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市物价局时间:一对母子的城镇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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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母子的城镇化之路

2011-10-25 10:45:12 来源: 瞭望东方周刊 有20人参与 手机看新闻 转发到微博(0)

筲箕凹的老院子变得像一个打摆子的人:平时冷清,只有老人加一两个媳妇带着娃;过年骤然热闹,各路弟兄加上初一二里回来的姊妹,再带上各自的儿女,牌打得昏天黑地,饭吃得转席流水,人熬得鬼迷日眼。

过完重阳节,秦金忠开着私家车把母亲从陕西平利县广佛镇送回了筲箕凹(微博)的老院子,这是自去年冬天她下山到镇上居住以来第四次回去。

母亲在山上住下后,秦金忠就赶下山去张罗第二天大伯的生日。大伯今年80岁了,搬到镇上已有5年多,比母亲更适应市镇的生活

这些年来城镇化建设在全国遍地开花。上世纪90年代的广佛镇仅有几千人,现在已经超过25000人,面积也扩了数倍。

母亲下了山,满心忐忑

秦金忠的母亲共生了7个孩子,长子秦金忠是筲箕凹走出的第一个中专生,他曾在陕西省供销商业学校念财会专业,毕业后回广佛镇当供销社会计。

作为当时镇供销社最年轻、学历最高的会计,两年后他就当上了主任,第三年还兼任了党支部书记。工作外,他精明地经营着在镇上的生活。“我承包了一个店面,当时镇上干部冬天穿的呢子大衣,我每件180块在安康进货,400块一件卖出去,利润很高。”

经济好转了之后,秦金忠不想父母再住在山高、人少、交通不便的筲箕凹,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在山上老院子里出了两场事,给了秦金忠充足的理由说服她到镇上住。

一次是母亲在山房上用洗衣机,山雨来得急,母亲赶忙关机子收插线板。插线板一头还连在屋里,电线老化,下雨导电,母亲就被电打晕在泥水里。

另一次是母亲吃了一碗剩洋芋,半夜上吐下泻,解了三道溲后怎么也上不了床了,双手扶床沿,双腿跪在床前一直到天明。

两件事情后,秦金忠坚决要接母亲下山进镇,“底下的楼房都起好了,也有地炉子烤。”

“我跟她说,百年后还把她送到山上叶落归根。另外,到镇上住不让她受约束,儿子多,哪个都不跟,单独给她一套房。平常只要她做饭我就去吃,其他兄弟也经常过去看她,逢年过节都要聚。”母亲辩不过,只好同意。

临下山的前几天,母亲睡不安稳,说一合眼就到了板栗子树下,或是水井湾丈夫的坟边上。伸手往床边一摸,总感觉是一手板栗树叶或拜台上的纸灰。想到去镇上她很是畏难,从没住过楼房,不知能不能习惯。

虽然不想搬,但母亲知道,一个人在山院里住总惹儿女们担心。2010年冬天,她坐着儿子的小车下了山,满心忐忑。

秦金忠在镇上的新房是徽派风格,墙上粘着白瓷砖,中间有个露天空场,洗浴设施俱全,为了照顾老年人的生活习惯,还专门修了地炉。

“都好,就是屋子太大了,地炉的火也没山院子里的暖和。”母亲住下后,果然时常感到不习惯,她不喜欢出去逛,说“怕路上过来过去的车”。除了早上买菜,她多数时间待在屋内,顶多搬把椅子坐在门边看看远处的山。

“早就意识到集镇化的必要”

母亲在镇上住的房子是秦金忠2009年连着建的7套房子中的一栋。

“原来是片荒坡,别人都看不上。我考虑镇子一直在发展,迟早那里会成为好地段。”总是“思想超前”的秦金忠,当时专门挑着月夜去勘察,用脚大致丈量了那块地皮,盘算着有一天要把筲箕凹的亲戚都搬下来,“到时候大家还住在一块,热闹。”

秦金忠买下了这块地,起了7套房。“现在有母亲、幺叔、弟弟秦金雨、侄子洪娃子几家住进去了,剩下3套空着。”秦金忠告诉本刊记者,有的亲戚已经在城镇化过程中利用政府补偿自己进镇上住了,空的房子他准备卖出去,“按建设成本,我现在卖30万一套,以后还会升值。把钱存银行才几个利息,况且地皮越来越少。”

这并非秦金忠第一次买地建房,早在2001年,还在供销社任职的他就以内部职工的身份买了单位的地。“当时起了4间两层,低价卖掉,又买了单位的办公房,改造成住房,赚了一笔??”秦金忠说自己一直懂得让钱活起来,但这也让他吃过亏。

受市场经济冲击,供销社在2000年前后效益不断下滑,面临改制承包。秦金忠在单位挂职后,贷款14万元只身去了延安承包水泥厂。“厂离机场太近,因为污染,两年就停了。”之后,他又去温州考察,在镇上搞了一个活性炭项目,很快也垮了。但与此同时,平利县实施“撤乡并镇”,广佛镇的急剧发展膨胀,使他买下的供销社门面和房屋不断获得丰厚的租金回报。

秦金忠说自己“早就意识到集镇化建设的必要”,与他在西安读书学到的经济知识有很大关联,作为筲箕凹第一个靠念书走出来的子弟,他的想法总与山上的亲戚有所不同。

比起大城市和农村,这里更有用武之地

近两年,随着采矿的发展和国家对企业财务的规范化,秦金忠迎来了事业的转机。他搞过财务,又曾是供销社领导出身,镇周边的一些矿老板赏识他的口才和交际能力,前后有多家矿请他负责账务,“我现在同时给6个矿管账。”

有些矿老板的知识不多,处理跟周边老百姓的关系上也不在行,秦金忠时常还帮着他们化解危机。“一回矿上修路,一位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人,认为路修到了他家祖坟,闹得厉害。我就以情动人,打听了他的生日,买了很多礼物,送过去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很感动,就没再闹了。”

秦金忠的办公室设在自己家里,柜子里竖摆着整齐的蓝色资料袋,桌子上的电脑是他晚上做账报税时用的,还有一个老式算盘摆在显眼的位置,“加减法的话,算盘比计算器快多了。周总理就说,这个东西不能丢。”

私家车停在屋前,此外矿上有配车,接他不定期地下矿去检查事务。他专门订了《中国安全生产报》,学习安全知识,还设了一个财务咨询公司。

忙碌的事业外,秦金忠喜欢了解农村的习俗文化,跟老人的闲聊所得也用本子记录下来,“农村这本书很丰富,它有一整套的传统文化,比如小孩升学、婚礼葬礼怎么安排等等。举个最简单的,农村吃的‘搅糊涂’,就是玉米粥,配什么菜好?肉不好,要酸菜,或干菜,或腌菜,就比较好??”

很多农村人有钱后到市里买房,但秦金忠说,他更喜欢和农村联系更密切的镇上,“开车半个多小时就能进城,镇上除了医疗、餐饮和文化等方面,其他的和城里没差别。当然,住在山上也不行,那里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老院子的热闹,搬到了镇子上

在集镇扩大的过程中,筲箕凹老院子的生活条件渐渐好转。

山上通了电,用上了钢磨,石磨闲下来了,人们再不用半夜半夜地推磨,扶着磨把子就睡着了。剁猪草用上了猪草机,打洋芋粉也用上了机器。老院子里还牵上了水管,洗衣机也用上了。再后来号召修路,秦金忠的三叔领着大家把车路接到了老院子,摩托车小汽车都能走。再后来,政府提出“路面硬化”,叫农民出门天晴不沾灰、下雨不沾泥,老院子前的道路又铺上石子。

虽然改善许多,但山上的人口还是一点点减少。只有到年底,天南地北的人都回来了,筲箕凹的老院子变得像一个打摆子的人:平时冷清,只有老人加一两个媳妇带着娃;过年骤然热闹,各路弟兄加上初一二里回来的姊妹,再带上各自的儿女,牌打得昏天黑地,饭吃得转席流水,人熬得鬼迷日眼。

除夕的情形年复一年地重复,去年又起了新变化。秦金忠一大家亲戚年三十上筲箕凹团了年,上了坟,随后就乘坐两部小车下了山。母亲养的那只狗站在院坝上平静地送走了他们。

“除了两个在外地的,院子里一块长大的十几个堂兄弟,大都住在镇子上了。老院子的热闹,现在搬到了镇子上。”秦金忠告诉本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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