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五路口附近美食:抗美援寮纪实-6

抗美援寮纪实

     军营的夜晚显得很宁静、战士们都进入梦乡。突然!一阵短促的哨音划破夜空、紧急集合！排长轻声发出命令。我以最快的动作、穿戴整齐，全副武装的进入队列。这时候、只见连长和指导员走来站定在队列前，表情严肃、眼睛扫了一眼全连战士，轻声发布命令；同志们：根据目前国际国内形势，中央军委发布第一号通令；全国进入一级战备，部队立即出发、赶到预定地点待命。

全连立即行动，战友们迅速进入各自岗位，挂好炮车，苏式六轮牵引车拖着大炮开上营区道上。我连是第一连，停在部队最前方，炮车上遮盖着伪装网，一门门122毫米口径的榴弹炮随着部队的行动，急速地向西北的山地开去。进入闽南的一片丘陵地带，满山的青松迎风招展，好似欢迎我们大部队的到来。部队在一片丘陵地带停下待命。战士们在进行紧张的挖掘工事，不一会儿，准备完毕、只见一排排粗大的炮管直指向东方。经过一晚的紧张动作、战士们带着一身汗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静静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

东方露出了一丝红霞、天快亮了，我们注视着东方，那边是沿海前线，国民党盘踞的台、澎、金、马群岛。我回味着上级首长传达的中央军委第一号通令。我们感到有点茫然！已经进入七十年代了，文化大革命接近尾声、中苏珍宝岛之战也早已结束、台湾的国民党军也没发现什么动静，怎么全军还要进入一等战备？我正想着心事，远处传来通信员的喊叫：邱明！连长命令你马上赶到连部去、有新任务！我浑身一震、心头有些发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长找我这个刚入伍一年的战士有什么事？我赶紧一路小跑赶到连部：报告连长，邱明奉命来到。连长一改往日的严肃面孔，热情地叫我坐下休息，接着向我传达了上级的指示：我部接到福州军区的命令：从我们炮三师抽调一部分战士补充到兄弟部队—高炮七十二师去参加执行机动作战任务。经过研究、我连决定调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你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我毫不犹豫地立正回答。很好！连长说，你马上打好背包、准备一下、吃好饭立即送你到团部集中。接着指导员郑义坚简单谈了一下国际国内形势和这次机动作战任务的目的意义等等，我用心地听着、想着、平时我爱看一些战斗英雄故事、电影等，这次轮到我去执行机动作战任务感到很光荣，心中感到非常兴奋。之后、连长、指导员陪同我到炊事班吃早饭、伙房特意加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个红烧肉。我当时心内有些激动，心头起伏，机动作战！到哪儿机动作战！我部本身就有122毫米口径的、火力强大的榴弹炮，射程可打10公里远。再说我们师是福州部队火力最强的野战部队。除了我们团外、还有152毫米榴炮团、122毫米加侬炮团、152毫米加侬炮团、喀秋莎火箭炮团。干吗要到高炮部队去呢？能到那儿去机动作战呢？邱明！你想什么呀？指导员好象看出了我的心事，问道？没想什么，我赶紧吃饭，吃了一碗再也不想吃了，也许是昨晚一夜没睡的缘故吧！饭量有些减少。指导员接着说：邱明同志、我们团这次共抽调10位同志到兄弟部队去、你是我们团的代表之一、在执行机动作战任务中，一定要英勇頑强，不怕牺牲，为我们团争光。是！我大声回答。一会儿、我就坐上了团部派来接我的吉普车下山了，这时大概是早晨六点多钟，山上的雾汽很重，到处白茫茫一片，漫山遍野松树被风吹得摇摆着，好象是欢送我这个在此战斗生活了近一年的新战士。

 今天是１９７０年３月２０日，上午九时，我赶到了位于仙游榜头的13团团部，其他的战友也相继赶到，我们相互点点头、有些相识、有些似曾相识。全团抽调来的人加上侦察连的一个共十人都集合在团部的礼堂前，团长、政委和其他的几位首长都到了，政委作了简短的讲话，团长宣布了命令，接着由作训处的一个参谋负责送我们到师部—梅山。

梅山—这是我熟悉的地方，半年前我和我们团的三个战友一起参加了师部组织的文艺宣传队的集训，三个月的学习生活，使我在部队这个大熔炉中锻炼成长起来。我是一个中等专业学校的毕业生，放弃了优越的工作机会，冲破了一切阻力，毅然地投身于解放军这个大熔炉中接受锻炼。在那个年代里，知识分子必需要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自己走进解放军这个大学校接受再教育、感到非常光荣。

苏式戛斯车奔驰在福建前线的公路上,车上的十个战友互相对面坐着,车蓬从两边掀起、只盖在棚架的顶部。两边视野尽收眼里，给人一种心况神怡的感受。路上尘土太大，那时没有水泥路，全是一级沙石路，汽车走过、黄土飞扬，过惠安时，每人脸上除了眼睛是黑的外，满脸都是黄土。下午经过泉州抵达师部的所在地—南安县的梅山时，每人满脸满身都被黄土掩盖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捧腹大笑。我赶紧取出脸盆洗罢脸，把衣服帽子洗干净，别出洋相。我本人有个习惯、在学校时就爱干净。总喜欢穿戴整齐些。这次一身泥土，自然就要赶紧收拾一下。整理完毕，坐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这座房子正是我半年前集训时所住的师部招待所，门前有一口大约五亩地大小的水塘。隔着窗户的东面山岗上有一座大礼堂。我曾在此生活、学习、训练了三个月。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同时也勾起了我对美好往事的回忆。全师各团抽调来的男女文艺骨干战士聚在一起，互相学习，吹拉弹唱，歌舞训练，是我走出学校以来最愉快的一段生活。想不到半年后的今天又到了这里，而且有可能要永远告别这里。我摸着床沿，鼻子有点发酸，心中有些惆怅。突然，对面床边，有两个战士在哭泣，一问原来是两个在家结了婚的河南籍战士听说要上战场，怕回不来，而丢不下老婆孩子。这倒是人之常情。我倒有点同情他们，年纪轻轻，谁不留恋美好的家庭生活。特别是新婚不久的妻子，密月未满就踏上征程。这在我们江西农村就很普遍，特别是一些农村女孩子听说爱人要当兵，就立即结婚，以便图个美好的将来，那年代当兵的政治地位高、连城市姑娘们找对象都喜欢找当兵的，大概那几个河南兵也是如此吧。

夜幕降临了，从各团抽调来的战士聚在一起互相打听消息，谁都想知道下一步机动作战到底是去什么地方。坐在门口床边的一个浙江籍战士悄声说：“听说我们被调去补充高炮72师去支援越南，还有的说要去老挝。总之是要出国作战就是了。”一问，他原来是师部特务连调来的、是消息灵通人士。据说我们师原本是从北方调去支援越南，后来情况有变、突然走到半路就不走了，结果就转到了福建前线驻防。我这才明白那几个河南籍战士为什么会哭泣。原来是真的要上战场了。既然是上战场，那就难免会有牺牲。听了这个消息，我倒有点放心了。总算知道一点大概情况。我想，自己有五兄弟，万一自己牺牲在战场上，家里还有四个兄弟，父母亲不愁无人照顾。带着这些想法，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也许是这些天太疲劳的缘故吧，一直到天亮才醒过来。我们在师部休息了三天。学习毛主席著作和有关文件。武装思想、放下包袱、轻装上前线。

3月24日吃过早饭，师部把我们集中起来传达上级的命令。早上8点钟，师首长都来了。师长走在前面，他50来岁，矮矮的个子，一副黑里透红的脸上挂着一副慈祥的微笑。师首长过来一一与我们这些即将离别的战士握手，随后作了简短的讲话：“同志们，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为了支援世界革命斗争，为了加强兄弟部队的战斗力，决定从我们师抽调54名战士补充到第七十二高炮师执行机动作战任务，并且还有其他兄弟部队也将抽调部份战士前去，方向是向南，具体什么地方，你们去了就知道。你们将代表我们师去出征，请不要辜负我们全师指战员的期望，在战场上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为祖国争光，为我们师争光。同志们，你们就要出发了，你们即将走上战场，争取为祖国，为人民多立功吧。我代表我们全师热烈欢送你们。”师首长慷慨激昂的讲话深深地打动了我们的心，我们浑身的热血沸腾了，内心有股无名的冲动。我们54名战士，怀着激动的心情登上了即将奔赴战场的卡车。从南安的梅山经惠安、仙游、莆田到福清的龙田，几百公里路程走了近一天。

第七十二师649团座落在前线某军用机场的周围，负责保卫该机场的任务。我们师调来的战友全部分配到72师所属的649团。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该团部，没有下车，就分别把我们送到了连队。我直接被分到649团一营高射机枪连。该连座落在机场北边，阵地北边50多米处，就是海滩。晚风吹来，哗哗地海潮声不绝于耳。同时分来的还有64师的二位战友。我们这个班总共有6人，就有3人是从兄弟部队调来的。我是地炮13团、另两位是64师高炮团调来的，班长，副班长都是65年的老兵，江西骛源县人。我们放下背包，洗完脸，副班长就端来了热腾腾的水饺，全班围在一起，吃起水饺。班长边吃边问了我们各自的情况，副班长文化不高，不大爱说话，只对着我们笑了笑。因为我们不大熟悉，只各自介绍了一下。班长着重向我们介绍了一下部队情况，并告诉我们说：“我们团接到命令，为了支援世界革命，我团即将进军老挝，配合去年进老的648团（该师另一团）作战，保卫老挝解放区。因为我们是秘密进老，所以不能对外讲。从现在起，不准外出，不准通信，原地待命。”直到现在我们才明白了机动作战的含义。怪不得，我们一进入该连队，所有的枪炮都穿上了炮衣，插上了伪装，连队也没有往日那活泼的歌声，到处是一片严肃紧张的气氛。我想这也许就是临战的前夜吧。吃完水饺，我走出帐篷（我们班的房子）看到全连的高射机枪，都包扎好了，停在半人深的工事里，东北边都是茫茫大海，中间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夹着晚风，传来海涛的呼啸声。

3月26日上午，全团在空军场站的大礼堂召开了出征誓师大会。上级首长到会宣读子中央军委关于我师执行机动作战的命令，团长率领全团官兵进行了出征宣誓，之后宣布了纪律，发布了命令：一，从现在起，全团一等战备，中断一切外界联系。二，轻装，所有不用的衣用物品统统精简，打好包，写上家庭详细地址，但不准泄露秘密，只能写机动作战。万一牺牲后寄回家。三，3月28日晚上七时整，撤出陈地，由兄弟部队接防，部队家属不得影响部队行动，否则军法从事。

1970年3月的夜来得早，七点不到天就黑下来了。出征前的指战员们耐心地等待着。突然一阵短促的哨声响起，连长悄声命令，全连紧急集合，准备出发。阵地上响起沙沙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一会儿，高射机枪挂在罗马尼亚产的牵引车上。战士们都坐在车厢里，全连整装待发，在夜暮的掩护下，撤出了阵地，停在前线的一级公路上，全团集合在公路边的一侧，大炮与炮车全部披上伪装，严然一副临战前的姿态。接防的兄弟部队与我们擦肩而过。

部队开始行动了。行军的车队开始向北开动，我抬头望着茫茫的夜空，满天星星闪烁放光，只有东边的海平面上浮现出一片乌云。我回想着几天来的变化，心中无比的激动，就要开向战场了，将要体验新的战斗生活，那将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中战争场面，那些战斗英雄舍生忘死的战斗精神，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

半夜时，部队开到闽南某地的一个叫杜塢的小火车站，一辆辆炮车随着牵引车被拉上火车。战友们都打开背包睡在一节节的闷罐车厢中，汽笛一声长鸣，列车开动了。带着福建前线全体战士的希望，离开了我们战斗生活了一年多的熟悉营地，共同生活的战友们，再见了。我们的眼睛有些湿湿的。我们这节车箱上的战友们互相认识才几天，有江西来的老表，山东来的侉子，河南来的梆子，江浙来的阿拉，更有福建来的地瓜（战友们开玩笑时互叫的外号）。开始时，大家互不相识，但没有多久就混熟了，各自畅谈所知道的情况。有些同志思想上也有顾虑，将要开赴印支战场了，还不知道今生今世能否活着回来。特别是家有妻儿的战友们，心中更不是滋味，心中无限怀恋着故乡，怀念着家乡的父老兄弟，妻子儿女。

列车进入江西了，我开始兴奋起来。我想起了“江西是个好地方”这首熟悉的歌曲，从挎包中拿出了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这热情奔放的曲声引起了全车廂老表战友们的共鸣。大家非常激动，一遍遍歌唱我们亲爱的故乡。“江西是个好的方，好呀么好的方呀嘿！青山绿水好风光------”这歌声划破夜空，飞向远方。满天的星星闪烁，像是热情的欢迎我们回到故乡。

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地进站了。天刚朦朦亮，列车停靠在向西车站。下车吃饭。传来了值班排长的命令。战友们纷纷跳下车，洗脸吃饭。又喝上家乡的水，吃上家乡的饭了。这一顿吃得特别香，这也许是我这一生吃的最后一顿家乡饭了，最后一口家乡水了。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多吃一点，多喝一口水，我迅速吃完了饭、瞧了一下这熟悉的车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回到车上。我回头望着这长长的列车，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站台上，各式高炮支列在列车上，上面复盖着伪装网、显示着既威武雄壮又森严壮烈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