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二绕城高速公路:爸是民办教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2:20:08
爸是民办教师    既要把庄稼种好,更要把书教好,这是民办教师的爸教给我们的信条。这也教育了我和妹妹,给人做事,须尽全力。  大概在我出生之前,爸就当了民办教师。听妈说,最早,爸是生产大队的会计,在之前学习也很不错的,完全可以和同年的伙伴们入大学深造。但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就没有被推荐,上大学的梦从未成行,这成为爸一生的遗憾。凭借着良好的学业功底,爸在乡上举办的学校参加了培训班,成为了一名民办教师,虽然加了“民办”二字,但走在路上被人称为“先生”,也很荣耀。  要顾家,又要顾学校,爸很忙。带了班主任之后,尤其是毕业班的班主任更忙得要命。爸走路很轻,也很实在,脚步很急。这大概和教室里的环境有关系,不能太大声。脚步很急,常常要在家里和学校之间奔忙。爸穿得最多的是中山装,记得有几件。里面常衬着一件粗布白衣,风纪扣扣得严实,梳着整齐的背头,从没见过他留过很长的头发。话少,嗓子有些哑,但说出来的话很有力量,常能一针见血。可能是爸对中山装太过喜爱了,记得上高中时,有一年办年货,爸要给我买中山装。从不多说话的爸说:“过年的衣裳,就做件中山装,那多庄重”。我没吭气,心里说那多落伍。妈知道了,笑了:哎耶——你爸。后来,爸买了双白色的旅游鞋给我。这双鞋伴我走过了高中几年的上学之路。每天早上,我穿着这双鞋在操场上跑步、俯卧撑、广播操、打乒乓球。后来鞋底磨薄了,前脚掌裂开了,我去补鞋的地摊上,让师傅给补了一块自行车外胎,又穿了一年多到毕业才扔掉。  遗憾的是,爸的课我从没有机会上。他在初中时候带英语,我只在几次考英语时见过他巡查考场。还有几次,在他给别的班上课时,从教室门口路过几次。我的伙伴们有他的学生,说你爸上课有意思呢。爸是内向的人,没给我们上过课,他可能也不太习惯给我们上课吧。  爸带班很认真,学生们和他很亲近。村里的人说,看那先生,把娃们叫上了,给自个家里做农活呢。其实不是,班上的学生都是自己来家里干活的,爸拒绝过。农村的孩子是非常有报恩情怀的,尤其是看到爸爸这样的民办教师,家里的农活儿再忙,学校里的教学任务也没有撂下,又非常认真地教书带学生,大家都是凭着一股子朴素的想法来的,给老师帮帮忙。  爸的性格秉承了农民的憨直,话不多,可都是一个唾沫个一钉的实在,虽然踏实干事,但没有圆滑变通,用妈学给我们的话说就是瓜老实。妈这话也是心疼爸,爸认准的事儿,没人能拦得住,爸的执拗她是犟不过来的,她只能和爸一起承担。在学校里,不会圆滑处世,自然少不了招领导不待见。终于有一次,爸晚上回来,说班上的娃们闹罢课了,孩子们给学校上了请愿书,反对学校把爸调走。学校名义上是给爸升职,到邻村的一个学校当教导主任,这是管理者惯用的明升暗降的手法。谁都知道,待在中心学校的条件要比底下的学校好。但爸没有一句指摘领导的话,他念叨说娃们有这个心,这辈子我也知足。之后,爸在那个小学作了几年教导主任,工作非常出色,后来又调回了中心学校。  春种秋收,爸爸是农民也是教师。教师用脑力干活,农民用体力,爸在这两界中都做得很出色。村里人说,看人家先生种的庄稼,旺实。爸说哦。我知道,爸打心眼里满足。夏秋两季,这是农家人的两个盛典。夏天从搭镰收油菜开始,就开始忙活了。麦子是农家人的主要收成,阳光在北回归线附近高高地直射着,黄土高原肥沃的台地被烘烤得热气腾腾,麦子在“算黄算割”的鸣叫声中很快就变黄了,变脆了。北山后头常常藏着大堆的乌云,这时候,一场白雨就会让麦穗落地,叫这一年的收成泡汤。家里地亩多,一般到收麦子的那几天,家里特别忙,会雇两个从北山来的麦客帮着收割麦子,这样能尽早把麦子收回场院上场碾打。爸的农活儿都不生疏:赶牛犁地,割麦翻场,扬场筛麦都有一手。扬场是很关键的一步,要看风向,一把木锨搓半锨带糠的麦子,站在风向的正侧,逆着风把麦粒向空中扬撒开来,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糠料中挣脱出来,哗哗地落在白净的场院上,麦糠则随风飘远,只留下一地淡黄的果实。爸脸上红光满面,少有的笑容满足地挂在嘴角。  爸爸会养猪,从记事起,家里就在养猪。爸那辆凤凰车,就是卖猪仔买来的。后来,养猪成了家里的一项很重要的收入。爸爸对养猪很认真地研究过,猪饲料配制、猪病的防治,他都很认真地琢磨过。猪们并不笨,你对它们好,它们也很会报答主人。爸给猪垒了猪圈,按时足量地给它们喂食。春季返青时候,给它们及时补充青饲料。有一年冬天,母猪下崽,天非常冷,小猪仔冻得不行,晚上使劲儿找地儿取暖,拱母猪到后背,猪妈翻身就压死了几只。爸爸干脆把家里的火炕烧得热热的,把小猪仔们抱进来,掀掉炕席,把放柴禾的炕洞腾出来,把猪仔们安顿在里面。这些小黑娃也知道是为它们好,竟都安安稳稳地趴着,舒服得哼哼唧唧。  民办的,也就是临时代课的老师,爸的工资自然不比正式的高,家里自然拮据得厉害。我上学时候,最头疼学校收钱。向爸爸要钱我非常难开口,虽然爸每次都给了我。上初中时候,学期开始,爸说不交学书费了,他给管发书的老师说了,给我弄课本。那时候课本很金贵,不像现在这么容易搞到,到了还是没凑齐。记得语文书和思想品德还有啥没有课本,上课就和同桌凑合着看一本书。一个要好的伙伴后来给了我一本语文书,我知道,那本书可能来路不正。在此向那位不知道是谁的同学致歉了。平常用的笔记本、练习本都正反两面地用,爸把学校发的备课本也留出来几本给我,算是节省了些费用。当年,学校很早就实行了奖学金制度,我初中三年的学习费用基本上都是奖学金支付的,妈一直以此为荣向亲戚朋友夸奖。爸的工资不知道是多少,记得有几年发工资,钱不太到位,说款子叫乡里挪作他用了,发来的工资里面常夹着些国库券。想来这几年的工资是有些问题的,具体哪里有毛病我没搞明白,听说后来还有人把这事儿反映到了上面,但最终似乎也没有能够兑现。  有一年,国家给了政策,说是要把民办教师的问题解决,但也要考试。爸民办教师身份的确认终于有了起色。学业撂了那么多年,要重新捡回来有多不容易。那年暑假,爸常常呆在学校里,在办公室里复课。每天早上爸会提着竹笼去打猪草,筐里放着复习资料。在打猪草的时候,在庄稼地里找个清净地方读书。爸回来说,这么多年没有好好读过书,在那儿读书,碰到熟人还不好意思呢。在爸的办公室墙壁上贴满了纸条,都是各类知识点。我看到了一张条子上写到——聂帅走了。  伟大的聂荣臻元帅逝世的那一年,爸二十多年的民办教师身份终于得到落实,爸成了正式教师,用大家的话儿说,是“国家”的人了。  教师节了,向爸那一辈认真教书做人的老师们致敬,祝您们身体健康,一生平安。http://www.dhyh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