顶破草帽,肩上背着木工工具箱,在四个妻妾、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的尾随下,混出了县城。
牟宗朴一家先是奔到城北8里的母山后村,在一户近支人家那里歇息了一会儿,又连夜赶到离母山后0多里的兆家沟村。兆家沟坐落于松山西北部的一个山沟里,有0多户人家,与庄园牟氏是近支,均是牟之仪的后代。在这个僻静的小山村里避乱,无疑是可行的。
但是,牟宗朴一家在这里住了一天一宿,感到住宿窄巴,又探听到张福才扬言不抓到牟宗朴,不离开栖霞城,便决定到烟台避难。第二天晚饭后,他们离开兆家沟,来到寨里西沟,找曾在牟宗朴家干过活且对烟台较熟悉的牟连芳带路,连夜奔往烟台。到了烟台,他们在朝阳街租了一幢房子住下来。
与牟宗朴一样,牟宗彝、牟宗榘、牟宗梅、姜振帼,先是跑到各自便于隐蔽的佃户村或账先生老家隐藏了几天,当得知张福才抓不到牟宗朴和庄园的人不罢休时,也相继奔赴烟台。其中,姜振帼一家在烟台山租了洋人的一层楼居住;牟宗彝一家住西沙旺他岳父家;牟宗榘一家在奇山所其小妾刘氏娘家落脚后,在大马路春德胡同买了两层共10间楼房和东西6间厢房住下;牟宗梅家在虹口路7号租了一个四合院计16间房子居住。
牟氏庄园的主人们在居烟台避乱期间,虽有失魂落魄之感,但其经营管理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忠于职守的账先生们依然像往常一样收租、理账、赶集;长工们依然像往常一样下地干活。账先生们还根据各家主人的安排和嘱托,定期不定期地到烟台向主人汇报情况、送钱送物。而张福才匪兵的半个多月的栖霞之行却并没有掠去牟家多少财产。他们最大的收获是进悦心亭后搜去了一坛子48个每个重50两的银元宝,得意洋洋地抢着这些银元宝南去莱阳,岂不知那元宝是假的!
牟氏家族在烟台虽然住得比不上在庄园宽敞,但却逐渐品尝到了住烟台的乐趣。这里的海岸风光,这里的都市生活都使他们大开眼界。他们腰里有钱,无所事事,想感受一下城市人的新鲜生活,很快便步入上流社会的行列,过起了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临近928年春节,他们想起了还要祭祀祖宗,才相继返回庄园。
而从此以后,一有灾难临头,他们便逃往烟台躲避。他们称之为:"小乱下乡,大乱进城"。日新堂的女主人们和南忠来的老主人牟宗榘则在烟台购买了楼房,长期居住。日新堂的女主人姜振帼还将部分佣人和账先生带到烟台服侍她。
制造惨案遭惩罚
杂种出好汉,乱世出英雄。莱阳下朱兰村的田益三和栖霞蛇窝泊河崖村(现为荷叶村)的林世卿,就算得上中华民国军阀混战时期两条独树一帜、敢拼敢杀的英雄好汉。他俩拉起的抗粮军便衣队不仅对胶东一带的豪门富户不客气,而且敢与官方部队较量,因而在当地很有名气。
这是一支刚拉起来的农民武装。没有固定的住处,没有统一的服装,更没有人供给军饷。甚至连枪支弹药也很缺乏。当家的武器是几门打远不打近的台杆土炮和破旧枪支。四五百人的队伍,许好两人能有一支枪。不过,他们走到那里,齐刷刷的几十条、几百条男子汉,也是颇有威慑力的。
1928年麦收时节,他们中的一支人马在林世卿的率领下来到了栖霞南境的一个大村一一蛇窝泊村,在位于大街南端中间的一个大庙里驻扎下来。此庙主要供俸两尊神仙,一个是关公,一个是观音菩萨。平时有道士看管。因该庙下面有条又宽又高的通道,庙的房檐出刹呈阁楼状,因而村里人称之为"南阁"。
南阁的西面有数幢青砖灰瓦房,那便是牟氏庄园"日新堂"和"宝善堂"两家的粮仓。明眼人看得出,林世卿率部驻南阁,为的就是这个粮仓。
旧历五月初三,林世卿将负责看管粮仓的庄头林淑成传来,让他打开粮仓,为抗粮军便衣队和当地百姓发放救济粮。林淑成一听,苦苦哀求道:此事自己不敢作主。必须报庄园主人同意,否则。自己就没命了。
这当口,小麦尚未上场,正是贫困百姓饥肠辘辘、时不我待的时刻。林世卿对庄头说:"先放粮,后告知,也不晚,反正是财主家同意也得挖粮,不同意也得挖粮。"接着,命人砸锁开仓,号召当地百姓前来挖粮分粮。
农民军强行开仓挖粮的事很快被林淑成飞马报告给当时住南悦心亭的姜振帼和住北悦心亭的牟宗朴。姜振帼一听,气得浑身打颤,嘴里直骂:"这些土匪不得好死!"却不知所措。牟宗朴倒显得很沉着,他半睁半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儿,朝林淑成一挥手说:"你回去吧!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林淑成走后,牟宗朴立即走进县府西局警备队,出千元大洋雇兵去蛇窝袭击林世卿领导的农民军。
旧历五月初四日凌晨。警备队官兵00多人秘密赶到离蛇窝泊村仅有一华里的牟家祖茔一一圈子茔埋伏下来,待佛晓前正是农民军酣睡如死时刻,神不知鬼不觉逼近了南阁庙。趁其不备,打其不防,密集的子弹连续不断地射向南阁。
农民军被打得晕头转向,想放炮反击,台杆炮已失去作用。要用长枪抵抗,就那么十几支,根本压不过对方的火力。只好跳下阁子向南逃窜。
警备队官兵一见农民军弃阁南逃,立即冲锋追击。老家是蛇窝泊村的士兵林国华裸露着一个膀子,冲在最前面,一面呐喊着,一面射击。农民军跑到村外菜园地时,一个士兵急中生智,跳到一口井里。林国华追过去朝井里放了一枪,井水刹时间变为红色......一个小时,战斗结束。农民军17人阵亡,4人被俘。其余农民军包括林世卿在内,逃往海阳境内。
警备队的官兵们把农民军阵亡士兵的尸体用抬筐抬到蛇窝泊村东北角的乱葬岗垛起来,并割下了两颗头颅和五六个生殖器,装进一条麻袋里,让俘虏兵抬着去悦心亭领赏。
牟宗朴听了警备队头目的汇报,验了尸首,恶狠狠地说:"你们干得好!解我心头大恨,为民为国除害,应当重赏。"说罢,立即让账先生取来千块银元,当场分给官兵。
可叹的是,垛在乱葬岗农民军士兵的尸体也不得安宁。村里野性大的狗几乎天天都跑到乱葬岗撕食尸肉,直到那些尸体腐烂变臭,还不肯离开。有的狗吃尸肉吃红了眼,连活人也想吃。以至好长时间没有人敢从乱葬岗经过......
农民军遭到牟宗朴报复的消息很快传遍蛇窝泊村附近村庄和栖霞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人们都普遍认为牟宗朴太惨忍,做得太过分。时为国民党栖霞党部负责人的林鸣九对牟宗朴更是仇恨万分。林是蛇窝泊一家财主的后代,毕业于南京大学,928年初回本村任小学教员不久,就发展了十多名国民党员并与农民军头目林世卿取得了联系,着手控制、改造这支队伍。因此,当牟宗朴对这支农民军下毒手时,他怎会无动于衷?惨案刚发生,他就趁牟宗朴不备,四处奔走,呼吁讨罚牟宗朴。几天后,他组织党部控制的官方士兵冲进北悦心亭,将牟宗朴拘捕到班房关押起来。审判牟宗朴时,林鸣九义正辞严地提出得以放宽处理的三个条件:一是捐献银元2000块慰藉被害者家属;二是捐出北悦心亭所有房屋公用;三是捐出四座油坊和城北的大片土地作练兵场。
开始,牟宗朴不肯答应,后来见不答应三个条件出不了班房才答应兑现三个条件。
再说牟氏家族其它几户自他们的头面人物被抓进班房后,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尤其是与惨案有关联的日新堂当家人姜振帼,更是提心吊胆。为了防止祸及自身。她采取了逃走躲避的办法。她和她的婆婆刘氏、女儿牟衍淑及刚买到家中不久的八岁的、环荚蓉等,先是偷偷离开南悦心亭,回到庄园日新堂,然后,在夜幕降临之后,在众佣仆的护卫下,坐轴子离开了庄园。
她们先是来到古镇都西北面的偏僻山村葛家沟。当时,正在街上乘凉的庄头吴德禄见姜振帼一行十多人摸黑赶来,不由心中一惊,急忙迎到家中问有何事。姜振帼不说实情,只说遇到点麻烦,想到这里躲两天,并让他别声扬出去。
吴德禄点头领悟。接着,赶紧给姜振帽一行安排了住宿。其中,姜振帼和刘氏睡吴德禄家东炕,牟衍淑和芙蓉睡吴德禄家东厢房。当时是初夏,蚊子已开始咬人。吴德禄家没有蚊帐,仍用蒿绳点燃驱蚊,姜振帼被蒿绳烟火呛得咳嗽流泪,只好吩咐长工连夜赶回庄园拿蚊帐。
姜振帼一行住进葛家沟后,整天不出门。但是葛家沟的人们还是从街上拦着的四头膘肥体大的骡子和常到葛家沟挖粮的账先生史太永的身影上,猜出是日新堂的女主人来了。
姜振帼原想在葛家沟住几天,待风声过后就返回。哪知城里讨罚牟宗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丑化牟宗朴的漫画到处张贴,"打倒牟宗朴"的传单满街散发。于是,姜振帼只好吩咐赶牲口的长工老吴、老邱重扎籼子。让账先生们备好吃的用的,于去葛家沟的第五天一大早出发,奔往烟台。
官府强征富户捐
遇上倒霉的年头。倒霉的事儿便会防不胜防,接踵而来,1928年9月,进住烟台占据胶东的军阀刘珍年被蒋介石任命为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军长后,为了解决军费不足的问题,也把目光瞄准了牟宗朴之类的豪门富户,美其名日征"富户捐"。在发出告示几天后不见捐款的情况下,决定先从牟宗朴开刀,以便杀猴给鸡看,打开局面。
当时的县长杨泽荣接到刘珍年的指令后,深知牟宗朴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担心他施展伎俩,抗拒不交,不带好头,反成挡头,便设下圈套,诱牟宗朴就范。
这一天,杨县长派员持请帖来到牟宗朴的城里住宅悦心亭参见牟宗朴,说:"酒席已经摆好,县长有请二爷。"
牟宗朴自以为这是杨县长在巴结讨好自己,便整了整衣冠,踌躇满志地向县府走去。
进了县府,他没见到杨县长迎候自己,不由心里纳闷。正在这时,几名武装衙役向他走来。走到他跟前,其中的一名向他宣布道:"牟宗朴会长,你因迟迟不交富户捐,被依法关押了。"接着,两个衙役架着牟宗朴的胳膊便走。
牟宗朴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弄得怒火烧心。他一边挣脱一边大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杨县长请来的......放开我,快放开我!请杨县长出来见我......"衙役们也不理睬他的喊叫,直把他押到县府后面的一个小屋里。此时,杨泽荣才派人正式通知他:县府有令,牟宗朴捐现大洋00万元。如不交纳,将长期关押。
牟宗朴一听,差点儿昏过去。他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世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上那儿弄这么多的钱捐给官府啊......"
当天晚饭后,牟宗朴见县衙仍不放他回家,想到要在这黑暗潮湿的小土屋里过夜,不由心里胆怯起来。他贴紧房门,嘴对着门缝大声嚷道:"我一向厚待官府,你们为何如此无情?快放我出去,你们这是犯法!"可怎么喊,怎么骂,也无人理睬。牟宗朴喊累了,骂够了,蜷缩在屋角。睡了。
却说牟宗朴家人知道他被关押后,急忙让账先生托商会副会长杜子和出面说情。杨泽荣对杜子和说:"你告诉牟宗朴,所有的富户捐,我县府一个也不留,全部交给刘军长充军费。现在的社会不是过去的社会,你牟宗朴别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他的社会名声挺坏,他不是不知道,惹火了官府,可别怪依法算他的老账......"杜子和将杨县长的话传给牟宗朴听,牟宗朴见硬抗是抗不过去了,只得答应捐款。但他一再申明:100万大洋,数额太大,砍头也交不出来。经杜子和说情,杨泽荣让他交50万银元。牟宗朴仍苦苦哀求说:"我是外面轰轰,里面空空,让我拿出50万,等于叫我倾家荡产。"杨泽荣见从牟宗朴身上实在挤不出这么多油水,只得报告刘珍年,将牟宗朴的富户捐从50万再降到3万,让牟宗朴立即交纳。
牟宗朴被释放后,儿女们向他道安,妻妾们劝他开心,可牟宗朴就是吃不下,睡不着,夜里直做恶梦。当摆放在大厅里的白花花一片计13万银元就要上交给官府的时候,牟宗朴惋惜地哭了起来,一面大声说道:"祖宗在上,祖宗明鉴,不是我牟宗朴败坏家业,实在是为世道变迁、军阀横征所逼啊!"
牟宗朴交上富户捐后,为了韬光养晦,摆脱烦恼,毅然辞去商会会长职务。从县城搬回庄园宝善堂居住。那知牟氏庄园并非世外桃园,军阀、官府的贪婪目光仍然在盯着他这块肥肉。
1929年冬月,牟迪生结婚第三天,全家人正在吃早饭,一队手持长枪的官兵悄悄来到庄园,将宝善堂大门把守住。随后,领头的矮胖子走进宝善堂大楼,向牟宗朴宣布道:"郁县长传令,请马上进府见郁县长。"
牟宗朴预感到郁县长传他凶多吉少,但仍强伴笑脸说:"请喝杯喜酒吧,我儿子刚结婚。"
矮胖子说:"公务要紧,改日再喝。还是请牟会长快走吧!"
牟宗朴走到大门口,见门旁站着两个持枪的警兵,街面上还有七八个警兵。不由心里·怔,但他仍沉着不慌地对领头的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是来抓我吗?"说着,用愤怒的目光扫了官兵们一眼,不想再迈脚步。
领头的见牟宗朴想耍赖不走,冷冷地对牟宗朴说:"请二爷息怒。我们是奉旨行事,有什么不理解的请当面与郁县长说......"跟在后面为牟宗朴送行的妻妾、儿女们见势不妙,一个个两腿打颤,不知所措。倒是新来的儿媳妇李梅芳敢说话。她拖控拉调地说:"哟--。如今还兴不讲理呀,俺公爹不犯法,不犯罪,凭什么抓他呀?县长......县长也要讲理呀!"说得官兵们无话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还是领头的矮胖子有主意。他提高嗓门说:"什么话也别说了,说了也没有用。实话告诉你们,现在就是与过去不一样,你牟宗朴识时务,赶快跟着走,倘若不识时务,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牟宗朴自知再僵持下去会自讨没趣,便对矮胖子说:"小兄弟说哪里去了,我没说不走嘛,好吧,这就走",然后,又把家人们劝回去。
走了几步,牟宗朴突然停住脚步凑近矮胖子耳边说:"我一人进城,跟着这么多持枪荷弹的弟兄,是否有些不雅观?再说,我也跑不了嘛!"
矮胖子领会了牟宗朴的心意,便让季顺一个人在前面陪牟宗朴走,其余官兵都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
路上,牟宗朴心思重重。他不断地在猜想郁县长传他的动因,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与富户捐有关。
果然,来到县府,郁县长就派人向他摊牌,让他再交一次富户捐。理由是:县府库银短缺,官员士兵发不下薪金;上次没完成捐款任务,还需马上补交。
牟宗朴问:"这次要我再捐多少?"
官府人员告诉他:尽力为之,至少也要18万。
牟宗朴一听,惊呆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他想:"他们是不榨干我的油水不罢休啊!"便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你们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交不上这么多银元了。"
以郁葆棣为首的县府官员们早料到牟宗朴会抗拒不交,也不与他多费口舌,便让衙役将他关进班房。
有了上次坐班房的体验,牟宗朴满不在乎起来,尤其他是个恪守祖训,把发家致富看得格外重要的人,因而,即便蹲班房受点苦,他也不想再捐款。
哪知他的妻妾和儿女们沉不住气,听说他为不捐款蹲了班房。家里人大哭小叫,坐卧不安。牟宗朴的继室张氏最焦急。她对家人们说:"万一老爷有个好歹,大家都别想过下去,钱是人挣的,家产是老爷的,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把老爷保出来。"
随后,他一面托人到县府说情,一面派账先生李昌太去烟台找牟宗榘帮着凑钱。
牟宗朴得知家人到烟台牟宗榘那里为他凑钱,又托人说情以房产、地产抵捐,甚为恼火,直骂张氏"见识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当听说全家人因他蹲班房而悲痛万分时,只得变更主意,签名画押,同意捐款捐物8万。
回家后,他将牟宗榘为他从在烟台经商的王书意那里借贷的3万元现款和三个庄子的2000亩地和888间房子写成捐户册子,无偿交给了县府。
为了防止再出事,930年春,牟宗朴说服其他几家,一同搬到烟台居住。但他心中聚积的郁闷和火气太多了,身体每况愈下,终于被大病打倒。尽管妻妾们细心地照料他,却始终不见好转。
1930年5月里的一天。牟宗朴突然提出要回庄园看看,并说感觉身体好多了。许久没见庄园,全家人自然都想回去看看。他们雇了三台子,一大早便起程赶路。牟宗朴躺在一台舢子里,由张氏和账先生李昌太伺候着,其余两台孛子坐着他的妾和女儿、儿媳。牟迪生跟在轴子后面走。
刚上轴子时,牟宗朴精神还挺好,一会儿对张氏说:"你劝我的话,都在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倘若我死了,你得替我伸怨屈......"一会儿对李昌太说:"你这个管家忠心耿耿,精通管理,世上少找啊......"
可一过福山界,他便昏迷不醒了。李昌太在籼子里不住地问他:"怎么样掌柜的?""掌柜的喝水吧?"牟宗朴只点点头或摇摇头。快到寨里路旺村时,牟宗朴两腿一伸,瞪了眼,咽了气。
牟宗朴死后,先在宝善堂堂丘了几个月,然后,浮厝在庄园后面的田地里。因他的妻妾尚在世及社会动乱等原因,一直没葬入南莹。958年兴盛扒坟风时牟宗朴的丘子被扒掉,棺材被打开,尸体葬入古镇都东北坡。
战火殃及大本营
民国十八年,花开三月间。来了无极道,道徒有八千。头缠红布巾,手持红缨枪;大炮架南山,城里冒青烟。官府害了怕,城门闩得严。又求莱阳府,派兵来支援。十三交了战,战在西门外:道徒如蚁攻城急,官兵墙头猛射击。
可叹吃佛师兄弟。纵然不怕死,哪能抵枪弹......
这首民谣形象地刻画了一个震动全栖霞的悲壮事件一一无极道攻打栖霞城。在这个事件发生的过程中,牟氏庄园也被卷了进去,并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那是929年4月19日(古历三月十一日),正是杏花落,桃花开的时节,古镇都和城郊各村的人们正在山地里窝地瓜,约0点左右,忽见一支支队伍从城西南、正西、西北方向潮水般涌来。他们一个个头裹红布巾,胸戴红兜肚,肩扛红缨枪,腰前捌着一把攮子,走起路来雄纠纠,气昂昂。这便是招远东部和栖霞西南部一带信奉无极道的农民道徒。
无极道是因穷苦农民对刘珍年的苛捐杂税不满而组织起来的民众团体。他们专与官府作对,但迷信色彩很浓。928年12月4日,栖霞县府保安队队长安恩璞携眷属一行16人回曹州探家,途中被无极道擒住,就地处死4人。有民谣日:
安队长,要家归。
无极道斗胆惹是非一一
一行走到孙家洼,呼啦一下被包围,寡不敌众被生擒,安队长一行把命归。现在,眼见来了近万名无极道徒。在山上千活的人们急忙往家
跑,驻守县城的官兵们赶紧关上城门。牟氏庄园主仆们进城进不去,下乡来不及,只得守在庄园,听候发落。
没想到,进入古镇都的千余名无极道徒,不仅不惹动平民百姓,对牟氏庄园也不侵犯。这给牟氏家族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像。于是,当无极道的头目出面与牟氏庄园联系安排食宿等事宜时,他们均满口答应下来。在很短的时间内,牟氏庄园就为无极道腾出了房间,做好了饭菜,又派人引路到后夼村找制做爆竹的专业户隋宝军碾了火药......
无极道的师兄弟们见牟氏庄园热情接待他们,愈加严明纪律,他们白天收集梯子,做攻城准备,夜间放哨、休息,没有一个私闯庄园和佃户家中奸淫抢劫的。夜里睡觉房间不足,许多道徒都露宿在南河的沙滩上。
第三天上午,无极道开始攻城。他们吃下用朱砂写的豪言壮语,口念着"刀枪不入"的咒语,扛着梯子,举着红缨枪,集结到西门外。然后,像潮水般向城墙冲去。本想一鼓作气攻进城去,那知官府于昨天已从莱阳求来援兵,而且官兵占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于是,在城墙上枪声大作之后,便有00多名道徒赴地倒下。道徒们又组织了一次进攻,结果又伤亡惨重。无极道只得北撤逃匿。身穿灰制服的官兵们就出城追击,一直向北追出十多里。不知是为了报复牟氏庄园为无极道提供食宿方便,还是认为无极道怕火,官兵们追到古镇都时,将临街的草房均放了一把火,弄得古镇都村火光四起,烟云弥漫。
官兵们还挨家挨户敲庄园宅院的大门。当发现各家都关闭不扦时,使气极败坏地用枪托砸门。有几个官兵想了个好办法。他们从南忠来场院里搬来一个石砘,让石砘像打秋千那样猛砸南忠来大门。哪知门板很厚,门后又上了粗粗的腰杆,顶上了支撑木,根本砸不开,只得罢休。
官兵离村后。隐藏在小北山或家中的村民百姓,赶忙跑出来灭火,牟氏庄园的主仆们为了人身安全则匆匆往城里跑。
过了不长时间,佃户房坡上的火全扑灭了。只有两幢草房还在燃烧。其中一幢是南忠来副业大院的油坊,一幢是师古堂大门前的油坊。佃户们想到牟宗榘平日好善乐施,不轻视佃户,而牟宗梅则刻薄吝啬,便不约而同地先为牟宗榘的油房扑火。他们有的爬上房坡,用铁锨、扫把拍打房火,有的提桶端盆往着火处泼水,很快把房火扑灭了。
佃户们想再为牟宗梅的油坊扑火,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座油坊已烧塌架了,火焰引燃了一个油缸,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瞬间,火舌喷吐数丈高,火光映红半边天。接着,又是一个油缸起火,又是"嘭"的一声巨响,谁也不敢靠前了,只能任其燃烧下去。
熊熊大火一直烧了三天,烧毁房子30多间,豆子300石,豆饼12000多斤,豆油9000多斤,连碾盘、碾砣也烧得裂开了口子。大火熄灭后,牟宗梅站在家门口,望着焦黑的油坊废墟呆立了许久,平时那副昂头挺胸的自负傲慢形象全没了,好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而南忠来却得知油坊起火被佃户们扑灭,保住了与师古堂油坊差不多的豆、油、饼而感到万幸。几天后,牟辉庭摆了10桌酒席,把全村的佃户男当家人请到家里美美地吃喝了一顿。
再说无极道数百名骨干分子从县城经古镇都北逃后,于当天夜里潜入滨都宫住宿(此时的滨都宫已没有道士,庙产被马陵冢大财主李三崴买去并雇人看管)。这天夜里,庄园日新堂给无极道去马陵冢炮楼驮抬杆炮归来的一名长工和两头骡子也宿在滨都宫庙宇里。
就在天傍亮前他们睡得正香的时候,官兵袭击了他们。一时间,枪声大作,火光四起。无极道徒被打得晕头转向,伤亡惨重,只好向北逃亡,日新堂的长工也慌忙逃走。惨的是那两头被锁链子拴在石柱上的骡子,没法挣脱,与三官殿、藏书阁、岳王庙等一起被战火烧焦。
张氏遵嘱告县府
牟宗朴病故后。他的继室张太太成为宝善堂的当家人。张氏生于蓬莱花翅楼张家,长得娇小体弱,一生没揭怀(没生育),但因她知书达理,聪明过人,却一直被牟宗朴所宠爱。而在牟宗朴咽气时,在世的四个妻妾又只有她在眼前,因而,她当家是名正言顺的事。加之牟宗朴的三个妾都出身于一般平民家庭,她们的三个儿子又年纪还小,因此,在宝善堂,张氏说话没有一个不听从的。
这一天,张氏率宝善堂全家及亲属为牟宗朴烧两周年归来,把牟宗朴的三个妾召集到她的房间商量说:"咱当家的已经离开咱两年了,他临死时说的话也该兑现了......"
王氏、闫氏等一听,急切地问:"他临死时说什么话了?"
张氏的眼圈立刻红了:"这话,他平时里就说过,临终时,他又拉着我的手郑重地嘱托我,一定要替他报仇雪耻,祖宗的家业绝不能在他手里丢掉,不然,他到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宁。"
"老爷他还说什么来着?"众姨太们又问。
张太太想了一会儿说:"别的......也没说什么。不过,这几天,我一闭眼。老爷临终时那期待的目光就出现在眼前,他临终时嘱托的话,也在耳边响起来。我呢,就好长时间睡不着......"
"这么说,一定是老爷有神灵,他在那前世提醒我们给他报仇雪耻呢......"众姨太议论开了。
议来议去,她们都觉得应当替死去的当家人打官司,讨回公道。但是,又共同担心:民告官的官司不好打。
最后,张太太一锤定音:"咱姐妹四个就我一辈子没给老爷生儿育女,有负老爷的恩德。从今后,我出面打这个官司。打赢了,算是我对老爷的回报,给牟家造福;打不赢,怨我不才无能。也算是对死去的人有个交代。"
从此,张氏迈上了艰难的告状之路。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她先是把打官司的事向牟宗彝、牟宗榘、牟宗梅告知,他们都同意打这场官司,却没有一个肯靠前帮忙;她又召集管家们商讨怎么打这场官司,管家们也没有一个能说得清这民告官的官司该怎么打;她去找律师部门,律师们一听要告本县县府,吓得摇头摆手。
一气之下,张太太坐上籼子。顶着火回到娘家蓬莱。娘家哥开始并不赞成她打这场官司,但见她铁心要打,只好帮她想办法。经探询,娘家哥张运旋向张氏提供了几个有名气的律师名单。其中,烟台天宝衡钱庄主人莱阳籍律师盖子衡替人打官司胜诉率很高,使她很感兴趣。
回到庄园,她立即派人将盖子衡请来。盖子衡听完张氏的诉说,表态说:"这官司的理儿明显在你们这边,我看,这官司可以打赢!"
张太太见官司有望打胜,立即发话聘请盖子衡替她写呈子、打官司,并当场拍板:只要盖子衡专心替她打这场官司,宝善堂每月支付给盖300块大洋。
打这起,盖子衡经常到庄园向张氏汇报官司进展情况。有时说省府收到了呈子,正派人调查;有时说这场官司眼看要打赢了,但因县府派人去省府贿赂了办案人员,又使案子拖下来;有时又说,原先管这个案子的人被撤了,这会儿管这个案子的人挺公正。我方胜诉的可能性很大......但一直拖了一年多也没有个结果。张太太不耐烦了:不是说判官们都有吃礼的好胃口吗,姑奶奶我亲自去济南喂喂他们!
几天后一大早,她便在管家牟宗和的陪同下,带上律师,带着礼品,踏上了去省府济南之路。
来到省府后,张氏不顾路途颠簸之苦,立即给省府的判官们送了礼品,并苦苦哀求他们关照她打赢这场官司。判官们见这年过半百的小脚女人千里迢迢到济南拜访自己,甚为感动,又觉得张氏的诉说确有道理,不免产生了同情之心,说了些同情话,应允话。张氏心想,这会儿。这官司可该打赢了,便满怀信心地回到栖霞等候消息。哪知县府听说张氏去济南送礼后,也急忙派人上省府向能管着断案子的官员送了礼,并把几个收礼的判官告了一状。于是,这官司又稀里糊涂地拖下去。张氏见这官司又有变故,有火有气发泄不出去。一下子得了伤寒病,一连三天水米不进,多亏用偏方治得及时,才保住了生命。众人都说,从此后,这场官司可该放下了。可张氏病愈后对全家人说:"这官司还要打下去,而且一定能打赢。"
全家人劝她别烧那个心了。她一本正经地告诉大家:她在昏迷不醒时,好几次看见穿着清朝官服的牟宗朴走到她床前问候她,说她不能死,她说,这场官司是打不赢了,还活着干什么?牟宗朴用手摸着她的前额说:别说这些灰心话。你看,我死了还能活过来呢,这官司怎么就打不赢呢?天无绝人之路,旱路不通走水路......"说到这里,张氏放低了话音,神秘地问众姨太:"你们说说,这是不是主子有神灵,在给咱指路打赢这场官司呢?"
众姨太见张氏说得真真切切,都点头称是。
张氏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水路在哪里,怎么个走法,现在。总算琢磨出来了。这就是托个大官帮咱打这场官司......"
众姨太忙问:"到哪儿托大官哟?"
张氏告诉她们,她的老家蓬莱县出了个大官,叫于学忠现任平津卫戍区司令员,如果他肯帮忙,这官司准能打赢。
众姨太喜出望外,鼓励张氏马上行动。
张氏的娘家和于学忠家相距不到30里,两家都是县内的大户,且都有讲交情、重义气的口碑。因此,当张氏在哥哥张运璇的陪同下到于家庄拜访于学忠的父亲并求他托于学忠替牟家说话、帮忙讨回公道时,于学忠的父亲爽快地答应了。
此后不久,张氏再次去于家拜谢,得知于学忠的父亲已经给于学忠去信了。但张氏心里仍然不踏实,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若能与于家攀上亲戚,那该多好啊!
该着两家有攀亲的缘份。恰在这时,于学忠的同父异母胞妹于学英从北京上学回家度假期,被张氏遇见了。张氏得知学英年方十八,尚无对象,又见她热情大方、聪明伶俐,长相也标致,与二公子牟瑜佩很般配,回庄园后立即托人去作媒提亲,并亲自带领儿子瑜佩去于家相亲。而于学英和牟瑜佩呢,又是一见钟情,恋恋不舍。于是,当时就把亲事定下了。
心想事成,张氏分外高兴。她和儿子瑜佩在于家住了几天,归来时,又邀于学英跟她到牟氏庄园耍两天。
于学英来到庄园宝善堂后,受到全家老少的欢迎和喜爱。张氏对这有助于她打赢官司的儿媳更是体贴入微。自然,她不会忘记在与于学英拉谈家常时倾诉自己打官司的苦衷。
这使于学英很受感动。临走,她拉着张氏的手说:"我虽然还没正式嫁到牟家,但我已觉得自己已经是宝善堂的人了。您放心吧张妈,我回北京后,一定找哥哥帮您打赢这场官司!"
于学英果然是个讲信誉的女子。一个月后,张氏收到了于学英从北京写来的信。信中说,她已经将张妈妈告官府的原委讲给哥哥于学忠听了。于学忠答应写信给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请他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为牟家伸张正义,令栖霞县府归还牟家财产。
张氏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住声地念叨说:"于家是办事的人,俺这没进门的儿媳妇以后准能成为咱宝善堂顶门头的人......"
1935年秋后,省政府做出判决:私有财产不得侵犯,栖霞县府强逼牟宗朴捐献的房产和土地要如数退还给宝善堂。张氏如释重负,潸然泪下。她对陪同她到济南打官司的律师和管家说:"这口气终算拔出来了。老爷在天之灵得知,也一定会欣慰流泪。"
诸多家产失而复得,激动得张氏夜里睡不着觉,想起打官司的前后经历,她感到应当好好报答一下省府才对。第二天,她便面告省府主席韩复榘,愿将悦心亭部分房舍献给栖霞教育事业。韩复榘听后十分赞赏,特意赠给张氏一块题写着"深明大义"的奖匾。匾长2米多、宽米多,金底黑字,四个大字为韩复榘亲笔题写。此外,民政厅也给张氏赠送了一块奖匾。
张氏非常看重这两块奖匾。从济南返回庄园后,她就将这两块匾摆放在宝善堂大厅显眼的位置......
蔡晋康庄园歇兵
1938年6月,国民党胶东地方部队趁日军入侵混乱之机,开始了争夺地盘的军阀战争。经过激烈的较量,国民党第四十四支队司令蔡晋康部战胜了栖霞代县长兼国民党山东省第五战区游击第十六支队第五纵队司令辛诚一部,控制了栖霞城及栖霞大部分地域。
然而,蔡晋康并没有进城里安营扎寨。为了指挥系统的安全,为了军饷和物资供应得到保障,他盯上了牟氏庄园。
这一天,蔡晋康乘坐他的客棚车来到牟氏庄1园前街。他高个子,架墨镜,戴礼帽,拄着文明棍。走起路来虽然一条腿瘸,但昂头挺胸,满有风度。加上几个随从、警卫人员跟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
牟氏六大家得知蔡司令来了,赶忙出门迎接。蔡晋康与各家主人握手问好后,便让他们陪他进各宅院和各副业大院走一走。一边走,一边问这问那。最后,他对牟家说:"名不虚传,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蔡某决定借你们的空闲房子歇兵,作你们的邻居,互相有个照应,你们意见如何?"
牟家明知与军阀相处在一起凶多吉少,但哪敢不同意?只能连声说"好"。不久,日新堂副业大院的二十多间闲瓦房派上了用场:北排中间的一个四合院是蔡晋康的司令部。东头的四合院是"二行署",西头的四合院住警卫排,西群房是伙房;师古堂的副业大院也派上了用场,那里住了一个连的兵力。西东忠来的副业大院则拦上了蔡部的几十匹战马......从此,牟氏庄园成了蔡晋康部队的编外后勤供应基地。六大家根据蔡部的要求,特意腾出南忠来的场园瓦屋设置了临时军供办事处。他们出钱购置油盐酱醋、烟酒糖茶等各类日常生活用品于其中,一家派了一账先生到办事处服务,各管一类生活用品的供应。蔡部需要什么东西,也不必付现钱,副官开个纸条儿给账先生,就将东西拿走了。驻扎在南三里店和陈家西北天一带的大部队的粮食供应也由军供办事处拨付。说是最后结账付款,其实是白揩牟家的油水。此外,办事处还负责抽调佃户为蔡晋康部队喂马、打差。
有了这样的方便条件。蔡部在庄园歇兵自然很惬意。蔡晋康本人每天清晨五点钟就起床,登上庄园后面的小山,游逛山景,锻炼身体。驻庄园的士兵们则常在清晨聚集到新堂、南忠来的大场园里跑操、唱歌或进行队列训练、刺杀射击训练,向人们张扬地显示着他们的威武,给牟氏庄园涂上了一层不可侵犯的色彩,让胆小怕事的庄园主们感到了几多慰藉。
不过,蔡晋康庄园歇兵,并没给牟氏庄园带来安全,蔡部在后来遭到日伪军袭击时,威武荡尽,反让庄园横遭刘黑七的洗劫。
267
刘桂棠践踏庄园
1939年旧历5月11日,日寇的飞机袭击了栖霞城,其中一枚炸弹扔在古镇都村前河沿,当场炸死一位少年,弄得牟氏家族惶惶不安。但考虑到有蔡晋康的部队驻防栖霞,目伪军不会马上打进来,因而只是做了逃跑的准备并注意探听风声。
第二天,消息传来:配备日军装备的刘桂棠(外号刘黑七)部化装成修路打差的民工,从郭落山上走下来,在隐蔽处集结后,向蔡晋康驻南三里店的一个营发起了突然袭击。该营见刘黑七部队攻势猛烈,难以抵抗,纷纷向北逃亡,又被刘黑七的骑兵连追上好一顿砍杀。余者全部被俘。接着,刘黑七的部队又同蔡晋康部署在县城东陈家西北天(山名)上的一个营打起来。当时,这个营的官兵正在晒太阳、抓虱子,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到两个小时,这个营也被打败了......
蔡晋康见情况不妙,急忙命令住庄园连队向北撤退。他和他的随从人员登上客棚车,沿着烟青公路向北逃亡。
牟氏六大家见蔡晋康跑了,也赶紧动员家人、账先生和其他人员赶着骡子,带上贵重物品和生活必用品,出后院墙便门,拼命向北部山区的佃户村跑去。
整个庄园惟独一个人不肯离开庄园一西忠来的男主人牟煜。牟煜因与其叔牟宗彝打官司,气的得了精神病。开始时,一发作不是打人就是到处乱跑,后经治疗,虽不打人,也不跑了,但却始终处于痴呆状态。且两腿行动不便,生活不能自理,只知躺在炕上抽大烟,其他啥事也不管,瘦得皮包骨头......
这次为躲刘黑七往乡下逃。他的妻子栾氏再三动员他并准备让长工抬着他可他就是不肯走。栾氏只好撇下他,安排其他家人和账先生等外逃。她让大家往栾家沟跑;让喂牲口的长工牵着二头骡子先走一步,到半路上等候她;她让账先生潘士屹用布卷起200块银元扛着走并领着她的三个女儿(这期间,她的儿子牟衍禄、牟衍寿在烟台上学,住牟衍毅家)。
西忠来一家逃到栾家沟住了三天,觉得这里离城近,不保险,又往东北面的隋家集跑。
在隋家集住了一天,栾氏惦念牟煜,派长工潜入庄园看牟煜。只见牟煜像大虾一样躺在炕上。那长工问他饿不饿,他有气无力地喊"饿"。长工递了一块大饼子、一碗水给他,不敢久等,赶紧翻墙离开庄园。
在隋家集的第二天,他们听说刘黑七的部队离开栖霞城了,却又不敢相信,便让潘士屹和一名长工回去探听虚实。两人走到古镇都北山,只见牟煜居住的小楼已被烧塌了架,仍冒着浓烟,再一问过路行人。方知刘黑七的部队确实被八路军和国民党赵保原、蔡晋康等部打跑了,便急忙返回报告情况。
次日,待西忠来主仆一行返回庄园时,牟煜居住的小楼已化为废墟。找到牟煜的尸体一看,四肢已没了,身躯和头颅烧得焦黑。但牟煜的尸首并没在他原先居住的房间,而是在里一间。于是,在场的人们都猜测起是谁放的火。有的说:是刘黑七的兵放的火;有的说:是有人趁机图财害命放的火;也有的说:是牟煜自己放的火。栾氏没吱声,她让童仆小甲子拿脸盆到原楼西闯放大木厢的位置扒灰取首饰,一扒扒了一脸盆手镯、项链等金银珠宝。后来人们才得知,栾氏的大木厢底座的虚边上,特制了一个很难发现的抽屉,那些金银珠宝藏在那个抽屉里,才没被刘黑七的兵搜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要人寻找牟煜的手枪,但扒拉个遍,也没找到。这时,栾氏才喃喃地说:"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当大家追问牟煜是怎么死的时,她却闭口不说。
于是西忠来小楼是谁放的火?牟煜是怎么死的,成了一个至今解不开的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笔账应当记在刘黑七身上。因为从其他几家受到的损失来看,是刘黑七造的孽是毫无疑问的。刘黑七的兵是日寇在胶东的别动队和帮凶。他们打败蔡晋康部之后,便住进了庄园新堂大院。在庄园,他们翻厢倒柜,看中什么拿什么,在与蔡部作战时,有7个刘黑七官兵毙命。他们便将庄园新堂、宝善堂等几家备用的棺材全部搜刮来装这些官兵的尸体;又将从庄园各家搜刮来的贵重衣服给这些阵亡者穿在身上当寿衣......
刘黑七这个伪军头子对俘虏过来的蔡晋康官兵的处置更令人发指。那天夜里,他让他们跪在17个灵棺前,一直跪了一夜。有的昏过去了,他们揪起来就打。天亮后,又将这些俘虏押到西山根全部杀害......
令人庆幸的是,这伙匪徒在占领栖霞的第六天就被八路军三个团的兵力和赵保原、蔡晋康的部分兵力联合作战,从三面夹击赶出栖霞。而且,在八路军为了维护统一战线,主动将栖霞城让给蔡晋康部驻守后,蔡晋康又命令将葬入村西杨树林十多天的刘黑七的17名官兵的棺材扒出来,装进了自己部队官兵的尸体,葬入栖霞老城北边的菜园地。刘黑七的7名官兵已经腐臭的尸体被当场用松树棒子烧掉掩埋。
醉生梦死大挥霍
伪军第一次占领栖霞城被打跑后,并不甘心失败。939年12月6口,000多名伪军在500多名驻莱阳日军的配合下。向栖霞城发起猛烈进攻。蔡晋康部自知自己不是对手,便放弃县城,离开庄园,逃往栖霞东境桃村一带。自此,青天自日旗在栖霞城上空肆意飘荡起来,伪政府的各种机构也相继建立起来。
修炮楼,建据点,是日伪巩固地盘的重要手段。凡是日伪所占之地,特别是烟青公路沿线,一般每5至10华里要修建一个军事据点,派兵把守。因而转过年不久,四座碉堡便在古镇都村前耸立起来。其中,一座是石头垒的,比较坚固,其余三座皆为土坯垒成,不起大作用。共驻进伪军二十多人。
随着古镇都军事据点的建立。城里的伪政府官员和伪警察们开始频频光顾牟氏庄园。名义上是关心牟氏庄园的社会治安,实际上是看好牟氏庄园的粮和钱。可叹牟氏庄园,虎去狼又来,狼去豹又来。
不过,对此时的牟氏家族来说,世道的混乱无序。日伪、共产党、国民党之间三角斗争的开展,已使他们麻木起来。只要能保住性命,保证平安,就谢天谢地了!抽其血,揩其油,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于是,"今日有酒今日醉,不管明日是和非"的享乐风开始在庄园蔓延起来。最突出的表现是吸大烟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吸,少爷也吸;男主人吸,女主人也吸。东忠来三少爷牟椿和妻子张允华就是一对大烟鬼。张允华身体苗条,个高面秀。是有名的美人儿,加之能说会道,善于交际,因而凡事就占牟椿的上风。特别是当她抓到牟椿一些拈花惹草的把柄后,就更不把牟椿放在眼里。有一天,城里日伪特务系头头刘茂祥到庄园闲逛,见张允华天生丽质,楚楚动人,便不时地斜着眼瞟她。张允华觉察到刘茂祥对自己有意,却只装着不知,一口一个"大兄弟"把刘茂祥请到家中吃茶聊天。没想到俩人同时来了大烟瘾。又都忍不住,张允华便将牟椿使用的烟枪递给刘茂祥。又从茶几里面拿出自己平时使用的那支烟枪,也不顾羞耻就丑态百出地一块吸起来......自此,刘茂祥成了牟椿家的常客。差不多每天半上午,刘茂祥就来了,直到半下午才走出东忠来大门。
抽大烟的花费十分昂贵,每年的地租难以支付各方面的花费,牟家便卖地、卖山岚。庄园的不少土地和山岚都是在日伪统治栖霞时卖掉的。
享乐风的兴盛,还导致了庄园的当家人不用心理财,财务管理日益松弛。于是,账先生想着法儿贪钱。少主人想着法儿盗家之风从无到有,愈演愈烈。再以东忠来为例。当时的当家人牟宗彝只知吃喝玩乐,对三个儿子很少认真管教,结果三个儿子互相仿效,都偷着吸食大烟。可是,他们无钱买大烟土。没法儿就从场上或乡下偷粮食卖钱花。管仓库的庄头不同意,就要遭到报复。
牟氏庄园种种衰败现象的出现和社会环境的变迁,大大损坏了牟氏庄园的尊严。进而导致了当地人们对他们的不恭不敬。以往,牟家的东西,谁也不敢去偷去拿,此时,谁得便谁偷,谁得便谁拿。最明显的是西河滩的树木。时常被偷着砍伐,菜园里的蔬菜常常先被他人尝了鲜。
1942年6月上旬,师古堂牟艚家河南岸的小麦成熟了,金灿灿的一片。原给师古堂当佃户,后因牟艚在赵保原部供职而给牟艚家当管家的牟文纲带领几个长工一大早就去割麦子。一个大早,割倒三亩多麦子。可是,当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近百名拾麦穗的妇女、儿童都涌到牟火唐的麦地里偷抢麦子。而当牟文纲闻讯赶来抓"贼"时。这些妇女、儿童已提着装满麦穗的篮子远远跑去。只有一个妇女跑不动,被牟文纲逮住了。她是个孕妇,大肚子挺挺着,吓得直求饶。牟文纲上去就拉住那孕妇的手,要送她到警察所。那孕妇死活不去。挣来挣去挣脱了手,那孕妇跌了个仰面朝天。只听"哎哟"一声。那孕妇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便昏过去了。牟文纲等上前一看,见那孕妇的裤裆处涌出一片鲜血。知道是小产所致,一时不知所措。不一会儿。围来许多看热闹的人。牟文纲怕事情闹大被人追究,只好赶忙安排长工把这女人抬到自己家中护理。
十、末遭遇
历时六年的土地改革运动,一步步终止了世袭二百年之久的庄园经济的运作,并从根本人剥夺了牟氏家族赖以坐享其成的物质基础。这期间,该家族历经了种种虽不甘心却无法摆脱的遭遇。
暴风初袭六大户
当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由相持阶段转为进攻阶段之时。如火如荼的土地改革运动也在中国农村根据地蓬勃展开。
时至942年夏秋之交,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栖霞县委决定成立减租减息工作队进驻牟氏庄园佃户村较集中的观里辛庄一带开展工作。以取得经验,向全县和全胶东地区推广。
这一天,县各救会长王益生等5人工作组来到大刘家村,开始挨门挨户发动群众。但由于这个佃户村长期受剥削,对租地交地租已习以为常,并认为租牟家的地种是牟家给予的恩赐,不能以怨报德,因而工作打不开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组的人员不灰心、不气馁。他们培养骨干。引导广大佃农进行了一场"到底谁养活谁"的讨论。佃农们通过对一亩地的年投入、产出、租额及一个佃农维持生活的基本花费进行具体算账,认清了不是地主养活穷人,而是穷人养活地主。从而为理直气壮地向牟氏庄园开展减租减息斗争打下了思想基础。其他佃户村也经历了类似的发动过程。
在此基础上,栖霞县委根据斗争的需要,决定召集当地佃农,在离大刘家村不远的重要根据地村辛庄召开减租动员大会。
为了使减租得以兑现,县委决定把牟氏庄园六大家的主人叫来参加会议。但当时牟氏庄园六大家的主人都闻风外逃,只留下账先生掌管家业。为此,县委派大寨村村长史国忠,以土改委员会组长的名义,带领谢家沟村曾在庄园干过童仆的谢广德等四人,去牟氏庄园抓账先生参加会议。
这天傍晚,史国忠等在北海独立营和四区区中队的掩护下,潜入敌占区古镇都村。刚逼近庄园时,被前河沿炮楼里的伪军发现。倾刻间,二鬼子的机关枪"嘟嘟嘟"地响起来,子弹疯狂地向他们射来。史国忠等见从前门难以进入庄园,便迅速绕到牟氏庄园北边,翻过后院墙,进入庄园宅院。当他们手持短枪闯进日新堂的账房时,把账先生们吓得浑身打颤。史国忠严肃地对账先们说:"你们不必害怕,我是栖霞县土改委员会组长,我们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请你们参加一个大会,一家去一个账先生......保证你们人身安全......但若是不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日新堂的账先生见不去不行,只得跟着史国忠走。并根据史国忠的吩咐,到其他家每家叫了一个账先生一同去开会。
按照事先的安排。史国忠一行先把衣桂章、牟文纲等六个账先生押到四区盛家村,第三天,再带到有五六千农民参加的辛庄减租大会。
大会开始后,已经觉醒了的佃农纷纷上台发言算账。算自己租地种每年吃多少亏,算牟家每年剥削去自己多少劳动所得。越算理越明,越算对牟家越有气,最雷,算得账先生和庄头们也受到教育。虽然,他们都是牟氏庄园的忠诚管家,但慑于群众运动的威力,只得当场代表自己的主子立约盖章,同意将土地廉价卖给佃农,接受减租合理要求。到第二年春耕生产前,牟氏庄园在大刘家一带的18个佃户村的房产、土地全部卖给了佃户。同时,对全县其它根据地也实行了"二五"减租,即将原来的地租减下25%归佃户,其余75%归地主。
减租减息运动的深入开展,迫使庄园六大户开始甩卖土地。南忠来第二代主人牟辉庭率先卖掉了数千亩土地和山岚,并于日军投降期间,跑到青岛居住。
但有的庄主仍抱有东山再起的幻想而只是假装卖地、卖家产,以求眼前能开脱自己,以后能恢复家业。他们秘密串联佃户说:"咱们和睦相处好几辈了,互相之间应当有个照应。为了避免土地给牟家带来灾难,谁家种庄园的地、住庄园的房子,就归谁家所有。并暗中立了约。这实质是对土地改革的一种变相对抗,是他们拉拢佃户与党离心离德的一种手段。
针对这种情况,公山区委研究决定:一方面允许庄园廉价卖地,向国家交款支援抗;另一方面允许无地、少地的农民购买土地。从而刹住了牟氏庄园另有图谋的暗中"赠地"风。
避风潜逃国统区。
在牟氏庄园东忠来宅院五进小楼顶层的方木梁上,至今可清晰地看到几条粉笔写作的标语口号。
这是当年八路军抗大胶东支校,即八路军第一纵队教导团驻牟氏庄园两年间至今尚遗留下的惟一痕迹。它每每引起古镇都村的老人们去追忆那段不寻常的历史......
1944年10月初,在胶东秋季战役取得胜利的情况下,栖霞剿匪大队四区中队及300多名青年抗日队员,从东刘家沟出发,来到古镇都前河南岸,用机枪、步枪向古镇都日伪据点猛烈射击,打的炮楼里的敌伪小头目李坤亭率十几个士兵赶紧从炮楼里举起白旗。扔出武器投降。四区中队的战士们随即将四个炮楼点火烧毁。自此,古镇都摆脱了日伪的统治。同年12月中旬,胶东五旅十三团、十四团及北海独立团等主力部队在地方抗日武装及民兵的配合下。对烟青路沿线北段仅剩有的栖霞城日伪据点进行了日夜围困,使守城之敌交通断绝,弹粮无济,陷于恐慌,伪军逃跑剧增。因栖霞是烟青公路的重要据点,日寇曾集结4000兵力,在日军第五混成旅团长长野的指挥下扫荡栖霞牙山,但被击退。敌伪无奈,于12月14日晨5时。在日军第五混成旅团十九大队长老山率领的700余日伪军的外援下,弃城突围逃往招远。自此,栖霞全境解放。紧接着,一场如燎原之火的土地改革运动自老解放区迅速蔓延。这种形势的发展,使牟氏家族从日伪统治的醉生梦死中惊醒过来,他们预感到共产党领导的土改运动矛头是对着他们这种人,进而预感到了封建地主生活末日的到来。因此,又采取了"走"为上的策略。到1945年秋季,庄园的大多数成年男子都携带足量的银元、货币及一些轻便贵重物品,跑到仍为国统区的烟台和青岛避 "风头"。其中,日新堂第三代主人牟衍祥从烟台携妻子儿女赴青岛岳父家居住,南忠来的第二代当家人牟辉庭在日伪离开栖霞不久携其两子赴古镇村人吴显去青岛租房居住;几个月后,宝善堂的第二代当家人牟迪生也赴吴显去青岛;而师古堂的牟塘则由他的大学同学牵线搭桥到青岛直接税务局担任了科长,再后来,牟瑜佩、牟忻、牟烽、牟仁田、牟衍寿也相继赴牟衍毅或亲戚上了烟台。(牟妍、牟烽又从烟台赴牟衍祥去了青岛)这样本来闲房不少的牟氏庄园,闲房更多了。
正是源于看好牟氏庄园宽敞的居住条件,945年秋后,八路军第一纵队教导团驻进牟氏庄园。其机关设日新堂宅院(这个院当时只住着牟宗植的遗霜刘氏和账先生尹同善和一个老妈子);医疗室设西忠来大楼上层,女医务人员住大楼下层东两间(栾氏及其女儿住西两间);伙房则设在南忠来宅院西面的副业大院......
教导团的任务是培训胶东军区的营连排三级干部,设军事、政治两大门课程。他们进庄园不久,便开始培训一批由500多名优秀士兵组成的预提军官学员。这批学员年轻有为,朝气蓬勃,十分活跃。他们除了学习、开会、训练,一得空就给群众挑水、扫街......这期间,一些区办和村办的秧歌队也常敲着锣鼓来慰问,使庄园宅院内外,出现了少见的红火气氛。
这期间抗大分校与他们的大房东--牟氏庄园的家人们相处的也很融洽。庄园的女人们时常帮分校住本家人员包水饺、缝补衣服,分校的机关人员也经常帮他们的大房东打水、扫院子。一天,东忠来栾氏突然间肚子痛,又吐又泄,医务室的医生立即给他查病,然后又亲自给她喂药,使她的病情很快好转。栾氏很受感动。她问给她治病的女医生:"她大姐,你们能治精神病吗?""能治,大娘,你问这个......"女医生关切地望着栾氏。栾氏眼里立即含满了泪水。她喃喃地说:"没事的,我随便问问......人已经死去多年了,他如果能活到现在就好了......"
从947年初开始。教导团由训练基层军官转为训练国民党部队俘虏军官。在鲁南战役和莱芜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军官,被一批接一批地押到牟氏庄园,接受教导团的教育和培训。最多时有1000多名俘虏军官住古镇都及邢家疃,由子弟兵团负责站岗看管。从灵山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军官,来俘虏军官教导团的第二天晚上便在古镇都前河沿上演了自编自演的快板书《改邪归正》,大意是:古镇都村安营盘,安下营盘来训练。抬大粪,端尿罐,上课还有指导员,同志哟,你千万别当顽固蛋!招远子弟兵团往这里解,走得快也不行,走得慢用脚摧。灵山战役夜里一点开始打,国军一下被俘一千三。不信,请问三连和四连......
经教导团教育训练的俘虏官兵有三条路可选择:表现好、愿意加入解放军的,在古镇都直接参军上前线;愿回老家种田的,发给路费;还想回国民党原部队的,也放行。
但对少数顽固不化的营以上军官,则要单独再训练。1947年国民党进攻胶东前夕,有十多名顽固不化的俘虏军官被押到古镇都西河枪毙。在庄园驻了两年多的教导团也搬迁他处。
伸冤诉苦分田地
继减租减息运动给牟氏庄园以强烈冲击之后,946年春,配合着解放战争的进行。又一次更猛烈的旨在结束封建剥削制度的"土地还家"运动席卷了栖霞大地。
3月初,天气乍暖还寒,栖霞县委组织的工作队大张旗鼓地进驻到古镇都,挨家挨户宣传党的土改政策,逐人逐事地搜集地主的剥削罪行,并注意在斗争中发展培养骨干。但是,此时的牟氏庄园的男主人们大都跑到烟台和青岛这两个国统区城市,留守庄园的大都是女人和儿童。这些人对运动的对抗性已经很少,但是,他们并不想将土地、房产、家产拱手交给共产党,仍在暗中转移财产,其最绝的一招就是将一些土地和房产白送给佃户,换得佃户的感恩,省得让共产党分给佃户白赚人情。加之历史上,该村的佃户比外村佃户享有一些优惠待遇,因而该村的佃户对分牟家的土地房产并不十分热望,有的甚至思想行为倾向牟氏家族。还有的怕以后变天,给地也不敢要。
这使工作队看清了,不大造舆论声势,不刹刹实实地批斗地主老财,即便没收了地主的土地分给穷人,也不算取得斗争的胜利。为此,他们在深入做工作,利用矛盾,激发仇恨的基础上,经请示县委同意,决定在古镇都村召开一次规模盛大的伸冤诉苦大会。3月20日,伸冤诉苦大会如期召开。会场设在古镇都前河,台子设在河北岸堤坝上。台子两旁插着红旗,摆放着贴在木板、门板上的标语口号。
大会主席团由公山区各救会长王经远、工救会长衣连绪、妇救会长姜淑荣等7人组成。县长于英武、公山区委书记宋寅、副书记郝林山一大早就来到会场坐阵指导。
上午8时许在欢快激昂的锣鼓声中,在震天动地的鞭炮声中,数千名佃农代表陆续赶到会场,平时沉静的古镇都前河,一时间成了人的海洋。
上午9时,伸冤诉苦大会正式开始。王经远高喊一声:"把大地主牟二黑家的主要成员统统押到台上来!"民兵们立即持枪押着一群身着绸缎衣衫的男女往台上走。他们是日新堂牟宗植的遗孀刘氏;宝善堂牟宗朴的遗孀张氏、王氏,牟迪生的妻子李梅芳,牟瑜佩的妻子于学英,雏咣及他的妻子王爱花;西忠来牟煜的遗孀栾氏,牟衍禄及他的妻子张氏;东忠来牟宗彝的遗孀王彩玉,牟少崖及其妻梁氏,牟肃亭,牟椿及其妻子张允华;南忠来牟宗榘的遗孀于氏。牟泽家的妻子宋思珠,牟衍桐的妻子宋元昭;师古堂(阜有)牟宗梅的遗孀梁氏、牟断的妻子孙淑义、牟火唐的妻子梁爱英、牟烽的妻子宋寿娴。他们中,老年妇女占的比例最大,年龄最大的日新堂刘氏,因年大体衰,被民兵背到台子上,并被特许坐在凳子上接受批斗。上述人员被押到台上站好后,王经远做了动员报告。接着,古镇村的佃户代表衣学成、牟荣、陈元金和其他村代表计30人依次上台伸冤诉苦。其中。牟荣伸冤诉苦时气氛最严肃。他是王经远的岳父,宝善堂的佃户。伪统治时期,官府曾派东忠来牟少崖出一头骡子给东顶的军打差。牟少崖不愿去,便雇牟荣家的骡子顶替,牟荣便让他的大女婿赶着骡子去了。谁知一去无归。牟荣便要牟少崖赔偿。牟少崖不仅不赔偿,反而勾结警察所把牟荣抓去蹲了一个月的监。后来,虽然大女婿回来了,但骡子却被日军强占去了。为此,牟荣对牟少崖一直怀恨在心。此刻,到了伸冤报仇的时候,他怎能不想法整治一下牟少崖?他见牟少崖穿戴得挺保暖,便强烈要求扒下牟少崖的衣服,博得台下一片赞同声。
大会主席团成员、大会主持人王经远一向政策观念强,并不因自己的岳父提出要求而想扒牟少崖的衣服,但见群众呼声高涨,只得让民兵将牟少崖穿的衣裤扒得只剩下裤头。当时,阴天刮北风,寒气依然袭人,不长时间。牟少崖便冻得全身颤抖起来。这时,台下传来一张纸条,王经远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大男人,赤身裸体面对男女群众,不雅观。"
王经远觉得有道理,便征得主席团其他成员同意,让民兵将衣服递给牟少崖穿上......
申冤诉苦大会的胜利召开,使牟氏家族成员蔫头耷脑,言行收敛;也使包括古镇都村在内的广大佃户扬眉吐气、情绪高涨。工作队趁热打铁,带领群众对牟氏家族展开了清查、没收田地的斗争,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工作,共清查出牟氏庄园"白给"佃户土地40366亩,房子289间。随后,除留给牟氏家族263亩土地425间住宅房和2头骡子外,其余的数万亩土地和佃户房全部分到全县各有关村的农民手中。
自此,牟氏庄园失去了它伸向栖霞各地的经济网络而终止了剥削;自此,兴盛200年之久的牟氏庄园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孤堡。
倒筒清去邻村
复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农村土改运动的最后一个阶段。这个阶段,对地主富农阶级实施了更严厉、更无情的打击和剥夺,将他们尚存的体面和威风扫得精光。
做为名扬四方的世袭大地主--牟二黑子家,因仍有丰厚的家产,且其家人始终对土改运动采取逃避态度,故仍被列为复查斗争的重点对象。
1947年夏秋之交。公山区委郝林山、徐盛等带领工作组进驻古镇都村,指导该村党支部及农救会开展复查斗争。牟家没料到在"土地还家"之后还要剥夺他们的家中财产,听到风声后,如临灭顶之灾,绞尽脑汁隐藏财产。他们再一次秘密串联各自的佃户,选择一些贵重衣物和家具让佃户搬到自己家藏起来。而将金首饰、银元宝之类珍贵之物,则暗自埋入庄园地下。
尽管这样,"倒筒"时,从六个大宅院里还是"倒出"了数不清的财、物。
在工作组和村干部的安排下,佃户们成群结队地进入牟氏庄园住宅大院搬东西。一两天的光景。六大户原本满满荡荡的居室被"倒"成了空筒;原本空空荡荡的南忠来大场园则堆满了一张张结结实实的方桌,一把把镶嵌了兽骨图画的黄杨木椅子,一个个精致美观的樟木箱子和一个个红漆闪光的大立柜......原本很宽敞的师古堂副业大院也因放置了"倒"来的家具和日常生活小件用品而难以插足......
复查中,还从牟家查出一些金银珠宝等珍贵物品。其中有一块重82斤的宝和锡,价格比白银还高,是当年宝善堂用于祭奠神主时往上浇酒的。这类珍宝单独放在南忠来大门前一个小院落里可惜这些物品因没得到善待及还没等作出处理意见便赶上国民党部队进攻栖霞等原因,损坏丢失了不少。那块宝和锡也被盗走了。直到转过年。剩下的物品才得到了处理一部分家具家器被县机关搬去办公用,一部分给了周边几个村的老百姓。
当时,还从日新堂西群房里查出了满满三大囤子铜钱。这些铜钱倒是一个也没浪费地派上了用场一县里动用二百头骡马驮往臧家庄解放军兵工厂造炮弹、子弹,一共运了两天。
"倒筒"之后,紧接着将庄园牟家男女老少"扫地出门",六大宅院的所有房屋及城里悦心亭等房屋全部被没收。当时留守在庄园里的48名牟家人同一天被赶出家门,集中到日新堂宅院等候往外村安置。村里安排专人为他们做大锅饭吃。
就在这期间。因有人无意中在日新堂副业大院挖出了一坛子25个大元宝而引发了一场追查宝物的斗争。
这一天,当公山区委干部徐盛和古镇都的村干部们见到那25个沉甸甸的银元宝时,都非常惊喜。同时,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牟氏庄园地下很可能还藏着不少宝物。于是,他们灵机一动,决定开展一次向庄园主人追查隐藏宝物的专项斗争。
先是徐盛对六大家的女主人们集中训话,让她们认清形势,老实交代,警告她们不交出隐藏的金银财宝,别想过去这一关。后是对庄园的女主人们进行单独审讯。但这些女主人们就是不交代。为此,工作队和村干部们决定让妇救会的牟美卿、张喜三、刘福玉、王淑玉等骨干上阵对付她们。这些妇救会骨干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都有一股敢冲敢打的勇气,有的还曾受过牟家的欺侮。因而让她们审讯庄园女主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但是,他们审讯得也不顺利。
她们审讯牟迪生的妻子李梅芳。李梅芳抱着胳膊,低着头,就是不说话,气得张喜三用拳头朝她的胳膊打了一下,李梅芳立即"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一边求饶说:"别打!别打!我身上一点肉没有。不抗打。有,我赶紧说出来,没有,我可不敢瞎说,"一边双手合十直作揖。弄得张喜三等哭笑不得......
她们审讯牟少崖的妻子梁氏。梁氏起咒发誓地说:"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撒一点谎......是婊子养的,石头旮旯蹦的,叫她头顶生疱,脚底流浓,出门磕断腿,不得好病死......"那神态、那口气,让牟美卿她们觉察出她不是在咒骂自己,而是在咒骂审讯她的人。她们气得扇了她一个嘴巴子,让她闭嘴,她不闭嘴,反而躺在地上打滚儿哭......
她们审讯牟宗朴的遗孀、古镇都村生人的王氏。王氏与她们直拉近乎,说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天有眼,好坏都有报应"。她们不爱听,推了她一把,不料王氏小脚站不稳,摔倒在地上把胳膊折断了,只好让她的两个娘家弟兄抬回家料养......
工作队和村干部们见女人对付女人也一无所获,又怕再追查下去会出事,只得停止追查。
随后,牟家男女老小48人相继被公山区的七里庄、十里堡、栾家沟、北岩口等十多个村派民兵领走。自此,光耀红火二百多年的牟氏庄园人去楼空,寿寝正终。
掘坟暴尸寻葬品
土改复查时,牟氏庄园六大户被倒筒清门,这不仅使该家族失去了昔日的一切体面和威风。同时,也激发了当地劳苦大众的阶级仇恨和斗争胆量。沉睡了13年的日新堂公山茔被葛家沟村民扒坟搜寻陪葬品。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葛家沟位于公山前怀西南方,离公山茔约有一公里山路。1917年,公山前怀的白云庵庙产被日新堂买下后,特地从松山口子村招来韩德星一家看管庙产,兼种40亩土地。因庙址离葛家沟近,韩德星又与葛家沟有亲戚,该户人家便划归葛家沟。这为葛家沟村民率先到公山茔掘坟,又增加了一个理由。此外,日新堂发大殡时,众多人上杠抬着三口灵枢从葛沟村旁经过时,引起该村一些人对灵柩中有何值钱之物的种种猜测和争议,也是诱发该村扒坟的因素之据当年参)坟的老人吴德殿回忆,公山茔共有两个坟孤堆,一个孤堆位于左上方,内有牟煲的灵柩和为姜振帼准备的砖丘。另一个孤堆位于右前方,内有牟绍垄的灵柩、李氏的灵柩。每口灵柩均单独放置在一个砖丘内。扒坟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去了,但大都是看光景的,村里只安排几个骨干民兵执行扒坟任务。他们先是掘牟煲的坟。本想用钎斤、大锤将砖丘掘开,但砖丘是用水泥灌浆封顶,很坚固,掘不开,便改为将砖丘的坟头脸砸开,再进入丘子内用大锤砸棺材盖。因棺材盖是厚厚的柏木板做的,怎么砸也砸不破,只把上面的清漆砸散了,他们又改为用重锤砸棺材堵头,才砸开了。进入丘子的几个骨干民兵撬开棺材天朝棺材内一看,都心里吓了一跳一呀,牟煲的面容一点儿也没改样。跟活人似的,再看他戴的帽子、穿的衣服、盖的被,更是崭新崭新。他们壮着胆凑近一看,见牟臾的面容虽然一点没腐烂,却已经干缩了,又见棺材里边塞着灯芯草和柞木炭,方想起这是因牟家采取传统的尸体防腐办法造成的结果,才放心地搜寻起陪葬品来。结果是:在尸体的两肩上方,搜出4把毛笔,每把2枝;两包方墨,每包12块。从尸体的一只手中搜出8块银元,从另一只手中搜出4块银元库。从衣扣上解下两块带链的金壳怀表和0多个玉石、黄杨木印章,印章上刻着"牟日新堂"。
搜寻完棺材内的陪葬品之后,他们又将尸体的双脚用绳子绑上,将尸体拉出棺材,置于野地搜寻。只见尸体背后拖着一条长达腿弯的辫子。辫子的大上半部为死者自己的头发所辫,从半部往下则加入了一些黑丝线。解开衣扣一搜,搜出两枝旱烟斗,一枝是翠子嘴的,一支是雪白无杂色的白子玉石嘴。见到这枝玉石嘴烟斗,吴德殿想起了当庄头的爷爷给他讲过的一个传说:牟爽嗜好吸烟,更喜好玩赏烟斗,民国头几年一天,牟煲到蛇窝泊田庄闲耍,见该村一位财主有枝烟斗的嘴儿是白子玉雕成的,洁白无瑕,十分精美,便要到手里玩赏,越玩赏越爱不释手,就想用自己的烟斗相换,可那财主不肯。在牟煲的再三肯求下,那财主才答应卖给他,价格为一担二斗麦子。
牟煲心想:自己家的粮仓遍布栖霞,付一担二斗麦子还办不到?就同意了这个价格并向那个财主夸下海口:"不过两天就将麦子送来。"哪知他那时虽然三十多岁,但并不当家。当家人是他的父亲牟宗植的遗孀--鹿氏。鹿待牟煲虽然比待亲儿子还亲,但管教得却很严。牟煲有些话便不敢对鹿氏亲口说。他就对主账先生说了用麦子换烟斗嘴的事。账先生说"用这么多的麦子,我作不了主啊,我给你问问大太太吧。"一问,鹿氏说:"什么烟斗嘴能值一担二斗麦子?小鹰这孩子怎么一点数没有?别由着他......当初,给他买那枝翠子嘴烟斗,已经花了不少钱。"
账先生将鹿氏的话传给牟燹后,牟煲十分苦恼、失望,开始两天很少吃饭,尔后又卧床不起。当鹿氏和刘氏得知牟煲因玉石烟斗嘴而病,满口答应马上派人赶着骡子往蛇窝泊送小麦换烟斗嘴时,牟煲已病入膏肓。结果,那枝玉石嘴烟斗换回来了,牟更也咽气了。此刻,葛家沟的村民们从牟煲身上发现了这枝玉石嘴烟斗,不仅证实了传说的真实性,而且让在场的穷苦百姓一饱眼福。大家争相传看、摸弄,犹如得到一件宝贝。
随后,他们又掘开了牟绍垄和李氏的丘子和棺材。从牟绍垄的棺内只搜出6块银元,4个银元库。将尸体拉出来后,再没搜寻出什么东西。牟绍垫的寿衣也是八团花绸缎马褂,一条辫子也达腿弯处。
李氏的棺材是楸木板做的,当年与牟绍垄结阴魂亲,从马陵冢李家茔地往牟氏庄园后面抬的时候,已经腐烂,只好用白布缠裹着。这口棺材没费力气就打开了,只见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和一条辫稍扎着红丝绳的辫子。但李氏的陪葬品却不算少,有一只金镯子,一只玉镯子,一只金戒指。
需要提及的是,扒坟时,三口棺材上面均搭着一面红旌。其中,牟绍垄的旌上写有"十八岁病故"的字样,李氏的旌上写有"十二岁病故"的字样。这表明,两人虽为同年生,但死亡的时间却相差六年之久。
此外,宫后村的村民得知葛家沟扒公山茔发了财后,也纷纷赶到公山茔,但已经搜寻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有的村民想到死者不空口去阴间的下葬规矩,便撬开牟煲和牟绍垄的嘴寻找金银珠宝。找不到后,估计是从嘴里流到咽喉处了,又割断食管找,结果也没找到什么,只好失望而归。
跟随蒋军大逃亡
在解放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的1947年秋天,国民党集中6个整编师计0万兵力由昌邑、高密、胶县一带向胶东解放区发起疯狂进攻,图谋消灭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主力部队一一九纵队和十三纵队,以切断山东与华北、东北的联系。
9月25日,国民党整编二十五师与部分还乡团由莱阳进入栖霞境内后,没费大力气,便于26日攻下了栖霞城,随后,二十五师甩下两个团的兵力和还乡团守城,大部队继续向北搜寻目标。国民党军队来势汹汹,攻势猛烈;还乡团气焰嚣张,疯狂报复,
迫使栖霞城周围村庄的党员干部不得不转移、躲避到偏远山区。这样以来,被赶出庄园宅院安排到邻村居住的牟氏族人就失去了监管。他们感到又有了出头之日,便探听消息,互相联络,相继跑进了县城,投入了国民党军的怀抱。闲着无事,他们走进曾属于自己的悦心亭,走进西门里、北门里那些曾属于他们的商业房,去感受昔日的辉煌。去温希冀的旧梦。
可是,现实很快就将他们的梦打破--国民党二十五师留守栖霞城的部队得到消息:九纵队已经转移到栖霞县城西南方,有攻打县城的可能。他们自知不是九纵队的对手,只好作出明智的选择一一紧急行动,弃城北逃。
消息一传开,全城立即动荡起来。牟氏族人更是惶惶不安,左右两难 一跟着国民党军队走吧,路上安危难测且不说,也有些故土难离;不跟着走吧,再去那些穷村住破房,得饿肚皮、受管制,实在不甘心。更何况,听国民党军队和还乡团的人说,下一步,共产党要对地富分子斩尽杀绝,那就更惨了......
想来想去,议来议去,他们统一了认识--跟着二十五师去烟台,逃命要紧
1947年10月10日凌晨,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天地间漆黑一团。二十五师两个团、还乡团、牟氏族人及其他土改复查中被清算的人员计三四千人慌乱地拥出城北门,沿着烟青路向北逃窜。部队走在最前头,除了少数当官的骑着从乡下抢来的骡马,其余士兵均步行,不过,身上背负的东西并不多...子弹箱、粮袋等军用物资大都由抓来的挑夫挑着。部队后面是还乡团和牟氏族人等随行人员。别看牟氏族人老的老,少的少,平时手不提篮,肩不挑担,但在这生死关头,却都能拼命赶路,他们之间的本家亲情也从未表现得这么强烈,好像昔日相互之间的一切怨恨都消失了。牟少崖、牟椿兄弟俩。当年为争祖辈埋在地下的一坛子银元宝打得屎臭尿臊,现在却走在一起,你为我家背孩子,我为你家拿东西。当年,西忠来和东忠来两大家为分家打官司,也是长期不和,此时也不计较了。牟煜的老闺女牟衍贞见牟椿和张允华的四个孩子都年少,便主动帮着带一个。至于那几个年迈体弱的女主人,则被照料得更周到。她们或是被人用自行车带着,或是骑着骡子,很少步行走路......
但是,整个逃亡群体是混乱无序的。他们都想走得离部队近一些,因而不断地往前拥挤,当遇到袭击时,更是乱作一团。牟衍贞领着7岁的牟衍勋走到松山时,就是因遇上地方民兵袭击而被慌乱奔跑的人群冲散了。她俩找不到自己本家的人,只好顺原路返回,上了郝家疃,暂时住在一个佃户家里。
由于走的仓促,带的干粮少,一路上,牟家一行少不了忍饥挨饿。走到臧家庄时,国民党部队停下吃午饭,牟衍禄、牟少崖等便到村前地里扒花生吃。恰巧被国民党部队抓去当挑夫的谢玉仁碰见了。牟衍禄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办法,饿得慌,只好扒人家的花生吃。"又问谢玉仁:"你消差啦?"
谢玉仁本是刚从国民党兵眼皮子底下开小差跑出来的,但怕告诉实话惹麻烦,便顺口答道:"是的,消差了"。说完,拔腿就走。牟衍禄喊住谢玉仁。说:"你回村后给俺家的亲近人捎个口信。我妻子走到松山时早产了,让他们得便去照看一下。"
走出栖霞边界,进入福山地盘,就不必担惊受怕了。这时的福山县已聚集了大量的国民党军。但是,这个逃亡的人群前进速度却明显下降了。饥饿,困乏,一齐向他们袭来,牟家的人更是疲惫不堪。因此,在次日天亮进入福山城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步行走了,都租乘人力三轮车往烟台赶路。
到烟台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归宿,其中,牟宗榘的小妾于氏被送往福山栾家疃娘家,牟宗梅的继室梁氏住进了孙女牟衍苓的婆家--烟台奇山所刘家;牟椿、张允华一家住进了牟椿的岳父家--奇山所张家;牟少崖一家、牟炬、牟崇瑛、牟崇惠住进了姥姥家--芝罘陈家;牟少亭的妻子及其子女住进了牟少亭的岳父家--牟平大财主孙锡五在烟台东海岸庆安里购置的房舍;牟煜的遗孀栾氏、牟衍禄、牟瑜佩夫妻、牟咣夫妻及牟仁田的妻子儿女等均住进了牟衍毅家--烟台北山山塔巷,而牟迪生、牟火唐和牟烽的妻子们、孩子们则在烟台落脚后乘船去青岛与她们的丈夫团聚。
村里来了还乡团
土改复查前后,胶东一带数万名被清算的地富、恶霸分子逃亡青岛外围避难。并组建了一支以莱阳国民党县长葛子明为头子的还乡团。他们拼凑武器、委任"官员",趁国民党军重点进攻胶东之机,窜到各县有关乡村,反攻倒算,烧杀抢掠......
在国民党军第一次占据栖霞城期间,古镇都村就遭受了还乡团的肆意蹂躏。当时,约有20多名携带枪支的还乡团成员随同一个连的国民党部队官兵闯进古镇都村。还乡团的小头目叫刘玉龟,是栖霞城里北关人,四十多岁,瘦高个,前脑门无毛。身着礼帽马褂,背着一枝马拐子枪。这伙还乡团成员一进村就气势汹汹地审问谁是共产党的村干部,查询农会会长崔立三、妇救会长张喜三跑哪去了。在古镇都村头,他们碰上没来得及逃避的村长吴京文,问他叫什么名字。吴京文说:"我叫吴京宽。"他们又问旁边的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这人叫什么?"这小男孩缺心眼,不懂事,"嘿嘿"一笑说:"他叫吴京文......是村长......"
这一下惹怒了还乡团。刘玉龟朝吴京文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打的就是你这个吴京宽!"并命令还乡团成员用铁丝将吴京文捆起来......
不一会儿,还乡团又抓来一个人。他是曾在区武装部工作过的牟日成。还乡团押着他俩走到前河,被匆匆赶到的吴仁方上前拦住了。吴仁方非党非干。但与村里所有的人家都相处得挺好,很受村里人的敬佩。为此,古镇都村干部们在撤离外逃之前,动员他临时管管村里的事,嘱托他尤其是在国民党军和还乡团进村时,要出面见机行事。
此刻,他上前一把抓住刘玉龟的手说:"玉龟老哥,乡里乡亲的。抓他俩干什么?"
刘玉龟见是熟人吴仁方,冷冷地上下端量了吴仁方几眼,说:"怎么,老弟如今也为共党办事?"
吴仁方说:"那倒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我还是给国民党办事有积极性,这不,我正在为军队的弟兄们安排住宿呢"。
"那你管什么闲事?共产党的干部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就没听说复查时,把宝善堂王太太的胳膊都给打断了?"
吴仁方说:"听说了但不是他俩打的,人人做事人人当嘛!""你们村最坏的是崔立山、张喜三,听说他俩心最毒。手最狠......崔立三说什么我说了算,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不该跑啊。有种的现在出来说了算啊......这俩个人,也不是好东西,应当给点苦头尝尝。"
吴仁方见刘玉龟不听劝灵机一动。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老哥,实话对你说吧,共党干部临跑前安排我干临时村长,我不干。不行。看在你我沾亲带故的份上,你听我一句话:如果你们能在栖霞扎下根,你就是把他俩杀了,我也不管;如果你们在栖霞扎不下根,就放了他俩吧!不然,他们回来了,明摆着要找我算账呢难道你愿意让我人头落地吗?"
刘玉龟听完吴仁方的话。沉思了片刻,转过身,对吴京文和牟日成说:"好吧,看在吴仁方的面子上,今天就把你们俩放了,"一面又对吴仁方说:"老弟,你听着,我今天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后面可得帮我抓崔立山、张喜三这两个人,还有吴洪文,也要抓......"吴仁方听着直点头,说:"那当然......那当然......你放心......"
吴仁方刚送走了还乡团。国民党军队的一个络腮胡子军官便操着一口鲁西南口音喊他:"老乡。你再给我调十几个妇女到连部服务,给弟兄们缝补一下衣服,干点零活。记住。要挑好样的来......,
吴仁方知道他们要妇女服务的用意不良,却又不敢当面顶撞。只好满脸带笑说:"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叫她们"。
吴仁方走门串户做工作。一小时后将十多个"化了妆"的60岁左右的小脚老太婆领到牟氏庄园日新堂大院。吴仁方满脸笑容地对"络腮胡子"说:"长官,服务的来啦,有什么活儿,就让她们干吧!"
"络腮胡子"扫了老太婆们一眼见她们满脸灰尘,破衣烂衫,十分沮丧地说:"不要!比他妈的老妈妈还老!"
吴仁方装着不理解的样子,说:"老总,她们全是村里做针线活的巧手。全是好样的啊......"
"络腮胡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不用了,快回去吧......"
老太婆们憋着笑走出了日新堂大门,走出好远,才忍不住拍着巴掌笑起来......
继国民党军二十五师第一次占领栖霞城半月之久撤走后,又一支国民党部队--五十四师和还乡团于1947年10月26日再次占领了栖霞城。一时间,城里的大街小巷及城郊村庄,到处是国民党官兵和还乡团爪牙,到处放上了岗哨。
当天傍晚,随同五十四师和第二批还乡团进驻栖霞城的南忠来第三代主人牟衍桐回到他的故乡--古镇都。不过,村里的群众在街上见到他时并没有感到害怕,而且都亲切地与他打招呼。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牟衍桐虽是牟氏庄园的阔少爷,但他一向对佃户们不轻视不欺侮。他是6岁那年,经塾师李文福牵线搭桥,在烟台躲乱期间,与他的姑舅姊妹宋元昭结为夫妻的。937年回庄园居住后。他和妻子对大地主家家庭的叛逆心理已经逐渐形成。他们尤其看不惯父辈视财如命的行为。据吴询老人回忆,他俩经常背着家人给佣人们一些好菜、好饭吃。并说:"你们只管吃,不用管他们"。对父辈某些对佃户或佣仆的苛刻行为,牟衍桐也敢于阻止或指正。
正是由于他对自己的家庭产生了叛逆思想,使他逐渐向共产党靠拢,向革命投身。1941年冬,在日寇大扫荡的岁月中,他根据栖霞民主政府的安排,做通了父亲的工作,将共产党的一名女医务干部接到家中,隐居一个多月,保护了这名女医务干部。后来,共产党开展减租减息,他又积极配合做庄园六大家的工作。因而,古镇都村的许多群众都感到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1946年,他到青岛汇昌洋行当小职员后,因受大学教授刘景农先生关于"人应当白食其力"的思想影响及本人对形势的逐渐看透,其思想愈加倾身革命。947年2月,他终于正式参加了革命工作。任务是在蓬莱县委统战部的直接领导下,利用自己大地主阔少爷的身分,为共产党做地下情报工作。当时,中共北海地委统战部派遣科长王世昌下达给他们的任务是:专搞国民党特务的情报,只要能搞到情报,采取什么方式都行。
牟衍桐从事地下情报工作后,积极性很高,凡是上级下达的任务,他总能想方设法完成。
但是,在国民党军进攻胶东时,上级安排给他的去烟台与蓬莱统战部高起东取得联系的任务,让他犯了难。因为,从青岛到烟台的路全被战火封琐了。他想从青岛坐船去营口,再从营口乘船到烟台湖知到营口一看,这里的国民党军为了配合进攻胶东,已将通往烟台的海路全面封琐。无奈,他只好又回到青岛。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他得到了第二批还乡团要随国民党军队回栖霞的消息。其中,黄岩底他的本族远支伯伯牟某是还乡团委任的栖霞县一区区长。牟衍桐想,何不借水行舟赶到栖霞,再寻机去烟台?于是,他便求牟某带他一起回栖霞。牟某对牟氏庄园的族人很看重,不仅同意带他一起走,还让他担任一区的会计。没想到走到莱阳城,牟衍桐在大街上遇见了曾动员自己与他一起干军统的王忠恕。牟衍桐灵机一动:何不趁机打进去,搞他军统的情报?便主动与王忠恕及其上司刘正庭拉近乎。这天下午,从莱阳城往栖霞城走,走到榆科顶时,牟衍桐见他俩饥饿不堪,就将自己带的火烧送了3个给他俩,感动得刘正庭直向牟衍桐点头致谢。
来到栖霞城之后,为了讨好王忠恕和刘正庭,牟衍桐又主动提出回古镇都弄点酒菜请他俩美美吃一顿。这样,牟衍桐就踏上了故乡的街道。
他先是来到自己的古宅--南忠来大院。当他见到偌大一个院落人物皆空,寂寞无声,没有什么东西可觅时,又来到了一户姓衣的佃户家。他让姓衣的佃户杀了两只鸭子,做了几个菜后,就提着菜匆匆地赶到了县城。酒足饭饱之后,刘正庭问牟衍桐:"我组是军统青岛站栖霞组,为了配合国军进攻胶东,刚成立不久,尚缺人,需要从社会上物色人员补充,你是栖霞人,能否帮帮我的忙?",这正中下怀,牟衍桐说:"当然可以"。随后,他便辞去一区会计之职,跟刘正庭学译电稿及干些勤杂活。
进驻栖霞城的第三天早晨,五十四师因所属的一个后勤连队在由莱阳向栖霞运送武器、供给的途中,被解放军十三纵队截击全歼而被迫调头追击。第二批还乡团及刘正庭的军统情报小组等不敢单独留在县城,也只好随之离开县城,返回莱阳城。
1947年11月底,胶东解放区反击国民党军队进攻胶东的保卫战进入最后阶段。国民党的胶东兵团,已被打得狼狈不堪。除了整编第八师占据烟台、福山、龙口、威海,整编六十四师、第九师第五十七旅等集中在青岛及即墨,第五十四师主力被围困在海阳城外,胶东内地,只有莱阳城还被五十四师第三十六旅的一个加强团及保安队、还乡团等5000余人占据着。
12月初,攻城打援的莱阳战役正式发动。解放军第七纵队担任攻城任务,于9日凌晨发起突破城墙的战斗,攻进城内。刘正庭和台长王义锐见状不妙,企图逃入国民党军核心工事。在这关键的时刻,牟衍桐哄骗他们说:"大街上全是八路,你们快快换衣服,不然,哪里也去不了,电台等由我来掩藏!"并在被捕后暗中将这部保存完好的电台亲手交到解放军保卫人员手里。事隔不久,在被临时关押时,牟衍桐、王义锐与国民党军队青岛警备司令部驻莱阳情报组组长王国华和台长仲盛仁同住一屋。他从仲盛仁与王义锐的窃窃耳语中得知,该组的电台埋在住所便所的石板底下,又在自己被提审时暗中告诉了解放军的有关人员,并提供了军统情报组织的名单及有关情况。后来,在牟衍桐等被转到解放军教导团接受教育时,中共北海区委统战部专门派人到教导团将牟衍桐做党的地下工作的情况作了介绍。双方一直认定牟衍桐保护、交出丽部电台有功,并决定让他回青岛继续在胶东区委统战部的领导下从事鲜为人知的秘密情报工作。
离烟重择栖身地
炮声隆隆,重兵压境。948年10月中旬,在解放军山东兵团主力部队的围困、炮击下。占据烟台一年整的国民党第8军不得不做出"放弃烟台,从海上逃往青岛"的打算。
这意味着烟台将重新回到党和人民的手中。因此。广大的市民阶层欢欣鼓舞,而富裕阶层的人们则慌乱不安,准备出逃。
对于从栖霞逃亡这里的牟氏族人来说,由于他们过分地害怕共产党追究其罪过,因而更是惊恐万分,急不可待地要逃离这个地方。
正在国民党部队当兵的牟砒和牟椿是不能带眷属一块出逃的,他俩只能匆忙将眷属的住处重新作了安排,便踏上了要开往青岛的军舰。在国民党海军当兵的牟衍寿尚无妻小,但他惦念着他的母亲栾氏,惦念着他的兄长牟衍禄和几个姐妹,临行前也抽空跑到烟台北山山塔巷与他的亲人们进行了匆匆告别......
当时,国民党兵乘军舰出逃不成问题,其他人员要逃亡就难了。难就难在去青岛的舰船数量有限,载不了那么多要逃亡青岛的人。而从陆地走,又是关卡重重。
在这紧要关头,牟瑜佩向国民党军队舰艇官员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一一他是国民党军队高级将领于学忠的妹夫,于学忠已派人到青岛接他一家去南京总统府随住。
当这张底牌被证实是真实的时候,牟瑜佩立即被通知上船。于是,牟瑜佩夫妻带着儿子牟衍铭、牟衍钊、女儿牟衍敏、牟衍莉及牟仁田全家、牟衍毅全家一起登上了军舰,并于月15日凌晨离开了港城烟台。
到了青岛,他们一行直赴牟仁田的亲弟弟牟衍祥家中落脚。当时,牟衍祥的岳父是青岛市中华书局的经理。在他的资助下,牟衍祥住得很宽敞,其它生活条件也很好。牟衍祥的妻子刘振华是一个有学识的女子,她热情地接待了来之烟台的自家人......
在青岛牟衍祥家落脚后,牟衍毅一家赴上海他连襟家去了。牟仁田把家眷留在牟衍祥家,自己与牟瑜佩一家一起随同于学忠派来接他们的张参谋乘船去上海,又从上海乘火车来到南京。自此,牟瑜佩一家一直跟随于学忠在国民党最高一级军事机关吃住,先后到过四川、重庆等地。而牟仁田则在南京住到转过年春天,被于学忠介绍到青岛货物税务局工作。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蒋介石逼迫于学忠逃台湾,于不从,携四个妻妾、几个子女及牟瑜佩一家隐居到四川乡间。全国解放后,于学忠被党和政府安置到北京王府井大街翠花胡同居住,牟瑜佩一家也跟随去住。在北京住了一年多,牟瑜佩和于学英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难以再维持生计,只得奔牟迪生回青岛。后来,牟瑜佩进青岛建设局当了炊事员,于学英进青岛国棉五厂当了工人。
烟台第二次解放时,牟氏家族中也有不愿登船逃亡的人,这便是牟少崖家、牟衍禄一家,牟煜的遗孀栾氏和她的女儿们。并不是他们就是不愿意乘船逃亡,而是因为他们手中空空,且去青岛没有近亲,后来,他们在烟台也混不下去了,便偷偷回栖霞探听消息。当听说重新回家不会有生命危险时,他们才返回了栖霞。其中栾氏和她的女儿住进了观东村,牟少崖夫妻住进了栾家沟,牟衍禄住进了郝家疃。还有一个没乘船逃亡的特殊人物--牟炬。他是牟少崖的二弟,因是个四体不勤、且有洁癖的人,结婚三年,妻子便离他而去。从此,他光棍一根,主要依附牟少崖过日子。他不想跟牟少崖进山村过3子,便留在烟台打溜溜,靠向牟家在烟台的几户亲戚要钱花度13。在烟台呆了一段时间,他又去青岛、去上海向逃亡那里的牟氏族人要钱花。转来转去,还是难以维持生计,不得不重新回到烟台,后被人民政府恤养院收留。
反攻倒算被镇压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宣告了中国封建社会和国民党统治中国大陆历史的结束,标志着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新社会的开始。此时此刻,神州大地,一片欢腾;天下百姓,扬眉吐气......
然而,大陆上残存的政治土匪和恶霸、特务、反动党团骨干分子及反动会道门头子约二百万人,却十分仇视新生的政权和亿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有的甚至明目张胆地破坏社会秩序和经济建设。为此,中国共产党于1950年冬发动了一场震天动地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到1952年底。大陆上残留的反革命势力基本上被一网打尽。其中,有为数不少的敌对分子被处以死刑。牟氏家族中的牟少崖、牟衍禄就是因反攻倒算而在这次镇反运动中被毙命的。
他俩从烟台返回栖霞,住进土改复查时被安置的村庄后,村里、区里均没有去追究他们跟国民党军逃跑的问题,也没有再批斗他们。他们本应该接受改造,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可是,他俩却不识时务地犯下了反攻倒算的罪行。其中,牟少崖犯罪的起因是:从烟台归来后,因抽大烟的恶习没完全戒掉,又无钱买大烟,便想法弄钱。可他不会种庄稼,不会拾草,上哪儿弄钱?逼的无法,便厚着脸皮到古镇都他的佃户家借钱。有个佃户无钱借给他,但想起国民党军攻占栖霞期间,他曾经扬言谁分了他家的地、他家的房,要一点不缺地归还他,害怕以后遭报复,就将分得的他家的土地,退给他几亩,由他卖钱花。牟少崖自以为这是两家之间的事,别人管不着,便立约卖给了古镇都村的一个农户。
牟衍禄反攻倒算的罪行与牟少崖有雷同之处。他是公认的牟家最没有本事的人,性格也很懦弱。他到郝家疃落户后,日子很艰难。有两家姓邢的佃户,过去与牟衍禄关系不错,觉得牟衍禄挺令人可怜,又考虑到当时土地价格挺便宜,便与牟衍禄商量,花钱买下分得的牟衍禄家的土地。开始,牟衍禄怕落罪名,不同意,后来,听说牟少崖也卖了佃户分到的土地,也就有了痒痒心,便收了这两个佃户的买地钱并立了契约。
他俩虽然觉得此事办得不地道,但都没往深处想。哪知这就是反攻倒算!于是,在镇反的风头上,他俩被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审判牟少崖、牟衍禄的大会于1951年年初在宝善堂大厅召开。公山区的部分干部、古镇都、邢家疃的全体干部群众参加了会议,县法院牟振芳庭长等人开庭审判。
先是审判牟少崖。牟庭长问:"牟少崖,你将佃户分的地要回去卖掉,这就是反攻倒算,你明白不明白?"
牟少崖站在审判台前,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明白"。牟振芳又问:"你为什么要将佃户分的土地要回去?"
牟少崖低着头,不敢看会场一眼,断断续续地答道:"因为......因为我......为生活所迫......"
牟振芳打断牟少崖的话,继续问道:"你知道你反攻倒算,应该怎么处治你吗?"
牟少崖答道:"不知道,我请求人民政府宽大处理"......。审完牟少崖又开始审牟衍禄。
牟振芳问:"牟衍禄究竟是你主动要两家佃户买下分的果实地。还是他俩家主动买下原属于你家的土地?你要老实交代。
牟衍禄沉默了好久,说:"记不清了。"
这时,坐在审判台上的公山区委副书记林树梅拍了一下桌子,问牟衍禄:"你做的事怎么可能记不清呢?难道你的脑子开焊了不成?"
吓得牟衍禄脸色蜡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
1951年3月,栖霞县政府在县城南河滩召开宣判大会,包括牟少崖、牟衍禄在内的 3名后背上插着亡命牌的反革命分子被公安局战士押到会场。
宣判大会开始前,为了广造舆论,吸引观众,公山区还组织了"拉活报"活动一...两名演员,一个扮装成牟少崖,一个扮装成牟衍禄,脸上抹了白粉,头上戴着高纸帽子,上面分别写着"罪犯牟少崖"、"罪犯牟衍禄"的字样,两个名字均被红笔打了"×"。他俩被民兵用绳子捆牵着双手,一路表演着,栽栽晃晃经城里大街走向会场。后面,跟着一群喊口号的学生,吸引着街两旁的人跟随到南河会场。
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宣判大会,观众达1万多人,河两岸、河床里到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会开始后,县委书记王经波讲了话,接着,法院法官对3名罪犯进行了宣判。当宣判完13名罪犯的罪行后,全场响起了"打倒反革命分子"、"保卫人民政权"等口号声。这时候,古镇都村的人们看得清楚,细高个的牟少崖和瘸腿牟衍禄的双腿都在不断地颤抖。
宣判大会一结束,3名罪犯立即被押到城西河滩处枪毙。
牟少崖和牟衍禄两人的尸体无人收埋,最后被一群狗争着吃掉。
"文革"中遣返归故里
不知是天意,还是命运主宰者的特意安排,牟氏家族在离开古镇都第20个年头的966年深秋,在"文化大革命"横扫牛鬼蛇神、黑五类阶段,有六户人家于同一天被遣送到古镇都。当村里人看到一张张熟悉而久违的面孔,头戴纸帽子、胸挂纸牌子从相继开来的大卡车斗里没精打采地爬下来的时候,都好奇地围着他们看了又看。他们之间也在见面后相互递着惊疑的目光......
牟氏家族自土改期间分三批逃亡后,到新中国成立前夕,除牟咣、牟衍寿和牟泽家及其儿子牟衍经、牟衍薪、女儿牟衍敏随国民党军队逃到台湾外,其余人员均在青岛、烟台、上海等城市安了家并参加了工作。在解放之初的几年里,他们对自己的真正身世讳莫如深,也无人细查,因而比较平静地过了几年。
从反右开始,随着阶级成份越来越被人们所看重,他们的命运便开始逐渐被自己的身世所捉弄。最先是牟仁田于958年春因成份高被动员退职回乡,全家一起回到古镇都务农。然后是牟椿的妻子张允华在三年自然灾害精简人员期间被动员离城回乡,回古镇都落户(牟椿因自己在烟台生活不便,也只好于1968年回到古镇都),1964年开始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虽说是面向城市里的每个知识青年,但家庭成份不好的青年却是首当其冲。于是,牟瑜佩夫妻俩随他们的儿子牟衍钊、牟衍钵于964年从青岛首批上下乡到乳山县安家落户,并于1968年11月迁回古镇都居住。
"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初,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是红卫兵最先揪斗的对象。"亲不亲,阶级分"的口号使各派红卫兵都对出身不好的人怀有仇恨。于是,早在四清时已名扬全国的大地主牟二黑子的后代们便不可避免地要既被触及灵魂,又被触及皮肉了。1966年深秋,当年庄园的牟氏族人,除已出嫁的女性和个别成员外,全都被遣返到他们的原籍--古镇都。他们是:牟迪生、李梅芳、牟衍利、牟衍杰、牟衍芝一家五口;牟火唐、梁爱英、牟衍道一家三口,牟烽、宋寿娴、牟衍芝一家三口,牟衍桐、宋元昭一家两口,牟衍祥、刘振华、牟世凯、牟世超、牟世佳、牟格兰一家六口;牟衍铭独自一人。共6户20人。
当年6岁的牟衍利对遣返的过程至今记忆尤新。他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在被遣返的头两天,一群红卫兵突然闯进了他的家门,先公布牟迪生是恶霸地主、李梅芳是地主婆,接着就开始抄家。家里家外被翻个遍,也没搜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红卫兵们不舍气,把牟迪生买的一条用来防治腰腿痛的鹅毛褥子拿到院子,用刀豁开一道口子。一阵北风吹来,将鹅毛旋起,小院上空,鹅毛飞舞......
抄家后的当晚,又将牟迪生和李梅芳拉到居民委员会开了批斗大会,给牟迪生胸前挂上了写着"恶霸地主牟启全"的纸壳牌子,头上戴上了写着"牛鬼蛇神"的纸帽子。纸帽的两边插着两个细长的翅儿,翅儿的两端是两朵纸做的白花。李梅芳则胸前挂着"恶霸地主婆"的牌子。
第二天上午,牟衍利和他的弟弟牟衍杰、姐姐牟衍芝便随同他戴着纸帽、挂着牌子的父母带着全部家当登上了居委会派来的大卡车,在红卫兵的解押下,在凄风苦雨的伴随下,离开了青岛,来到了他不相识的老家古镇都庄园大门前的老槐树下。令他纳闷的是,他家的行李和家当刚被卸下车,又相继开来几辆卡车。从车上下来的人也像牟迪生那样头戴纸帽、胸挂牌子。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个胸前挂着"地主婆刘振华"的中年女人,一头黑发被剪得参差不齐,不伦不类。牟衍利好不容易才记起来了,她是堂兄牟衍祥的妻子,自己曾与她见过一次面。他再逐个辨认,才发现都是他的血缘族亲。他明白了,这些家的命运与自己家的命运是相同的,都是因成份不好回原籍接受劳动改造的。
然而,古镇都村并不愿意接受这些不速之客。理由是:土改复查时,所有的牟家人都被安置到外村去了,"那来那去",应送外村去。这可把押送者难坏了--往外村安排,没有介绍信啊!不过,毕竟是城市人,办法多。他们很快以"这些人都是牟二黑子的后代,上级党组织决定,必须让他们在古镇都村劳动改造"为理由说服了古镇都村的干部。当然,村干部们也有看在乡亲份上这个因素,才给他们安排了住处(牟火唐一家后来被安排到鞠家庄)。
牟衍利一家被安排在三间厢房里,厢房中间是个碾盘。当天的晚饭,牟衍利一家就是围着那个碾盘吃的。晚饭后,他姊弟三个困乏难忍,正要打盹,栖霞一中的红卫兵和来之青岛的文攻武卫红卫兵便闻讯赶到古镇都。将牟迪生、李梅芳、牟衍桐和牟艚押出去批斗。直到下半夜,才将他们押回来。
从此,不是这个红卫兵组织拉去批斗,就是那个红卫兵组织拉去批斗。有一帮来自外地的红卫兵最厉害。他们逼迫牟迪生夫妇跪在铺着碎石子的桌子上,致使李梅芳从桌子上昏倒跌到台子下,造成下肢瘫痪......
除了接受红卫兵的批斗,就是被监督劳动,常干的活儿是用手推车推泥、用抬筐抬泥修大寨田。但不管到哪里干活,胸前的牌子是要挂着的。一次,村贫协主任苏广发领牟衍桐去地里干活,路遇一队红卫兵小将,小将们见牟衍桐的牌子上写着"反革命分子牟玉生",立即高呼口号:"打倒反革命分子牟玉生!?"吓得牟衍桐立即立正站好低着头,不敢再走。待苏广发对他说:"没有事,快走吧",他才又向前走;牟衍祥的妻子刘振华从小没干过体力活,一中的一位女红卫兵却较劲与她用抬筐抬泥,压得刘振华肩上垫着衣服,双手向上擎着杠子。仍直不起腰来。
让牟氏家族庆幸的是,这段难熬的时光终于成为过去。牟烽、牟衍桐、牟衍祥和牟衍铭四户家庭在古镇都住了两三个月,就被允许返回青岛。牟衍利姐弟三个也在复课闹革命时返回青岛。牟火唐夫妇、牟迪生三位老人回青岛的时间晚许多,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才被解除劳动改造,给他们恢复了城市户口,并办理了退休手续。
更让牟氏家族庆幸的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牟家所有上山下乡的知青,都转为非农业户口并安排了工作;所有的牟家人都步入了劳动人民的行列。
篇后语
栖霞是我的故乡,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深爱着这个地方,并总想为之奉献自己的才智和力量;而我自部队转业栖霞后,又一直与栖霞人津津乐道、外地人青睐向往的牟氏庄园有着这样那样的缘份和联系。于是,二者的多次碰撞从我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念头--我应当好好写写牟氏庄园史实!
然而,前些年工作量大,杂乱事多,很难静下心来写,只能零打碎敲地采写有关牟氏庄园建筑方面的文章发表于报刊。后来,工作岗位变动了,又实行了"双休日",闲暇的时间多了,分心的事儿少了。我才得以利用工作之余潜心采写庄园史实。
如今,这本渗透着我的心血、承载着我的追求的《牟氏庄园史实写真》终于正式出版了,教我怎能不感到欣慰和振奋!
毫不夸奖地说,采写牟氏庄园史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封建社会的牟氏庄园已经远离我们50到200多年了,当今在世的庄园史实经历人、知情人已经很少,而且他们中或因老年痴呆、记忆减退而对庄园史实大都忘却,或因耳聋眼花而难以与之交谈,或因有种种顾虑、忌讳而不与你详谈、深谈......幸运的是,我采访到了曾在庄园当过账先生、仆人、佃户或与牟氏庄园打过交道的曲志林、马景贤、牟民生、吴询、吴振田、吴德殿、牟日升、宋世存、潘士屹、邢玉坤、苏广发、衣学春等年事已高,但记性尚好且百问不厌的长者,更幸运的是当今在世的第九代庄园主人中,年龄最大、了解庄园史实最多的牟衍桐、牟仁田和牟衍祥在多次接受我的采访时,能够破除狭隘的家族观念的影响,直言不讳地详谈庄园内情,实事求是地评价历代庄主,这才使我得以掌握大量素材,才得以从"柳暗"走向"花明"。为此,我一直对他们心存一份感激。
在采写、出版此书的过程中,我还得到了许多领导、同事和朋友的关心和支持,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山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高挺先
山东省委宣传部干部处处长林奎山
解放军空军第一建筑安装工程总队政委崔秀春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书画家协会理事张道兴栖霞市委党校党委书记、副校长刘民礼
烟台宇隆工艺服饰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永庆
我深知,《牟氏庄园史实写真》能否得到读者和社会的认可,关键在于真实。为此,在采写的过程中,我常为弄清一件史实的真假而反复进行调研。例如:1933年日新堂女主人姜振帼从烟台回庄园发大殡,究竟葬了几口灵棺?牟绍垄究竟死于哪一年?牟迪生究竟为什么入狱?等等,对这些众说不一的问题,我都是在作了严谨的考证后才确定的。然而,仍可能有疏漏和不妥之处,敬请读者谅解、指正。
崔学明
200166
附:顾问简介
刘明久,957年1月生于栖霞市亭口镇鲍家泊村。曾任栖霞县吕剧团团长,1994年任牟氏庄园管理处主任,现兼任栖霞市旅游局局长。副研究员。经管主张:文物应在保护的前提下合理开发利用,旅游业应坚持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统一。
王锡纯,942年1月生于莱州市西由镇诸冯村,历任掖县镁砂矿工人、栖霞液压件厂班长、车间主任、厂党总支副书记、厂长、栖霞市机械配套集团公司总经理。现任山东省栖霞银云活塞液压件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高级经济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人生理念:人生的闪光点在于超越自我。
栾世平,951年10月生于栖霞市臧家庄镇大栾家村,1969年入伍,退役后历任村团支书、村委主任、村支书,烟台市劳动模范。1998年被市政府破格聘任为栖霞金河集团公司总经理,兼任烟台锦河水泥有限公司总经理。上任后通过一系列改革和管理措施,使企业焕发生机。人生信条:有耕耘方有收获,敢拼搏方能进取。姜振山,948年2月生于栖霞市松山镇南庄村。曾任栖霞县建筑公司施工班长、队长、经理、栖霞县城市综合开发公司经理,现任烟台市万光城市建设综合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人生哲理:事实胜于雄辩,实干胜于投机。
于世广,943年生于栖霞桃村镇野夼村。曾任村党支部副书记兼汽车配件厂和大理石厂厂长、村党支部书记兼野夼工业总公司经理。因研制出高科技产品复合材料胎模而获烟台市技术拔尖人才和省劳模称号,现任村党总支书记兼山东野夼集团公司总经理。人生座佑铭:富而思进,造福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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