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属于哪个:一、新的征途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9:18:27

一、新的征途

刘贽在县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办过手续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就上了路。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显示出一副军人的雄姿。虽然未配戴领章、帽徽,但是整洁的军衣,紧扎的腰带,四棱四角的背包,仍然像一个战士执行任务的样子。左肩上挂着的发了白的军用挂包,记载在他六年的戎马生涯,他那丰满的方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横卧,眼神中透出无限的豪情。

折胫河像一条银蛇,横在他的面前。啊,到家了!他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紧走几步,跨上了丰收桥,顺着河堤往下游望去,河岸上杨柳青青。嫩绿的枝条,随着和煦的春风来回摆动。堤外一望无际的麦海,滚滚翻着绿浪,散出诱人的馨香,在阳光的照耀下,油画一般的美妙。一个美好的春天,一个美丽的村庄,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九六八年的春天,刘贽由部队退伍回到了他阔别六年的故乡——龙关公社(就是现在的乡、镇)粮山大队(就是现在的行政村)。

这是一个有两千多口人的大村庄。这个村子的东南角,还有一个几乎一样大小的村庄叫粮海,两个村子已经连在了一起。如果粮山粮海的人到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地方去,碰上当地人问:哪里人啊?回答:粮山的。问者会说:噢,粮山粮海哟,知道,知道。如果回答粮海的。也是同样的反应。这几年强调以粮为纲,这地方就更加有名气了,因为粮山的东面,粮海的北面就是闻名近百里的粮海坡。粮海人称它为北坡,粮山人称它为东坡,有几万亩黑油油的沃土。据说,仅仅这个粮海坡每年所产的小麦,就占全县小麦产量的十分之一还多。

刘贽决心作一颗优良的种子,在这片沃土上生根、开花、结果。然而,他确切的感到,这对于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来说,却是一瓢冷水浇到了她那滚烫的心上。

他们是1966年冬天,在刘贽由部队回乡探亲时结婚的。那时,他是解放军的一位班长,是连队团支部书记兼连队革命军人委员会副主任,又是军区报社的特约通讯员。《解放军报》、《河南日报》、《战斗报》和省电台多次刊登和广播他写的文章。她的哥哥,一个和刘贽的同学在一个学校教书的教师,这样向她夸赞刘贽:一支刚劲有力的笔啊!”“一个有思想、有作为的战士

她学名叫王永娥,因少年时代即在县城小有名气,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英,而不知道或忘记了她的学名。她家居县城,又是一个外貌和灵魂都很美的姑娘,并不少各方面条件优越的男子的追求,但她却不计较刘贽家居农村、经济困难且房子少的情况而与他结合了。那时他对一个英武的解放军战士的前程,充满了五彩缤纷的愿望。她的父母也认为,凭着刘贽的觉悟和才干,很可能被部队提干。即使退伍了,也不愁安排工作。所以他们没有想到要小英和刘贽一起回粮山老家,却在城里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小屋,设想着如果刘贽提干了,可以在这里休假;如果转业回县安排工作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接到刘贽由部队寄来的信,得知他即将退伍时,她在一天之内给他写了两封信。他好像看到她带着满脸的泪花,求他向领导要求留队或安排工作。她在给刘贽的信中说:你如果退伍回粮山,第一,俺爹六十多岁了,俺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才两岁的弟弟,爹妈不愿意,我也不忍心离开他们;第二,我们结婚时住的一间房,你让你哥哥住了,现在你家里连我们的半间房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们回去以后怎么办。城里爹妈倒是给我们准备了住房,然而,如果你安排不了工作……

他也感到突然。但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没有什么好讲的。他昨天晚上九点钟下了火车,就来到县城中山大街的一条胡同里,这里居住着他的妻子和她的父母、弟、妹。岳父母看到女婿回来,虽然盛情接待,然而刘贽还是感觉到了,这次和几个月前他带着铁路局军管会的臂章,因公路过回来探亲时,两位老人的表情是不同的;而小英在父母面前虽然强装笑颜,可是当他们一起来到爹妈为他们准备的小屋时,却一下子扑到了丈夫的怀里,一串串泪珠滴在刘贽的衣襟上。仅仅由于他对她品格的了解,相信她对他的炽烈的爱(她在给他写信时,在亲爱的前面加了四个字呢——这自然是受了当时报刊的影响),他不怀疑,即使她是痛苦的,她也会跟他回到家乡的,只不过因为家中实在没有地方住,他不得不一个人先回到家里。

 

在粮山村的最东头,一个比普通的四合院大得多的院子,两米多高,半截砖石半截麦秸泥院墙的一角, 是一个新盖的青砖小门楼。刘贽推开虚掩着的,漆得发亮的木板门,来到宽敞的院子里。北屋是五间一砖到顶(那时农村盖房一般是下面几层砖石,上面就用麦秸泥垛墙,全部用砖垒墙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到的,所以一般说谁家的房子盖的好,就用一砖到顶来表述)的平房,靠着五间北屋的东瑞,是一间门朝西的厨房,也是一砖到顶。支书的爱人李桂英正好拿着面瓢出来。刘贽赶忙打招呼:李桂英,忠明叔在家吗?李桂英见刘贽来了,十分亲热:啊,刘贽回来了。啥时到的家?屋时坐吧!他还没有起床呢,让我喊他。

这地方邻居之间的称呼,不论老少,一般是在乳名后面加上辈份。支书的乳名叫小米,邻居青年人根据祖辈习惯,大都叫他小米叔小米哥,只有生产队、大队干部才喊他老石。刘贽参军前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生产队会计,但那时老石是公社干部,常年在本公社的小洼驻队,因此刘贽与他接触不多,年纪又相差近二十岁,好像为了表示更为敬重,他称他为忠明叔,而对他的爱人,刘贽也像大家一样直呼其名,而不相应的叫她忠明婶。这是因为她比起支书来,太年轻了(她与刘贽年纪差不多),而且她初来时,不乐意大家喊她

李桂英把刘贽领进正屋,朝内室喊着:起来吧!刘贽来了!一面让刘贽坐在桌旁放着的像是机关办公用的那种小椅子上。支书听说刘贽来了,在里屋边起床边答话道:昨天到的家?先坐那儿吸烟吧,我这就起来。又喊李桂英,春妮娘,把烟给刘贽拿出来!刘贽赶忙说他不会吸烟,但是热情的支书爱人还是拿出金钟烟给他,刘贽又说:我带着呢,我还没有让俺叔抽我的烟呢!说话间,支书从内间出来,一样,一样,抽吧!硬把一支烟塞到刘贽手上,又用打火机点着。

昨天刘贽刚到家,邻居们都来看他,裁缝师傅老王——刘贽叫他姑夫的,还特别关照:你去找支书谈话,别忘了带上烟,你不会抽,也许你在部队不知道这事的重要,若是谁从外边回来,见了干部连个烟都不让,人家就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人家。刘贽就带了烟来,然而这时他却不知道如何应付支书夫妻的热情接待了,心里很是埋怨自己。

你回来好啊!咱大队又多了一份力量,欢迎你!支书边坐下边说。

刘贽说:忠明叔,我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锻炼了几年,受到党的培养,退伍时,部队和武装部的领导都号召我们发扬光荣传统,把解放军的好思想、好作风带回家乡,所以我希望大队领导把艰苦的工作交给我!

支书连声称好。他关怀的嘱咐刘贽休息几天,走走亲戚朋友,安置一下家庭,还特别询问了他的住房问题。

刘贽家原有七间房子,一九六三年大水灾,塌了两间临街屋。那时刘贽在部队,还没有结婚,家里的房子暂时还够住,再加上实在没有力量,就没有再盖起来,那地方成了厕所、粪坑的所在。因为他们姊妹七个,弟兄两个,未出嫁的妹妹也都大了,出嫁的姐妹也断不了来家住几天,所以父母亲住的三间房是不能再少了。刘贽从部队回来探亲结婚时,临时由哥哥住的两间房中腾出了一间。刘贽归队以后,小英仍然住娘家。哥哥治清跟母亲商量,把刘贽结婚用的房子腾出来再让他住,因为哥嫂已有四个孩子了,确实很难挤在一间屋子里。母亲不同意,媳妇住娘家总是暂时的,不能没有人家的住房呀!哥给刘贽写信商量,刘贽却马上答应了。而这时他回到家却没有了住处,也无法再让哥哥给他腾房了。

刘贽结婚以后,爹和哥在家也真想再盖两间房,可一来经济困难,二来也没有地方盖。这里原来是地主家的一个四合院,现在住着几家人。人口多了,厕所、粪坑也是必需的。

刘贽家的北边,隔着一户人家的地方,是刘贽本家叔叔刘金山的院子,他们全家搬到城里以后,房子拆了。哥哥想在这里盖房,叔叔也同意了,可是干部不批准。后来生产队在这里挖了一道道的沟作红著苗温炕。人们看到这种情形,大多摇摇头:这都怪治清当初给人家老石提意见多了,得罪了人家。哥心里也明白,只有叹气。后来又想在自己五间东屋的北头盖两间房,这样可以省一堵山墙。这里是一个很低的地方,队里也没有什么用场。哥问生产队干部,他们说,这事得找老石。哥去问老石,老石一次次说研究研究,就这样拖了下来。而现在,盖房成了不能再拖的事,爹和哥让刘贽问问老石,刘贽觉得一回家就向支书提个人问题,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这时支书首先提出来了,心里很是感激,就把爹和哥的意思说了,支书连声说:行,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队一定得帮助,每个生产队派一辆车拉些土,把地基垫高,再拉几车石头,盖几间房算个啥!

刘贽回到家里向爹和哥说了找支书谈话的情况以后,爹说:看来大队对退伍军人是挺照顾的。可哥却说:这不过大面上看得过去罢了。

盖两间不怎么样的房子,对于刘贽家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虽然大队派车给拉了一些土和石头,他们家原来还有一些砖,垒齐了根基,但是房墙和房顶的材料还是不够。再说家里口粮不够吃,那里有给帮工吃的粮食呢?那时农村盖房是不用找建筑队的,邻居帮忙只要管饭吃就行,也不用给工钱。就这样刘贽家也盖不起房子,无奈只得把五间楼房拆成了平房,腾出一些材料,才勉强盖了两间矮小的土屋——仅有二尺高的砖石根基,用麦秸泥垛成的房子,窗户是用小柳棍做的。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有了住房,可以把妻子从娘家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