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尘防治公示牌:月照边关《2》衣向东

边关冷月，是沉沦于古诗词酒樽中的一束光芒。
        无论是弥漫于“铁马无声战骨寒，荒原月落乌啼残”中那销魂蚀骨的悲怆凄凉，还是游离于“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中那一缕淡淡的清愁，今日吟读，都可真切嗅到征人兼诗人的作者那千古一叹悠长的回音。
        于是，长久以来，月亮，边关，军人，在我的脑海里就组合成为这样一幅黑白版画：士兵矗立在烽火台上，仿佛堞口的一个突起，烽火台的起伏线条和士兵的简洁轮廓构成一帧剪影，而在其上，月亮仿佛一枚银币，仿佛一只玉盘，悬在天际……
        秦时明月汉时关，都已沉凝于历史深处。昨日座座关城要隘，如今倾颓残缺，静默无语，一任大漠流沙长河落日来来往往，掩尽青春洗却铅华。而惟有这皎皎空中孤月轮，却仍是年年只相似。我想这月下情思也应是千古一辙吧？那就是：孤月无声，独照无眠；举头望月，低头思乡……
        月照边关，人到边关。
        中秋——团圆的节日，想家的时候，在西部边陲新疆的一座现代军营里，我第一次感受和领略到了今日边关的风情，今日兵士的情怀。
        此地名为“三十户”，足见这里曾是多么荒寂。而今，这里却是一个小小集镇了。
        这里驻守着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兵团指挥部四支队七中队，中队的目标单位是一座监狱，担负着看押任务。
        走在监墙上，如同走在城墙上，是啊，这何尝不是一座城池呢？不过，不同的是，士兵警惕的目光不是投向城外，而是城内，不用外御攻城之敌人，却是要内防伺机逃遁的罪犯了。
        中秋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所以，墙里墙外都是浓浓的节日的气氛。而庆祝方式也是一样的：集体会餐加联欢晚会。
        月挂西天时，墙内墙外的晚会同时开始。
        墙内丝竹繁管声声入耳——这是尊重人权的有力佐证了。
        支队政委不失时机地进行随机教育：“同样是歌声，墙内墙外却有质的不同，我们，一定要压过他们！”此话立即引起一片会心的掌声笑声。
        熊熊篝火燃烧起来，欢歌笑语升腾起来。
        在火堆之上，在欢声之外，我再抬头看月，它本是今宵的主角，却只是舞台的背景了。
        是的，映照着古边塞诗的月光是清冷的，而与月色相和的音乐也是清冷的。不信，听听王翰的两首《凉州词》：之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之二“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再听听高适的《塞上听吹笛》：“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还有李益《从军北征》：“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夜上受降城笛》：“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还有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王昌龄的名句“更吹羌笛关山月”，李白的“今夜曲中闻折柳”……
        胡笳、羌笛，都是生于长于边地，传颂苍凉边声的乐器；折杨柳、梅花落，都是浸透乐者悲怆心音的曲谱。
        而此时此刻的边声，却是音响宏大，内容丰富，曲调激昂，气氛欢乐。就连兵士的心音也是截然不同的，听听军中名曲《十五的月亮》，同样是两地相思，却已没有古诗里思妇游子那浓得化不开的忧怨与困顿。
        这让我想起在晚会前丰盛的餐桌上，在和官兵们聊天时，我认识的一个山东兵：士官郭成海。他是中队干部极力向我们推荐的采访对象，军事过硬，素质全面，最近又被上级上报总部表彰为优秀士兵。
        他曾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一年约有3万元的收入，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友，和他是青梅竹马，很能干，自己开着一家服装店，当着女老板。在别人眼里，小郭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幸福甜蜜的日子等着呢，没事就偷着乐吧。但是，当他听说是年征兵去向是新疆时，他毅然报名。
        是“江浙才子山东将”的地域传统使然，还是齐鲁大地男儿血性使然？小郭回答我：“好男儿就是要当兵，到边关建功立业！”此语掷地有声，我心里一震！“男儿何不带吴钩，将取关山五十州。”“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古时男儿壮志凌云，一心报国，今日男儿毫不逊色，豪气更盛！
        再说说“她”，当年她苦劝小郭无果，却被小郭劝说得临阵倒戈，反做起了小郭家人的思想工作，成了小郭参军强有力的支持者。
        从此，她把自己深深的爱浓浓的情化成了厚厚频频的信件、大大重重的包裹、长长绵绵的热线。
        她是一个现代“孟姜女”。虽因服装店店务繁杂无法脱身，小郭也死活不让她来新疆探望怕影响部队工作，她没有“千里送寒衣”，但在“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之时，她却通过现代邮路，把时髦的西装、高档的绒衫、保暖的内衣、手织的背心等等，寄向心中神圣的边防，寄给魂牵梦绕的“兵哥哥”。
        服役期满，小郭被上级点名留队；超期服役，又改选了士官……望断天涯、千盼万盼的她一次又一次失望，伤心，掉泪，发来所谓“最后通牒”（当然哪一次也没成为“最后”。）
        听到此，大家都开小郭的玩笑：“嫂子（其实他们还没有结婚，婚期因小郭工作忙没时间回去而一推再推，部队官兵对战友女朋友都这样通称，下面的“媳妇”也是）硬是要你复员回家，怎么办？”小郭坚定地说：“不行，我听部队的！”“要是媳妇给你掰了呢？”小郭自信地说：“不会，她听我的！”引得大家一片笑声。
        晚会在欢乐中开始，在欢乐中结束。明天，大家又将投入紧张的训练执勤。短暂的节日的欢乐，明天将是难忘的回忆，所以，一切都是那么弥足珍贵。
        又是中秋月圆，我回味着这个特别的中秋节。忽然觉得：边关不再遥远，月光不再冰冷，士兵不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