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友让一切随风:莫非:基督教的美丽与哀愁(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03:13

莫非:基督教的美丽与哀愁(下)

字体小 中 大 2010-02-22 11:39:14  |  来源:福音时报 | 专栏作家:莫非

核心提示:旅美基督徒作家莫非老师从艺术、戏剧、文学、流行文化等方面解析了基督教文化的哀愁,并以天主教文学艺术传统为借鉴,推出当代基督教会所该反省之处。

(福音时报) 基督教的哀愁

但凡事盛极而衰,罗马教廷开始在多方面出现腐败。很不幸地,其中著名例子还与建筑艺术有关,就是许多彰显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建筑改建需要募款。最有名的就是教皇欲重建圣伯铎大殿(即圣彼得) ,因而有了赎罪券的制度。甚至有“伯铎圣座献金吏”会到信徒家上门索款,不断变相地搞钱。

因而促发了德国神父路德带头改革宗教。不幸地是,在改革中开始的“宗教净化意识”, 完全终止了基督教文学艺术的统治地位。虽然路得本人除了是个神学家,也是个作家和音乐家,他会观察自然,不反对教堂用鲜花布置,也乐意用感官来品尝生命 ,享受生命的美丽。但随着各种新教宗派的改革,一些狂热派将圣像雕刻、祭司祭服、神圣器皿、壁画、彩色玻璃,以及带有装饰的圣经手稿,在整个欧洲撕毁、击碎与烧毁。

在爱德华六世统治下的改革,是英国曾有的最大艺术浩劫,莎士比亚学者哈里森(G. B. Harrison) 说:“更甚,对艺术的需求骤然停止,几代艺术家的传统也因此而失传。” 教会与艺术之间那份长久密不可分的联系,就此永远地被斩断了。

艺术方面

艺术方面,初始新教徒改革,只欲削弱天主教权威,缩减天主教是艺术家主要施主的角色。然而一旦商人、权贵、地主和绅士接手艺术的授权,绘画主题也跟着被改变了。这些人要的是风景,家庭画像,马的画像,或对异国城市的召唤。他们很少想要圣徒或殉道者的画像。

文化生活也受宗教改革而受到冲击。新教教堂不再成为城镇集会处、节庆场地或道德剧的演出场所。新教徒又极力反对教会圣所装饰,整体废弃了基督教艺术。这中间尤受加尔文极力推崇严谨简朴的新教信仰影响。

加尔文认为任何会使会众从敬拜中心──神的话语──分心的东西,都要去除。因此也似乎做了一个形象化的声明:讲台才是圣所的中心特征。他还认为唱诗,也应以简单纯净为主,唯一合适的就是唱诗篇和一、两篇颂诗。合声、伴奏用的风琴或其他乐器都应被禁止。跳舞则被归类为上酒馆类的举动,是道德缺失的不当行为, 犯规的信徒则会在会众前被公然指责。

然而,许多人并不知道加尔文其实并非一个缺乏美感的人。他说:“如果上主用花的美丽吸引我们的眼光,用香味吸引我们的感官,那么把这些饮进难道算是罪么?……祂难道不会创作许多值得我们注意,却超越我们基本需要的东西么?” 可见加尔文认为艺术是上帝所赐的礼物。在1546年,他还出资支助一出在日内瓦演出的使徒行传奇迹剧,并宣称“好听又属灵”。

即使是非信徒的作品,加尔文也认为有可能是真理传递的一种媒介,因此在阅读一些亵渎神的作品,也会有令人赞美的真理之光出现,可以提醒我们人类头脑,不管从原来的正直堕落到多逆常,仍可用神所赐的可敬恩赐来装饰与投资。如果我们反思神的灵是唯一真理的泉源,便会谨慎,好似避免奉献侮辱给神一样,不去拒绝或论罪不论从哪冒出的真理。因为当我们鄙视礼物的时候,就在鄙视送礼物的人。

因此加尔文承认非信徒的艺术也可能内含真理,有时甚至优于信徒的作品。他说:“这些由神圣光所发出的光,在非信徒里比在圣徒里照得更亮。”

 即便如此,后来一些狂热教徒却大肆借题发挥,强调文学艺术所带来的败坏远超过愉悦,以致大大打压,文学艺术因此在基督教会中被彻底地铲除。

然而,新教徒改革对基督教艺术的影响,也并非完全负面。新教徒认为宗教(指敬拜、祷告、查经等)之外的生活,也属于上帝,也应以基督为主。如此理念,改革了凡文学艺术必须以宗教为主体的局限。

当时,原本僧侣的出世生活,曾被视为信仰生活的极致。僧侣刻意在生活里实行禁欲与作属灵操练,宗教对世俗文化的影响因此被隔断。此时,新教徒跳出来宣称: 即使最卑微的扫街者,也可以为神的荣耀工作。把宗教信仰扩大到生活各面皆可活出神的神圣。这大大解放了基督教艺术,开放了非宗教主体、但浸润圣经价值观的艺术空间。

最常被提到的代表艺术家,即林布兰(Rembrandt)。虽然他也画有圣经方面的素材,但大部分画作里却是每天生活里的小人物。这在当时注重宗教、传统神话,或权贵人士素描的时代,显然十分特别。他对世界因受新教影响,有强烈感动欲为一般被社会视为低下的人物,用画笔赋予尊严。

因此,林布兰从不理想化他的主题,只画所见所闻,融合着荣耀和堕落,神圣和猥亵。他透过耶稣的眼光画平凡人,看重他们里面的人性,而非外在的身分地位。在松垂皮肤下,他看到真实的灵魂。

戏剧方面

戏剧方面,新教徒的影响有两面。一方面,英国戏剧因为新教改革而生出新的活力,戏剧中开始有辩论和自我表述。伊丽莎白剧院产生,莎士比亚可以更自由地探索历史、行为与道德,而无须一定要创作带有宗教主题的作品,这些使戏剧从正统信仰里被解放出来。

然而新教徒权威人士却仇视并恐惧戏剧,因为剧中所刻划的种种罪和不道德,深怕会在信徒间鼓动一些颠覆性的价值观。一篇出自一位清教徒手,签名为 T.G.,发表在1616年的论文里,提出了七个原因解释为何基督徒既不能演戏也不能看戏 :(1)戏剧是来自异教仪式。(2)戏剧都在处理谋杀和邪恶。(3)演员都有艺名,且常穿些不妥当的戏服演出罪恶。(4)我们若接纳戏剧,便也参与了他们演出的罪恶。(5)看戏的结果是浪费钱,时间,也会使新生命软弱。(6)教会有史以来,都是警告会众不能看戏。(7)上帝常会用意外灾难来审判演员和看戏 的观众。

1642年,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议会终于通过法律关闭所有剧院。若非王权后来又恢复势力,恢复剧院,这对英国文化的影响很可想象。然而,很可惜地新教徒却自此对戏剧弃 绝,使戏剧发展愈来愈倾向肤浅。一些举止讲究的喜剧,取代了在灵里和道德上的深度探索。基督教信仰对这一领域的影响也就此断绝了。

连续几世纪,一些伟大基督徒都在作品中不约而同地反对剧院。剧院常被等同酗酒、咒诅、赌博和不道德,被视为对信徒有害。19世纪英国基督教孤儿院创办人乔治.慕耳(George Muller)就曾反对看戏,说剧院对神的孩子十分不合适。

文学方面

对小说的影响呢?新教徒的影响也一样暧昧。一方面学者认为新教徒在思想方面的影响,使小说这一新的文体成为可能。新教徒教导中,强调个人在道德上应有责任感,也注重内在反省。为分析个人行为动机,新教徒变成属灵经历和忏悔日记的伟大保存者。这不但鼓励了书写,也发展出对内在声音的尖锐敏感性。

18世纪的《鲁宾逊漂流记》,普遍地被认为是英国第一部伟大剧作。华特(Ian Watt)教授认为这种主观、个人化的属灵叙述,是非传统的新教结果。这种小说超越其他文学形式,可以把人更深地带入内在道德世界。他在《英国小说的产生》(The Rise of English Novel)一书中提到,这种建立在自传体回忆录上的小说,可以帮助我们更接近小说主人翁的内在,也是新教徒内省趋势流传最广的文学形式。

然而虽然新教徒提供了理论架构,允许小说发展,却并不赞同小说这一文体。认为读小说只是消遣性的活动。过去,且一直仅限于上等社会人士所专享,现在下等社会日渐投入,便引起争议,一些权贵担心他们会用不属灵的方式来阅读。

新教徒更视“消遣”为不正当,认为生活应用在思考道德和属灵里的成长,而非只是娱乐。同时小说是虚构的,如果读者要真正享受阅读,便必须相信一派胡言的“谎言”。认真的信徒,应了解没有什么会比神的话语更能对人有益。

随着启蒙时代发展,艺术和信仰在欧洲与西方文化里愈来愈分裂。即使像19世纪灵性很深的诗人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也曾在压力下把早期创作的诗作全付诸一炬。他称之为“屠杀无辜”式的献祭。约有七年,他严厉地自律,只作祭司崇拜和服事,完全不涉及写诗。直到有一天,他教会的属灵上司暗示,应该有人写首关于一艘在德国沉船的诗,才又开启霍普金斯诗的创作生涯。

流行文化方面

一百年后的今天,电影、电视仍常被一些保守教会视为洪水猛兽。1944年好莱坞基督教电影协会成立,帮助基督徒针对所有电影作道德级别检定。至今的好莱坞或纽约百老汇里,仍难找出基督徒导演制作的好作品。《时代》杂志有一次列出二十世纪百位重要娱乐与艺术人物里,只有五位有公开基督教信仰迹象的人士。

流行音乐是另一引起争议的领域,尤其黑人的爵士、蓝调与嘻哈。至于对滚石音乐的抗议,常被认为内含撒旦讯息或鼓吹不道德生活,基督教会走过燃烧、示威和抵制等阶段。

天主教却维系文学艺术传统不断

相形之下,天主教对各种文学艺术的鼓励和支持从未断过。如果说新教重文字,天主教则重造型 。在更正新教不断发展教义教理等宗教文字的同时,天主教徒则继续忙着建造、整修教堂,委制圣坛器饰、图画,以及圣母、众圣徒的雕像。不断延续各种美轮美奂的新建筑及艺术品。

1965年梵帝刚会议,还曾特别发表公文声称:“文学艺术以其特有方式成为教会生活很重要一部分。他们不断为人性、人类问题、发掘并精进人类自我与他们所生存的世界,寻求表达的方式。并尝试在历史中与宇宙里发掘自我位置,为苦难、喜悦、人类需要和潜力抛出光亮,列出臻至更快乐的可能目标。藉此提升人类生命,且随不同时代背景尝试用各种方式来表述。”

因此文学上,近代著名又从不绝版的基督教信仰色彩作品,多是天主教作家的作品。有英国的华欧(Evelyn Waugh), 葛林(Graham Greene), 托尔金(J. I. Tolkien),塞儿斯(Dorothy Sayers)、却尔斯顿(G. K. Chesterton); 美国南方的普西(Walker Percy), 奥康娜(Flannery O’Connor); 法国的莫里亚克(Francois Mauriac)、 伯那欧斯(Georges Bernanos), 日本的远藤周作等。他们每一位都曾尝试用不同的文学手法,探索在一个信仰失丧的世界里,如欲靠信仰为生所产生的种种张力。

电影里所刻划的神父与修女形象,也透露出比基督教牧师或布道家有更多的理解和同情。著名的好莱坞导演:卡普拉(Frank Capra),希区考克(Alfred Hitchcock),福特(John Ford), 包括近年来拍《耶稣受难记》的梅尔吉布森,都是天主教徒。

另一著名法国名导演布列松(Robert Bresson), 常拍的主题是拯救、赎回,灵魂揭露和形而上学,以及物欲横流的世界。他也是知名的天主教徒。

为何会如此?为何天主教作家不但拥有更大的发挥自由度,又能在非基督教出版界与娱乐市场里拥有大众读者?而且,作品中可读到的是,失去信仰的天主教徒,往往会比未失去信仰的基督徒,融进了更多的神学议题在其作品中。

这要归诸于天主教一向有赞助艺术家的传统,却无基督教对艺术存在意义的焦虑。多年来,天主教神父或修女若有特殊艺术或文学恩赐的,多会得到教会支助学有专攻,不断追求精进。进入专业后,且会提供艺术工作环境,鼓励艺术工作者可以专心在其领域里发展创作,而无生活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天主教的弥撒仪式也兼具感官和戏剧性。神父出场一行有彩色祭司袍服和闪烁烛光,教堂里有彩色玻璃和神圣艺术摆设。弥撒中,诗班歌声好似从空中飘下的天使之 音,空气中飘着馨香味,在加上酒和饼的繁琐圣礼仪式演出等……。纽曼教宗称天主教教会是“她孩子的诗人,充满诗歌安慰漂离的人,用浪漫想象和富有象征的故事,带领敬拜者与神亲近。她的存在就是诗,每一诗篇,每一个恳求,每一次奉献,每次颂唱的短诗,十字架,僧帽,香炉,皆是儿童梦想和青少年渴望的完成。”

许多天主教徒成为作家或艺术家,都会强调他们第一手的宗教美感经验,就是来自教堂里的弥撒仪式。

再加上天主教界提供的各项资源,如文学艺术奖学金,教会或神学院杂志上的影评、画展评论,文学评论等,皆提供一接纳创作,也鼓励艺术工作者的环境,为基督教文学艺术延续了不断的“香火”。

20世纪后基督教会的反省

从教会历史看来,基督教文学艺术似乎是两大神学──新教和天主教──分裂下的受害者 。出于对创作想象力的恐惧和防范,几百年下来,新教徒对文学艺术不断打压又禁止,使得文学艺术彻底从文坛、画廊、音乐厅和剧院里撤退,只死守在教会墙内的独特圈子里。

虽说基督教强调追求属灵敬虔与纯全圣洁是美好的,但是否一定要付上代价成为无色无味无创意的“清教”呢?原本只为保护羊群,不受世俗文化的污染,而一一挪 除文学艺术里的象征、形象、比喻和美感。但在一层层淘洗后,最后残留下来的文学艺术,已失去原本艺术该有的本质与真实。这也可说是基督教会历史里留下来的 一大伤口。

但20世纪起,媒体开始多元化。后现代文化里,艺术地位被提升,不同形式的幻想开始被接纳,广播、电视和电影把文学艺术又带进社会,引入家庭。基督教忽然醒悟到有新的传播方式需要学习,尚待开发,也最好掌握。

然而就像麦克阿瑟所言的老兵,“文学艺术不死,只是悄然隐退”。基督教文学艺术虽然在过去几百年里未被燃起,但亦未完全死灭。20世纪时,随着西方基督教会的灵恩运动,开始引进以感官经历神的宗教经验,也因而对开发感官的艺术文学有了容纳的空间 。

各样艺术形式开始被引进西方教会的崇拜。不只教会崇拜里有一向所重的诗班,现更融合流行乐风,配上古典或现代各种乐器伴奏,还有的用舞蹈肢体敬拜,或用戏剧辅助福音讯息的呈现。

光在美国,全国性和地方性的基督教文学研讨会、写作营会,艺术营与舞蹈敬拜等的活动丰富多样,供各类创作的基督徒选择参加进修或与同好连结。全国牧师大会或各种领袖营训练,也引进基督徒专业音乐敬拜、戏剧、音乐、沙画等成为讯息节目的辅助。结合信仰与文学艺术的杂志一一出炉,较具代表性与权威的 《Image》杂志,从创刊至2009年已有20年。基督徒从事文学艺术的创作者,也开始有奖学金或驻地创作的制度辅助。

但若谈到基督教文学艺术的开发,底子老实说尚不厚。因为一个人需要多年浸浴在音乐、艺术与文学里,才有可能培养相关方面的美感,这在许多基督徒里早就遗失了。普拉斯(Adrian Plass)曾就此毫不留情地批判:“过去三十多年来,现代教会座落在公共场合里,然后开始着手进行,带着严肃与让一般人相当排斥的粗鲁,向世界彰显她多么会砸自己的脚。写作、画画、舞蹈、音乐……这些被整体教会界曾视为极端可疑,特别在进入公共平台如收音机与电视时,所有的讲究和创意便被从讯息里抽走 了…..只剩下单薄、苍白,却又教义决然,使得那些被传递、被教导要颠覆生命的人,特别觉得受骚扰。”

普拉斯的评语也许严苛,但不可否认,无论东西方文化里,基督教的艺术文学与媒体,都普遍受到专家学者的批评或为大众排斥。但这些拒绝,又反过来被基督教解释为是恶者攻击,是黑暗对光明的抗拒,是拒绝真理而对基督徒创作者的迫害。却可能忽略到,专家与受众所说的,只不过简单地指出一个事实:现代的基督教作品 宣传多过艺术创作。

也许作为基督徒需要思考的,是当基督教出于恐惧,而把艺术文学创作摒除教会门外时,其实也摒除了神创造里很大、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是否可以培养一个比较健康的态度来面对文学艺术呢?是否可以教导基督徒,文学艺术也是信仰生活里的一部分?文化里的一个领域?了解创造力的源头是来自神,想象力也是神创造的一 部分。当然,也需要提醒想象力的危险,在于对黑暗面的沉溺会给魔鬼留有攻击的破口。也需要澄清圣像或天堂等的创作,都只是创作出来的艺术品,而非神圣代表或神学教导。

可以想见,这方面还需要许多的摸索与教导,了解文学艺术在神创造里的重要性,同时也了解其特殊的限制与陷阱。中国人说:“不能因噎废食”。对文学艺术全然地压抑或铲除,在某些方面来说,和全然地拥抱和崇拜都有同样的危险。

我们是否可能,再给基督教文学艺术一个机会?给文学艺术创作基督徒一个定位?就像前言所说,即使最卑微的扫街者,也可以为神的荣耀工作,文学艺术工作者,更可以用创作来荣耀神!服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