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竹韵山色怎么样:爷爷,让我忘记了亲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9 10:42:17

爷爷,让我忘记了亲情

搜肠刮肚,我找不见爷爷留给我的蛛丝马迹,只知道他勤劳、不怕吃苦、生活极为节俭。

爷爷,是谁,至今我也没有搞明白。为什么?

对他,我只有对一位老者的尊重,对一位坚韧、勤劳生命的敬仰。

爷爷,仅仅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爷爷,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但,没淌你的情。

爷爷(一)

爷爷,是我父亲的亲爹,也不是我父亲的父亲;这感觉不是源于母亲的影响,而是亲身经历但却不能说出的暗伤:

那年过年,我和弟弟放假回家。家里多了两口,自然多了两张嘴,大米、白面倒是不缺。,虽说萝卜、南瓜多的是,但母亲总觉得孩子们回家了,又是过年,应该改善伙食。可新鲜蔬菜又很贵,总不能一直买吧。于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家里的吃菜似乎有点紧张。什么时候都是“物以稀为贵”:我们那里不以种白菜为主,所以谁家养好几棵白菜,那着实让人羡慕。我们家也种了,但父亲不会管理,收获的白菜就像歌里唱的:“小白菜,地里黄”。一棵白菜也只有四五层叶子,青黄的叶子,耷拉着脑袋,我小姨说:“我二姐夫种的白菜,喂兔子,兔子都怕噎着!那哪是白菜,分明是种了一地草。看着就够可怜的哪里还会有食欲。”自然,吃起来,味道也很差:干瘪中带点苦味,粗糙中生硬难嚼!所以母亲总也唠叨着。

奶奶知道了。爷爷种的白菜好,奶奶就让爷爷去取些白菜回来给我们些。

爷爷挑着担子,取来好些白菜。走到我们家门口放下担子抱了五、六棵给我们送了来。虽然每一棵都冻的流水了,要吃也得至少去掉三、五层皮,但我们还是感谢不尽,我和弟弟嘴里说着不用手里赶紧接过:因为天太冷了,也太重了,爷爷又送进门来。父亲则很不好意思进来出去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爷爷几乎在我父母结婚后就再也没理会过我们。

怀着一颗感谢又充满亲情的心,我把爷爷送出了家。

本来想看看他挑的多不多,多了,让弟弟帮他挑上去。

但,不看还好,心里有股亲情的春风吹过:暖洋洋、甜滋滋。看了一眼,一瞬间感觉阴森森、寒戚戚的一股逼人的寒流向我袭来,顿时晕头转向,摸不着北:

两筐白菜,个个葱葱茏茏、肥胖大白的,似乎刚从地里拔出来。再回头看看我家阳台上爷爷刚送来的白菜:冻僵的水流了一地,那不是肥白大胖,而是水灰稀软的;隐约间坏白菜的臭味呼呼飘散在凛冽的北风中。

这是我的亲爷爷,爸爸的亲爹吗?

我——————我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不敢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回头,弟弟已经开始忙着收拾那冻烂的白菜还一边说:“我爷爷可真变了,知道给咱家送白菜来了,不过,肯定是奶奶让他来的!”

母亲走出来,接茬说:“自从你姐考上师范,你爹转正,你爷爷就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你又上了大学,你爷爷比从前好多了。”

我苍白无力的面对一家人:厚道的父亲、善良的母亲、正直的弟弟。原来是看不起,现在是嫉妒。为什么?我直愣愣的想着一句话:爷爷还是爷爷?爷爷不是爷爷!

跨进门槛的一刹那我终于对弟弟说:“不好的全扔了!别舍不得!”

久久的不得其解的坐在椅子上,我心木然。

爷爷(二)

又一年过年,爷爷病了,一向健康的他,一病居然起不来了。毕竟是老了,78岁的高龄了。

过了年,我回了趟家。

弟弟告诉我,爷爷病的挺厉害,看那样,过了初一,也难熬十五。

我一听,放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爷爷家。骨血亲,今生是难以改变的!

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只有爷爷蜷缩在炕上厚重的被窝里。靠上去,他艰难的呼吸着,粗重大口的喘着气,佝偻着背,似乎弯成了一张弓,也或许是冷吧!我赶紧帮他掖盖掖盖被子:脚底下、肩膀头、身体两侧。他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没事,不冷。”屋里气温很低,一个小小的煤火炉,还掩着火门,上面又蹲着一茶壶,连一丝热气都不冒。我提起茶壶看看火,还好,没灭,于是拉开了火门。

坐在炕头,虽然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他:中午吃饭了吗?

他说:“没有,不饿,一点胃口也没有。”

本来就生病了,怎么能不吃饭,天又很冷!这不是等死吗?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爷爷一生勤劳,年轻时当过工头,是盖房子垒墙的行家。就是年前还一直较着劲爬上高高的架子上争当大工给别人家盖房子。除了耳朵聋,那儿都健健康康的。爷爷一共五个子女,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父亲老大,自己出来单盖一院。剩下三个儿子和我爷爷住在爷爷亲手一砖一瓦盖的一座院落里。四叔最小,在医院上班,孩子小,奶奶虽然也七十五的人了,但还是去给他看孩子。姑姑一般很少来,现在这院还有我二叔、三叔两家。

孩子不少,但关键时候人就没了。

我不再说什么,摸着他心思哄他:“你感觉哪里不舒服?说出来,好对症下药。要不,还得去医院。”爷爷最不愿去医院,因为他怕给小叔填麻烦。小叔可是他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儿子。从上大学到结婚到安排工作,不知花掉爷爷多少钱。

爷爷一听,急了,话中还带着火药味:“不去,哪儿也不去!歇两天就好了。光没事找事!”

我说:“不去,就吃药,吃饭。说吧,怎么不舒服?我给你买药,给你做饭。”

这才多少说出点难受的感觉:感冒、胃里堵,没胃口、浑身没劲。

我先翻翻家里的药,喂他吃了几颗。他勉强支撑起来用手颤巍巍的接过水杯——那手黑糊糊的,指甲长长的,每个指甲缝里都贮满了泥垢。我拿药瓶的盖子装了药递给他,吃到嘴里。人啊,不仅怕病,更怕老啊!手、嘴都不能很好的配合,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答在床上,我赶紧拿纸手忙脚乱的又是擦嘴又是擦枕头、褥子。

吃完了药,慢慢扶他躺下,掖好被窝。

从始以来,我从没有和爷爷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在我心中,他似乎常被遗忘,或许是他遗忘的我太久的缘故。他一直是那样严肃厉害、从未为我露出过一次笑容。其实,不仅我、连我父亲都被他遗忘了,何止一个小小的我呢?从13岁离开家上初中到19岁师范毕业,爷爷从未关心过我。数一分钱少,他从没拿起过表示还记得我这个孙女。

今天,因为他生病了,我才有机会靠近他,有机会细细的打量他:头发,已稀稀落落,但仍然一根根直竖;头皮上布满了泥垢,额头的深深沟壑里贮满了黑色的泥浆,但每一条厚重的泥垢似乎仍在显示着一个生命的威严;瘦削的脸,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看不到一丝温存与和蔼。当然这些或许只对我们一家几口!

我让弟弟去买药,拉大火门准备做饭。我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爷爷说: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胃口。

正说着,堂妹进来了,这个堂妹是三叔第一次婚姻留下的女儿,一直跟着爷奶长大。可算他们的一个心肝。我问他:“爷爷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她不冷不热的说:“人家什么也不吃,今天,只喝了一袋奶。我可伺候不了他。”说着一屁股蹲在她那张凌乱不堪的连被子都没叠的小床上。23岁,还是大学生,都不知道空肚子喝奶不好;不知道照顾病人是要有耐心的。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知道再说也是废话,转过头对爷爷说:“我现在就给你做饭,不管多少你一定要吃,这样才会真正的好起来。”

爷爷答应了。

我大概看看了:酸奶、纯奶、鸡蛋、挂面、肉、包子、新鲜蔬菜等东西倒挺全的。于是开始动手。

堂妹看我忙活,出去了。我就做鸡蛋挂面汤吧:快又好消化,适合病人吃。

先准备齐东西,我去拿鸡蛋,忽然,我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我。一闪念,我没在乎。鸡蛋有两处,一处放在箱子里,一处放在盆里的塑料袋里。我先发现盆里的,可塑料袋紧紧 的绑着口,好象从没吃过。我想应该还有,再找找,要不问一下爷爷,在我回头问他的时候我再次惊呆了:爷爷,奄奄一息的爷爷用手支起来脑袋强睁着眼睛像看贼一样的看着我。当我回头的眼光和他四目相对时,他不好意思的抽回那只支撑脑袋的手,躺在了枕头上。

我,我会干什么?

我,我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向他嘘寒问暖的?

我,我是存着什么心来灌汤喂药的?

我不知道,或许,在爷爷心里,一个从来没被爱过被正眼看过的“亲人”怎么会有爱要奉献出来呢?是的,我的爱值得怀疑!我的心值得考验!我的行为值得监视!

我的自尊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爷爷撕裂在新年里,撕裂在他的病榻前,撕裂在我原本残存的亲情中,撕裂在我用双手捧出的爱心中!

本想,放下手中的鸡蛋,扭身离开。我,算什么?即便他饿死、冻死,他不还有五个子女,一个最亲的孙女吗?我,算什么?

寒冷的屋子里,我浑身不停的打着冷战,牙,都咬的咯咯吱吱。我木了,任凭冷战一个接一个,直到冷彻心扉,冰冻五脏六腑……

爷爷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形象呢?爷爷,是用自己身强力壮的身体、用朴实亲切的大手,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儿子、孙子,支撑起这个家,支撑起这个家的一片湛蓝的天空!我,多么渴望自己是笑呵呵的满被爱宠惯着坐在爷爷肩头的娃娃啊!

梦与现实太遥远了,太遥远了。

爷爷,不再是爷爷。我告诉自己,眼前是一位长者,也是一位勤劳、节俭的尊者。我像顾念每一位老者一样顾念他。尽我所能,尽我之心,尽我还残留的血液中不能改变的亲情!

老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告苍天:我心无愧!

爷爷,在我仅仅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爷爷,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但,没淌你的情。

一个满载亲情与爱的生命,一个紧紧怀抱亲情与爱切的孙女,在瑟瑟寒风中再不敢播撒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