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区教育局官网:专访杨良宜教授――蜚声国际的亚洲仲裁人

专访杨良宜教授――蜚声国际的亚洲仲裁人

发布时间：2010-09-25 12:01，作者：姚俊逸，阅读次数：508 次

 
    杨良宜教授，1948年生于上海，5岁时移居香港。曾任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主席，现任亚太地区仲裁组织主席、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文件委员会委员；国际著名海事、商事仲裁员；中国政法大学、香港大学、香港城市理工大学、大连海事大学、上海海事大学、青岛远洋船员学院等十余所大学的客座教授。

杨良宜教授作为一位在海商法领域具有国际声誉的学术与法律实践权威，不仅致力于以公平公正的仲裁程序解决国际商事、海事争议，是几乎被欧美人士垄断的国际商事仲裁高端圈子里少有的亚洲人之一，而且也长期关心和致力于推动中国内地海事、商事仲裁水平提升和海商法海事法教学研究工作，近十几年来每年都自费赴内地各知名法学院校举办巡回讲座，并年年向国内各大高校及师生捐赠大批英美国家原版法律资料和本人的学术著作，为国内仲裁法律相关人士紧密接触国际商事法律动态、培养大批精通英美海商法律实务人才作出了巨大贡献。

2010年至今，杨良宜教授已先后在北京、福州、上海等城市举办讲座数次，听课人数近千人。借杨教授在北京讲课的机会，我们对杨教授作了专访。

    中国仲裁走向世界需要大量高水平的杰出人才，人才需要完善健康的法律环境支持

中国仲裁网：杨教授，您是国际著名的仲裁活动家，既在国际和香港地区有着丰富仲裁经验，也在内地担任仲裁员。您对内地仲裁近些年发展有何评价？

杨良宜：正如大家所知，现阶段仲裁已经成为国际上绝大多数商业纠纷的解决手段，所以对仲裁熟悉就等于是掌握今天在国际商战中的“孙子兵法”。内地仲裁近年与外贸同步的发展速度也非常之快，这其中有许多值得欣喜的地方。主要就是法律界对于仲裁发展的重视与关注都在加强，而且多了不少磨练的机会。而同时内地的一些仲裁机构已经在如何令自己的规则与实践操作更加配合国际做法方面做了很多尝试与努力，并在国际上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另外，也看到有越来越多的法律工作者开始参与到国际仲裁中并且有些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而令人担忧的方面主要是如何能够令中国的仲裁能够长期持久的保持一个良好的发展。这么说的原因是看到目前内地的仲裁法律与制度还有很多地方有待完善，那么能够去使之完善就要靠大量高水平的专业人才（包括仲裁员、律师、公司领导与法务人员等等）的长期耕耘。但问题是要培养出这些人才又需要完善与健康的法律环境的支持。如此看来如何打破目前面临的种种制约而建立起这样一种两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良性发展是中国以及所有其他发展中国家所要解决的问题。

中国仲裁与国际接轨的必由之路，从制度框架到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中国仲裁网：虽然内地仲裁已有十几年发展，但与国际仲裁相比，仍然存在相当大差距，内地仲裁也在尝试进一步改革。您认为内地仲裁制度的改革，进一步与国际接轨，有什么建议？

杨良宜：在我处理国际与国内仲裁案件的经历当中，一个很大的感受就是对于仲裁法律与规则中的大原则，国内仲裁与国际仲裁是几乎一样的。但是困难的地方是在将这些大原则应用到实际中去的时候就非要把大原则细化，在这个过程中差别就变得十分明显了。这就正如西方人所讲的“The devil is with detail”。所以在谈到与国际接轨的问题上，我想应该更注重细化时的问题，而不仅仅局限于法律或规则的制定方面，因为这些都只是针对大原则。而对于细节上的完善也更是离不开深入的教育与有足够的机会去磨练。

仲裁员的职业操守至关重要，仲裁员应敢于和熟人、朋友说不

中国仲裁网：近些年来，内地仲裁案件的当事人对仲裁员职业操守的质疑呈增加之势。您作为在国内外享有威望的仲裁员，在仲裁案件中是否也会遇到熟人、朋友，又会如何面对熟人、朋友的说情？在这方面，您对内地仲裁员有何教诲、忠告？

杨良宜：仲裁员的职业操守对于仲裁员本人与整个仲裁行业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问题中提到如果遇到熟人、朋友的说情的情况。首先我想说如果一个仲裁员把仲裁作为自己的事业并且相信整个仲裁行业的良性发展对于自己也有很大利益的话，那么他肯定不会轻易就为了某些说情甚至一些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放弃自己长远辉煌的事业。而且一位仲裁员到了这个境界更是会考虑到整个中国仲裁行业的大局。

至于对待那些真的会与仲裁员产生巨大利益冲突的案件，应该在一开始就采取回避的态度而不去接受委任。

至于我本人，并没有遇到过很多熟人或朋友（太熟的朋友我也不会去接受委任）求情的情况。即使有，我也会立刻想到是否值得用我一生努力建立起来的信誉去换取。一旦这样想，很多顾虑就迎刃而解了。

    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不是物质环境的差距而是知识上的差距

中国仲裁网：我们知道，十余年来您致力于在内地讲授仲裁知识、技巧，并赠送了大量您的著作，据统计，您赠送的书已达百余万元。我们对此深表敬佩！能否请您介绍一下，什么原因推动您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您的出发点，以及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杨良宜：对于写书、送书或以各种其他的形式（如建立个人网站）传播知识是我本人在三十年来一直不懈努力所作的事情。从我本人的成长经历来看，我一直认为走对了方向（最主要是跟对师傅与看真正的好书）的汲取知识是可以将通往成功的道路与时间都大大缩短。而在国际上多年“打仗“的经验也让我看到作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最大的差距并不是物质环境的差距而是知识上的差距。几十年来，中国的硬件发展有目共睹。但是说到软科学的法律，我经历过或知悉的案件表明内地公司在三十年前就犯得错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是许多公司面临的问题。这让我不仅很心痛，也一直给我一个想要帮助他们的动力。因为在国际层面来看，全部中国人的利益与命运是一个整体而不可分的。这也正如我在谈到上述第三个问题时提到的我认为自己已经是到了考虑到整个中国商贸与仲裁行业的大局的境界。

    中国公司在签订合约时就要重视仲裁条款的约定，应该首先争取在中国大陆的仲裁机构进行仲裁，退而求之可选择香港仲裁。

中国仲裁网：近些年，内地企业到境外仲裁的案例逐年增涨，由于内地企业不熟悉境外仲裁，或者基于法律制度、语言的差异，内地企业普遍感到在境外仲裁既花费了巨额费用，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您对内地企业到境外仲裁有没有一些有益的建议？

杨良宜：现在中国内地是处在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时机，中国内地很多企业在国际上与外商打交道已经不能再说是没有谈判力量。但是现实中仍然看到很多公司在签合约的时候不重视合约的谈判，甚至还有很多中方公司是对方拿来合约就签的情况。这样签订的合约很多时候在一开始就是为今后产生问题埋下地雷，也正如西方人所说的“sign your life away”。所以，如果要避免今后一系列的争议与大量败诉的结局，首先要从一开始签订合约的时候就要重视并且要加强国际上这套合约法的理念。其中合约内的仲裁条文，中方公司应该争取在中国大陆的仲裁机构进行仲裁。如果争取不到，才退而求之去一些文化相近与方便的地方，例如香港。这倒不是期望在这些地方仲裁不论案件或仲裁处理的好坏都会胜诉，而是有其他许多隐蔽的好处，例如会令外国公司心里有疑虑而促进和解的达成。

第二点就是注意为交易中的每一步都留下有据可考的文书证据。几乎所有处理过涉及中国内地企业案件的外方律师与仲裁员几乎是一致的认为中国内地企业对于证据处理方面的漏洞很大。因为在国际仲裁中所有的事实都是靠证据说话，交易往来中的文件证据又是对于证明事实最有分量的。但是很可惜的是，很多案件中都会发现中国内地企业都是只有电话与对方谈过或者没有任何记录的口头谈过。再加上证人出庭作证的时候没有办法对答自如，很多本来是事实的东西，在外国仲裁员的眼中都不予采信。这种情况下，即使律师再有能耐也会因没有证据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三点就是要加强对于国际仲裁游戏规则的了解，包括委任什么样的胜任的律师与可能对自己有利与了解中国文化的仲裁员。■

    （后记：一讲完课，杨教授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北京，开始另一段行程。浅色的衬衫、深色的西装皮鞋、整洁的仪表，笑容可掬，一派标准的国际仲裁员形象，手中提着的黑色公文包鼓鼓的，很沉，装满了他厚厚的讲义和新作。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身材纤瘦、看上去弱不禁风、且已年届六十有二的他充满了活力，似乎永远不会疲倦。――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