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封堵的方法:腐败天王洪秀全(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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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天王洪秀全(3)

                                                                          

 

那天晚上,我们从这些可笑的事儿谈起,一直谈到太平天国建都南京以后的种种弊端和致命的症结。金田村起义之前,关于洪秀全的这些笑话,凡是广西来的‘老兄弟’,当然都是知道的。后来参加的‘新兄弟’,即便不是尽人皆知,至少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对于定都以后各王府里面和各王府之间的事情,在前线作战的弟兄们,就不见得都知道了。比如说吧:关于定都南京,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决策。明眼人都知道,造反大业,应该一鼓作气,打到北京去,轰走满鞑子,才可以建立自己的朝廷。但是洪秀全急于要做皇帝早享福,连半壁江山都还没有打下来,南京城还在清军的江南大营控制之下,他不顾大家的反对,坚持要先建都。建都以后又不肯把主力用来攻打北京,只派三万人‘北征’,实际上是深入腹地,孤军作战,处境相当困难,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再说,作为‘京城’,首先应该有老百姓,当时南京原有八十万人口,太平军一进城,逃的逃,杀的杀,轰的轰,到后来南京城被湘军攻破的时候,只剩下三万多老百姓了。

历朝历代,不管是谁造反,第一要取得民心,第二要有能人辅佐。洪秀全第一不要老百姓,第二不要读书人,凡是比他聪明能干的,都斥之为‘妖’。对所有古书,读者斩,藏者斩,卖者斩,买者斩。抄出来的古书字画,不是烧掉,就是扔进茅房。他只知道自己享福,把明故宫拆了拿去建他的天王府。天王府是用原来的两江总督府改建的,建成以后,比北京的紫禁城还大一倍多,外面叫太阳城,里面叫金龙城。金龙殿一共九进,雕梁画栋,精雕细刻,金碧辉煌,十分气派。全国各地搜刮来的金银,都集中在这里,金银器皿堆积如山,不但他的‘龙座御椅’是用黄金和珍宝造的,就连他用的浴盆、马桶和夜壶,也都是用黄金做成的。到了湘军攻破南京,单是从天王府内搜出来的金银珍宝,就值几千万两银子。为了避免追查,天王府其实是湘军放火烧了的。天王府内城有八十八个后妃,有一千多个‘女官’,外城还有一千多个‘男官’,专门伺候他一个人。他沉湎酒色,声色犬马,吃喝玩乐,不问朝政,传说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行朝拜,他也懒得出来,做了一个木头人放在龙座上让大家参拜,虚应故事而已,所有大小事务都推给杨秀清去办,他每天只泡在女人堆里花天酒地尽情淫乐享福。古往今来昏君不少,但是昏到他那个样子的并不太多,造反还没有成功就当了昏君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单是当昏君,沉迷酒色,还不一定会葬送太平天国,更糟的是洪秀全不止一次搞窝里斗。太平军内部的派系争斗是十分激烈的。不单单在首领之间有,士兵之间也有。太平军在广西金田村起义的时候,人数不过两万,占地不过几县,财力十分有限。这样一支小小的义军,一两年之内为什么就能够扩展到几十万人马,占地好几个省呢?除了官绅压榨、老百姓日子难过、人心思变这几条之外,主要原因在于将士一心,同甘共苦,将领能够身先士卒,士卒能够奋不顾身,想到的只是快些把满清皇帝赶跑,建立一个能替老百姓说话作主的朝廷,好让子孙后代都过上太平日子。许多人参加太平军,包括我和我哥,都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听信这样的传说,才自觉自愿地当了太平军的。可是有一些人,看见人马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他们的私心也就越来越重,给自己盘算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太平军打到南京的时候,十之二三的两广人称为老兄弟或老军,其余十之七八的两湖人称为新兄弟或新军。老兄弟成了天王的嫡系亲信,他们居功自傲,无功受禄,有了过错也不依法惩处,而很多两湖、三江人立下了战功,地位总是上不去,难免怨恨不平。就是在老兄弟内部,也是以‘九千岁’东王杨秀清为首的广西派掌握军政实权,每每排斥以洪秀全为首的广东派。例如智勇兼备的罗大纲,就曾经对人说:‘我跟秦日纲、胡以晃一同起兵,功劳也不相上下,他们两个只因为是广西人,都封了王了,我只因为是广东人,连一个侯都不封,天下事再也没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了。难道天王就忘了他自己也是广东人吗?’杨秀清听到了这话,说他有二心,更不敢重用他了。就连洪秀全的内第赖文光,也受到杨秀清的猜忌,只授他一个文职,不叫他参与军机。太平天国失败之后,他成了捻军的首领,在北方跟清军周旋多年,以多谋善战闻名。可见他不是不会带兵,而是得不到重用。这种大派里套小派的局面,必然会造成互相排挤、互相倾轧、自相残杀、涣散人心的结果。

   咸丰六年秋天(1856年9月2日),广东派的洪秀全联络了广西派里的小派韦昌辉,下令‘杨秀清统下亲戚属员文武大小男妇尽行杀净’,过了半个多月(1856年9月20日),在清抄东王府的时候,一次就杀了两万多人。韦昌辉以功臣自居,趁机夺得了杨秀清所掌握的大权,要挟洪秀全。石达开回京来指责韦昌辉,韦昌辉竟连石达开也要杀,弄得石达开不得不在半夜里逃走。韦昌辉一面叫人追赶,一面叫人杀了石达开一家。石达开逃出去以后,带领大军杀回南京来‘靖难’,洪秀全怕自己的地位动摇,在杀了杨秀清的两个月以后(1856年11月2日),不得已,又联络了杨秀清的余党反过来杀死韦昌辉和所有姓韦的族人和亲信,直杀得元气大伤。洪秀全把韦昌辉的脑袋送到安徽给石达开,把韦昌辉的肉一块块挂在各街道路口,旁边还挂着告示,写着‘北奸肉,只准看,不准取’。天下还没有打下来,就红了眼睛争权夺利,大伤自己的元气。太平军从金田村起义以来,六年中一共阵亡将士五千人;单是天京内讧,就杀死了三万多人,是六年中阵亡将士的六倍!后来将领中有不少人投降了清朝,成了湘军、淮军里残杀太平军的悍将。除了这些人骨头不硬、没有气节之外,由于派系门户之见,怕遭杀身之祸,也是促使他们投敌的原因之一。他们中间有的人为了报私仇,杀起太平军来,竟比清兵还要凶残。——太平天国失败以后,据清廷的调查,全国死于战乱的人竟有一亿两千万之多,占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一场浩劫!何况这场战争发生在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富庶的广西、江西、湖南和长江两岸,人民损失的惨重,直到十几年之后,都没有缓过来。①

 

                                    

   ① 见郭嵩焘向皇帝报告《条议海防事宜》:江浙财赋之邦,经乱已十余年,而土田之开垦无多,或七八成,或仅及五六成。皖南积尸填塞山谷,至今未尽收掩,田卒污莱不能辟,人民离散不能归。”

 

这些自相残杀的内幕,我们住在天京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在前线作战杀敌的将士们,好多人并不清楚。正觉到天京来以后,听到了一些在外地听不到的真实消息,气得他好半响没说出话来。事实上,经过几次自相残杀之后,洪秀全不单没有想到这样下去会葬送整个太平天国和造反大业,应该设法扭转这种局面,从自身做起,实现起义初年向全体将士和百姓许下的宏誓大愿,反而变本加厉,对洪姓之外的所有部将都不敢相信了。同治二年,洪秀全改政,唯恐带兵的部将夺他的天下,下令内外大小军营将相一律称天朝、天军、天民、天官、天将、天兵,谁敢妄称我队、我兵的,就说谁有奸心,竟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就在天京被围、十分吃紧的年月里,洪秀全一方面令忠王李秀成防守京城,一方面又封了他的两个无赖哥哥和许多无功无能的洪姓族人为王,巡查城门关隘,牵制、监督李秀成。

今天清早,我在路上就跟月娥说过:自打有皇上那一天起始,天下人就分为两种,一种是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上人,有皇上替他们当戳杆儿;一种是让别人压在身下受苦受罪的人下人,他们没有戳杆儿,对这种不公平,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几千年来,人下人也有翻过身来的时候。不过这些翻过身来的人下人,不是觉得人分两类不公平不合理,而是眼红那些骑在别人头上的人上人有福气。他们要造反,就是要想翻过身来,也骑在别人的头上,享那种人上人的福。

洪秀全在带领穷哥儿们举旗起义的时候,倒是想到过人下人的悲惨和痛苦的。可是一旦他身登大宝,成了人上人,就只想到他自己,只想到他的一家一族:千千万万还在陷阱里挣扎的受苦人,他忘了;他自己答应过的诺言,也忘记了。穷人造反,结果大都只是用自己的白骨造成新的宫殿,去供新的皇上来压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什么时候有了不惦着当皇上的好领头人,带着千千万万穷哥儿们去造皇上和那些人上人的反,这个世道,也许会变变样子了吧?

话说远了,还是回过头来说正觉吧。他到天京来,正赶上洪秀全颁布《钦定士阶条例》,规定了勋爵世袭的制度,把起义之初的平等宗旨一下子扔进了东洋大海,完全变成了换汤不换药的改朝换代了。洪秀全自从到了天京,就大兴土木,建筑王宫,他坐在王宫里,想的只是怎样才能让他的子孙万代永世当太平天王。他为自己以及其他的人上人制定了许多礼法,规定应该享有的特权和身份。除了规定勋爵世袭之外,在他所颇布的《太平礼制》里,还特地为新权贵们制定了高人一等的称谓,《钦定敬避字样》里还规定:‘上、帝、耶、稣、爷、洪、秀、全’等字甚至连人人每天要用的‘火’字,就因为他的原名叫‘火秀’,也必须敬避;不小心用上了,不独奏章禀帖概不收阅,弄得不好还要办一个‘故违’的罪名。在天京,凡是当官的都坐轿,天王洪秀全,有轿夫六十四人,东王杨秀清有轿夫四十人,连只管二十五个人的兵头将尾‘两司马’,也有四名轿夫。更可笑的是大官出行的执事仪仗,比满清官员还要多。东王出行的一副‘銮仪’,就有一千好几百人,大白天的打着开路灯笼,活像乡村里的迎神赛会。所有这些,乍从战场上到天京来的正觉,是想不到也也看不惯的。前方将士的清苦生活,比起天京这些大小官员的摆谱儿比阔来,简直是两个世界。从这些大小事例,他看到了洪秀全的忘本变质,看到了天朝面临覆灭的危险。

他跟我说:如今的世界,发展变化是很快的,特别是西欧外国。为什么一个泱泱大国,今天竟会不如西洋的一个小国强大呢?原因就在于中国人因循守旧,不肯接受新东西。洪秀全建立的拜上帝会,实际上是把洋迷信加上中国最落后、最愚蠢、最野蛮的东西混合而成的一个不中不西不洋不土的邪教,宣扬的不是自由、平等、博爱,而是封建迷信、君权神权。洪秀全扫荡了中国几千年的固有道德和文化,废除了学宫和书院,不去兴办学堂,培育自己的士子,却搞什么新科举,取什么女状元,无非是显示他皇权的威风,要知书识字的人借此表示归顺。正觉痛惜驰骋疆场十几年、死伤将士几十万换来的半壁江山,不单不能山河一统,反而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太平天国起事之初,反对满清皇朝的压迫统治,提倡平等,是为了老百姓过好日子;如果照这样做法,天王洪秀全岂不是比满清皇帝更坏、老百姓的日子岂不是比在满清统治下更苦了么?这样做法,已经不是换汤不换药的问题,而是前门赶走了狼,后门迎来了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就在他离开天京的头几天,他几乎忧愤成疾,如痴如狂,在我的住处摇头叹息,顿足长吁。对于身居高位、私心极重的天王,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从昏睡中唤醒。

正觉在离开天京的前一天晚上,冷静下来了。他通宵不眠,用了整整一夜的工夫,写了一篇长达万言的说帖,第二天一早亲自送交天王府,这才上马扬鞭,离开了天京。他也知道一个人的私心欲念不是一篇剀切的说帖、几句诚恳的言词所能打消得了的。那时候,侍王李世贤已经打到了金华,不到三天,他因进言而获罪,从天京传来了把正觉就地处决的密令。幸亏侍王府掌管机密的卤簿平时很佩服他的为人,悄悄儿地把消息透露给我哥。等到侍王遵命派人去逮他的时候,正觉早已经远走高飞,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