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论坛）

杨圣明

　　所谓“五外”，就是指外贸、外资、外汇、外债、外援。我国的对外开放是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开放，进一步提高对外开放水平，需要努力开创“五外”工作新局面，实现“五外”和谐发展。

　　外贸与外资的关系

　　外贸与外资（在本文中包括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的关系大体要经历三个阶段：以外贸为主、对外投资为辅的阶段；二者大体相当的阶段；以对外投资为主、外贸为辅的阶段。我国现在尚处于第一阶段，如何走好这一阶段，并为进入第二、三阶段作准备，是需要研究的重大问题。

　　从历史上考察，西方主要发达国家都是依靠外贸与外资也即商品输出与资本输出这两条腿走向世界的。在资本主义自由竞争时期，以商品输出为主、资本输出为辅；在垄断资本主义时期，则以资本输出为主、商品输出为辅。现在看来，社会主义国家走向世界也要依靠这两条腿。虽然这两条腿在不同历史条件下有不同的性质、作用方式和结果，但二者必须相互协调、密切配合、相互促进、共同发展。

　　在当前国际条件下，外贸与外资既有互补互利的方面，又有相互制约的地方。“三资”企业的进出口在我国外贸进出口总额中所占的比重已超过50%，由此可见外资对外贸是多么重要。外资结构合理与否，也会影响外贸平衡、外汇平衡。外资大量流入，虽然可以弥补经常项目的逆差，但也会造成外汇供大于求，迫使本币升值，恶化贸易条件。在外贸与外资方面，我国目前存在的问题主要有：外贸腿长、对外投资腿短的问题；外贸中重出口、轻进口的问题；外资中重引进外资、轻对外投资的问题；对外投资中重资本市场投资、轻直接投资的问题。

　　外贸腿长、对外投资腿短的问题。2010年我国外贸进出口总额达2.97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对外投资近年来增长很快，但2010年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也只有590亿美元。因此，我国走向世界主要依靠对外贸易，容易受到国际贸易摩擦的困扰。这次国际金融危机对我国经济的冲击，主要不是对金融业的冲击，而是由于出口急剧下滑而严重冲击国内经济，其主要原因就是我国的外贸依存度过高。如果我国的对外投资多一些，在国外设立更多的企业，在当地生产和销售，不经过外贸出口这个环节，情况就会好得多。目前，发达国家走向世界主要依靠对外投资，辅之以对外出口，海外公司销售额大约相当于出口额的3—5倍。

　　重出口、轻进口的问题。上世纪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以来，我国外贸连续多年保持顺差。长时期大量顺差或逆差都是不正常的，对经济发展都是不利的，只有出口与进口基本平衡才是最佳的。重出口、轻进口，把出口创汇放在外贸的首要位置，是计划经济时期遗留下来的一种倾向。然而，今天的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我国外汇储备已达3.2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如果再把出口创汇放在首位，就太不合时宜了。“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指出，发挥进口对宏观经济平衡和结构调整的重要作用。加快建设贸易强国，必须改变重出口、轻进口的思维和做法，实行出口与进口并重。

　　在外资方面，除了要克服重“引进来”、轻“走出去”的问题，实行吸收外资与对外投资并重，还要正确处理对外投资中直接投资与资本市场投资（债券、股票、期货等）的关系。这种关系是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关系派生出来的一种关系。资本市场是把双刃剑，既有助于筹措资本、发展经济，又可能使人一夜暴富或沦为乞丐，进而破坏经济、分裂社会。这次国际金融危机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国对外投资中直接投资比例过小，而在国外资本市场上的投资比例过大。这在国际资本市场动荡、美元持续贬值的情况下风险很大，需要逐步解决。

　　外贸、外资与外汇的关系

　　我国的外汇问题包括外汇储备规模和结构、人民币汇率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等问题。这里仅从外汇与外贸、外资的相互关系上探讨几个问题。

　　外贸与外汇的关系。外汇从何而来？一般有这样几种途径：外贸创汇，外资流入，对外借债，在市场上购买外汇，接受国外的捐赠和援助。在这些途径中，外贸创汇是最基本的，外贸是外汇的基础。改革开放以来，外贸创汇成为我国外汇储备的主体。巨额外汇储备显著提升了我国的国际地位，增加了我国在世界上的发言权。

　　外资与外汇的关系。按照传统国际金融理论，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进行现代化建设必然会遇到资本缺口、外汇缺口的“双缺口”问题。但中国不仅不缺少外汇，而且成为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这既要归功于外贸的创汇能力，又要归功于引进的大量外资。不仅如此，引进外资建立的“三资”企业又通过外贸出口创造了外汇。在这个意义上看，外贸与外资是统一的。

　　外贸顺差不是越大越好，外汇储备不是越多越好，外贸依存度不是越高越好。它们总有一个适宜的“度”，并要实现外贸、外资、外汇三者的平衡和协调。如果偏离这个“度”，出现不平衡、不协调，就会带来负面效应。这是我国提高对外开放水平的一个重大问题，值得关注和探讨。

　　外贸、外资与外援的关系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步将对外援助与外贸、外资结合起来。将无偿援助与贸易、投资结合起来，变输血为造血，既增强了受援国发展经济的能力，又促进了我国对外贸易和投资的发展，有利于实现互利合作的双赢。

　　将无偿援助与贸易、投资结合起来，符合国际价值规律的要求。各国科技、管理、劳动者素质以及自然条件不同，在同样的劳动时间内创造的国际价值不同。如果按国际价值进行交换，一方获利多，一方获利少，就会导致各国贫富差距不断扩大。获利多的一方通过无偿援助让一部分利给另一方，是无偿援助与贸易、投资结合的实质所在，根本区别于贪得无厌的殖民掠夺。

　　在我国外贸、外资同外援的关系中，还存在一些不和谐的问题。外贸、外资、外援由不同行政部门管理，又有不少企业参与其中，由于协调不够，常出现梗阻现象。我国的金融、保险等“走出去”滞后，人民币国际化刚起步，这些往往使对外援助、对外投资、对外贸易产生许多困难。通晓国际经济、法律、税收等的复合型人才也很缺乏。加快解决这些问题，既可以改善对外交往、对外援助，又能够显著提高我国对外开放水平。

　　外贸、外资、外汇与外债的关系

　　近代以来的国际经济史表明，发展中国家进行现代化建设会遇到资金短缺问题，尤其是外汇匮乏问题。为解决这个问题，大都是大举向外借债。我国没有出现这个问题，目前各项外债指标没有超过国际公认的警戒线，处在合理的水平上。不仅如此，还有大量剩余资本输出国外进行投资。这打破了传统国际金融理论，成为世界经济发展史上的一个奇迹。我国为什么能取得成功？简单地说，就是坚持在改革开放中通过外贸创汇与引进外资两个渠道，解决现代化建设所需的外汇问题；依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和亿万人民的高储蓄，解决现代化建设所需的国内资金问题。

　　外债与外资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外债其实是利用外资的一种形式。同外资相比，在如何使用外债上借债国有更大的自主权。外债的形式随着国际金融业的快速发展发生了巨大变化，已由国家间直接举债为主转变为通过市场发行国家债券为主。美国是通过在市场上发行国家债券筹集资本最多的国家。近年来，我国政府也开始在香港或国外发行国家债券。发行国家债券实质上是通过市场把财政机制与金融机制结合起来，更广泛地动员和使用国内外的资本。这是国家举债形式的新发展。

　　外债的规模以多大为宜，主要取决于还债能力。具体说，取决于国内生产总值的规模、增长速度及其分配，国家贸易收入、非贸易收入以及外商投资等因素。换言之，取决于“五外”关系如何。

　　“五外”之间既有统一性，又有矛盾性；既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在实践中，“五外”面向世界上众多国家和地区，分别归不同部门管辖，容易受部门观点和利益的制约。因此，实现“五外”和谐发展，需要正确认识和处理“五外”关系，通盘考虑、统一决策、协调行动，妥善解决政出多门、相互掣肘问题。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