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錫电机厂:金莲仙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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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莲 仙 史序  余思道德之宗,性命之原,是气也,理也。氤氲於太虚之间,凝聚於六合之内,建天立地,原始要终。垂亘古而不变,历万劫以长存,弥高弥远,至真至灵。太上强而名之曰道。伏羲见河图天地阴阳生成之数,衍成卦爻。仓颉因洛书之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见鸟迹而作篆。文、武、周公演《周易》,篆后天之妙用,庸成传说,陈天道,达造化之根原。孔子删《诗》、《书》,定《礼》、《乐》,明乎仁义之端。女皇教聘定,谕嫁娶,立乎人伦之始。于是三才定而六艺成,文墨兴而礼乐作。至于百家著作、三教经书,汗牛充栋,不知其几千万亿也。时人不能穷究本根,尽在寻枝摘叶,愈见愈迷,更求更远矣。   今且世事浇漓,人生轻薄。见奢华淫说,则似糖似蜜;闻正真义理,则如隙如仇。故邪妄益多,正气日耗。凡有聪慧者皆以笔墨上求精,仕宦者尽在名利中着意。由是则国风衰,民心离,安得不败乎?今见秉忠直之心、立刚毅之志者,鲜矣;以道义上留心、性命中着脚者,更鲜矣。   嗟乎!世间个个争名夺利,人人爱酒迷花,谁知乐极终有悲来,福尽即便祸至。不行八德,位立三台,终是小人;不修十善,富有天下,死作穷鬼。生图非义之名,死堕无间之狱,惟有臭名遗流万世,毕竟与我有何益乎?聪明达人,静自思之,急速改邪归正,悔往修来,毋使身沉苦海,泊没沉沦矣。   悲夫!今且世衰道微,去圣日远。凡有真志者,不得其门而人,尽被傍门野教诱惑;无夙根者,以虚情幻境上认真,酒色财气中取乐,蜗角争名,蝇头夺利。岂知光阴有限,转瞬无常,幻梦觉时,事事非真;傀儡收处,般般是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矣。   余见旧本《七真传》,非独道义全无,言辞紊乱,兼且诸真始末出典、仙迹一无所考,犹恐曳害后世,以假认真。因是遍阅鉴史宝诰,搜寻语录丹经,集成是书,共记四卷二十四回。其中以重阳所度七朵金莲为重,名之曰《金莲仙史》。厥中事事有证,语语无虚,乃登天之宝筏,渡世之慈航也。惟愿有志于道者宜细细静玩,不可当作小书世文而论。果能达此书中意义,道德之门可入,修真之路可寻矣。学者当效丘、白二祖之苦志坚心,勇猛精进,修持道业,何愁德之不立、道之不成哉?是为序。   时光绪甲辰岁季秋望日。台南青阳道人潘昶明广自序。 第一回  演玄元诸仙留圣迹审造化二子降凡胎   诗曰:   静观万事一华胥,世态炎凉总是虚。于吉卧祈三尺雨,庄生坐著五车书。王鹅严钓林梅鹤,陶菊周莲苑竹鱼。诸子种情原有别,生心净尽达真如。   又诗:   道德无为体自然,师师授受有真诠。丹成紫府书名录,果就瑶京注永年。太上千支贮玉册,天仙一脉肇金莲。玄纲流演垂今古,世世相承启后贤。   话说普天之下,原有四大部洲:东胜神洲,一曰弗于逮;南赡部洲,一曰阎浮提;西牛贺洲,一曰瞿耶尼;北俱庐洲,一曰郁单越。此四洲,彼暗则此明,此暗则被明。凡所暗者,曰混沌也。今当南阎浮提,自开辟以来,立国大小共有三百有余,所产人物,惟中华国土最美,所以上界天仙真圣,中国最多。凡中国得道者,自古迄今,惟唐、宋间最盛。   凡我天仙始祖、东华帝君王玄辅,汉初人,自得尹喜真人之道,居昆仑山烟霞洞,修炼丹成。至汉桓帝时,度正阳帝君钟离权,乃陕西咸阳人,智勇双全,仕汉为谏议大夫。因北羌人寇乱,有胞兄钟离简仕为中郎将,上本荐弟,拜为大将,北征。梁冀忌之。羌人劫营,军败,权匹马单枪逃至山中。夜见灯光远照,策马觅之,见茅庐有僧,鹤发童颜。权异之,诘其姓名,乃黄龙诲机,即商山四皓夏黄公崔廓也。公曰:“汝为汉朝大将,内有奸雄,外有叛党,至于军败,无有容身之地。可往投师于少阳君,将来当作真仙领袖,何必久恋尘世,埋没于轮回矣?”权闻斯言,心才觉悟。公引去,拜少阳君为师,得闻至道。后与兄简同入华山修炼,自号正阳子,字云房。道成,玉帝降诏,封权为太极左宫真人。后隐姓名,曰金重见,仕魏为大将,镇守代郡。见晋帝骄奢,遂隐去。   至唐朝而度孚佑帝君,姓吕,名绍先,先祖河南永乐县人也。伯父有温、良、恭、俭;父名让,曾举进士,任海州刺史;母王夫人。於贞观丙午二十年四月十四日巳时诞生。少有智慧,在襁褓时,马祖见之,曰:“此子骨相不凡,日后风尘表物。他时遇庐则居,见钟则叩。”及长时,知孝梯,行礼义,日记万言,矢口成文。配妻刘氏。三举进士不第,至四十六岁,母命赴试,遂带家人童寄儿进京。   至长安酒肆,遇正阳赠枕,绍先倚枕熟睡,梦中赴场,文章出众,中了头名状元。赴琼林宴,游京街三天。奉旨回家,兴坟祭祖。来年复命,即放主考。事毕,转升都察御史。为官清政,遂升礼部侍郎,转升吏部尚书。被奸臣奏了一本,定其反国之罪,遂削职拘狱。不数日,提监取决,白刃临头,如头顶红锅,行走十里,痛楚难言。及觉时,满身流汗。正阳道:“此梦如何?”绍先惊问道:“我今一梦,寄儿执黄粱未熟,梦中之事,师知之乎?”正阳道:“汝慕富贵荣华,一生穷通得丧,尽在此也。若不急早回头,白刃临头之时,悔则晚矣!”绍先闻言,肢体如麻,方觉富贵荣皆如黄粱一梦耳。自此正阳别去,绍先存心访道,悟世虚浮。   时周天授二年辛卯,赴试,得中进土。出任江州德化县令。游匡庐山,遇火龙真人郑思远,传天遁剑法并内炼之诀。自此弃官云游,使童寄儿回家报信。寄儿领命回家,夜宿孤馆,思想道:“老爷弃官访道而去,使我回家报知主母。我今有何面目回去得见主母?倒不如死于此地,待老爷道成,可来度我。”遂缢死柳树之下。而后绍先复遇正阳传授金丹口诀,修炼而得成真,回家看墓,度柳登真,而谓柳仙,即童寄儿,本名郭上灶也。后至元间诏封宏教柳真君。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绍先道成,自号纯阳子,名岩,字洞宾,遍处行化度人。至广州,度何姑而成道;至昌黎,度韩子以登真;游邯郸,令卢英一梦而觉世;游燕京,使刘操片言而求玄。携蓝养素同游碧落,度曹景休共上蓬瀛,并度张珍奴、侯仙姑。以上诸仙,籍中略有可考。此皆吕祖之夙愿未了耳。何以知之夙愿未了?而昔正阳帝君奉诏升天之际,空中霓旌幢节,队仗纷坛,鸾车凤辇,天使下迎,诏为九天金阙选仙使,谓洞宾曰:“汝当住世积功,他日亦当似我。”洞宾曰:“岩之志异于先生,必度尽众生,方升上界。”正阳曰:“汝志愿宏深,可成大器。我今虽返天阙,他日当助汝之力,满汝之愿矣。”遂升天而去。故后钟、吕二仙,在在度化,方方接引,未尝离也。后人有诗赞云:   愿力宏深道德高,古今仙籍称英豪。方方接引无心客,处处提携有志操。画鹤题诗惊世俗,飞鸾开示破尘劳。人人若使如钟吕,只用吹嘘拔一毛。   却说云台通程真人王升,自汉初时得道,后老君命张申、王升、李忠同掌云台。至唐玄宗时,诸仙齐赴方诸度索蟠桃大会。王升真人从老君游诸仙岛,见诸仙纷纷降世,各积功勋,遂起尘寰之念,即欲随机降世,待时积功。   至宋徽宗政和年间,西秦长安咸阳县大魏村地方,有一位老爷姓王,名仁政,曾举孝廉,兼且世代簪缨。仕为山西武州令。在任数年,颇有清政之名。年长半百,因乏嗣,辞职还乡,与太太谢氏带同家人、小仆渡过黄河,雇了几乘马车。路过西岳庙前,日已西沉,急忙投店歇宿,安置车夫马匹。用过夜膳,与太太商议道:“此处华岳庙,乃西岳金天顺圣帝君之行宫,神灵显赫,世人凡有祷祈,靡不立应。我今因无后嗣,辞官不做,想我家祖上数代尝有积善之名,今我与你平生好善,布施乐道。余尝闻《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岂虚言哉!我思天网恢恢,疏而不泄,我王氏今招绝嗣之愆,恐未必也。”遂连夜写成一张祈嗣的表章,彻待天明,遂买些香烛纸钱之物,夫妇二人诣庙拈香祷祝。化表呈词毕,夫妇回程。不表。   且说西岳大帝掌管天下仙秩、鬼神、人民赏罚功过之事,凡有大事,必奏玉帝,由天诏发落,小事悉由自主。今见王仁政这道疏文,遂差判官并城隍、土地等神,急去查察王氏。诸神回复道:“王氏数代积善,兼且仁政,夫妇累积阴功。”西岳大帝见其根原深厚,不敢自主,遂将这道疏文带至通明殿,表奏玉皇,内有许旌阳天师执疏呈上玉帝。玉帝见疏文上写云:   伏以位居西方,统庚辛而化育;职司华岳,禀乾兑以生成。万世昭灵,无求不应;千秋赫濯,有感必通。谨疏为据。大宋国西秦咸阳县大魏村居住信官王仁政偕妻谢氏,是日共沐拈香,至心恳祷于西岳庙庭之手曰:伏惟王氏数代行仁,难招绝嗣之尤;仁政半生积善,可祷续先之庆。谨露丹衷,冒渎圣聪,凡所希求,曲垂荫佑。伏愿白玉京中颁紫浩,赐永寿之麟儿;黄金阙内敕丹书,衍宗祧之犊子;承先启后,光祖耀宗。更祈家居迪吉,诸事亨嘉。下情无任不胜激切屏营之至。谨具心疏,百拜上奏以闻。   玉帝览毕,道:“未知王氏果有善证否?”西岳帝君奏曰:“臣曾遣使查察,王氏数代颇有阴功,更兼仁政夫妇十分行善。臣不敢私赏,因是表奏玉帝,伏乞陛下敕四果之仙下降,与其作子,将来可畅玄风。”   玉帝闻奏,未及回旨,只见班中走出王升真人,执简长跪,奏道:“臣启奏玉帝陛下:臣昔从老君邀游下界,见玄风衰弱,欲降尘寰,将来重整玄纲,作后人之模范;广阐大教,为苦海之慈航。臣敢冒圣聪,允臣奏悃,不胜庆幸之至。”玉皇见奏,玉颜大喜,道:“卿欲下降尘寰,广阐道教,幸其与卿同姓,根原不改。”遂命玉女精卫进玉液琼浆一杯:“饮此琼浆,虽转托胎原,能使前因不昧。彻待弃尘之时,自有真仙点化,证品仙秩,另行升赏。”那王升真人拜谢玉帝,执杯就饮。玉女精卫在傍,见王升真人奉旨下凡,遂起思凡之念,微动秋波,将王升一窥。玉帝早知其意,即命精卫一同下凡,将来配成夫妇,直至功圆果满,可登天阙,同返瑶宫。二仙谢恩辞驾。四大天师及诸天仙送出凌霄,二真拜别众仙。西岳帝君回转华岳。不表。   且说玉女精卫原来是神农炎帝之女,名曰女华,曾师赤松子。此女因欲渡海访道,志慕长生,拜辞父母,带同宫娥采女,至海滨结筏渡海,出洋溺海而死。一灵真性不昧,化成一鸟,而名精卫。嗔心不改,尝欲衔西山之木石,填尽东海。后遇师赤松子,带见王母,王母命守阆苑桃园。彻待嗔心净尽,转托人身,方能脱离羽属而升上界。自从赴方诸大会,王母命精卫侍驾玉帝,随机应变,转托人身。故那精卫此时乘机下降,托胎于长安城中和氏为女。其母梦青鸟飞人怀中,觉而有孕,后生和氏。不表。   且说王仁政回至家中,忙了几天,家事安排定妥,才觉心安。忽然冬去春来,时逢二月,天气清和,夫妻同游花园。但见桃花正开,艳丽映目,尝思乏嗣,未展眉怀。遂唤家人王兴移酒席于花前,对花赏嚼,吟诗云:   曾记当年栽植时,兴中尝咏种机诗。今辰携酒重欣赏,树老花开结果迟。   那太太听见这首诗,笑道:“树老果迟结成,方知老有实味。”这一言感动仁政心怀,夫妇欢饮谈笑。   是夕夫妇同寝榻中,忽见一羽士黄冠鹤氅,从空而下,立于榻前,高声道:“吾乃汉朝真仙,欲寄居于此,将来可作玄门领袖也。”夫妇惊觉,却是南柯一梦。二人疑而不信:若然是梦,为何一同见闻?其中必有因缘。那太太遂觉有孕。   正是光阴茬苒,不觉十月胎圆,时值政和二年壬辰岁十二月二十二日。那谢氏忽觉腹疼,知将坐蓐,急忙叫使女通知老爷。那王仁政急排香案,先拜天地神明,次告祖先。但见红霞映民异香满空,想道:“这三九天气,如何有此霞光瑞气?乃是此子瑞证也。”只见家人使女欢天喜地,抱出一个活宝。仁政执过手来一看,见此子生得眉清目秀,额高鼻隆,将来不是凡品,“一则是王氏数代积善,二则上年祷于华岳庙,神灵有感,故得此子,可延王氏宗祧,亦可慰老景平生之望,不负我夫妇一生好善之意也。”遂吩咐王兴安排酒席,以备三朝待客,凡左邻右舍、亲戚良朋,无不到来恭贺。一家忙了数天,不觉年近春来,更添许多的热闹。   忽然满月之期将至,此时咸阳一县的缙绅,长安无数的官员,俱来恭贺。车马来来去去,不知其数,整整闹热了数天。正是:   车马盈门如赴会,良朋满座似方诸。若非积善阴功广,安得真仙降玉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林灵素兴玄谈道德吕洞宾护国灭妖邪   诗曰:   名利几多是与非?不如退步隐山归。弃文人武心含愤,访道求玄自见机。物性未明难把握,衷情已释莫相违。从今打破酸齑瓮,跳出樊笼跨鹤飞。   却说钟、吕二仙游玩终南,见王家门第好生闹热。钟仙道:“此是通程真人王升下降此处,今当满月之期,恐其昧了前因,我同你去点化一回,有何不可?”二仙遂摇身一变,变成二个游访的道侣。你看二仙怎生打扮?但见:   一个头戴箬笠,身穿百袖袄,满溅污泥;一个足踏芒鞋,肩挂千针衣,褐零破碎。这一个三绺长须条直,口唱道情声嘹亮;这一个满口连鬓蓬松,手拿渔鼓响隆咯。正是逍遥物外全真侣,通达玄微羽士流。   二仙到了王家门首,就敲响渔鼓,唱起道情来:   昔日众仙入帝京,信官恳祷玉麒麟。真人奉旨临霄汉,欲把玄纲日日新。种金莲,度世人,方方阐教自通神。道风开宋室,玄运发元辰。明月清风处处有,鱼台稳坐整丝纶。   正遇那老爷送客出门,只见二位全真道侣口唱道情,手敲渔鼓,急忙上前作揖道:“未知二位道长驾临卑地,足使门生瑞气,地发光辉。惟愿不嫌尘浊繁赜,可请进内厅坐谈。”二仙见他殷勤接礼,果然好善不虚,遂还礼道:“既蒙不嫌褴褛,敢不如命进谒?”   三人相让,走进厅上,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急命王兴虔设素斋,二仙止道:“贫道二人虽在尘世邀游,却曾久断烟火。既蒙留待,足知阁下好道之心可见矣。”那老爷见其不食烟火,愈加恭敬,急忙另取梨果之物以尽敬心。二仙笑道:“贫道二人亦非乞食而来。早闻阁下产生令郎,乞赐一见,未知尊意若何?”仁政笑道:“小犬才生,今朝满月。既然二位爱看,敢不如命?”遂命王兴通知太太,急将少爷抱出外厅。   二仙执过手来一看,见此子微有笑意,钟仙道:“此子生得眉清目秀,额高颐方,鼻隆耳大,将来不是尘中物,定作玉京会上人。”吕仙道:“此子表相不凡,必成大器,但小运有些欠通。先丧父而后丧母,前学文而后入武,将来夫妇同人蓬莱境,九宗七祖尽沾恩。当要取一个响亮的美名,庶使根基永固,易养成人。”仁政执住,命使女抱转内房,遂上前深深作揖,道:“请二位仙师将小犬取个名字,使其得沾仙福,敢祈永寿,方表我平生好善一片真心。未知二位仙师肯容纳否?”二仙喜道:“我见此子将来允文允武而作公卿,必得多福、多寿、多男子,以三多吉庆为名,可名嘉,字允卿可也。”   那仁政老爷听说大喜,复上前作了一揖,道:“愿如师言,王氏宗祧有望,我愿足矣。二师莫更远游,敝地后园颇是清静,二师请到后园静养。虽则不食烟火,待我备些果子,尝可供养。”二仙笑道:“我二人踪迹无定,居心不一,自此告别矣。”仁政道:“敢留二师姓名,日后可期再见?”钟仙道:“贫道姓金,名重见。”吕仙道:“贫道姓昌,名无心。只此一别,不能再见,将来可见于令郎矣。”仁政送出大门,化一阵旋风,忽然不见。仁政知是神仙下降,遂向空下拜,祷祝默佑。回家将二仙画一轴仙像,常供养香火。不表。   时徽宗皇帝好道,赐方士徐知常号冲虚先生,徐守信静虚先生,刘混康玄妙冲和先生。甲午春,抚州王文卿尸解,敕封凝神殿侍宸、冲虚妙还真人。吉安府吉水县李思广仙去,帝命建观祀之。温州道士林灵素,字岁昌,少从和尚削发为僧,苦其师笞骂,弃僧为道。入蜀参访,遇右玄真人赵升,求道苦守数年,得传道术。后往来淮泗间乞食,被僧欺辱,至京寓太乙宫,徐知常荐之。帝召见,灵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最高,其治曰高上神霄府,其王曰无上玉清王,即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即陛下是也。其次为东华帝君。蔡京,即左元仙伯。王辅,即文华吏盛章。刘贵妃,即九华安妃也。”帝大喜,益加信之。原来帝曾梦游神霄之事,暗合其言。   帝每以边事为虑,灵素曰:“辽方自顾不给,何暇为寇乎?”是冬,女真完颜阿骨打叛辽,攻陷江宁州县。乙未春正,阿骨打称帝,更名是,为金太祖,国号大金,建元收国。是秋,袭黄龙府,至混同江,苦无舟渡,神负渡之,水及马腹,遂陷黄龙。边吏具报汴京,帝召灵素曰:“卿所言验矣。”丙申春,赐灵素号通真达灵先生。四月,诏林侍宸,大会道士于上清宫。   帝初以未得子嗣为念,道士刘混康言京城西北地卑,少加高,当有多男子之祥。帝命加数仞冈阜,而后宫生子渐多,益信奉道教。秋九月,帝上玉帝圣号,诏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   忽宫中有鬼祟,白昼现形,盗窃金宝,奸淫嫔妃,不得休息。众人惶惧。帝召灵素治之,息而复作。帝精诚虔祷,奏词斋醮。一日昼寝,见一道士,头戴碧莲冠,身披紫鹤氅,手持水晶如意,向帝揖曰:“吾奉上帝命,特来除此妖祟。”良久,闪出一位金甲神,捉祟擘而啖之。帝问:“披金甲者何神?”道士曰:“所封崇宁真君关羽也。”帝问:“张飞何在?”关羽曰:“飞与臣累劫兄弟,世世为男子身,在唐时为张巡,今已为陛下社稷,生于相州岳家。他日为陛下臣,辅佐中兴,飞将有功焉。”帝问道士姓名,答曰:“姓阳,四月十四日生辰是也。”帝觉,召灵素问之,素日:“此吕仙师也。”诏天下皆进纯阳妙道真人之号,崇奉祀典。   丁酉,金改元天辅。秋,帝幸上清宫,命灵素讲道经。每设大醮,费钱数百万,谓之千道会,天下道士咸集。一日有疯癫道人,赴斋毕,欲面谢恩,见帝曰:“陛下好道诚美,难免幸北之忧。”帝异之,问曰:“君非吕仙乎?”答曰:“臣姓李,不姓吕。将返入闽,至午、未、丙、丁,再谒于北辕也。”言毕,忽然不见。帝问灵素,素曰:“闻闽有李梯,其状是也。”诏立像于吕祖之侧。   戊戌四月,道篆院上章,册帝为教主道君皇帝,凡表疏奏章皆从道教。敕天下遍造宫观,造帝浩,天书云篆。加灵素号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加张虚白号通玄冲妙先生。至于诸王争入道教,都人称道家两府。张虚白系邓州人,通太乙六壬,遇异人传道。帝闻其名,召主太乙宫,出入禁中,惟谈道德,不言事务。后见朝政日紊,遂辞去。游武陵,于崔婆饮酒,尸解去。后乡人复遇于扬州,因寄诗于崔婆曰:   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道土南来饮一斗,醉卧白云深洞口。   戊戌,改元重和。己亥,改元宣和。改佛号谓大觉金仙,改僧为德士,易衣服,复本姓。寺院改作宫观,尼为女德。   庚子夏,改元元德。灵素有罪,放归田里,谓徒曰:“我将逝矣。可将棺抬至南山下,遇地折处,可埋之。”言毕遂逝。徒从其言,至南山下,果有折地;掘下,见深不可测,遂下棺葬之。明日视之,坦然不知葬处。闻于帝,帝叹息不已。   是冬,睦州方腊作乱,攻陷婺、歙、衢州,继陷杭州,虎踞数年。淮南有宋江等三十六人,上应天罡之数,结寨梁山,得玄女娘娘梦授天书及黄白之术,横行河朔,转掠京东诸郡,官军莫敢挫其锋。张叔夜知海州,宣论朝廷德意劝之,宋江等乃降。即命从征杭州方腊,宦官童贯合兵进击。宋江等兵大半丧于水浒。方腊兵败,遁隐于帮源洞。时韩世忠为王渊种将,潜行溪谷,问野妇得径,杀其数十人,擒方腊。睦州寇平。   忽禁中妖祟作乱,贯夜不宁,或现如大龟,或化为人形,兵刃莫能近其身。帝甚忧之。臣僚具奏:“嵩山道士名曰昌虚中,颇有道术,善能治祟。”帝命召之。使去访求,见一道士献诗一首云:   遥指高峰笑一声,红霞紫雾面前生。每游尘市无人识,长向山中有鹤迎。时弄玉蟾驱鬼魅,日煎金鼎煮琼英。他年若赴蓬莱会,知我丹书有姓名。   帝观诗意,思“昌”字虚中乃“吕”也。自此禁中妖祟顿止,更加崇奉。不表。   却说成都有谢石,字润夫,博学知变,得吕祖之道,以拆字言人祸福,无不奇中,名闻九重。召至后苑,嫔妃太子,断之无不应验。帝锡甚厚,补承信郎。石知北方多过,未几归蜀。   壬寅春,金伐辽,辽主败走云中。金又克西京,辽奉晋王淳称帝,都燕京。是冬,宋约金攻辽,克燕京,辽主淳走天德。   癸卯秋,金主文殂,弟晟立,为金太宗,改元天会。时王嘉年十二岁,能通经史,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忽父无疾而终,家事悉凭母与王兴料理丧葬,以自未曾成立,惟痛哭而已。谢氏太太忧子年幼,十分悲泣,恐其有伤,反以好言相慰道:“父老百岁,死期终有,况你父年已六十余矣,亦不谓短命也。只要汝发愤攻书,求其上达,那时你父虽在九泉,心则安矣。”允卿听母之言叫他立志攻书,遂答道:“儿思此时天下纷纷变乱,宋今约金灭辽,金强,必然南渡灭宋。这数年间,正在武将进功之际,依儿所见,不如弃文入武,一则可以保身立业,二则可以辅国安邦。此乃儿之愿也,乞母亲裁之。”谢氏想道:“我儿年虽幼稚,出言非凡,今且人事未达,开口就论邦国之事,量其将来不是池中物,必待风云际会时。”遂向嘉道:“娘是女人见识,无非望汝长成立业而已。凡曰文武,听从汝好可也。”   自此以后,允卿更名中孚,就在家中操弓演箭,负石弄刀。至十八岁,改名世雄,赴考入判,娶长安城中和都尉之女为妻。明年,母亲病卒。居丧三年,至二十四岁赴试,高中第三十六名进士,回家兴坟祭祖。不表。   且说宋以张商英为相,天旱已久,及商英受命,是夕大雨。帝喜,大书“商霖”二字赐之。有怄偻道人及门求施,商英戏问曰:“为道士,当有道术否?”答曰:“能捏土为香。”即阶侧取土,捏而焚之,奇香扑鼻。烟罢,道人不见,案上留诗一首云:   捏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宣假不宜真。皇朝宰相张天觉,天下云游吕洞宾。   商英身憾不识,从此格去心非,有志于道。后被何执中谮言,出知河南府,复贬为承信军节度使。后见事日非,乃弃官至终南访道,见二人曰:“瞌睡汉今醒矣?”商英惊异,拜叩姓氏,二人曰:“言乎近则范蠡、张良,言乎远则歧伯、风后。子向从吕公之游,成道奚难?”商英拜求度世,二真遂授以口诀,令其勉力自修,遂别去。商英择地修持。不表。   乙已春,金执辽主延禧归,东辽没。耶律大石称帝于起儿漫,为西辽德宗,建元延庆。时宋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张商英叹日:“外起强敌,国多灾异,宦者封王,亘古未有。此亡国可翘足而待也。”遂入滇南修炼。未几,丹成度世。正是:   道路虽遥自可求,忠心保国自然休。今朝不管红尘事,跨鹤乘鸾返十洲。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岳鹏举舍命辅中兴王世雄被黜空世事   词曰:   世人志要坚,辅国安邦学圣贤。一片忠心扶社稷,未展衷情意,浩气冲天已了然。怀抱先天志气全。今将世事都抛撒,了却尘情觅真铅。(右调《追云飞》)   却说乙已冬,金兵分道入寇,宋帝召种师道为两河制置使,姚平仲与俱赴汴。帝以金师日迫,避兵东幸,李纲请假皇太子位号以守社稷,帝即禅位。太子桓即位为钦宗,尊帝为太上皇帝,立朱氏为后。丙午春,改元靖康。立十二月,师溃黎阳,金人渡河。以李纲为东京留守,督诸兵入援。金兵围汴京,李纲力战,屡挫之。金人议和,遣康王构为质。   种、姚兵至,夜袭金营。金将侯吏觉之,出马交战,早惊动了金营各路兵马,一时杀来。种师道督兵在后,见金兵势大,不敢乱战,引兵且战且退,渐渐遁去。姚平仲之兵在前,深人重围,二万精兵尽被围困。姚平仲原有万夫不当之勇,此时金兵势大,左冲右突,杀条血路,乘着青骡,一昼夜驰七百五十里,至邓州得食。后入大面山,解骡倚石坐定,忽觉心地清凉。见上山来一道者,曰:“汝争着这点功名,陷害二万之命,罪业不小。”平仲拜伏求度。道者曰:“余汉将钟离权也,以事迹相类,特来度汝。”遂授至道,令其山洞静养,道成时,必当积功累行。平仲拜受静养。不表。   是冬,金人陷河东诸郡,更陷西京。诏康王往金,至磁州,守臣宗泽迎谒,劝勿往。   初,相州汤阴县岳和,真人须林五世孙也。妻姚氏有娠,昼寝,见铁甲丈夫人曰:“汉张翼德当住于此。”醒来遂生一子,有大鸟若鹄,飞鸣屋上,因名飞,字鹏举。时崇宁癸未二月望日。生未几,洪水泛涨,母抱飞坐大瓮中,随水冲激。抵岸,母子无恙。少负节气,沉厚寡言。家贫力学,少有神力。初学射于周同,发无不中。周同死,每朔望必至墓祭奠。父卒,尽礼丧葬。娶妻李氏奉母。复师西牟山魏中,即魏伯阳真人玩世,得受兵铃。时乡人多为盗匪,母刺“尽忠报国”四字于飞背上以诫之。刘始宣抚真定,募敢战士,飞往投之,累擒剧贼,康王授飞为承信郎。    时康王在磁州,出谒崔珏祠,少憩祠中,俟日暮潜归,朦胧际有人曰:“速起,追兵至矣!”王惊醒,见星光下有马,跨而加鞭,遇水腾跃而过。天明,遇相州兵迎入,其马僵立,视之,即崔府君祠中泥马也。   金兵围京城,要帝出盟。遣使持腊诏至相州,命康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帅师入卫。兵败,帝如金营议和。   丁未春,帝身陷金营,金将迫帝易服。侍郎李若水骂贼被杀。刘拾自缢死,八十日就殓,颜色如生。二月,金劫后妃、太子、宗戚,惟孟后以废居得免。金人以少宰张邦昌为楚帝。是夏,金囚二帝三千人往北,孟后降手书,令康王嗣统。群臣固请正位,遂即位於应天府,为南宋高宗,改元建炎,尊孟后为元佑太后。宗泽为京留守,令岳飞大败金人,升为统制。   戊申春,金兀术犯汴,宗泽败之。前后上疏为黄、汪所抑,疽发背而死。杜充代之,悉反于泽,兵败。   己酉,帝奔镇江,以吕颐浩拒守。帝如江宁,改江宁为建康。册子里为皇太子,未几殂。遣洪皓使金,通问二帝消息,被拘留于冷山。七月,兀术寇汴,杜充弃汴走。帝如杭州,改曰临安。是冬,杜充叛,降于金,诸军皆溃。兀术南侵,帝奔明州。兀术陷临安,帝航於海。   庚戌春,金人追袭帝,提领海州张公裕败之。帝如温州,停舟於金鳌岛下。帝登游,见石上壁峭有诗云:   牡蛎潍头一艇横,夕阳西下待潮生。与君不负登临约,好向金鳌背上行。(徐神翁题)   帝惊叹,顾侍臣曰:“朕初生时,徐神翁进此诗于上皇而化,岂知应于今日也!”帝还越州。时韩世忠大败兀术于江中,兀术欲趋建康,岳飞伏兵牛头山,长子岳云年十二岁,双锤截战,兀术复败出江。韩世忠阻金兵于金山下,兀术用火攻,遁去。徙二帝于五国城。金立刘豫为齐帝。   辛亥,宋改元绍兴,以张浚为江淮招讨使,岳飞副之。张浚遣子张宪隶岳飞帐下。飞引张宪、牛皋、王贵、岳云等讨击江淮,悉平。孟太后崩。以秦桧、吕颐浩为左右仆射,黜胡安国提举仙都观,召张浚经略熙河。是夏,岳飞破虔州,帝书“精忠岳飞”四字,制旗赐之。   乙卯春,金主晟崩,其兄之孙炳禀,为熙宗,仍号大金。帝以赵鼎、张浚为左右仆射,张浚欲荐友苏云卿代之,使至,苏云卿隐去,有诗寄使回。张浚见诗云:   多年别作一家风,岂料闲名达帝聪。可笑时人贪富贵,莫将污秽溅苏公。   张浚叹息不已。后有人见于宜兴,容貌益少,转瞬不见。是夏,岳飞受命,进爵鄂侯,讨杨么。帝召张浚还,飞曰:“请留八日,我擒杨么。”果然八日斩么。浚叹曰:“岳侯神算也。”   丙辰夏,岳飞以母丧去官。诏起复之。飞上疏请复中原,帝不许,乃还。   丁已,何藓自金还,始闻太上皇及太后丧,帝成服。诏岳飞屯江州。   戊午春,金改元天眷。帝定都临安,以秦桧为相。王伦偕金使来议和、归地,桧力主之。岳飞上言:“相臣谋国不臧。”桧深衔愤。王伦被金人拘于河间府,自缢而死。   庚申,兀术复陷河南、陕西州郡,吴磷败於扶风。兀术用铁浮图,被刘蹊破之。岳飞进复西京,留大军於颖昌。兀术以拐子马来战,飞命以麻扎刀做斫其马足。兀术益兵攻战,岳云以兵败之。兀术兵败,欲归北。秦桧欲议和,讽帝诏诸将班师,以金字牌召岳飞还。飞愤泣,引兵还鄂。兀术复陷河南郡县。秦桧以张九成等七人谤己,皆贬之。九成自号无垢子,乃是文昌化身,通释、道经典。贬知邵州,后乃隐著书。不表。   辛酉,金改元皇统。兀术陷寿春。诏张俊、刘符救之,金兵奔遁。诏班师,以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秦桧谮飞,罢为万寿观使。桧矫诏下飞于狱。议和已成,奉表称臣于金。除夕,桧逼飞缢死于狱;张宪、岳云斩弃于市。是日,天暗。岳飞昔梦两犬争言,渡江时闻金山僧道月逆知未来,往叩之,因言以梦。道月道:“二犬争言,乃狱字也。惟劝将军潜身遁迹,可免风波之难。”公笑而不信,至被难于风波亭下也。秦桧籍公家资,徙于岭南。飞女银瓶投井死。韩世忠罢为醴泉观使,遂杜门谢客,携酒自乐。   壬戌,金归徽宗太后之丧。韦太后至。加秦桧太师,封魏国公。时谢石游临安,以相字为名,帝遇之,举杖于地一画,令相之。石曰:“土上加一画,王字也。请再书一字。”帝又以杖书一“问”字。石惊曰:“左右是君,即主上也。”帝曰:“毋多言,明日当召卿。”次日召见,帝于偏殿书一“春”字命相。石曰:“秦头太重,压日无光。”帝默然,赐赏命出。桧闻之,阴以他事中之,窜谢石于岭南。不表。   且说王世雄曾任长安都尉,在任三年。金兵犯关,与副帅吴磷会兵于同州.败金兵于扶风,复守陕西城治。后升西路长吏,把守潼关。不表。   却说山东登州府宁海州西门外,离城五里许,有一富户,姓马,名钰,子宜甫。其母初孕时,梦麻姑赐丹一粒,吞之,觉而分娩。生于金天会癸卯岁五月二十日。少有智慧,儿时常咏乘云驾鹤之诗。李无梦见之,曰:“此子真仙材也。”家财巨富,别号马半州。长娶里人孙显忠之女为妻。孙氏生于宋徽宗宣和元年己亥岁正月初五日,母梦白鹤人怀之祥,觉而有孕。生得眉清目秀,少而聪慧天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态;酷好翰墨,尚喜赋诗。长适马宜甫,每与夫联句赋诗,不让苏少。但是翁姑早丧,夫妇幸得男材女貌,朝欢暮乐,难免持家主事之烦。幸其有富于家,自当不乏用人。先有金兵犯境,恐遭流乱之忧,幸得生于偏道,不复倾危。不表。   且说乙丑秋,慧星现,张浚因论时事,贬于连州。   丙寅,刘子羽卒。初,吏部朱松有疾,以家事托子羽,教其子朱嘉。更后以道义成立。后话不表。   戊辰,金太师兀术卒,以完颜亮为丞相。   己已冬,完颜亮端主直而自立,改元天德。大杀宗室,淫乱无伦。复迁都于燕京。宋臣欲伐金,秦桧不许。   庚午夏,施全刺秦桧于道,不中。辛未,咸平王韩世忠卒。   甲戌,西辽主夷列殂,诏命其妻权掌国事。为承天皇后,改元崇福。   乙亥秋,秦桧欲行谋逆,陷张浚等诸贤,忽病不能言。诏封桧建康王,令致仕,是夕死。帝始觉秦桧之奸,诏治秦党,皆窜远州。复张浚、胡寅、张九成等官。   丙子夏,金改元正隆。钦宗皇帝崩于金。   已卯春,张九成提举江州太平观,上言金必败盟,因荐陈康伯、朱嘉。九成六月有天使来迎,遂危坐而逝。是秋,召朱嘉,不至;以陈康伯为右仆射。   庚辰冬,遣虞允文至金贺岁。金主曰:“我将看花于洛阳矣。”允文还奏。康伯请用吴磷、刘椅、王刚中督兵防御。   辛巳秋,金大举入寇江淮,王刚中与吴磷败之。金主败兵渡淮,刘椅张兵淮阴随之。宋帝亲征,康伯请允文参谋军事。完颜亮趋扬州,军临采石,允文出兵截杀,大败金兵,完颜亮死于军中。允文等请帝班师。冬十月,金人立乌禄于辽阳,更名雍,为金世宗,改元大定。   壬午五月,宋帝传位太子各,为孝宗。尊高宗为太上皇。召张浚宣抚江淮,追复岳飞官,礼葬于西湖。时宿迁魏胜起兵,克复海州。胜善用大刀,金人见而惧走。胜少与王世雄为友,矢心报国。   先,王世雄守陋握关,见金兵屡败,正可与二圣报仇,秦桧反出议和,称臣于金,心中衔愤,乃献赋春官,寓言其非,因谓。许旨,而黜其官。   世雄被黜,回转咸阳,时年四十七岁,唱然叹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我今已过矣,尚吞腥啄腐,纤紫怀金,不亦愚乎?”遂与妻和氏言道:“我看拜相封侯,尽似浮云紫雾;腰金系玉,岂如物外闲人?今幸被黜,不至老陷于仕途,若不猛醒急退,只恐深沉于苦海矣。”夫人道:“谚云:陪王如陪虎,食禄似吞钩。今老爷为官被黜,何足挂齿?况你我今已知命之年,幸有二子金宝、金玉,量来不乏后嗣;更兼衣食无亏于体,何劳更向别求哉!”世雄道:“夫人言虽有理,奈何世事如麻,光阴迅速,一息不来,命非我有。欲效汉之留侯、越之范合、晋之葛洪、唐之贾耽,此皆功成名遂,得道登仙,与天地齐其寿,与日月合其明;或乘驾跨鹤游三岛,或骑龙驭虎上九霄。到此之时,岂不快哉!言虽如是,未知天随人愿否。”夫人道:“人有是愿,天必从之。但老爷这一派言语,说得妾身如醉梦初醒,顿觉尘境虚浮,愿老爷早遇明师,得受修身的妙法,可与我修持,夫妇同登仙界,岂不美乎!”世雄笑道:“倘有得道之日,摹路相逢,可以传授,何况夫妻乎?我当自此访问参求,倘然苍天怜感,你我夙有仙根,自有真师相遇,传授至道。”正是:   夙缘有种今生遇,从此分离断赤绳。不是当年青鸟降,如何一指便飞腾?   欲知世雄夫妻访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醉仙桥世雄逢道祖醴泉观钟吕试凡心   词曰:   夙缘有种省心早,访学真仙道。一饮琼浆醉思眠,水火自颠倒。花放时,婴姹双手抱。月明时,赏玩不知晓。幻境总非真,变态千魔今已了,不怕无常到。(右调《白雪吟》)   却说王世雄夫妇二人安心访道,将家事嘱咐长子金玉照管。己卯岁,世雄游于终南,至甘河镇桥畔,见二道者默然而坐,烟霞态度,霄汉精神。世雄知是有道,急忙上前作揖,道:“请问二位仙长,何仙下降?仙籍何方?今在何处名山洞府修炼?缘何至此?使凡夫得睹仙颜,真乃三生有幸。乞师指示来因。”二仙笑道:“我二人虽然不是天上神仙,也曾算个出尘道士。生长朝代有殊,习艺文武各异。昨在蓬莱赴会,今朝欲往青城,至此少憩耳。子今被黜,尘情省矣,更有何求哉?”王世雄听这言语,知是真仙下降,遂倒身下拜,道:“弟子虽脱名缰利锁,不能跳出尘寰。本姓迷昧,未达修真之路;凡躯浊俗,难趋学道之乡。伏乞仙师赐一线之玄机,开愚朦之觉路,含恩感德,殁世不忘。”二仙见其精诚,遂授还丹之诀,逐一指示,复嘱曰:“明春老君圣诞之辰,可复会于醴泉观也。”遂向腰边取出一个小小的葫芦,又向袖中取出一个酒杯,满斟一杯,向世雄道:“此是玉液琼浆,世人难逢。饮此一杯,延寿一纪。子夙缘根深,今朝得遇也。”世雄拜谢,执杯就饮。见此酒甘美异常,心中想道:“这样的美酒,何不多与我几杯。”二仙即知其意,向世雄道:“饮此一杯,足睡七日,岂可多饮乎。”即此别过,遂化阵清风而去。   世雄见二仙化风而去,遂欲回家,忽然四肢发软,醉倒桥上。来往行人见有醉汉在桥,衣襟上有诗一首,云:   此人不是世间人,昔奉诏书降下尘。今日逢仙身醉酒,七天始得睡醒惺。   众人俱道:“这个是醉仙人!”后将此桥遂名醉仙桥。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王世雄在此桥上熟睡七日,却原来这甘河镇在终南山脚,离大魏村路有五六十里,却是通长安的一条大路,将醉仙人这句话早闻到金玉、金宝兄弟二人耳中。兄弟二人商议,一则父亲去游终南,数日杳无信息,亦有可疑;二则闻醉仙奇异,欲去看他一看。兄弟二人遂寻至甘河镇桥上,看见睡着却是自己父亲,见衣襟诗,情知是遇仙饮酒,醉卧在此,急忙雇了马车,将父载回家中。世雄酒醒,将遇仙饮酒之事细说一遍,众人嗟异不已。世雄自思时逢九月九日遇师得道,遂自号重阳;以自知省悟,义理昭明,更名知明。以二师传授口诀日与夫人参悟玄微,同修妙道。至庚辰二月,忽忆复见之语,别了夫人,往南山,上太白,一路探听醴泉观。   原来这醴泉观在都县与盛厘县交界之处,离终南镇不远,于大魏村相去有二百里之许。那重阳一日走到终南山脚,看看日落西山,月升东海,旅店未逢,人烟疏少。心中正在彷徨,忽见林中照出灯火。重阳寻灯觅迹,走入林中,看见一座高大的房屋。只见一个老人燃着门灯,见灯上写着素字“贾府”二字,知是姓贾的,急忙上前作揖,道:“请问公公,此地就是贾府么?”那老人也还了一礼,道:“此地正是贾府。天已将晚,客人至此何事?敢祈说明,待我好去禀明主母。”重阳道:“我是咸阳大魏村人氏,姓王,名世雄,欲往醴泉观进香。路过贵府,看天已晚了,上无招商,下无旅店,但见灯光,寻觅至此。见灯上写着‘贾府’,故知贵府姓贾,特来府上借宿一宵,未知可容纳否?”那老人道:“出门路过借宿,理之当然。但我家老爷去世,诸事悉听太太指挥,请客人少待一刻,待我去禀过太太,再来迎接。”重阳道:“有烦公公。”那老人进去,少刻就掌灯出来,道:“我家太太请老爷进去。”   那老人关好大门先走,重阳后随。走进许多的廊房,来到一座客厅,但见房舍幽雅,屋角参差。走进厅上坐定,见两厢挂的是名人字画,山水清幽,风情潇洒。忽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捧出一杯香茗,少刻之间,只见厨中搬出丰丰厚厚一桌的大菜,器皿什物,精细不凡。一壶美酒,两副杯筷。忽前见三四个丫头,扶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出来。重阳一见,这个美人甚么打扮?但见:   面如满月,眉横两道春山;唇若涂朱,目藏一泓秋水。身披缟素之服,俨然唐国杨妃;腰系碧罗之裙,胜若东吴西子。出言犹莺声宛转,含笑像花蕊吐葩。发似乌云笼柳叶,体如春水泛桃花。气若兰麝芬芳,音同金玉铿锵。正是:月殿桓娥临凡世,瑶池仙女降尘寰。   那妇人走上前来,打个万福,道:“未知大伯驾到,妾身未曾出外迎接,多有失敬。”重阳也还了一礼,道:“在下往醴泉观进香,路过至此。天晚造府借宿,蒙嫂招留,感激非浅。称呼大伯,恐有误也。”那妇人笑道:“妾先夫在世,尝言咸阳王某,同窗好友,官至总镇,文武全才。今朝一见,仪表非凡,话不虚传。”重阳道:“数十年间仕途劳碌,好友尽忘。听贤嫂之言,仁兄去世,可有几位令郎?”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不幸先夫旧年亡过,膝下全无,空留这份家当。虽有金银满屋,珠玉盈箱,无人执掌。莫言亲房于侄,连知心亲戚全无。妾想这份家当,非有福者不能承受。妾欲选择贤郎而成箕帚,使妾终身有靠。近来这等男子,依妾所见,一无诚实。若是大伯可能俯允,使妾终身有幸矣。”重阳只低头不语,想道:“这个妇人,廉耻全无,摹路相逢,遂托终身之语。那晓得我重阳一心向道,尘情世态,早已看破;酒色财气,一笔钩销。”   那妇人见重阳低头不语,遂上前斟酒,道:“大伯腹饥,可请饮酒进膳。”重阳道:“我曾许良愿:明晨老君圣诞,诣观拈香。这几天持斋食素,今蒙恩待,乞赐一饭足矣。”那妇人道:“大伯不闻圣人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至诚在心,斋戒在口,但求心斋而已,何必定要戒酒除荤,执着于形相也?今大伯执意,难以强劝。”遂唤厨房换了素饭。   重阳食毕,那妇人令两个丫头送重阳安睡。重阳辞别,随着两个丫头至一房内,见床铺俱已艳丽精洁,就在床上打坐静养多时,忽然睡着。朦胧之间,只见两个丫头进来,陪着那妇人进房。两个丫头回去,那妇人闭上门户,脱去外衣,露出身体,如同白雪一般,一阵香风扑鼻,人帐而来,要与重阳同枕而睡。此时急得重阳心中十分惊慌,想道:“倘然被这尤物缠住,我命休矣!”急忙推开被褥,跳下床来,开门往外就走。但见月光照耀如同白昼。此处即在花园,急就跳出花墙。见是一条大路,趁此月光皎洁,缓步游行。   忽见前面一阵火光,山坡塌倒,现出两大石匣的金银,光耀夺目。重阳想道:“我此刻金银毫无用处,倘然天赐于我,只可济急救贫。”遂向空祝道:“此物或赐别人,无复我事;或赐于我,敢祈收藏,待我道成,济世累功可也。”忽然金银不见。   只见山上赶来一只黑虎,利牙张爪,欲食重阳。重阳道:“虎乃百兽之长,能通人言。我王重阳一心向道,何惧之有?悄然先世作孽,今当报应,要食就食,当去则去。”见虎摇头摆尾,上山而去。   重阳往前就走,不满三里之遥,只见来了一群强盗,手执枪刀,将重阳围住要钱,道:“这个汉子,好生无理,来到此地闯我们的路头,可有银钱留下?饶你狗命!若无银钱,管教你顷刻去见阎君!”重阳见这鼠辈挺枪舞刀,一齐上前,想道:“我若飞身逃走,将来必害后人。何不趁此机会夺他一把刀来,杀他干干净净,以免后人被害?”主意一定,急赶上前,一脚踢去,将个强盗踢倒在地,就夺得一把刀在手,欲斫他一刀,忽听背后人言:“不可,不可!”   重阳急回头一看,仰跌一跤,觉是南柯一梦。但见身在荒野之地,天色微明。自思梦中之事,诸心净尽,惟有气性未除,还要渐渐锻炼。忽见有人过路,遂问贾府原由。此地二十余里并无人烟,知是神仙显化,试他的道心,重阳愈觉道念坚固。一路行程不表。   且说钟、吕二仙点化贾府种种变态试他,酒、色、财三字已了,惟有一气未除:“此子前因不昧,可授金液还丹之旨矣。”二仙化作两个教化子,在醴泉观之山门外打架。   却说重阳到了醴泉观,买来香烛,先去敬香,礼拜祷祝;次则寻访二师。只见山门外,两个教化子在此打架。重阳上前劝解道:“二位为着何事在此打架?”二人道:“我二人讨饭,为饭而打。你到此为的甚么?”重阳想:“二人说话有因。他二人为饭而打,我为求道而来。二人知我意乎?”遂上前作揖道:“我听二位说话有因,可知我的来意么?”二仙复变昔日在甘河镇之形容,道:“你可认得我二人么?”重阳一见,急忙倒身下拜。二仙止住,携手就走。走到无人迹处,三人坐下,传授金丹真旨,遂向东方指曰:“汝何不观之?”重阳向东一望,只见金光灿烁,中有七朵金莲结子。二仙笑曰:“岂止如是而已,将有万朵玉莲房也。”二师遂拂袖而去。   重阳茫然若失,回转咸阳,将夫人改名和玉蟾。与道友李灵阳结庵同修三载。重阳胎息既成,遂断烟火,居地穴中,养神一十二载,人皆称名“活死人墓”。出穴时,妻和玉赡道果已成。时有史处厚、刘通彻、严处常相继成道,各自云游积功。   重阳闻朝廷弃川陕之地,遂出关东游,接引群迷,欲应金莲之兆。至嵩山,路遇见二人,道貌不类凡俗,三人相对作揖,同坐谈论。重阳叩问二位道友姓名,二人答道:“我本姓薛,字紫贤。昔日为僧。曾遇我师石杏林真人,同师祖张紫阳真人讲说六字经偈,因是去释从玄,始得还丹真旨。今与徒张环卫觅地炼丹。未知尊师姓名法号?”重阳遂将自己得道本末原由细说一遍,虽则道从钟、吕所传,但而紫贤丹成在先,两人互相钦敬。重阳问道:“尊师今且焉在?”紫贤曰:“吾师已于去岁化矣,留偈曰:‘雷破泥丸穴,真人驾火龙。不知谁下手,打破大虚空?’”   重阳曰:“味此偈句,足见返神还虚矣。二人今欲何往?”紫贤曰:“将欲谒海赡师祖于华山。我有弟子陈翠虚在惠州,师能往被指示玄微、益其笃信否?”重阳许之。遂别去。   那陈翠虚,惠州府博罗县白水岩人,名楠,字南木,以盘拢箍桶为业。先遇黎姥山灵人,授《景霄大雷琅书》,能以符水捏土为丸,愈人疾病,人呼为陈泥丸。后遇紫贤真人,授还丹口诀;复遇毗陵大师,授太乙刀圭之道。修炼既成,神异莫测,披发不梳,能敕集天丁,驱龙行雨,执铁鞭济世,日行数百里。尝往侍张紫阳真人,真人诫其勿轻用法,恐招亵读。那翠虚遂听真人之言,戒而勿用。正是:   法虽助道立根基,有法无根终必危。道法兼修功行足,管教指日步丹墀。   要知陈泥丸事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李老君崆峒会群真王重阳宁海度诸子   词曰:   仙籍以功为上道,宜在尘间讨。三千八百果完全,一旦了然跨鹤会众仙。随机应化善因缘。昔日奉丹诏,今朝采取七金莲。果满功成飞步瑶天。(右调《虞美人》)   话说王重阳真人到了惠州,访陈翠虚。见一箍桶者念颂云:有漏成无漏,如何水泄通?既能圆密了,内外一真空。   且说泥丸隐于市,尝与人箍桶时,念了这篇颂,见一道者目中神光四射,必非凡流,急忙上前鞠躬迎谒。重阳曰:“子何所见而迎我也?”翠虚道:“仙长目有神光,顶有紫气,某因识之。”重阳问道:“汝曾师紫贤乎?”曰:“然。”重阳与翠虚走至避静之处,论金丹之旨,无不契合。遂同人天台山面晤紫阳真人,盘桓久之。重阳辞别,邀游海滨。   癸未,未改元隆兴。是冬,诏征陕州郭雍,不至。雍父忠孝,师事程颐,著《易说》,雍得其学。曾与重阳辨论养生之道,自号白云先生,帝赐号冲晦处士。   甲申夏,张浚卒。是冬,金攻楚州,魏胜拒敌而死。   乙酉春,宋改元乾道。陈康伯卒。枢密院王刚中昼坐校书,见陈康伯至,曰:“予日傍桂宫,以子节烈可嘉,帝君命召归王局,同赴峰同会去。”刚中遂卒。   却说太上老君命尹喜真人邀集群真,类叙有功之仙,于丁亥三月十八日齐到崆峒报功复命。道旨一出,诸仙咸集,谒见老君。老君命各谈玄旨,别叙真功,语类不同,会归宗旨。老君命设天厨之宴,次第排坐。上元天官唐尧圣帝曰:“人起贪嗔,酿此劫运。某等不能化及万汇,保合太和,虽勤厥职,实愧无功。”老君顾文始等曰:“善哉诸子,功德大矣!救苍生于水火,化烦恼于清凉。天心顺遂,金篆垂勋。但度人济世,以何为旨,试再言之。”   文始真人曰:“古今四方之俗,先和后事,捐忿塞欲,简物恕人,权其轻重而导之可也。”老君曰:“子言甚善。”   正阳曰:“旁门小法,易为见功,而人喜之,互相传授,至死不悟,败坏大道。自己深沉苦海,返思牵引他人,劝诱愚人,自彰法式,死人重泉。真可悲也。”老君曰:“此固凡夫少识,亦由邪说流行,故使迷徒难以省悟。汝等急宜救正,可令其觉悟耳。”正阳呈上《破迷正道歌》,老君观之,曰:“得此足破旁门,使迷者觉悟。今生虽不能成真,转世可涉大道之径也。”   纯阳呈《敲爻歌》并《直指大丹歌》、《渔父词》,海赡呈《还丹赋》、《至真歌》,阴长生呈《龙虎歌》,严君平献《铅汞歌》,许施阳进《醉思仙歌》,诸仙纷纷进呈。老君视之,赞日:“足见诸子度世心切,可称吾道长城也。”命侍女各进醍醐,诸真畅饮。   中上地官虞舜圣帝曰:“适奉玉敕:岳氏忠良,已升天界;秦桧奸雄,立堕三途。但宋金强弱,将何了结?”老君曰:“金人好杀,惨毒太甚,将来受报于蒙古,必当倍之。”遂命大容启《道藏》,取经付诸仙曰:“此《度人经》、《玉枢经》、《三官经》人能受持读诵,可以消灾解厄。《大梵斗》、《朝真科》,礼之可以请福延生。《生神章》、《济炼科》、《救苦经》、《生大经》,诵之可度亡升迁。《玉皇经》、《三洞经》、《大洞经》、《道德经》、《黄庭经》、《龙虎经》、《阴符经》、《清静经》悟之而可得道成真。尔等可将此经传示信道之人,令其读诵参悟,有志者自可人圣超凡矣。”众真拜辞,老君命伶伦等送出山前,各登云程。   老君知两河大疫,虽有冯长等在彼,救济不逮,欲往助之。李凝阳亦愿随行。   却说河东冯渐,即冯长化世。初以明经入仕,性与俗背,弃官居伊水,时以药治疫。时有道士李君,以道术行于金邦,尤善视鬼。李君更推重冯渐,人称渐名,鬼即遁去。李君更教患家以“渐”字题门,鬼见之即避。   却说李凝阳去游长安,自称李客,常披蓑戴笠,腰系葫芦,在城中卖杀鼠药,以木鼠为记。或有人买药,即曰:“此药不单杀鼠,兼疗疾病。”书店张赞买药杀鼠,灯下见大鼠数头争食其药,俄见鼠生羽翼飞去。赞异之,因问李客求药。客云:“药已尽矣。”赞归言之,其父年余七十,久患风症,乃取鼠食余药舐食,顿觉病除。   凝阳去往终南,会正阳、纯阳。正遇王重阳来到,拜谢师恩,并将妻和玉赡成道之由细说一遍。正阳道:“汝妻本瑶池守花青鸟精卫降凡,夙因不昧,汝传授他修成道果,更兼积功累行,他日位证金仙,无复羽毛之累矣。”   三仙正在笑谈,只见凝阳到来。正阳、纯阳出洞迎人,命重阳拜见道祖:“此位即异形真仙李凝阳道君。”重阳倒身下拜,凝阳急忙留住,道:“汝是通程真人王升下世,不昧前因,幸得钟、吕二仙化度,方能得道成真。夙愿宏深,度人心切,他日功圆,仙秩高矣。”重阳听凝阳之言,始知本来面目。复向凝阳行礼道:“不是二师度化,焉能得觐道祖仙容?今蒙恩指点,誓当尽心济度。”遂拜辞三仙,回转东海。三仙亦送出洞门而别。凝阳与钟、吕二仙在终南游玩。不表。   且说马宜甫娶孙氏为妻,男材女貌,夫妇如鱼水一般,朝夕吟诗答对,其乐可知。后直甫身人黄门,不求上达,不乐仕进。连生三子:长曰庭珍,次曰庭瑞,三曰庭圭。三子长成,各成配偶。正是光阴荏苒,不觉年长四十五岁。原来孙氏长了四春,年四十九矣。那宜甫昼寝,见一道士携其登天,遍游圣境,景致非常。觉而有感,题诗云:   梦人华胥到九天,天中处处住群仙。香飘紫阙龙鸾舞,瑞映丹台狮懈眠。凡境原非真境乐,人身难比法身坚。红尘富贵终非久,跳出樊笼寿万年。   孙氏看见这首诗,暗暗称奇,遂问员外诗意。宜甫道:“梦游天府有感,因作是诗。我想人生在世,料不能久,上寿者百岁,中寿者八十,下寿者六十。圣人云:五十而知天命。我和你知命之年已至,日落将近西山,若不急早回头猛省,老来难躲无常。趁此色身尚健之时,访个明师,早求度世之方,修个长生不死之神仙;逍遥物外,做个与天齐寿之仙子。十洲三岛,举念即至;大千世界,任意邀游。到此之时,岂不快哉!”   孙氏道:“员外说修仙之事,甚妙。但我和你是个凡夫俗子,焉能妄想至此呼。怕画虎不成,反类其犬,惹人取笑耳。”宜甫道:“自古迄今,得道者数万,拔宅者有数百家,皆是凡人修炼后成真仙。岂不闻古诗云:   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总是夙生成。今生不把此身度,空在世问争利名。   谛观仙传,古来多少根基浅者,千魔万难,苦志修身,今世不成,求其来世;来根厚者,早遇真师,得授至道,三年五载,直超三界。若论来根,我和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生得产富贵,尝存济世之心,目前子孙满堂,夫妇更无疾病,这就是大根基也。我欲出外寻访道德之师,传授长生之道,修成一个天仙,方满我平生之愿矣。”   孙氏笑道:“古人有言:夫荣妻贵。我员外修成一个神仙,做妻岂有不仙乎?”宜甫道:“这神仙二字,乃天上之荣贵,岂同凡间可比?夫荣妻贵乃凡人之话,修仙之事,谚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自修自得’,这叫做‘各人修身各人了,各人吃饭各人饱’。食在我腹,你焉能饱乎?且如世人在世,父子、夫妻、兄弟、朋友,至於大难一到,子不能随父,妻乌得随夫?各人奔走各人的路,生离死别终有时。”   这一段言语,说得孙氏如醉方醒,向员外道:“我员外倘然访得明师,可能与妻同修否?”宜甫道:“志同,外人却成契友;心背,至亲即是他人矣。”   过了几天,马员外人城有事,走到城门,因天气暑热,少坐片时,买瓜止渴。见一老道走来,也就坐下。你道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清风巾,足踏多耳芒鞋;手拿净尘拂,身披千针袖袄。双眸炯炯,两道金光如电闪;含神默默,一团和气似龟藏。耳大鼻隆,面凝金色;额高眉阔,舌络锦纹。坐如磐石,步若轻风。正是:无人无我真如体,不灭不生自在心。   马钰见此人形容苍古,体相不凡,遂买一个瓜,向前道:“老师父,我看这天气炎热,身穿袖袄,不怕暑蒸?我买这瓜儿与你结个缘。”重阳不语,执过手来就吃,却从瓜蒂食起。马钰道:“这个瓜蒂是苦的,何不弃之?”重阳曰:“香从臭里得,甜向苦中来。”马钰复问道:“老师父何方人氏?到此何事?”重阳道:“不远千里而来,特来扶醉汉耳。”马钰异之,知是有道,遂上前深深打躬,道:“弟子见师形容迥异,出言不凡,有意度人,请师到我家中养息几天,未知老师尊意若何?”   重阳见他至诚虔恭,知是道器,遂与马钰同至家中。厅上坐定,急命家童烹茶设斋。重阳止道:“贫道出山,久避烟火。”马钰听言,愈加恭敬,急忙命家童请出孙氏,道:“我今日进城,路遇这位真仙。他不食烟火多年,此人必定有道。”就叫孙氏上前,夫妇一同参拜。重阳一见这妇人,年虽已近知命,体相不凡,将来必成大器,但其目前道心未固,待我慢慢琢磨。   马钰请师到花厅养静,每日买些瓜果之物供养。重阳将马钰更名处钰,字通宝,号丹阳。丹阳拜谢,问师曰:“何为道?”重阳答曰:“道是虚无体,强名曰先天。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   丹阳即悟大略,事师不倦,日与谈玄论道。重阳分梨与丹阳同食,尝作诗省之,诗曰:   此物外圆内却坚,中含一点是先天。收来尝以凝花露,放去观如出水莲。劈破鸿蒙修妙道,剖开太极拣真铅。时人不识玄元理,那晓食梨有秘传?   凡分梨十次,每次必有诗以化之,多方指点,丹阳尝未觉悟。不表。   却说登州府宁海州,时有一人,姓谭名玉,字伯玉。祖居河南洛阳县人氏,因金兵南渡袭汴京,逃出,至山东登州宁海寄住。缘登、莱、青三府之地近於海滨,不顺大路,虽金人至此,得其城池,百姓归降,故未大动干戈,到也安宁,故有外人逃入境中。这谭玉生於金太宗天会癸卯元年三月初一日,生时有彩霞照室之祥,少有敏慧,却遇金兵作乱,随父逃奔宁海,开店度日。父亲亡故,尝甘淡泊,笃好清虚,不思娶妻传后,独念固守元精。至四十二岁,忽患风痹之症,求医罔效,服药无灵,曾有三载,行路艰难。忽闻马员外家中有一位神仙,冬夏单衣,不食烟火之食。“倘有灵验,能使患痊如故,我就哀求出家。”主意一定,坐了一乘轿子,到了马家门首下轿,入内问讯。马家家人引进花厅相见。   丹阳问知来由,引见师父。那谭玉一见重阳,卓荦有异,知是神仙临凡,急忙倒身下拜,求疗沉疴。重阳与其神观,观其夙缘有种,根器不凡,就将葫芦内取出丹丸三颗,向谭玉道:“当用无根水煎服,熟睡一时,病体即刻痊愈。”正是:   夙缘有种今生遇,得道修持却在人。不是谭生勤苦志,焉能他日见天真?   要知谭玉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王重阳出神试真心孙不二殒容求至道   词曰:   真志学仙道,宜向个中着意求。精修苦志勤烹炼,调和铅汞结丹头。变化飞腾自优悠。三试女俦真心格,殒容求道尘情却。尘情却,指示玄功炼魂魄。   却说丹阳急忙令家童取无根水煎茶,与谭玉服下;引至床房,令其熟睡。那谭玉服此丹药,睡了醒来,遂觉病痊,精神清爽。遂到重阳跟前,叩求度世。重阳道:“凡修道之人,入道易,闻道难;闻道易,而守道难;守道易,而成道难;成道易,而了道难。汝年已四旬余矣,精神耗散,返还不易,虽要立勇猛心,发坚固志,初从念头上扫刷,次从尘境中留心,直到一念不起,一尘不染,那时真道可闻,真法可修。我今收你,必当改装换像,取名处端,字通正,号长真可也。”那长真拜谢师父,次拜丹阳师兄。遂回到店中,将物件典卖定妥,来到丹阳家中侍师。不表。    却说重阳在马家住了四月有余,孙氏还未深信,虽有丹阳往来传语,略不解悟。时当十月天气,肃风微起,霜露初降,金菊绽黄篱畔,芙蓉艳丽园中。重阳心花开放,咏诗云:   入国曾见玉芙蓉,娇袅芬芸积翠浓。艳丽全凭夤夜月,殷勤准的蓦然风。花残叶落韶光去,树老枝枯霜雪逢。欲使根原长不死,劝君急早觅金公。   重阳咏毕,垂眉而坐。丹阳入,见师父诗中含意,有打动孙氏之心,奈何孙氏迷而不觉,只可缓缓善诱,遂抄这首诗带回自己丹房养静。不表。   却说重阳见孙氏执迷不省,就出了阳神,来到孙氏房中,将孙氏抱住。孙氏急忙尽力推去,方能脱身,急走出房去,欲去告诉丹阳知道。自思道:“我员外将此人当一个活神仙看待,奈何此人色心尚且未断,道在何处?想我员外被他哄骗耳。想此人来到我家四月有余,未食火食,焉能色心还未断绝?亦有可疑。我去告知员外,员外未必信我,反为不美。只得忍耐而已。”   过了几天,又见重阳入房而来,急忙避过,反转脸皮说道:“你这狂人,正无廉耻!自从你到我家,我夫将你当个活神仙看待,住了数月,反来到我的房中调戏,我去告知员外,看你脸面放在何处?还不急速出去!”重阳道:“我昔在终南养道,尝甘淡泊,欲念全无。今到你家这几个月之间,颇而精神充足,谚云:饱暖起思欲,饥寒守自然。敢祈方便,结我一个缘罢。”孙氏听这言语,十分懊恼,急忙走到丹阳房中,将师父来到房中调戏数次之事说了一遍,又道:“你将此人当个活神仙看待,留在家中数月,他反无耻做出此事,幸我这几次未曾缠身。倘然被缠之时,高叫起来,家中大小之人看见,觉无脸面,若然不叫,岂不终身被污?依我所见,急速打发他回去,可免后话。”   丹阳听说此言,心中有些含愤,道:“你这个贱人,好不通方!我师父来到我家四月有余,日在花厅打坐,足迹未尝出门,朝暮如是。你自己迷昧不省,不肯皈依,不信道德,这是你自的根基浅薄,所以不信,到也罢了,反到我面前说这是非,师父来到房中调戏的话语。你将血口喷人,罪业不少!”孙氏道:“听你之言,是妾说谎不成?”丹阳道:“既然真有此事,下次你将他在房中,来叫我亲眼看见,方可信你。”孙氏低头不语,心中纳闷。回转自己房中,想道:“此人若然自此不人我房,员外必定说我说谎是实。倘然再来,我定要将他锁住,叫他亲目看见,方释我今日之恨,使员外信我言不负也。”   过了几天,又见重阳走入房中,孙氏急忙拿了一把锁,将门锁住。走到丹阳房中,叫道:“员外速来!今日我将那道士锁在房中了。”丹阳急忙同孙氏走到门外,孙氏将锁开了,丹阳走进房中,四顾杳无动静,遂问孙氏:“师父在於何处?”孙氏进房寻觅,踪迹全无,连床上床下四维找寻,不见形影,弄得恍恍惚惚,如痴如醉一般。丹阳道:“你说将师父锁在房中,今在何处?这样谎言乱语!你在房中寻出师父,到也罢了;倘然寻不出来,我定要打你,使下次不得说谎害人!”孙氏心中惭愧,双眼垂下泪来,说道:“我孙氏白日见了鬼不成?倘然不是见鬼,房中无人,自将门锁上叫你来看,岂不自招祸殃哉!”   丹阳思之,急忙走到花厅,只见师父闭目垂帘。回到孙氏房中,向孙氏道:“这是错怪你了。我尝与师父谈道,闻师父言:‘大道圆成,阳神出现。身外有身,随机应变,神通莫测。入金石而无碍,步日月而无影。能乘鹤跨凤,能驾景腾空。’方才到你房中,乃是师父通神变化,试你的真心。故数日之前,师父有咏芙蓉之诗,诗中含意,有度你之心。”   孙氏听丹阳之言,如梦初觉一般,道:“既师父诗中含意,员外何不早说?”遂同丹阳到房。取出诗笺,孙氏见之,心中觉悟,向丹阳道:“这首诗师父以芙蓉为表,内含诗意,分明开晓於我。芙蓉虽娆艳美丽,难免树老花落之苦。妾今年近半百,气血枯衰,若不急早修炼,将来难免沉沦苦趣矣。岂知师父神通变化,到我房中数次,试我心田,幸得心怀不字,虽有微言触犯,别无他意,谅师父不能责我。乞员外代妾师父跟前表明心意,欲来师指点修道的原由,使我人道有门,修真有路矣。”丹阳道:“幸亏师父试你之际,无起得罪之心。倘有粗言冒犯,决定不肯收你。但师父出神试心,虽有微言冲动,谅不见责。我去禀明师父,待师父如何发落可也。”   遂走到花厅,只见师父与长真正在谈道。丹阳走到师父面前,行了一礼,道:“方才蒙师恩重,去点化孙氏。倘然孙氏无知,有言触犯,乞师赦宥。”长真道:“马师兄说在那里?我见师父坐此,未曾出外行走,何曾去化孙师兄?”丹阳道:“师父之事,固非你知。”重阳闻之,亦当作不知。丹阳禀道:“我妻孙氏,今见师父有此神通变化,心中大觉惭愧,欲到师父跟前求师度脱,未知我师如何开发?请师指示。”重阳道:“你妻孙氏既已觉悟,你可同他到此,我自有言语嘱咐。”   丹阳道了师命,去唤孙氏。到了师父面前,孙氏倒身下拜道:“弟子凡流俗眼,不识天仙下降,赦宥往瞽,恳赐宏恩,敢祈收录。乞赐一缕之真机,能开平生之觉路。倘得师父洪慈,苍天怜悯,修得长生不死,永远不忘师恩也。”重阳道:“大道圆成,岂独长生不死而已,更可跳出天外之天。但汝年纪虽近半百,体相犹觉艳丽,恐汝道心不固,反兼道友们有亏。并且气血衰耗,犹恐还丹不易。只可广积阴功,专求来生因果,转生男体,不昧前因。待丹阳成道,我可命他来度汝,修持道果,可入仙班矣。”   孙氏听师父之言今生不能成道,必待来世转托男身,待丹阳道成,方来度我。自想生死轮回虽然有定,阴功果报自然无差,今生既悟前非,兼有真师相遇,尚且不能度世,未必来生能省悟否。倘然不肯省悟,岂不永堕沉沦矣?尝闻百虫鸟兽皆能修成精果,何况我今已得人身,难道不如鸟兽乎?但师父看我容貌艳丽,倘道心不固,恐曳害道友。遂发起一个刚勇之心,拜别师父,回转自己的房中,将一个铁灯碗用一把火铃铃住,满添灯油,放在炉上,将油煎滚,闭住口眼,向自面上一泼。这一浇,烧得脸皮熟烂,遂将油迹擦净。拿来镜于一照,但见自的脸上像个唱戏花脸一般,来到花厅之上。   丹阳看见,大着一惊,心中难忍,不觉垂下泪来。长真一见,叹道:“世间那有这样的女人!立志如是,何愁大道不成?亘古罕稀,真个难得!”孙氏走到师父面前,跪下道:“弟子像这个样子,未知可修身否?”重阳抬头一看,大着一惊,道:“汝既有这般志向,那怕大道不成?真是世间罕有!这样的刚志,可称女中之丈夫也。我将汝取名不二,更壮汝志。”遂咏诗赞道:   羡慕贤徒夙世缘,今朝方坐采莲船。殒容损体求真道,刚志坚心炼汞铅。想似麻姑临下土,犹如妙相降瑶天。功成果满诏书至,可算女中第一仙。   重阳向不二道:“汝虽有真志修身,但不可执着,恐遭魔境。汝今年近半百,更兼生男育女,真元有亏。凡修道之工固无定限,须要立始终不怠之志,时时留心刻刻堤防。幸汝夙缘有种,先天未曾破尽,还可修炼还丹。倘然天癸已绝,气血耗竭,虽有道念,欲得成道难矣。盖女人十四岁则天癸降,至四十九岁,卦爻破尽,天癸当绝。汝今未绝者,知先天未败,家富心坦之故耳。男人修身,先降白虎;女人修身,先斩赤龙。赤龙既斩,丹基筑矣。盖男人白虎降之不易,女人赤龙斩之尤难。欲斩赤龙,要在除欲。欲念既除,元神自定。神定心清,元气复升,采之炼之,五脏充盈,五气交结,始成胎婴。神胎满足,出幽入冥。再养再炼,上朝三清。为师今将天符灵录、太阴炼形秘诀传汝,勤修苦炼,可同丹阳穷究妙旨,汝辈皆可改妆换像,俱可师兄师弟称呼,自然成道有日。但要谨慎守持,不可唐丧日月,磋路光阴。人生不久,转瞬无常,谨之,慎之!”不二再拜稽首而起,复向丹阳、长真等各各稽首,丹阳、长真亦各还礼毕,不二回转房中。   过了几天,不二与丹阳商议道:“你我既得师尊传授妙旨,必须下手用工。但家中的事务还未清白,我想师父在我家中,有人来客去,不能清静;况有师兄师弟出入,有些不便处。你可与师父商议,另外创造一座庙宇,与师父并及道友们俱可安单。你道此事如何?”丹阳道:“汝所言正合我意。必要如是方可安单。”丹阳遂至花厅与师父商议,将不二所言之事细说一遍。重阳道:“汝等言论,正合我意。但须择一处清静之地,多费几千银子,造起一座好庙,恐后来道侣众多,也好应用。”   丹阳领命,择一处极妙之地,离家约有二里许。遂择日起工,未满二月,功成告竣。共造大小房屋八十余间,共结费银一万余两。请师父取个庙名,重阳道:“此庙造成,为全真道侣所栖,就可立名全真庵可也。”於是师徒们欢喜,遂择日进住。   重阳与长真等进了全真庵居住,丹阳以家事付子庭珍料理,夫妇倾心学道。重阳以《金丹秘诀》五篇并口诀传授丹阳。丹阳自得口诀,改妆道像,头挽三髻,以示永远不忘师恩,日与不二同修参悟玄旨,殷勤修炼。日间在全真庵照管事务,夜间回转家中养静。正是:   大道不分男共女,全凭心地立根基。夙缘有种今生悟,急早回头莫教迟。   欲知丹阳不二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丘启法访道觅真师郝恬然求玄闻至道   词曰:   真志访道,坚心受苦,不退是刚强。冷淡尘情,放下名利,不落是非场。千魔万难尽,自然遍体发馨香。功圆道备,逍遥快乐,满饮这琼浆。(右调《少年游》)   话说登州府栖霞县滨都地方,有一善士丘德恕,父文结,母杨氏,祖居燕京。因天下变乱,迁居山东。父母早亡。娶妻欧氏,家中殷富,夫妇行善乐道。连生三子二女:长子启崇,次子启书,三子启法;长女曰玉兰,次女曰兰英。惟三子启法于金熙宗皇统八年、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戊辰岁正月十九日诞生。当生之时,有虹霓贯室,彩雾弥空。德恕道:“此子将来必非凡器。”   这启法少而好道,颖悟强记,资性过人。不羡繁华,笃好清静。十六岁弃家慕道,访至嵛山三官堂,投师出家,改名法通。越三年,时年长十九岁,童真勉学。见师外真内伪,谅无道德。忽闻宁海全真庵有一位重阳王师,道德高超,逆知未来,遂往访之。至全真庵客堂坐下,见一道友,头挽三髻,三绺微须,身穿皂袍,手拿麈尾,来到客堂。法通急忙顶礼,丹阳亦还礼,请坐,就叫知随取茶。   饮毕,丹阳见这道友年纪不满二十,生得神清骨秀,必非下愚之人,遂问道:“这位道友,仙乡何处?仙观何方?”法通答道:“弟子乃栖霞县人氏,今在嵛山三官堂出家。”丹阳道:“请告令师。”法通答道:“恩师姓张,上道下继。”丹阳复问道:“自己仙姓法号?”法通答道:“弟子姓丘,草字法通。转敬师父仙姓法号?”丹阳答道:“俗姓马,草字丹阳。请问到此何事?”法通道:“昨闻宝庵有一位重阳王师父,道高德隆,才大学广,逆知未来,是住世之神仙。弟子愚昧,欲求度世,乞投门下,朝夕待训,未知肯容纳否?特乞马师父与我作一个引进之师,不知尊意若何?”丹阳道:“既然如此,在此修身学道,大家有缘凑合,我同你去见师父可也。”法通道:“有劳马师父。”   二人走到重阳丹房,法通上前跪下,道:“弟子特来投师学道,望师父大发慈悲,救度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重阳听言,睁开慧眼一观,观其夙世根深,暗想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吾辈皆不及也。必须尽意将他锻炼。”由是将目复闭,口中咏诗云:   细密金鳞戏碧流,能寻香饵会吞钩。被余缓缓收纶线,拽入蓬莱得自游。   咏毕,闭口如帘。丹阳所师父诗中之意,自能度脱,因何闭目不睬,未知何故。那法通跪得足有一个时候,跪得脚麻膝痛,双眼流泪。此时丹阳有些怜愍,哀告师父道:“这位丘道友跪得时候太久,望师父开恻隐之心,收留于他。”重阳道:“你收我不要。”又闭目不言。那法通十分哀求苦告,总是一言不发。   丹阳道:“莫非我师与你无缘?你可回去,另投别个有道之师去罢。既不收你,你在此跪死也是枉然。”法通起来,哀悲大哭,向丹阳道:“非是我与师父无缘,总是我的根浅福薄。今遇真师,不能得度,想我这等薄福之人,在世何用?到不如寻一死路去罢。”   此时丹阳与长真等听他言语,正是悲凄难忍,向法通道:“你在此住定,待我等缓缓相劝师父,倘然收你未可。”法通向长真、丹阳磕头道:“今蒙二师洪恩怜愍,重恩难报。”丹阳向长真道:“初闻师父诗中之意,自能收纳,又不知何意却之?”   过了几天,丹阳复向师父道:“我看丘道友是个真心向道之人,乞师父收留他。”重阳道:“我的心思,非汝辈所知。你既怜他,你可收他罢。”丹阳无可奈何,复向长真等商议。长真道:“师父断然不肯收他,其中必有缘故,你我难以测度。何不师兄代师父收他,岂不是一样?他就拜你做个引进的师父,岂不美哉!”丹阳道:“汝言有理。烦你向法通说明方可。”长真遂向法通道:“师父断然不肯收你,我叫马丹阳代师父收你,总是一样。你可拜马丹阳师兄为引进的师父。”法通听长真之言,遂拜马丹阳为引进,拜了四拜,复向各位师兄叙礼毕。   丹阳向法通道:“师父不肯收你,今听长真师兄之言,我权代师父将你收下。今将你改名处机,字通密,道号符阳。自此之后,你必须严守清现,勤修道业;在师父面前更要殷勤侍候,不可违命。倘然日后师徒情意相投之时,大道可闻矣。”处机复向丹阳作了一揖道:“弟子谨遵马师父之命,不敢违背。”丹阳道:“此是你错了。我与你是师兄师弟,不可师父称呼。”处机道:“都蒙怜愍,敢忘尊恩!”丹阳道:“今且师兄师弟,不必谦虚。但愿立勇猛之心,发坚刚之志,修成一个大罗天仙,余心乐矣。”   过了几天,重阳与众道友谈玄说妙,只见处机走来,就闭口不言,非单一次,常常如是。众人俱道师父与处机无缘。处机在师父跟前朝夕侍候,殷勤不怠。不表。   却说丁亥秋七月,江淮、山东大旱,万民惊慌。各州府县官员设坛祈雨,命僧道打醮设斋,毫无应验。这宁海州乡民人等,俱知马员外接来一位神仙,能知未来之事,大众商议:何不往全真庵祈雨?倘然有应,人民获庆,未可见得。于是约了七八个的乡绅耆老,来到全真庵。丹阳出来,诘其来由,知为祈雨之事。众人见马员外道妆改扮,头挽三髻,知是出家,各各赞羡不已。大众说道:“这许久未曾下雨,百姓张惶。本州老爷请僧道斋醮,一无应验。闻宝庵有位神仙,能知未来之事,我们特来祷告。乞员外指示,我们好去求告。倘然有应,万民仰惠。”丹阳道:“祈雨乃是一件大事,未知我师果能否。我引你们进去求求看。”   丹阳先走,众人后随,来到重阳丹房。大众上前跪下,将天旱祈雨之事哀求苦告,说了一遍。重阳低头不语,默坐一回,开言道:“明日午时,可有大雨。”众人各各叩头而去。有等信者,道神仙言语必然有应;有等不信者,俱道众人求他,乃随日应酬之话,免得大众缠他。众人言语不一,纷纷乱说。   至明晨,红日旭旭。直至傍午,忽见轰雷掣电,大雨滂沱,下了半日。正是:久晴逢甘雨,万物得苏生。这一州人人称赞,个个欢欣,俱道真是个活神仙下降,大众赞羡。不表。   却说本府文登县城内有一位老爷,姓郝名磷,字步鳌,号恬然,生于金熙宗天眷庚申岁,止月初三日诞生。幼而好道,智慧天成。家有一弟名瑾。父母相继而逝。家财豪富,世袭都尉。喜读《易经》,善能卜筮。时在本城,现任守备,出兵追贼,在海口战了一阵,丧了许多的兵将。郝磷单骑落荒而逃,后面贼兵追急,忽然大起黑雾笼罩,当面不见人形,方能逃回本处。回营自觉道:“这一回不是苍天怜愍,发起这道黑雾,安有活命回营?”想仕途险幻,尘境虚浮,富贵荣华,恰如南柯一梦;王侯将相,尽似水上浮沤。看破尘情,辞官不做,将家事交与弟瑾照管。是年二十五岁,弃家访道,身带银子二百两,别弟出外,隐在卜筮林中。   遍访三年,未遇明师。时正到宁海城内,茶馆之中坐下,忽听得个个称赞:“好个活神仙下降!”郝磷问其原由,始知重阳真人的来历,想道:“我在外遍访三年,未得明师相遇。今此处有这样的高人,我若不去访他,岂不错过?”遂离了茶馆,向那全真庵而来。进了庵中,抬头一看,只见好一座大庙。走到客堂坐下,只见一个年幼的道童送茶出来,恬然问道:“你这里是那位当家?”道童答道:“乃是马师父当家。”恬然道:“烦你请马师父出来一见。”那道童进去不多时,只见内中走出一个道士,头挽三髻,身披鹤氅,三绺微须,年纪约有四十余岁,知是当家,急忙站起。   却说马丹阳来到客堂,见一人年纪未满三十,生得眉清目秀,满面慈容,心中想道:“此人必定为访道而来。”遂上前施礼道:“这位先生,贵府何处?高姓大名?”恬然急忙还礼,答道:“愚下卑地文登县人氏,姓郝名磷,字步鳌,草字恬然。转敬师父仙姓法号?”丹阳道:“贫道姓马,草字丹阳。请问先生来到卑庵有何贵干?”恬然答道:“不瞒马师父说,愚下自幼好道,喜观丹经。今觉尘情虚幻,弃家访道,在外遍访三载,并无一个有道之人相遇。余所见者,皆是外真内伪名利之徒、傍道之辈,不足于道。今在宁海城内才闻宝庵有一位重阳师父,道德高超,能逆知未来之事,愚下特来求见。未知可能容见否?”丹阳道:“我家师从来厌人喧哗吵闹,今见先生乃是远方人氏,来到此地寻访,岂有不见之理?我同你去见师父。”   二人相推,就走到重阳丹房。丹阳指道:“此位就是。”恬然举目一看,只见这老道生得额高眉阔,鼻隆口方,满口黑胡,形容魁伟,坐如泰山,体若苍松,唇若涂朱,眼放神光。“此位不是蓬岛真人,定然十洲仙客。我在外遍访三年,尝未遇着这样的仙风道骨。今朝得遇,乃是三生有幸,夙缘之善庆也。我不投师,待等几时?”回头向丹阳道:“我今特来访师出家,非闲游也,还望师兄与我一作引进,对师父说明可也。”   丹阳道:“既然如此,你少站一刻,待我进去禀过师父。”遂走到师父跟前,稽首道:“启禀师父:本府文登县来了一位先生,姓郝名磷,宇步鳌,特来投师出家。乞师父慈恩发落。”重阳道:“你叫他进来。”丹阳回头叫:“郝先生,我师父命你进见。”恬然应命,进了丹房,上前跪下,道:“弟子真心弃家求道,访寻明师,三载不遇。今朝得见尊容,乃弟子三生之幸也。乞师父大发慈悲,救度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   重阳将他一看,果有几分仙骨:此子日后到有真仙之分。就开言道:“修道却是一条的苦路,无真志者,不是易行。我看你是一个为官出身之人,享惯荣华富贵之福,坐的是高车大马,吃的是珍馐百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居的是红楼暖阁。出家之人有千般苦楚,百节魔难,非轻易也。我看你受不起这等苦楚,回转家中安享荣华,可行方便广积阴功,修积来生因果,也是个修因的路头,你何必定要出家,受些苦恼,有何益处?”   恬然道:“弟子若是贪恋荣华富贵,不肯弃官别家,在外遍访三年,不到师父跟前投师出家。既来出家,愿求长生久视之大道,金液还丹之口诀,不怕千辛万苦,总是心甘。”重阳道:“你要一定出家受苦,要立大刚大志、始终不怠之心,不可违背为师的清规,谨遵太上的律法,兢兢惕惕,靡刻不离心怀;澄澄湛湛,当明本来真性。毋劳汝形,毋摇汝精,毋使其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欲长生者,必要先修三皈,后守五戒,然后乃可闻道也。我将你改取法名大通,字太古,号广宁。另择良辰,改妆换像道妆打扮,方谓仙家弟子也。”正是:   修身必假外修持,内外兼修道可期。炼到心中无一物,蟾光终日照须弥。   要知郝太古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重阳子南游逢了道王孝先北转遇真师   词曰:   忙忙世事如丧狗,世态炎凉,转眼无何有。时人尽逐乌飞走,我今不落无常手。为甚将身苦海漂,富贵荣华,安享何可久。如今识破是非门,终须不在他人后。(右调《蝶恋花》)   话说郝太古听师父之言,遂问道:“弟子闻师之言,欲修正道,必须先修三皈,后修五戒。未知何为三皈五戒?乞师指示。”重阳道:“三皈者,释谓佛法僧,道谓道经师。总而言之,即是自身中精气神也。所以皈依道,离欲尊,永脱轮回。修道之人,常守本性元神,居于性地,毋使思虑妄想扰害心君。外相不入,内相不出,将个识神自然化成不生不灭之元神,久久存养,方离爱河欲海之苦恼。道果圆成,可脱六道轮回之死生,岂不离去欲念之尊贵乎?皈依经,两足尊,得闻正法。真修大道者,恐元神无所依托,落于幻空,不能足踏实地,故太上流传三十六部尊经,正法眼藏,使人可达修真之路,有所修证,不为外道修罗所惑,不落傍道,自然炼养元气,助化元神。是有神气两足之尊贵,可得长生久视之大道,故有正法可闻也。皈依师,众中尊,不落邪见。即今者,有外道纷纷,傍门多种,或用搬运精髓,开关补脑;或用咽津纳气,服气餐霞;或用采战之术;或用御女之功;或将山根一穴,指为玄关,以二目谓阴阳;或将五金八石,当于至宝,以谓身中铅汞;或持咒念佛,打七炼魔;或存神默想,导出阴神;以及绝谷休粮,烧茅炼汞,种种异类傍门,不可记极。总属幻化之躯纽索,难得超凡人圣。所以须得真师口诀,炼精化气,炼气育神,炼神返虚;阳神出现,跳出天外之天,与太虚同体,日月同明。天地有坏,而吾身不坏,故名万劫不坏之金仙。是曰圣,曰仙,曰佛,岂不众中之尊乎?所以不落邪妄之所见,方知有真道可修也。凡修道者,常将此身中之三宝常住身中,毋使耗散,是曰‘常住三宝’。今者这些凡僧俗子,不知自身三宝之作用,认作庵堂寺观谓常住,三佛三清谓三宝。谁知三佛三清亦是自身三宝之别号,敬重自身中之三宝,即是敬重三佛三清也。念佛天尊,即是念自的心也。若然自心不正,虽日念十万,如鱼嚼水,有何益乎?只要自己贵重三宝,无起诸想,虽念经万卷,不如静坐一时。三宝既皈,要除杀、盗、淫、酒、妄之五戒。将此三皈常持,五戒谨守,然后方可论道也。”   那太古闻言,战兢惶恐,不敢违背。拜过师父及诸师兄道友,回到丹房静养。不表。   话说重阳自从祈雨应验之后,遐迩咸闻,投师日众。时有燕京方德茂、扬州聂道明、莱州韩秀道、白元亮等,以及俗家皈依者,有数百众。师厌繁赜,欲往终南一游,欲带丹阳往昆仑而去,恐庵中不得安静,命丹阳等料理庵中事务。丹阳等拜送,乞师父归期。重阳道:“为师腊月可归矣。”别众飘然而去。至西岳华山,时值薛紫贤欲归天台,在玉女峰坐脱,留偈曰:铁马奔人海,泥龙飞上天。蓬莱三岛路,原不在西边。   重阳与其徒众殡殓于龛,举火焚之,得坚固子无数于砂砾中。   重阳欲上终南,至长安遇和玉檐,各谈寒温,二人同上终南。正逢二师在洞中炼药,重阳引玉赡拜见仙师。钟、吕二仙喜悦,向和玉赡道:“汝夫妇二人来根深厚,得成大道,更须积功累行,他日必登上仙之位矣。”玉赡道:“弟子欲去积功,未知何功可积?请师指示。”吕祖道:“今南宋明春当作疫疠,吾将传汝驱疫方法,往彼济人利物,积累功勋可也。”玉赡拜谢。重阳将马、孙、谭、丘等事细述一遍,钟师道:“汝可度齐七朵金莲,方可应诏上升。”重阳与玉蟾拜辞回程,玉蟾往吴越济度。不表。   且说重阳拜别二仙,回转全真庵,大众拜迎。过了新春,重阳复吩咐丹阳等看庙,命长真、太古随身,往江南一游。时处机欲随师侍候,上前禀道:“弟子欲随师父出外随身应候,未知我师意下如何?”重阳不答,就叫长真、太古收拾起程。众门人俱送五里之遥方止。   长真、太古与师同行,处机在后,走到二十里亭歇息。重阳见符阳走到。就叫太古取戒尺过来。太古道:“师父要戒尺何用?”重阳道:“处机犯我清规,打他四十下。”长真、太古一同跪下讨保,打了二十戒尺,起身就走。   复走五里远近的路,重阳道:“我腹中有些饥,口中有些干,这段路无物可买,可取水来止渴亦可。”符阳听见,急忙手拿瓜瓢去寻水。偏偏这路往兖州当道,走了许远的路,寻不见水,只得回见师父。重阳怒道:“这厮惫懒,不知往哪里去取水没有?”举枝一指:“这不是水么?”长真、太古见路傍有水塘在此,急忙去取水与师父止渴。重阳饮了水。举杖向处机头上就敲,长真、太古解劝,方能行路。   符阳心中想道:“我去遍寻不见,这路傍有水,到也奇事。”遂自去取水止渴,忽然不见。心中明白:“这是我师父点化出来的水,所以我去取水,就不见了。”见他们走远了,急忙赶去。一路之上,不是这样不对,定然那件不是。魔了一月有余,符阳总是刻刻殷勤,不离左右。   至于江宁,居三台洞歇夜,忽见天降大雪。重阳道:“这几天寒冷下雪,你们可去多搬些干柴来,好烤火。”三人领命,各去爬山挖岭,搬来许多的干柴,至洞放下。又去到街上化些钱米,买些小菜,到洞中煮好饭菜,三人吃下。重阳命架起火来坐下。他三人烧起,热得可怜,烟得要死,重阳端坐,巍巍不动。符阳与太古开了门户出去纳凉,重阳命长真将门闭上,不许他二人进来。二人在门外冻得个可怜,又不敢惊动师父,二人并背而坐,苦捱一夜。待天明,长真将门开了,见他二人冻得可怜,说道:“我想来开门,师父止住不许。你们在外冻得伤心,我在洞中烟得小死。”师兄弟三人就做饭。食毕,重阳遂吩咐起程。三人看这大雪实不能行走,又不敢违命,只得收拾行李就走。这时将他三人魔得七颠八倒,俱无半点嗔恨之心,遂冒雪向苏州而行。不表。   却说苏州府阊门内天庆观有一道士,姓何名中立,道德高超。向本淮阳书生,一旦来苏,住于观中,言如佯狂,久而皆应。病者乞疗,与蓑衣草一茎煎服,病愈。有不与者,病必不起。众称曰“蓑衣真人”。戊子春,帝遣内侍以香茗至苏州,但云朝廷有事相问。何真人摇首曰:“有华人即有蕃人,有日即有月也。”内侍复命。帝曰:“他诚知吾心矣。”遂赐号通神先生。   时重阳师徒们四人至苏州游玩,闻何中立有道,乃往访之。重阳与论返神还虚之妙,那何真人亦知重阳的来根,互相敬仰。何真人见长真等道:“子辈皆上根大器,功行圆满,何愁不作天仙?”四人就在观中住下。明日,这何真人坐脱现中。郡人即其肉身,漆而金之。有病患者,焚香祷祝,无不应验。   是夏,宋行乾道历。帝志图恢复中原,恒习骑射于宫中。已丑夏,以弩断弦伤于目。重阳闻之,叹曰:“惜乎!贤明之君,厥志将灰矣。”重阳率徒三人回转山东。不表。   却说山东莱州府掖县武官庄有位老爷,姓刘名嘉成,乃是一名文举出身,现任归德府知府。有一太太张氏,先生一子,取名大才。对金熙宗皇统七年,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了卯岁七月二十日,梦红霞覆体,觉则腹痛分娩,遂产一子,取名大德。甫五岁,张氏太太亡过,刘老爷在任娶一太太柳氏,复生一子,取名大用。惟大德年幼好道,聪明睿志,不婚不奢,喜看道书。年十四岁,忽父病终,回转掖县,日慕丹经。至二十二岁,弃家求道,身带百两银子,遍处访游。相面访师。   在外五年,是年二十七岁,遨游吴越,回至扬州。这日在饭铺之中,只见四位道长往街上经过,有一老者,身高体大,形容魁伟,品格绝伦,双眸炯炯,光耀射人;兼且这三位皆神清气爽,相貌端严,有出尘之表,神仙体态。想道:“我在外遍访五载,未曾遇见这样的人,此是有道之士,上前去问他的来踪去迹,我要拜他为师。”急忙就赶。赶至城内,上前深深作揖,道:“请诸位师父到茶馆之中,弟子与众位结个缘。”重阳一看,此人到有几分仙骨,不免度他一度。向长真等道:“这位尊兄要与我们结缘,也好,就与他结个缘罢。”   五人同进茶馆。重阳上坐,其余各就而坐。大德问道:“请告这位老师父,仙乡何处?他姓法号?”重阳答道:“贫道俗家陕西咸阳人氏,姓王字知明,道号重阳。”复指谭、郝、丘道:“他三人俱山东人,皆吾弟子也。请问尊兄贵府那里?高姓大名。”大德道:“弟子家住山东,莱州掖县人氏,姓刘,字大德。我先父曾授归德知府。不幸先父去世,家有一见一弟。我看光阴迅速,世事空浮,遂弃家求道。在外遍访五年,未尝得遇明师。今朝得遇师父,品行高洁,形容离生,必是有道之人。弟子欲投师父门下,乞师父大发慈悲,度脱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重阳道:“你乃是贵家公子出身,安能出家受苦?”大德道:“弟子愿求金丹大道,苦死也是心甘。弟子历阅古往真仙勤修大道,孰不是苦志修持,方得无上妙道,跳出樊笼?”   重阳道:“汝既自愿苦修,可随我往登州宁海一走。”大德见师允诺,遂磕了几个头,转向师兄们各各交拜。还礼毕,又去买些素食点心来供养。重阳道:“为师久断火食。”大德听见,愈加恭敬,又去买些水果之类,向师父道,“烦少待片饷,待我到饭铺中取来行囊,与师父同行。”那大德别师出城,顷刻间就将行囊拿到,五人起程同行。不表。   且说登州府文登县有一善士,姓王,名孝先。幼丧父。母田氏,长斋净素,好念仙经。那孝先生于金熙宗天会二年,戊午岁三月十六日寅时诞生。生得天姿玉骨,幼时聪慧过人。从母吃素,不喜繁华。家有一兄名孝全,家中事务,悉是孝全料理。那孝先母子初入傍门,久修无成。这孝先是年三十三岁,母命往外访求明师,方可修成大道,若陷傍门之中,至于老死,亦然无益于身也。于是孝先拜别母亲兄长,出外访求至道。初至河南汴京,投一居士,又是傍门。复至曹州拜一和尚,却是空禅兀坐的工夫。次往江南拜一道士,亦是餐霞服气的修法。越历三年,连投数师,皆不是正道。   转至登州,闻全真庵内住道众数百,清规整肃,观法威严,有一老道是陕西人氏,姓王,道号重阳,能道知未来,不食烟火,名播诸国。孝先想道:“搜远不如搜近,信有之矣。我奉母命寻师访道,这数年间,连投数师,皆非正道,幸我能知是非,不被傍门诱哄。岂知本府有这样的高人?”急向宁海而奔。不满二天,早来到全真庵,但见好一座大庙,正是:   宫殿巍峨来燕雀,梁间无秽走龙蛇。往来道侣如仙子,名谓全真字不差。   欲知这王孝先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王重阳设教行道德孙不二装疯学神仙   词曰:   一心要度七金莲,阐教敷扬体自然。口口流传无上道,接后贤。大道分明在目前,无为窍里觅先天。偃月炉中擒玉魄,炼真铅。(右调《浣溪沙》)   却说那王孝先到了全真庵的山门,见两旁镌着一联云:   尘情看破,欲登九品莲台,可往吾门求觉路;世事悟空,要免三途苦趣,须来此处问迷津。   孝先想道:“此联真乃度人的一片实情。”只见内中走出一位道长,头挽三髻,三绺长须,品格异俗,神气卓然。   且说马丹阳自师父南行以来,日间必要来到庵中料理事务,夜间回转家中,与不二共修玄功。此时正欲回家而去,走出山门,只见来了一位客人,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得天姿玉骨,雅品超群,上前问道:“这位先生,贵府何处?到卑庵有何贵事?”那孝先急忙行礼,答道:“愚下本府文登县人氏,姓王,名孝先。早闻宝庵有位重阳师父有道,奉母之命,特来访师,伏乞师父指示。请问师父仙姓法号?”丹阳道:“贫道姓马,草字丹阳。闻先生之言,远方人氏特来访道,真个难得!可请进庵中。但家师南游,归期不定,权且在小庵安歇几天,再作商议。”遂送进客堂,吩咐知客,将这王先生安单。丹阳回家。不表。   至明日午傍时候,有人来报师父回庵。众人急忙著衣戴冠,出门迎接。只见一大群的人拥住师父,男女围绕,不知其数。你道这些人从何而来?原来这重阳真人在此庵中阐教度人,声名浩大,遐迩咸闻。这四维的男女,凡好善者,皆来皈依门下。见师父南游回来,一路见之,俱来迎接。丹阳等上前行礼,接进师父,再与长真等见礼,一路风霜辛苦说了一遍。   丹阳引进王孝先,上前拜见师父,将孝先的情由说了一遍。重阳道:“既有真心向道,欲投吾门,必立大愿。自古道:修行者无愿不立,无愿不成。”那孝先听师之言,就对天盟誓道:“我王孝先投师皈道,倘有违师背道,破戒犯规,生遭惨死,殁堕地狱,永无出期。”重阳见其实愿真心,向孝先道:“我今将汝改名处一,字通净,可号玉阳。”复命刘大德上前拜见诸位师兄,又吩咐道:“我将你改取法名处玄,字通妙,赐号长生。汝二人可择日改换衣装竖髻。”刘、王二人拜了师父,次拜师兄道友毕,各回丹房,一心修身。不表。   话说重阳自归全真庵,忆师之言,立愿普化三洲,同归五会。五会者,一曰平等,二曰金莲,三曰玉华,四曰三光,五曰七宝。乃设一榜,随所在处悬之,文曰:   窃以平等者,为道德之祖,清净之源,乃金莲玉华之本,三光七宝之宗。普济群生,遍照世俗。银焰充盈于八极,彩霞蒸满于十方。人人愿吐于黄芽,比比不游于黑路。玉华者,神之祖;金莲者,气之宗。神气相结,谓之神仙;心忘念虑,即超欲界;心忘境缘,即超色界;心不著空,即超无色界。离此三界,神居仙圣之域,性在清虚之境,惟愿人人达此,个个皆入此境矣。   重阳真人将此榜文一悬,有先辈云游者见之,叹曰:“愿力洪深,可称王升再世也。”   辛卯夏,来改元乾佑。起居郎范成大自金还,知钦宗崩于金。   壬辰,以虞允文为左丞相。冬十二月,朱烹著《资治通鉴纲目》成,明礼义,谨学术,不言释道二氏之事,恐异君民之心。时吕祖见宋帝敬天勤民好道,故乐周旋行化:过华亭,以丹活樟树;游江陵,以言格傅升。太常王纶守岳州,有回道人上谒曰:“公乃荆州狂僧,名些,复数世而投为公。”纶愕然曰:“能知数世来因,乃仙也。”更欲与言,忽失所在。纶遂告疾还家,精思仙道。后遇柳仙授其丹道及尸解之诀,后尸解去。太常卿刘洪荐朱熹为枢密院编修,不至。宋帝谓其廉退可嘉,诏以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闻张平叔得道,在崇道观遐举飞升,深企慕之。平叔少与象川翁在兹同业,张不第,兹显达,熹叹曰:“显达者,沉溺苦海;不第者,得道上升。尘世富贵,岂仙道之比哉!”时有孙葆光,字渊明,深究性命之学,元丰间,遇广孟子授还丹之诀,自号无名子。游于应天府,种蔬为业,又号商丘老圃。择人而度。   甲午春,宋改元淳熙。虞允文卒。安南王李天祥殂,子龙翰嗣,报丧于宋帝,帝遣使封之。召朱熹为秘书郎,不至。改主武夷山冲佑观,复令知南康军,引士子与之讲论。是秋,宋帝立谢贵妃为后。   丁酉,改行淳熙历。重阳见宋帝册后行历,崇圣爱士,克尽君道,自居金地,觉有不安。时会集道众讲经论道,道俗咸集。   重阳一日在讲堂普示云:“汝等既入吾门,修身学道,必先炼性而后修命。性本属木,钻之则生烟火。火者,心也,本性定静,心火自灭。所以《阴符经》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故修道者先炼无名种火,以心治心,将一切贪痴嫉妒、损人利己、贡高我慢、刚强暴恶以及种种不良之心灭尽,然后扫除过去、未来、现在之三心,人心净尽,道心自现。道心者,即虚灵不时之本性元神,觉照自心炼得圆明透彻,毋使一点尘心来扰。至于遇境不生烟火,纯纯粹粹,任凭虚空粉碎,吾性湛然独存。性工既成,丹基自固。倘然性地未坚,大道将成,亦有败坏也。欲修大道,须要性命双修,从有形以度无形,以无形制住有像。所以通灵者神也,长生者气也,非安养元神,不能通灵达变;非伏住元气,不能长生延年。所谓命不离性,命无性不立;性不离命,性无命不存。以气养神,以神含气,自然金木相投,水火既济,结成胞胎,是名金丹,又谓玄宰。更用乾坤交媾,是成胎仙,三年温养,似乳哺之婴儿;九载大定,如习学之周遍。然后出入无间,变化神通,总不外乎自身中搜求耳。”   时孙不二得师传授,勤修不怠,败堵七年,三田返复,百窍流通,自号清静散人。此时也在内听讲,上前行礼。重阳下座,唤不二至丹房,更授金液还丹之道及养胎出神、飞升驾鹤之法。一一传授毕,遂吩咐道:“汝缘在河南洛阳地界了道,可往彼装疯磨炼,日乞闹市,夜宿破窑,琢磨心身。道果圆成,自然脱胎神化。再可积功累行,到那时节,我来引汝朝拜金阙,得入西池。”不二谢拜师父道:“弟子倘有成道之日,永远不忘师恩也。”复去辞别丹阳,将师父传道、命往洛阳之事说了一遍。复向各位师兄各备辞别毕,回转家中,约定明日就动身。是夕丹阳回家,嘱咐多少言语。   至天明,吃了早饭,那不二到房中将头打散,脸上擦些尘垢,换得一身破褴的袖头,装成个疯颠模样。手拿一把破蒲扇,肩背一条破麻帕,包着一个瓜瓢,哈哈大笑出来,向丹阳把手一拱道:“请了!有缘再会。”往外就跑。丹阳一见,两眼流泪。庭珍、庭瑞等一家大小涌出,见了这个样子,各各放声大哭。庭桂等问道:“母亲为何蓦然疯颠至此?往那里而去?”丹阳道:“你母亲今奉师命,往洛阳磨炼身心。但修道之事,非汝辈可知,亦不必挂念他,你们去干你们的事罢。”   时全真庵一群的道友俱来拜送,丹阳道:“不二早已去矣。”马家大小各各含泪。不表。丹阳与众道友称赞不二的道心坚固,各各嗟叹,回转庵中。   且说孙不二装了一个疯颠,随路乞化度日。走了二月有余,方至洛阳地界。访至河南府,城外云溪观之后有一破窑,遂往居之。日间城中募化,夜栖破窑修身。不多时候,见一个疯婆子常来同伴。你道这个疯婆从何而来?却原来耿仙姑自得麻姑之道,修炼成真,方方显化,提携后学。见孙不二道心坚固,在此磨炼,恐遭不良之难,故常在窑中陪伴不二。不二心中暗喜道:“我是个假疯子,在此磨炼。有一个真疯子来陪伴,真个难得!”   过了几天,这日,不二上街化斋,正遇着两个教化子,看见不二虽然疯颠,年纪不老,像个富户出来的体态,肉白体肥,令人可爱。二伙商议道:“这个疯婆娘,夜宿云溪观窑中。我同你去到窑中与他一同住下,岂不是一生受用了?”二人同心合意,是夜就到窑中,把自的家伙放下,就发起春心了。燃一把火将疯婆娘一照,只见不二打坐在此,边傍睡着一个老婆子。二人道:“这个疯婆娘还讲修行,在此打坐。”正欲上前,时不二定神之际,忽听有人言语,睁眼一看,只见两个化子上前来了,知他不是好人,急忙站起,偏个身子,躲在老疯婆身边。二人又将火照见,就赶上前来。那疯婆子坐起说道:“这里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何等样人在此行来摆去?”站起将两个化子拉住就打,打得他两个头破眼昏,欲跑,跑之不动。二人拚命与他打闹,那疯婆把他二人一指,他两个伙伴自己拉住就打。二人从窑中打出,打至云溪观传边,打得呼天喊地。观中的道士听见,开门来看,只见二个化子打得头破血流。那道士将他劝开。二人定神一看,却是自己两个伙伴打了半夜,打得满身疼痛,血流偏体。那道士问道:“你两个为的甚么事情打得这般光景?”二人无言可答,只自啼哭而已。道士闭门去了。   那两个化子不敢回至窑中,商议道:“但不知这个老疯婆有甚么法术,把我们弄得这个样子?先听他说道:‘此处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不许我们歇宿。到也罢了,近将我们打得这般光景,遍体流血,疼痛难忍。”二人无奈,就在这山门外睡了一夜。天明复转城内去了。   且说不二见他二人打得呼天喊地,打出外面去了。心中想道:“这个狂徒要来魔我,若不是这位老疯婆将他打退,岂不是我要吃的大亏了?这真是天神护佑,有这等妙处。我要望空拜谢。”不二双膝跪地磕头,见那老疯婆哈哈大笑而去。不表。   且说这两个教化子被这疯婆打退,过了几天,养好身体,二伙复打主意道:“这年轻的疯婆娘,到是你我网内之鱼,笼中之鸟,定可拿手。只是这老疯婆有些怕他。”这一个说道:“我有主意。这疯婆娘天天总在东北二门地界化斋。我同你去到荒村无人迹之处候他,管叫他有翅难飞。”二人主意定当,去到荒村侍候。远远看见那疯婆娘来了,二人欢欢喜喜。   却说耿仙姑早知不二有难,急差山神土地暗中拥护。那不二正走到荒野之地,抬头一看,即见两个化子急急赶来。知他不是好意,急忙就跑。原来不二是个女流,又是富豪的佳人出身,那里跑得远?却被二个化子赶至跟前。那时不二无计可施,心中想道;“我命休矣。”那两个化子正要下手,蓦然起一阵大风,飞砂走石,将两个化子刮倒在地,头上打破几个窟窿,血流满地。那不二见大风起时,急忙跑回窑中。正是:   心正神仙常拥护,千魔从此自消除。逍遥自在身无碍,始信玄功庆有余。   要知孙不二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阐玄教七金莲会集扬宗风六仙友搬丧   诗曰:   会聚金莲返故乡,方方接引众贤良。教行大地千秋仰,功著丹天万古扬。弃世不闻人世幻,抛尘那管俗尘茫?圆明本性真如体,坐化立亡正法王。   却说那两个教化子待风息了,方起说道:“这个疯婆娘是有妖法,将后再不敢染他。”二人抱痛而回。不表。   己酉春,金主雍崩,太孙憬立,为章宗。宋帝自高宗崩,即欲传位以终丧,至是退居重华宫,太子谆即位,为光宗,尊帝为寿皇,立李道之之女为后。   庚戌,改元绍熙,金改元明昌。光宗有疾,政事决于后,禁帝不朝重华宫。   且说王重阳既得丘、刘、谭、马、郝、王、孙,已足七朵金莲之数,忽召诸子曰:“昔祖师授我偈言,云人当生于忠孝之世。今上不行孝道,我将赴约于蓬瀛矣。”遂将金液还丹之道传于谭长真、王处一、刘长生、郝太古等,向丹阳道:“我的门人,男女共有一千有余,得吾道者有数十,惟成道者丘、刘、谭、马、郝、王、孙而已。你等各有所得,惟丘处机一言无闻。此人根深蒂固,将来必成大器,我辈皆不及也,故尽意锻炼于他。我今去世之后,汝必须传其丹旨,吾无余忧矣。”众弟子道:“求师父久住尘世,普度众等愚徒,咸登道岸,共出迷津。”重阳道:“天数已定,不可强违。惟丹阳自从入道,家虽豪富,创造庵庙,接待师友,费去大半家当,其功足冠金莲领袖。”复向丘处机道:“汝自投我门下,二十余年,受魔不少,未闻道法一言。我去世以后,必求马丹阳玄旨,然后积功累行,大道可成。”遂唤木匠,吩咐造就木龛,外用闸门,令四人可抬,急速造就,以备应用。嘱咐已毕,打发各人回转丹房。   是夜,重阳将身一变,满身尽是恶疮,即时号呼不已。处机、丹阳等各人听得师父狂叫,急忙进了丹房,问:“师父何故如此?”重阳道:“我蓦然身体焦躁,发出一身的恶疮,疼痛难忍。”众人见师父十分惨苦,各各悲叹不已。众人在外纷纷议论,有等说:“师父是个大罗天仙,为何作此变态?想是试我们的道心,未可见得。”有等说:“师父实无内行,外装仪表,虚名妄作,故有此症。”各人议论不一。惟丹阳知之,想道:“我师父欲仙脱,变化这样的形容,试于众人耳。”惟有处机、处一,朝夕殷勤侍候。待过数日,脓疮破烂,臭不可闻,有等无志者见重阳这般光景,各自散去。   时在宋光宗绍熙元年、即金章宗明昌元年庚戌岁孟春望日,时重阳真人年七十九岁,将归真,遂叫众门人至前,吩咐:“我今日午时辞世后,汝等必要将我龛子送至关西,至那处索断之处,就地埋葬可也。”众人惶惧,乞遗世语,重阳宣曰:   地肺重阳子,强呼王害风。来时随日月,去后任西东。作伴云和月,为邻虚与空。一灵真性在,不逐世人同。   众人急取笔砚记之。重阳复咏诗云:   自从领旨下凡来,寄迹尘埃得自栽。几度仙风催梦觉,数声鱼鼓唤心回。三三行满神胎结,九九功成道眼开。七朵金莲今已会,特留云路到蓬莱。   咏毕,奄然返真。时有白鹤青鸾、仙仪队仗,冉冉高腾碧汉,遐迩士庶共瞻,莫不号呼礼拜,俱知重阳真人升天。   且说丹阳等见师父归真,各各拜哭跪送,遂将师父净了身体,换了衣服,抬进龛中,用闸门闸好,贴固封条。丹阳道:“师父遗言,众所共知。师父归天之后,必将肉身送至陕西,汝等愿送者上前报名。”只有丘处机、郝太古、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等上前报名,答道:“我等愿送。”丹阳点头道:“吾等师兄弟们有一千有余,惟真志者,丘、刘、谭、马、郝、王、孙也。我为道友,这数十年间费心不少,今朝看破,惟有五人而已。我同你六人可以送到陕西,择定日期,发龛起身。”   丹阳留了几个知心的道友,在此看庙。丹阳欲讨了几个工人同抬,众人俱说路途遥远,还不如师兄弟们费些身力,自己抬去。丹阳点头道:“受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今且路途遥远,不能多带白物,只带了壹百两银子,用毕,随路募化而已。”众人俱道有理,遂安排素斋,祭奠毕,起程就走。   初起,有人代他抬龛。送出五里之遥,只有四五十人了。再送十里,众人告别,只剩他六人。忽龛中臭气难闻,六人同心,毫无厌秽。晓行夜宿,离了登州地界,忽然龛中转香,龛就轻了,如空无物一般。抬过河南,盘钱将尽。至陕州灵宝阔乡之间,一路就有人送斋齐备。六人吃了开钱,那人道:“我这里不是卖饭的。只因前面有一老道士问我们化就的,不要你钱。”丹阳等辞谢复行。   六人疑惑不省。丹阳道:“莫非师父在前化就的?”众人信之。而后一路之中,每逢无饭铺之地,肚饥时就有人备斋。   过了潼关,处机道:“我和你这一路每逢饥时,就有斋吃,或是馍馍,或是馅饼,或是面条,或是包子,一定是师父在前化就。我想,这段路上饭铺稀少,必定师父又要去化斋,待我急急赶上前去,看过明白,如何?”长真等道:“此计真妙!”那符阳就急赶上前,到这庄上观看。   却说重阳真人身跨白鹤,在空中看见潼关至华阴这路饭铺稀疏,恐徒弟们腹中饥饿,即便下去,到这庄上化些斋饭与众弟子充饥。正在村中募化,只见处机急急赶上,一时躲避不及,被处机看见,急忙上前跪下,道:“弟子等在后商议,知是师父在前化斋,今朝一见果然。乞师父慈悲救度。”时有这庄上男女共睹,那重阳真人不能脱身,只得对处机说道:“你这孽障,今朝漏泄天机,其罪非浅。你日后虽有真心修道,难逃大魔之报。”遂向空指道:“那旁丹阳等来了。”众人向空一看,重阳拂袖而去,化阵清风,无影无踪。众人蓦然不见这老道士,惊呀不已。那处机跪在地上,忽见师父化风而去,只得含泪倒身下拜,磕了几个头,遂出了庄村。只见众位师兄已到。   且说丹阳等见符阳赶进庄村,他五人亦急忙扛龛,早已到了庄前,看见符阳含泪而出,遂问道:“可见师父否?”符阳向众将师化斋的情由说了一遍,但师父说我日后虽有真心修持,难脱大魔。想我后来不知有何大魔所遭?”刘长生将符阳一看,道;“怪道师父说你大魔难脱,连我看你的相貌,脸上有两道纹路人口,谓之腾蛇锁口,后来当要饿死。”符阳道:“刘师兄当真能看相么?”长生道:“我少年喜看相书,相法虽不全知,略知六七。妻财子禄,人人有准;寿夭穷通,个个无差。何况丘师兄之相乃是个明相,岂有不知者乎?”符阳问道:“腾蛇锁口之相,可有化解否?”长生道:“有何化解?昔日梁武皇帝腾蛇锁口之相,后来饿死台城。他是一朝的帝主,尚且难免,何况你我之辈乎?”符阳听说,自叹道:“我年幼好道,十六岁弃家,十九岁遇师,这二十余载受了几多魔折,自虑根基浅薄,苦志坚心朝夕殷勤,侍候师尊。未得一言半语相授,忽然师父仙去,今朝至此复遇,哀求苦告,返说我大魔难脱,化风而去。今听刘师兄之言,后当饿死,我今昔志修持,有何益乎?”说毕大放悲声,啼哭不已。   长真等闻符阳之言,亦各悲伤。丹阳道:“丘师弟不必悲戚。刘师弟的相法颇通,不过定俗人终身。我和你乃出家之人,不足定也。我尝闻师父之言,说丘师弟根器不凡,今者虽受些魔拷,将来功成果满之时,我辈皆不及也。”于是符阳听丹阳之言,方能止泪。师弟兄们扛龛复往前行。自此以后,一路无人施斋,师兄弟们只得各自化斋充饥。   过了华州,至临潼地界,闻有温池,其水自热,夏天稍温,冬时更热。弟兄们停歇,同到温池洗澡。丹阳道:“此处乃骊山来脉,内结硫黄,能令水热,天下不能多得。此水能洗疮毒疥癣,兼且清凉皮火,解秽除氛。将来我就在此秦川募化养道,常可能涤此泉。”   沐浴毕,众人复抬着龛子过长安,至鄂县城西二十里之遥,忽然绳索俱断。丹阳道:“师父遗言,吩咐过了关西,到那处索断,就地埋葬。今朝至此,绳索俱断,埋葬之地到了。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这片地是谁家的地?”即欲问明,只见一人过路,叩问其人,那人答道:“此处惟刘、蒋二姓最多,叫作刘蒋村。这片地,乃是刘员外的地。”丹阳听说,遂同长真问到刘员外家中。   且说那刘员外正在家中,手抱孙儿玩耍。丹阳长真进去,只见老人手抱小孩,遂上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贵府可是刘员外的府上否?”那员外急忙放下孙子,答礼道:“就是老汉家中。你二位师父有何贵干?”丹阳道:“我们将师父的灵龛抬到此处,我师未化之时,有言吩咐,将他灵龛抬到那里索断之处,就地安埋。今我师弟兄们将灵龛抬到此处,绳索俱断,所断之地,问起却是贵府的地界。贫道欲化这块地埋葬师父,恳祈大善人大发慈悲。”   那员外道:“我听二位的口音,不是我这里的人,为何将师父抬到这里埋葬?”丹阳道:“不瞒老员外说,我等原是山东人氏,即因我师父是这里咸阳县大魏村人氏,姓王名嘉,字知明,道号重阳。我等因师父遗言吩咐,故搬丧至此地埋葬。”员外道:“二位的令师,莫非三十年前在地穴之中一十二年,这位活神仙,叫做王重阳,就是令师么?”丹阳道:“就是我先师。”   刘员外哈哈大笑,道:“你二位不要胡说!那重阳真人是一位大罗天仙,这么还死了?他居地穴中一十二载,不食水米,还未曾死,你说他死了,我却不信。上言道:大道修成,炼成金刚不坏之体,号曰金仙。你师父若果是重阳真人,必然凡身不坏,你们可去打开一看。那重阳真人我也曾会过几次,到也认得。”丹阳向长真说道:“我和你将灵龛抬过河南,如同空龛一般,今闻老员外之言,打开龛子一看,正合我意。请员外同去打开闸门一看,便知明白。”那刘员外欢欢喜喜,就同丹阳等走到灵龛前。   丹阳将刘员外言语对众说了一遍,众人俱欢喜道:“此言有理。”就将龛子打开闸门一看,却是一个空龛,只留衣冠袜履等物。众人又惊又喜,将衣冠等物复藏龛中,放下闸门,向刘员外道:“我师父既然化去,必将此龛埋之,以表师情。”员外道:“这等看来,果是重阳真人之仙迹,就埋此地,我等也沾些仙福。请众位师父到舍下用斋,待我叫些工人伙伴埋葬令师的仙龛。”众人俱上前拜谢。   那员外与众同到家中,遂叫厨司设斋。这边就叫工人去开土,备了一席素筵到灵前上供。须臾斋备,丹阳等同去压埋,磕了几个头,化了些钱表,众人同回到刘员外家中。赴斋毕,丹阳等拜谢,刘员外送出大门方回。丹阳等六人辞别刘员外就走。正是:   假此凡身炼法身,功成方见本来真。虚空自有元神现,不是世间离别人。   欲知他六人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大魏村六仙友拆散小华庙二弟兄逢灾   词曰:   尘世短,道路远,若非真志功难满。不回头,逐水流,生死轮回似泛舟。休,休!急猛省,莫闲游。人生无久留,真铅着意求。谨慎修,安炉立鼎,不记春秋。悠,悠。(右调《惜分钗》)   却说马丹阳弟兄六人离了刘蒋村,一路商议道:“我们既到此地,必当往大魏村一走。一则去会会师兄们,二则报师父登天之事,使他家可知。”众人齐心,就往大魏村而去。   却说王金玉、金宝兄弟二人,自从父母出外修道之后,乡族人等以为王重阳与和玉赡登仙而去,遂修造庙宇,装塑仙像,朝暮焚香,晨昏祷祝,有求必应,大显威灵。金玉生一子二女,金宝连生二子。金玉早已亡过。时金宝也有五十余岁,亦然喜舍乐施,敬僧好道,家财还是富足。这时正在厅前观花,只见外面走进六位道友,急忙上前迎接,到厅上坐定,一面命家重烧茶弄饭。   且说丹阳等上前作揖,道:“此位莫非王师兄否?”金宝各各还礼毕,问道:“愚下姓王。未知众位师父何方人氏?因何至此?”丹阳道:“我等皆山东人氏,俱从师重阳。我等向闻师云咸阳大魏村人氏,姓王名嘉,字知明。家有师兄二人:长曰金玉,次曰金宝。可是府上否?”   金宝闻言,各各重新见礼,道:“既各位师兄到此,弟实不知,未曾迎接,多有失敬。”众人齐答道:“造次入府拜望,敢祈勿责。”   金宝问道:“各位师兄远来,必知我父亲下落,乞诸位指示。”丹阳将师父山东演教度人,至于今年三月望日归真,嘱咐的话语,一路显化之事,细述一遍。金宝听得这派言语,心中大喜道:“今闻众位师兄之言,我父今已登仙,未知我母亲如何结果?”丹阳道:“我尝闻师父之言,帅母早已得道,今在尘寰积功待诏,量他升天亦不久也。师兄府上诸位可好?”金宝将自己家事说了一遍。遂请各位赴斋留宿。   次日,陪到庙中,敬香礼拜毕,各人坐下。丹阳道:“众位师弟,我和你今朝在此庙中,权当师父跟前一般。昔日师父将化之际,曾有言吩咐,大众共知。长真已闻大道,可下手用工,累积功勋;太古、长生、玉阳等皆有所得,必须勇猛进精,磨炼性心,各积宏功,登仙有日;惟丘师弟一人,外无功行,内无道术,如何是好?”符阳听丹阳之言,急忙上前跪下,哀告道:“众位师兄俱已得道,惟我独无一闻,还望马师兄怜愍,乞带于我,没身不忘师兄之恩也。”丹阳急忙扶起,向符阳道:“师父仙化之际,曾有言嘱咐于我,只要你勤修不怠,我当传你至道,精进修持,自然成真有日也。”符阳复稽首而起。是日众人同回金宝家中。   至三天,吃了早饭,各人商议。长真欲往西蜀,积功养道;王玉阳欲回山东,探母而去。丹阳道:“我与丘师弟就在此秦川化斋,消磨岁月。王师弟既回山东,全真庵之事,你可照顾一二。”玉阳道:“马师兄既不回山东,我此去必到全真庵经过,虽然不去料理事务,必当向众说明师兄的去迹,另举当家,方可安妥。”此时众人拜别金宝,金宝苦留不住,送出大门。各人自走路头,自此拜别。郝太古复隐卜筮丛中,邀游大地,指引迷途,兼修道业。刘长生原在相士林内,韬光晦质,磨炼心身。谭长真南游而去。   惟马丹阳与丘符阳二人,在秦川日乞庄村,夜宿古庙,共一蒲团打坐,将修炼工夫逐一指示,符阳倾心拜受。丹阳道:“修道之人必要先除七情。七情不除,八识不能归元。元神不定,本性暗昧,道业无成。七情既除,六贼自灭。六贼不诛,五行不能攒簇。元气不生,丹基不能筑矣。当须炼己纯熟,内相不出,外相不入。外不与名利所系,内不被情欲所牵,将思虑妄想之心净尽,自然天命之性出现。虚而待之,自有一阳来复。采而炼之,结成刀圭,是名金丹也。你若妄念不除,我即不能与你为友矣。”处机唯唯听命,朝夕精修。不表。   且说王重阳真人遐升之后,浚仪桥下谈玄,诱臧老之心,刘蒋溪头赐药,愈张公之病。或舞踏于昆明池右,或吟咏于终南境中。神化无方,灵通莫测,不能备录。东海西秦,劝化道俗,遍处度人积功。   且说王玉阳别了众位师兄,走了二十余天,至洛阳地界。忽然想起师兄孙不二,昔奉师命,装疯往洛阳炼性,“想我随师二十年来,虽然闻道,总未明达。早闻孙不二深得师父妙旨,我必须寻访见他。一则报师父遐举之事,又可拜求道要。”遂一路访问。至府城东关,忽闻有人言疯婆的长短。玉阳知是不二来由,上前问道:“方才听众位居士所言,这疯婆娘他居何处?乞祈指明,我欲去看他一看。”有一老者答道:“这疯婆娘在此数年,每日总在这附近地界化斋,到晚来居于云溪观之后破窑之中。”玉阳问道:“这云溪观在于何处?”老者道:“就在城外东北角上,离城不过二里,一座大庙就是。”那玉阳别了众人,向云溪而走。看看天已将晚,腹中饥饿,就往这庄上化些馍馍吃了。远远看见一座大庙,知是此处便是云溪观。走到庙边观看,见后有破窑,就向窑中而走。   那孙不二正在调神出胎之际,早知玉阳到来,急忙出外迎接。玉阳一见不二,急忙上前稽首,道:“自从一别,数载未见,弟朝夕挂念心中。今朝复见,犹如涸鱼逢水,不胜喜跃之至。”不二亦还礼道:“盛蒙师弟恩深义厚,到此看我,真个难得。请问师父及众位师兄弟们此时如何?”玉阳将师父仙游及搬丧、显化等事,详细说了一遍,“我们在长安分别,今丹阳与符阳作伴,在秦川磨炼。长真、太古、长生等各处云游而去。我今欲回山东探望母亲,来到此地经过,忽然想起孙师兄。一则特来拜望师兄,恭贺丹成;二则求师兄慈悲,将金丹之诀传授一二,永远不忘师兄之恩也。”说毕,就倒身下拜。不二急忙留住,道:“师弟不必固谦。既然师父仙去,众位师兄弟们各修玄功,今闻师弟之言,金丹大道尝未通达,我和你自己师兄弟们,岂有不传之理?但我正当养胎出神之时,欲烦师弟护静一年,未知意下如何?”王阳道:“蒙师兄提携,我权作护静,侍候师兄时也。”于是二人就在窑中歇息。   此时不二胎元坚固,不复思食。王阳出外化斋,暇则护静。更兼不二丹道回成,虚空自有神明拥护,自然内外澄清。不二用催神出胎,渐渐通灵变化,一年工夫,阳神出现,出人无碍,六通证悟,逆知未来。   一日向玉阳道:“我今神已通灵,玄功俱足。这有年余,全靠师弟护持,无恩可报,今将金液还丹大道授你,以报扶持之恩。”玉阳急忙上前跪下。不二扶起同坐,附耳低言,将口诀逐一指示毕,吩咐道:“我将炼丹养胎、调神出胎、诸般火候真诀授汝,汝必当勤功修炼,加功累行,成真有日。但此道不可轻授非人,谨之慎之!师弟可往山东,缘在嵛山,择地勤修。今可去矣。”玉阳拜别道:“今蒙师兄传道之恩,不知何日当报?”不二道:“师弟此去,勤修苦炼,功成果满,相会有期。”送出窑外,二人分别。   那王阳别了不二,向山东而走。不一月,早到宁海全真庵。大众见玉阳回来,俱出来迎接。时有本州人氏曹建德,在庵理事。各人拜问情由,玉阳与众见礼毕,将上项的事情细说一遍。众人听说师父这等神化,各各赞羡欢喜之至。玉阳又将孙不二师兄叫他护静及出胎神化之事说了一遍,个个称扬道:“可算女中之大丈夫也!”   那玉阳在庵住了三天,见诸事俱已定妥,向众人道:“我看曹师兄在此办事,胜如丹阳,吾无忧也。我欲往文登探母一回。”建德道:“师兄回府探母,此乃孝道,理之当然,我亦不敢强留。但必须早去早回,可免我等悬望。”玉阳道:“此处有师兄在此,及有各位护庇,常住料不乏人。况我欲访地安养隐避几年,自此告别,后会有期。”众人俱送出山门一里之遥,方能回转。   那王玉阳别了众人,遂至文登县。不数日就到家中门首。只见门上贴的白联,急忙入内。又见家堂立的孝堂,上前一看,知是母亲去世,急忙倒身下拜,号陶大哭。他家的家丁见之,急忙人内报知主人,道:“外面来了一个游访的道士,在老太太灵前拜哭,不知何人?”那孝全急忙出来一看,认得自家兄弟,急忙上前,兄弟相会,抱头大哭一场。孝全道:“我弟去后,母亲日日悬望,后忽染疾病,这十数年间,无一时不念汝回。至今年二月十三日,一命身亡。我弟为何出去一十余载不回,连信息全无?”王阳道:“弟因奉母命出外寻师访道,前数年间,各处访求,俱是傍门外道,未得真传。及至回转登州,始遇重阳师父,弟投门下,求道心切,侍师愈勤,一刻不敢暂离。后因师父归仙,送殡至陕西,回头欲来探母,在路遇孙师兄,与他护静年余,始得真传。今欲回家同母亲同修妙道,何期竟已归阴?”说毕,复大恸哀哭,哭得死而复苏,整整哭了半天。孝全自觉不忍,上前相劝,道:“母亲已死,不能复生,我弟哭死也是枉然。只但愿我弟修成真果,那时母亲虽在九泉,亦可得度矣。”王阳听兄之言,方能止哭。一家大小子侄俱来拜见。那玉阳遂在家守孝,亦可养道修身。兄孝全见之,欢喜不已。此话不表。   且说丹阳与符阳在秦川化斋磨炼。那丹阳乃是一个久修得道之人,此时金丹已成,风寒暑湿不怕,水火饥馑不忧。今与符阳作伴,无非谨遵师命,欲度符阳而已。时二人在华阴地界一庙名小华庙宿夜,忽逢天降大雪,平地约有三尺余深,半步不能行走。二人在庙中困苦难忍。那符阳腹中饥饿,又兼身上寒冷,初虽勉强,捱至第三天夜间,实受不过,心起一念,想道:“这几日天下大雪,不能出去化斋,将我冻饿难忍。明天若有人送些面汤来与我吃吃也好,止得饥寒。”这个念头一起,正是一人正心修道,忙杀土地龙神。那本庙的土地就到庄上托梦。   这人在华州北庄居住,姓张.草号二老,年长六十无子,平生好敬僧道。那土地就到他家托梦二老道:“此处小华庙中有二位真人,在此被雪所阻,饥饿难忍。明日早晨,你可送些面汤去与他吃了,可获无穷之福。醒来牢记,吾神去也!”那张二老睡醒,向妈妈道:“我这个梦做得奇怪!有一老人说道:‘此处庙中有两位真人,被雪所阻,饥饿难忍。’叫我明日早晨送些面汤去与他吃了,可获无穷之福。”那妈妈道:“我的梦与你一般。”二老商议道:“待至天明,我去到庙中看过明白,你做些面汤侍候。若然当真有人,我来送去;若是无人,回来自吃。”妈妈道:“言之有理。”   这二老一见天明,就走出门来,步雪而行。走至庙中一看,果有二位道长:见一个闭目打坐,一个睡在旁边。急忙回家中对妈妈说,二人喜之不已,正是:   道德本无因,修持却在人。若非坚志守,焉得作仙真?   要知马、丘二真人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丘符阳蟠溪行苦志孙不二三井显神通   词曰:   二友两离分,各办前因。六年蟠谷受艰辛。战退睡魔神不倦,苦志修身。果满离红尘,身外有身。乘鸾跨鹤谒枫宸。装疯修炼人难识,广度迷津。(右调《浪淘沙》)   话说那张二老回家报知妈妈,那妈妈道:“这二位必定是大修行的人,暗中有神护佑,故来托梦你我。老老将这面汤送去与他吃了。我看这几天雪还未化,何不将他请到家中,待天晴雪消,许他走去?岂不是我和你多得些福报哉?”张二老听妈妈之言,遂手提面桶送至庙中,上前叫道:“二位真人请用斋。”   符阳听得有人叫吃斋,慌忙坐起一看,只见有一老者手提面桶,站在旁边,便叫师兄。那丹阳定神之间,听见有人说话,睁眼一看,只见老者送斋至此。二人急忙站起行礼。那二老将面桶放下,倒身就拜。二人还拜毕,二老道:“这几日天降这样的大雪,有亏二位真人受苦。穷老没有好供养,天早妈妈做些面条汤,与二位真人纳寒。”丹阳道:“我二人福薄根浅,怎能受得老施主的供养?我等在庙中,善人何以知之?”那张二老将昨夜得梦之事细说一遍。丹阳道:“我等实无福分消受。今蒙善人怜愍,只得吃下。”二人将这面汤吃了。   那张二老道:“二位真人在此庙中,我看二位衣衫淡泊,身上寒冷,请到穷老家中安歇几天,待天晴雪消,再作道理。”丹阳道:“今日受善人之斋,恩德难酬,再也不敢!”二老道:“二位真人不必固谦。穷老家中只有妈妈一人,再没有三老四小。况我二人向来所好僧道,家中虽穷,供养你二位,谩说几日之数,就是一月,也能承当。请二位到我家里,比这庙中暖活些,一则省得我送斋,岂不是两便?”于是二人听这善人之言,无奈就到他家中。那妈妈早也在家悬望,只见二位道长与老老同来,欢天喜地,遂收拾炕上,与二位歇息。一日三餐茶饭,殷勤侍候,终始如一。   二人歇了五天,看看雪将消化,告辞起程。那二老不许。又勉强过了三天,丹阳见二老十分好道,就将导引延年之术传授二老,辞别出门。那二老欲留不住,又做些馍馍与二人带去,二人苦辞不受。那张二老送出二里之遥,方自回转家中。二老夫妇同修斯道,后俱至百余岁,二人无疾坐逝。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丹阳与符阳别了张二老,在路中,丹阳问道:“丘师弟,我和你在这庙中冻饿了三天,就有神明至他家托梦,此事亦奇。莫非你有妄念否?”符阳道:“不瞒师兄说,我在这庙中冻饿三天,心中实是难忍,我就起一妄念,想道:明天若有人送些面汤来与我吃吃,也好纳个饥寒。谁知暗中就有神明知道,到张家去托梦。这事我也不信。”丹阳怒道:“我曾先有言吩咐于你,修道之人不可起一妄念。你今起了这个念头,摇动了虚空神明,到他家托梦,我和你日无寸进之功,返受他这样的供养,有何福分承当?我若与你一般行举,将来可变作牛马还债,到不如各分路头,我回山东修养,任凭你天堂地狱的路,随心所欲去罢。”   那符阳听丹阳这篇言语,说得心如刀刺一般,双眼流泪,跪在丹阳跟前,哀悲大哭,道:“我自从到全真庵投师,蒙师兄保举引进,随师二十余年来,受了几多的魔折,未曾得师一言指教,忽然师父仙去。今蒙师兄慈悲,指引修真之路,才闻大道希夷,此恩难报。我在庙中,为冻馁难忍,起一妄念,还望师兄开天地之心,赦我罪愆,下次不敢。”丹阳道:“你的孽根深重,难免魔折。师父显化化斋之时,说你虽有真志修持,大魔难脱。长生亦言你后当饿死。你自同我以来,我曾多少言语嘱咐于你,全然不听,至今我亦当调神出胎,回转山东方可。你倘有真志修炼,道果圆成之时,后会有期。若然心志不坚,从此一别,不得见我也。”语毕,就身边拿出一把裁纸的小刀,将个蒲团分作两边,遂手拿了半边蒲团,向山东而去。那符阳十分苦告,一言不答,飘然而去。   那符阳见丹阳去后,在这路旁哭了半天方止。想道:“我师兄说我无志,因与我相别。我刘师兄曾说我脸有腾蛇锁口之相,将来必定饿死。我今在此地撮土焚香,哀告天地日月虚空神明,发个实愿,听天由命。”遂双膝跪地,立下宏愿。有诗为证:   酒色双忘财气除,无明若起堕三途。私藏粮食肝肠断,暗积银钱骨体枯。利己损人遭电掣,违师背道被天诛。我今若不真心守,永劫轮回作马驴。   誓毕,向空拜了几拜,站起向长安而去。   且说吕纯阳老祖在云端经过华州,见处机誓愿宏深,恐有性命之忧,遂遣护法神员随身拥护处机,日后方能圆成道果。自此之后,那丘处机时时在道,刻刻存心。每逢难处,自有天神护佑。   符阳走到长安城内,住了数天,厌其繁华,遂上终南山中。见一古庙,就在庙中打坐。是夜天降大雪,一连下了五天不住。符阳想道:“长生说我该当饿死,今见饿死之期至矣。尝闻丹阳之言,人虽至死,抱道而亡,保守神气,本性不昧,来生亦有向道之心。我今凝神守气,坐待而已。”   且说那护法神命本庙土地是夜去摄些馍馍来。待至天明,这土地变成凡人模样,手捧馍馍到符阳面前,叫道:“真人请斋。”那符阳正在凝神定息,忽听有人喊叫,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老者手捧馍馍,站在面前,就问道:“老善人,我看这等天气,大雪纷纷,你为何至此庙中作甚?”那土地道:“我家就在这庄上,离此不远。只因昨夜得了一梦,说此庙中有一真人,在此冻馁不过,故我特送些馍馍来与真人充饥。”说毕就将馍馍放在处机面前,回头就走。符阳欲问其姓名,忽然出庙去了。遂赶出庙门一看,杳无形迹。细细看来,连雪间足迹一个全无。回到庙中想道:“这个老人,必是本庙土地所化。”就将馍馍吃了些,心中想道:“我思饿死之期将至,又有神明显化送来粮食,敢是我阳寿未没,还不该死?”   又捱过二天,看天晴雪消,就下山向西而走。至于宝鸡县地界南山脚下,只有一大溪,名叫蟠溪,有十余丈的宽阔。此乃通长安的大路,遇大水涨时,水势汹涌,不能造桥之处;逢水退时,不满尺水,亦不能用筏。行路之人,个个至此,须要赤脚,方能渡水。符阳心中想道:“我今生根基浅薄,焉能成道?可在此蟠溪渡人往来,积些善功,栽培来世根基。”主意一定,见一人来,就叫他不要脱脚,“我来背你过去。”自此往来的人,不拘男女老幼,总是他背。   这溪畔有座古庙,那符阳日间蟠溪背人,晚来古庙打坐。这附近之处,有行善之人送些粮食与他充饥。逢四九寒天,不辞劳苦。遇大水汪洋之时,静养庙中。自思夜间昏迷,梦寐难却,悬木而坐,意欲战退睡魔。每逢熟睡,跌下地来,亦不损伤。原来暗中有神护信,故无损伤。每逢大雨大雪相阻,饿得性命将绝,自然有人相救。如此勤修苦炼,毫无懈怠之心;死而复苏,不生畏惧之志。至二年春间,一朝过溪背人,被水冲去,浮漂二十余里,龙王现身相救,得命而回。更加勇猛精进,修持不表。   且说马丹阳别了处机,回转山东宁海,复在全真庵养道。时见沈阳李大乘、莱州赵蓬莱、江南韩清南、海州宋披云等皆有夙根,收在门下为徒,皆以道传授。丹阳仗宋、李、赵、韩四子护静三年,始能脱胎神化。自思仙不离山,今虽神化无方,高超天阀,终归洞天福地,十洲三岛。遂自流演派诗二十字,日通山派:   自元来正志,冲寿成仙丹。忠靖得礼义,了然见朝天。   以此宗派及所著有《金玉》、《渐悟》、《精微》、《十方》、《三宝》、《语录》等集行于后世。   时马丹阳年七十一岁,宋光宗绍熙四年、即金章宗明昌四年癸丑岁正月朔日,忽谓诸道友日:“本月初四日,孙不二归真,我亦今当去矣。”众人请留仙驾,再住世几年,使后学达修真之路。丹阳道:“自此以后,王玉阳有嵛山之化,郝太古华山阐宗,谭长真南无演教,丘处机教扬大地,刘长生随山流风。将来大阐宗风,汝等有志者各立宏功,南北宗源绵远,东西道路攸长。如意可栖,如路可行,修成真果,相逢有日。”遂留偈坐化。偈曰:本来是真空,原与太虚同。今日终返始,永住蓬莱宫。   时庵中速报马家知道。那庭珍带同家眷人等十有余人,到庵哀哭,急用木龛殡殓,择日出丧安葬。至出丧之辰,宋披云将龛移动,如空龛一般,众人异之,打开一看,龛中惟有衣履等物存焉。众人惊喜,知是化去。遂将龛及衣履等物葬之,以表亲情。庵中之事不表。   再说孙不二自王玉阳去后,神化无方,隐显莫测。这洛阳城中,有许多的善人,见不二虽然疯魔,似乎有道,言其祸福,无不应验,后有许多的男女拜他为师。有派诗二十字传留后世,曰清静派。诗曰:   全真通玄理,大道得无为。性合灰尸解,只此百功夫。   那不二是年七十五岁,癸丑正月四日,忽谓弟子曰:“师真有命,当赴瑶池。”众弟子拜留,不二道:“天数已定,不可违也。”   且说耿仙姑自孙不二丹成之后,常现原身,与不二盘桓来往。此时知不二功圆返真,亦来邀不二同赴瑶池,然后再来尘寰积功。此时丹阳已到。不二知丹阳脱化,“今来邀我,同见师真。”三仙一时显化,各招白鹤乘之,穿窑顶而出,在空中徘徊飞舞,众人见之,急报郡主。那府尹急排香案,陈其供品以祭之,捧其金玉而献之,望空祷祝。倏见三仙各乘白鹤从空而下,祥云缭绕,旋其衙上。时仕宦军民无不明睹,各各倒身下拜,不二留诗云:   志气腾腾彻碧霄,权留尘世受参寥。愚徒未识烟霞客,万两黄金懒折腰。   咏毕,云鹤冉冉,升天而去。众人莫不倾心祈祷。府尹至地观看,见窑有三孔,其形似井,立名三井洞也。内塑三仙圣像,世代香烟不断。后话不表。   且说马、孙、耿三仙各乘白鹤,同至终南极真洞。时重阳与钟祖出外行化,惟吕祖独在洞中。三仙拜见吕祖,吕祖欢喜,命云厨设宴款待。丹阳将自己与不二修道情由说了一遍,吕祖道:“子等道业已高,外功不广,难以应诏,必须更立宏功,彻待七真会聚,同赴瑶宫。惟天宫仙籍所贵者功,功不广,道虽高,亦次也。修道者,如世人虽有才高北斗,力挟泰山,无功不能受禄。修仙者亦然。功高者,虽道不足,终升上界。道高者无功,终成蓬岛散仙也。”丹阳等闻言,遂拜别吕祖,往尘寰积功。吕祖送出洞门,三仙辞别,驾鹤而去。正是:   有功无道终非久,有道无功不足仙。道备功高神变化,管教指日步瑶天。   要知三仙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王处一禁中施道术丘长春陇上度女流   词曰:   丹经杳,玄机渺,几多真志道难了。光阴促,风前烛,咽喉气断,黄金难续。毒,毒,毒。急须炼,时无倦,功成早赴蟠桃宴。入洞天,会众仙,逍遥快乐,跳出三千。甜,甜,甜。(右调《钗头凤》)   话说那孙、马、耿三仙各乘白鹤,离了终南,各分路头积功累行。不表。   癸丑秋,宋帝诏朱熹知潭州。寿皇有病,丞相留正率群臣请帝问疾。帝不从,众臣子皆恸哭而出。   甲寅夏,寿皇崩。帝以疾辞不出,留正称疾遁去。帝临朝,急仆于地,遂崩。枢密使赵汝愚等请太后诏嘉王扩,乃是光宗三子,遂成服即位,为宁宗。汝愚乞诏留正还,留正立韩后为妃,以汝愚为右丞相。   乙卯,改元庆元。后季父佗胄用权,排斥正士,引用奸邪。安置大理寺丞。吕祖俭于韶州,其从弟祖恭以布衣劾佗胄,兄弟忠义齐名。十月,窜汝愚于永州,至衡州,暴卒。   丙辰,金改元承安。宋以京镗为右相。叶翥、倪思二人知贡举,稍知义理者黜落。削朱熹官,窜蔡元定于道州。蔡元定与朱熹为友,时与子沈偕行,在道逾年,忽谓沈曰:“可谢客,吾欲安静以还造化。”越三日,卒。后称西山先生。   丁巳,籍伪学,以留正、朱熹等五十九人,皆著书籍。   且说王玉阳在家守孝三年满足,拜别兄嫂,出山用功。那孝全苦劝道:“我弟既然立志办道,何用出山,就在自家静养几年,你嫂嫂与你护静,岂不美哉?”王阳道:“弟乃是个不仁不义之人,不在家中敬顺兄嫂,自图清静出家,不能与兄效力,人理有亏,何况在家偷闲,劳动嫂嫂?实难承当。”那孝全再三劝弟,王阳执意不从。孝全无奈,就去到房中取银子二百两,付与玉阳,道:“我弟断然不在家中,为兄无奈。今将这二百银子与弟带去,可作道本。”那玉阳十分推辞,收了一百两,拜别兄嫂,大哭一场。孝全送出三里之遥,悲泣不已。那王阳含泪相别,眷恋不舍,凄然而去。那孝全站立道旁,看弟不见,方得回家。   且说王玉阳别了兄长,往至宁海地界,见嵛山生得秀气,忆孙不二之言,说将来缘在嵛山,遂上山访之。只见一石室,生得幽雅,上镌着“云光洞天”四字。王阳就居此修炼。越数月,因缘护法天然,有数善士访道至此。王阳收之为徒,随身护法,遂下手用工,修炼三年,丹成,阳神出现。复用炼虚合道之工三载,神通变化,隐现随方,灵异莫测。著书一集,曰《云光集》,复作派字四十,曰嵛山派,传流后世:   清静无为道,至诚有性名。金玉功知巧,通此加地仙。玄冲宗义德,茂演教宏元。中和真法永,智慧保神全。   时金主闻东牟王处一有道,遣使往聘。处一应诏至燕。金主试其术,以壁虎覆盆下,问内有何物,玉阳曰:   似虎非虎,似蛇非蛇。四足长尾,以壁为家。   帝复以金钱一个覆之,处一曰:   外圆内方,见之有光。人称至宝,深藏勿彰。   帝深信。嫉妒者以鸩酒与饮,不死。辞归,遍处行功,度人逐鬼,行符救厄。   至东岳泰山之下,见有大石当路,遂高举铁鞭,大施慧力,击碎当途之石,以便行路通衢。来往众人识是神仙,各各倒身下拜。真人拂袖而往。   至汉郡其城之北,时见天气亢旱,万民猖狂。真人识苏门山之下有大泉源,命众掘之,得一大泉,灌溉数百里之遥,群黎咸沾福惠。隐形疗病,遇难救人,后隐中条山,独立危岩九载,待诏飞升,不表。   且说丘处机在蟠溪,日间积功,夜来打坐。六年之间,磨炼身心,大死七次,死而复苏。小死遭魔,不知其数。坚志苦修,战退睡魔。虽然受些魔折,心中却是明道,自号长春子。暇时著书一集,曰《蟠溪鸣道集》行世。   且说三元门下唐、葛、周三位真官,驾云至蟠溪经过,见丘处机顶有白光冲天,知他苦功满足,缘在龙门。三官遂变作三个差人模样,肩背三个人头,至蟠溪脱脚渡水。长春看见,止道:“你三位不必脱脚,我来背你过去。”三官道:“我有三个人头在此,如何背得?”长春道:“待我将这三个头先送过去,后来背人可也。”三官道:“这三个头乃是要紧东西,不可失一。若还失却了一个,我们的性命在此。须要小心!”长春道:“但放宽心,我在此背了六年,并未失了一物。”遂将三个头送过溪,挂在溪树枝上,然后再来背人。   步过溪来,只见一只大大的老鹰飞来,将一颗人头抟去。长春唬得胆战心惊。时三官假作惊惶,道:“我对你说过,人头要紧,不可失一。今被这饿鹰捧了一个去,岂不害着我们的性命?这个人头,乃是有名的强盗,解献上司。今少了一个,连我三人性命难保。”长春听他三人言语,心中难忍,道:“别人的头可代否?”三官道:“人死改相,别人的头可以代得,如今那有别人的头去代?”长春道:“既然别人的头可代,我看你三位各带有刀,可就将我的头割去代罢。”三官道:“既然你肯舍身替代,可不必杀头去代,我们同你去见上司,直言修行的人,背人渡水失之。倘然上司怜愍,可免杀身之患。”长春听说,道:“既然如此,你三位到此庙中,待我煮饭,同三位吃饱,起程同上长安可也。”三官道:“这样到也可得。”   四人同进庙中。三人坐下,长春急忙去烧茶弄饭,将茶泡好送出。见三人改了天人法相,知是神仙下降,遂倒身下拜,哀求度脱。三官道:“我等非别,乃三元门下唐、葛、周也。见汝在此行功六年,功行已足,舍身代头,性心纯粹。汝缘在陇州龙门洞,静炼内丹,内丹既成,行化度人,彻待功圆行满,上朝金阙之时,相会可也。”言毕化风而去。   长春望空拜谢,遂收拾往陇州而去。随路化斋,至陇州明家坡紫家驿地方,夜宿古庙打坐,正遇连日阴雨,不能行路。   这驿中有一富户,姓王,名存富,有百万的家资,家有数十口度日。那王存富性心躁暴,凶恶异常,每见贫寒孤苦之辈,不将钱米周济,反将恶言伤骂;凡遇僧道募化,定然打骂出门。那乡方之人送他一个混号,叫做“天不赦”。他家正在修造房屋,工匠等人共有百余。他家门前有一块响石,每餐吃饭,击石为号。丘长春在庙中打坐,腹内饥饿,忽听王家击石,遂手拿瓜瓢,到了他家门首化斋。那些工匠见师募化,就拿了几个馍馍与之,却被这王存富看见,赶上前来,将丘长春打骂一场,将他馍馍夺去,丢在地上饫狗。那长春反作揖称罪,毫无愠怒,回转庙中养静。    这王家有一奴婢,姓李,名春花,年长二十岁,本有根基。是日见员外将个道士打骂一场,又将馍馍夺去饫狗,这道士反脸含笑容,上前陪罪。知是有道之士,被雨所阻,隐在庙中,遂暗中送些馍馍与他充饥。不表。   且说值日功曹早见王存富十分行恶,凌辱道德之人,将馍馍夺去饫狗之事,上奏天廷。玉帝遂敕风伯、雨师、雷部、龙王,令天师宣传御旨道:“陇州王存富,十分行恶,家财万贯,数代毫无片善之功。今又凌辱有道之士,夺食饫狗。其罪尤重,该遭水劫。惟他家有一使女李春花,夙有仙缘,前因不昧,不在劫数。不得有误!”那雷神、雨部领了玉旨,先令敕野梦神至于王家,托梦李春花道:“汝家主人十分行恶,明日辰时该遭水劫。因你夙有善缘,不在劫内。汝当寅时赴庙,求告道士,他自有解救。醒来牢记,吾神去也。”   那春花惊醒,却是南柯一梦。复思梦中之言,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急忙爬起,坐待天明,走到庙中。只见师父坐在蒲团之上,遂上前跪下道:“奴本王家一婢李氏春花,乞师救我一命,不忘再造之恩也。”长春睁眼一看,只见李春花跪在面前,急忙扶起,问其原由。春花将梦中之事细说一遍。长春听春花之言,急忙出庙观看,果见阴云四合。那长春不忍众匠人遭劫,急携春花至作场,通知匠人急速避难。众匠人深信,急忙逃避。长春带了春花上。南山而去,有五里之遥,见一岩洞,二人隐之。顷刻,只见轰雷掣电,大雨滂沦,狂风骤起,黑雾弥漫。约有一时之久,风恬雨止,雾散云收,只见王家房屋尽成荒野,人物俱赴扶桑。   长春向春花道:“你家主人造了弥天大罪,故遭此劫。因你夙有善缘,才留活命。可见天之至私,用之至公,信之极矣。但他家数十口家眷顷刻尽赴黄泉,哀哉痛矣!”二人悲叹不已。   那春花遂双膝跪地哀告道:“我今蒙师父救我,死里逃生。师是我的再生父母,大恩何日当报?”丘师道:“汝今看破尘情否?”春花答道:“弟子年幼丧父,七岁亡母。因我家贫无靠,我家叔父将我卖银十两,将母埋葬,因与王家为婢,一十三年。朝暮慕道,不能脱身,无奈其何!该当我命不绝,夜梦神人指点,叩告师父,蒙师救我活命。今见王家一时之间,人物房屋俱无,荣华富贵焉在?我看红尘幻化,恩爱似梦,我何恋乎?求师父度脱,恩上加恩,终不忘也。”时长春听春花之言,知他宿有善根,遂起度化之心,向春花说道:“汝既发真心修道,未经锻炼,又是女体,恐遭魔折。可随我往龙门一走何如?”春花叩头答道:“谨遵师命,敢不依从?”   于是长春带了春花往龙门洞而去。随路化斋,不数日访至。遥见山水清幽,正好奇观也。但见:   马嘶猿啼,山脉振天响应;桃红柳绿,雉雏傍壑争鸣。牧童欢野笛,音透层霄;樵子唱狂歌,声闻云谷。绿树荫浓,鹊鸷争雄翩翩舞;春光艳丽,漳狐比赛趿趿行。瑶草奇花馥郁,可称陇西福地;紫霞彩雾弥漫,堪夸终南洞天。正是:柴扉壅塞尘情远,曲径幽深人迹稀。   二人且行且看,随路问信,到了龙门洞。丘师抬头一看,只见此洞果然生得幽雅,兼且离人烟约有七八里之遥,人迹稀疏,正好办道之处。与春花同居,日间庄村乞化,晚来洞中养静。一朝向春花道:“出家容易,修身最难。你乃女体五漏之躯,不比男人。幸得汝未曾失节,还丹尤易。惟出家贵乎修身,欲修其身者,要在炼性。炼性不纯,即命基不能立矣。凡炼性者,先除七情,后斩六贼。七情者,喜怒哀乐贪恋恶也;六贼者,眼耳鼻舌心意也。眼不观五色,令人目盲,返观内照,而神存也。耳不听五音,而听之于虚,真水凝也。鼻不嗅五香,元气不乱,真息调也。舌不尝五味,舐于上腭,元气升也。心不挂于万缘,元神泰定,智慧生也。意不著于虚妄,心身安逸。不贪名利,六贼自灭,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七情除则性智全,性智全则慧光生,修命之术可得,而长生永命之道可成矣。既得长生之道,金液还丹不远矣。”正是:   道体无为法自然,尘心净尽返先天。炼成本性明如月,可作蓬瀛阆苑仙。   欲知丘、李二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丘处机成道化诸胡谭长真出神除妖魅   诗曰:   九转丹成返太虚,圆明本性是真如。阳神出入身无碍,任意逍遥乐有余。西化诸胡称震旦,东游万国学华胥。方方接引修行者,同赴蓬瀛阆苑居。   却说丘长春遂将固基永命之术传授李春花,同居数月,日间或化斋,或采药;晚来或谈道,或养神。因男女同居,恐惹惑众人,令春花假装疯子,乡村募化,磨练心身。春花拜别师父,下山而去。   那长春每日早三晚四,定化七家,随缘度日,不拘多少,听其自便。复过数月,一日自叹道:“光阴迅速,道业难成,欲修金液还丹,须仗法、财、侣、地。今者法、地已得,财、侣缺乏,难以下手用工。”   正在思惟之际,只见来了一人,年庚不过三十上下,生得额高眉阔,形容魁伟,禀气卓然。长春暗想道:“此人若肯投我玄门,将来必作中流砥柱。”那人进洞,向长春执弟子礼,倒身下拜。长春急还礼道:“先生错焉!贫道观先生乃是儒门弟子,因何至此举起大礼?不亦过乎?”那人答道:“师父不必固谦。弟子今为访道而来。未到此地,远远看见此洞上彩霞四绕,白气冲天。今见师父眼有神光,因知师父必非凡品,故特来投师。乞师慈悲,收留弟子,指引迷途,永远不忘师恩也。”长春问道:“先生贵府何地?高姓尊名?因何至此?”那人答道:“弟子乃是河南南阳府新野县人氏,姓赵,名元通。幼习诗书,长契儒礼,乡人俱叫我古人。因好道典,不慕儒名,父兄俱说我是个腐儒。弟子因看名利虚浮,红尘冷淡,荣华富贵尽在南柯一梦。光阴迅速,转瞬无常。因是弃家慕道,苦志求玄。倘蒙恩师垂愍,救度弟子,千生之幸也。”   长春道:“听汝之言,真心出家学道。我有一言,你可听否?”元通道:“师父有话,即当训教。”长春道:“我今朝正在思惟。师云:‘欲修无上玄功,须仗‘法、财、侣、地。’今我法、地已得,财、侣未周。幸遇汝来,可能助我丹成否?”元通答道:“今蒙师父垂慈,收留弟子,护法师父,乃弟子份内之事也。”长春道:“既然如是,你可焚起香来,拜过祖师。我将你改名道坚,号虚静可也。”那元通遂焚香秉烛,拜过祖师,来到师父跟前拜了八拜。遂身边拿出银子二百两,付与师父道:“这些银子,该师父作个道本。”长春道:“出家之人,本当见财不贪,见色不爱。今汝有真心护我,终是一样。”遂将银子收下。自此得财、侣相扶,内功日进。   那赵虚静见师一心修炼,自己亦起真志护法,朝暮不离左右。这陇州的好道之士闻长春有道,悉来皈依拥护,或送粮食,或送小菜,或砍柴,或运水。长春修炼内丹数月,大药将成。   一旦,陇州有位都总至洞设斋,请师谈道说德。长春无奈,与他盘桓了半天。是夜汞走铅飞,丹失,前功俱废。翌日告弟子道:“汝等将来用工至此,必须提防谨慎。我今大药将成,昨日因与都总盘桓半天,误了内功,昨夜丹走无存,前功俱弃。可不悲欤!汝辈后日至此境界,必当谨慎。所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长春复重新下手,时刻提防。烹炼三月,才得大药成就。遂用过关大周天之工,炼成金液还丹。十月养胎,三年乳哺。在洞中静定之时,忽见山崩岩倒,师乃一念不移。又见施财施食,分毫不受。复见美女美物,一心不恋。种种变态,千般幻境,不染不着。又见虎狼蛇虫,不惊不惧。才得阳神出现。   师对众道:“凡修道之人,功夫至此,魔障多端,不可不省。或有上天遣试道行,或有妖狐鬼魁、山精石怪耗夺神气,或有前生冤衍、今世孽障缠结不散,或有阴魔,梦寐昏迷,或有阳魔,六亲眷属。任他千般妖幻,万种变诱,不可着一。倘然着了一魔,即大道无成也。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过一次,我心愈明一次。魔过十番,我心愈明十倍。谨告后学,魔境至时,不可不慎也!”   丘长春在龙门洞修炼七载,勤修不怠,静里求玄,无中炼有,不为世俗尘情所累,不怕寒暑往来所迫。逍遥不记岁月,悟道岂知春秋?犹恐阳神不老,复用三年大定之工,默养元神,始得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时李春花亦来求道,师以道授之,嘱云:“我今将你改名真多,这金液还丹之道授汝。谨慎勤修,丹道可成。功圆果满,必加外功栽培。道果功圆有日,后会有期。但此道不可传于非人,至招罪戾。谨之,慎之!”那李真多拜谢而去,后成道果。不表。长春复将延年永寿之术传与赵虚静。时有陇西人,姓宋,名道安,亦得长春真人之旨。   真人欲往西方遨游诸国,度化群迷,积功待诏,遂吟诗一律云:   修身不择孰愚贤,只要心诚志念坚。割欲除情行道德,利人损己学神仙。六年蟠谷千魔尽,七载龙门万行全。彻待丹书宣诏后,管教跨鹤上瑶天。   咏毕,遂吩咐众门人道:“我今西游诸国,度化众生。汝辈必须精进修持,毋违吾示。”于是众门人各各跪送,乞指归期。真人道:“此去西游诸国,归期难限。汝闻香风西至之时,即吾归也。”语毕,遂手拿便铲,肩背蒲团,下山往西而去。众门人送有十里之遥方回。   赵虚静见师父西去,精修德业,恪守清规,募化建造房屋,不几年间,就将龙门洞变成仙府瑶宫。此事不表。   话说谭长真,自从在咸阳别了各位师兄弟们,遂往西蜀而走。随路募化,二月有余,方入成都。一日,在街行走,只见来了一个疯姑,长真识是有道,急忙上前施礼。那疯姑举手一拳,将长真打倒在地,门牙打落二个,满口吐血。长真立起,声声称罪,毫无愠怒。那疯姑笑道:“一拳打退多生孽。后会有期,成真不久。”拱手而去。   看书者未知这疯姑果是何仙,必当表明。原来是和玉蟾道成,别了重阳,云游积功,指引迷途。时游峨嵋、青城诸境,适在成都经过,一见谭长真,知是重阳弟子,故打他一拳,试他性功如何。见长真打落二齿,心无愠怒,此子将来必成大道,故留诗一句,待长真成道,可续此诗。时街上来往之人,看见长真被疯婆打落牙齿二个,起来运上前作揖称罪,众人不识疯婆是仙,俱道长真是佛,各各称扬不已。   那长真在成都城内,一旦游至东北隅上,见一古庙,到也清静,遂在此庙中打坐用工。这城中许多信善之人,见长真在此古庙,或一日出外化一餐,或数日出来走一回,见其似乎有道,每每有人送钱送米与他护法。时长真欲炼大丹,外虽有护法,钱米不乏;内却无至诚的伴侣护法,难以下手用工。   一日,忽然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上前参拜求道,欲作门徒。乃川北绵竹人氏,姓李,名鹤年,世业书塾。那鹤年幼时澄静,不喜繁华,长契孝弟,喜读丹经。时年二十四岁,不娶不奢,一心学道。游玩青城访道,未见有道之士。转至成都城中探访,忽闻人言东城内古关帝庙有一道士,可称有道,遂寻至庙中。见长真果有道气,意欲出家。长真见其真诚,就收为门徒。   继来一人投师,此人乃埕州人氏,自言姓张,名守道,年三十二岁。在川东自流公井贩卖盐业,早有弃尘之志。时来游玩成都,见师有道,遂师事长真。将他改名道清,将李鹤年改名道静。   那长真自得二子护法,遂下手用功。三年胎圆神出,调神变化,灵通莫测,身外有身。一日出外与客谈道论德,弟子奇之,道:“我师静养三载有余,未曾出外行走,今朝为何出来与客谈道?”转至房中一看,只见师父坐在丹床之上。急出外观看,外面又有一个师父。张道清邀同众人看之,亦然。不敢究问。待客去,见师父送客出门,忽然不见。回到房中,拜问师父,长真答道:“大道回成,神通变化,隐现随方。在外者,我之神也。阳神出现,道高者一身化多身,遍十方而隐现,岂独一人而已矣?”众门人始知师父阳神出外,身外有身,众人议论称扬。不表。   且说成都府尹严邦辅,有子严炎,被狐所媚,久则成病,千方百计不能驱除。闻古关帝庙谭道士有道,那府尹亲自到庙拈香,拜请谭仙与他驱除妖祟。长真叫张道清陪他盘桓,自去坐静片时,遂书符二道,付与严邦辅道:“大人将此二符带去,一道贴在房门之上,一道与少爷戴在头上。过了四十九天,此妖永远不敢来矣。可将二符烧化,与少爷服之,非但除邪驱魅,更可祛病延年。”邦辅道:“若使我儿妖灭病愈,我就叫他皈依仙师门下。本府替你护法,将此古庙重新。”遂带二符回衙,长真送出山门。不表。   且说邦辅回转衙内,家人禀道:“今日大人去后不多时,有一道士进行而来,口言为少爷捉妖。问他姓名,住在那里,他说大人请他来的,大人自知。他到了少爷的房中,就打了一个霹雳的响雷,忽见少爷房中跑出一个狐狸。那道士赶出,与狐狸摹然不见踪迹。此事却是古怪!”那府尹疑道:“莫非谭仙显迹而来?真个大大的怪异!”就将二符依言带贴,果然妖除病愈。不表。   却说那日邦辅到庙哀求谭仙,那长真真人就出了阳神,早到府行打了一个掌心雷,那妖狐惊走而去。以后这狐精复来至门,见门有符使守住,遂变一只麻雀儿飞窗而进。至榻前,见严炎身带有符,暗有神将守护,不敢近身,连复数次,不敢造次,那狐精悲泣而去。后见服了此符,真气归身,永远不敢来矣。   那府尹见儿病愈妖去,遂带严炎到庙,命拜谭仙门下,一面纠工建庙。自此之后,名闻遐迩,皈依门人不知其数。那长真真人画《龟蛇图》一幅,送与府尹,道:“此处近有火灾逢之。此图悬之,能可灭火,当须宝之。”那严邦辅打开一看,见图中画着一龟一蛇,蛇之口中,吐出是火;龟之口中,吐出是水,以水济火之像。不几日间,成都城中大火燎天,那府尹急忙将此图带去救火,将图展开一挂,其火自灭。那府尹欢悦,信是至宝,知谭仙道法颇高。   那谭真人见宗风已畅,日多繁赜,遂别了众人,云游度人,积功而去。众门人留他不住。将金丹大道传授张道清。众人送出十里之遥,乞期后会。谭真人道:“汝等勤修不怠,功圆果满,后会有期。”拂袖而去。留下派诗曰南无派:   道本崇真理,玄微至妙仙。法去云霄上,功成必有名。大教明清净,宏演德惟良。悟元光体性,一志复圆融。   且说谭真人门下,弟子数十,得道惟张、李二人,而后修成道果。不表。   且说谭真人遍处云游,积功待诏。至嘉州大峨山,出神玩境,悠悠自得。忽思昔日初至成都时,遇疯仙姑之言,遂续成绝诗一首,题于峨山之上。诗云:   昔日弃尘访道时,仙姑识破管中规。一拳打退多生孽,跳出阳神独自居。   欲知谭真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刘处玄驸马狱祈雨郝太古赵州桥养神   词曰:   神仙易可求,无修解有修。一旦功成跨鹤游,出阳神自在风流。桥下优悠,养神日久,救生人鬼不为仇。度幼女同赴瀛洲,功行满亘古无休。(右调《新月沉钩》)   却说谭长真真人在峨嵋玩境咏诗毕,下了山,欲往渝州游玩。至沪州地界,夜见水星发晖,而火星暗昧,土星无光,在井鬼之间。思此处必涨大水,不忍低处人民淹没,遍处告之,急早回避。不三日间,果发大水。多少百姓感他福惠。自此之后,遍积功勋。不表。   且说刘长生自在陕西拜别师兄弟们,看相指迷,云游终南。遇吕祖复授道要,后至武当山静炼丹成。复游湘州,得护法天然,静养四年,始得脱胎神化。道成,欲渡湘江,苦无舟揖,刘真人遂掷伞腾空,过江而去。众人见之,知是神仙,焚香礼拜。不表。   且说刘真人过了湘江,邀游泳章之地。见一老婆子手抱一个死孩子,哭得死而复苏;傍立一个中年的妇人,亦悲啼不止。真人诘其原由,见一老者道:“他家婆媳二人,皆是寡妇。他家五房乏嗣,只有这个孩子,因出天花而死。他家祖上数代皆有积善之名,因何遭此绝嗣之报?可不悲歌!”那长生真人听这老人之言,遂起恻隐之心,怜愍他家五房无后,婆媳孤单,犹兼他家数代行善,可以救他还阳。遂近前去,叫声:“妈妈,你今不要悲哭,可将这个小孩抱来与贫道一看,还可救否?”他婆媳二人见这道士说道“可救”,急忙抱这死孩上前。刘真人将他一看,道:“可救,可救。你去取无根水来。”那婆媳不知无根水是何物件,傍一老者道:“无根水即是天落水也。未曾下土,故曰无根。”那婆婆急去寻水。   这一言,摇动这一方的老幼男女,俱来观看。不多时,那婆婆将无根水寻到,真人将炼成的阳丹纳人死孩口中,用硬物揭开牙关,用无根水灌人喉中。真人再取五方真气,吹人腹中。须臾之间,四肢变暖,口鼻之气微微息动。见这孩子渐渐苏醒,那婆媳二人倒身下拜,道:“不是神仙临凡,安得此子活命?乃是我孙儿再生的父母。若不是神仙相救,连我婆媳二人的性命,亦然同赴九泉矣!”刘真人急忙扶起他婆媳,向二人道:“此于今服我之丹丸,非独起死回生,能保终身无疾,兼能可得上寿。今朝遇我救他,乃你祖上积善之功也。”语毕,飘然而去。那婆媳欲留不得,无奈其何,只得绘画刘仙之像,朝夕礼拜。时众人见之,无不惊异,俱道真个神仙。后人此处建造刘仙庙,祷者亦有灵通感应。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刘真人北游海州,时当天气亢旱,百姓猖狂。那州设坛,命僧道祈祷,毫无应验。州官发怒,出差严拿僧道,凡见和尚道士,尽皆捉去,拘闭驸马狱中,共有三百有余。时刘真人亦被拘系在内。那州官吩咐道:“这些僧道,拘禁驸马狱中,不与其食,待雨下时,方可放出。倘然天不下雨,尽皆饿死于他,免得妖言惑众。这厮留之,无益于世。”这些僧道拘在狱中,三日无食,悲声彻天,凄惶不已,俱道:“倘然七天不雨,我等尽做饿死鬼矣!”个个号陶大哭,涕泪交流。   那刘真人遂起怜愍之心,想道:“这些僧道,虽然不守清规,败坏教相,该遭此劫。但如此玉石不分,这官太把法门看轻!我去积这功德,一则为万民,二则为这些僧道。”是夜,遂出了阳神,去到庙中,拿来一个大大的木鱼,背到州官的后衙,敲将起来。敲得这个州官眼中出火,口内生烟,急忙升堂,出差拿捉。   这些差役四维搜寻,只听木鱼之声在后衙,但不见人在何处,即时回禀。那州官亲自闻之,亦然。只得无奈,遂高声问道:“你是何方的僧道?用的隐身之术,至此敲鱼,所化何物?何不现身说来?”那长生真人在空中答道:“我今不化别物,单化驸马狱中这些僧道。”州官曰:“你既有隐身之术,必有祈雨之法,因何不来祈雨,得救万民疾苦,积这宏功?”真人道:“要我祈雨不难,依我三事,管教大雨滂沦,万民乐业。”知州答道:“请问那三事?”真人道:“第一事,明日早晨,将驸马狱中这些僧道放出,设斋宽待;第二事,设三丈六尺高洁净的法台于荒野之处,香烛供养,一切齐备;第三,要老爷与太太亲身率领本州绅士及这些僧道等众,齐集法台,左右叩拜,至雨下时,不可走散,亦不可遮盖,必待雨止,方可回头。倘然有人早走,必遭雷击;兼且人散则雨止,不足泽沛汪洋,空负祈祷。谨之,慎之!”那州官答道:“只要法师能祈甘霖下降,万民沾恩,法师吩咐三事,—一依从。”长生真人回转狱中。不表。   却说这个州官,姓柳,名邦政,乃是河南汴京人氏。两榜进士出身。在此海州为官,颇有爱民之意。时听真人之言,雨下时不可回避遮盖,想道:“这样的天时亢旱,又值盛夏之时,虽有冷雨湿身,亦不为害。”一面发差通知绅耆,一面吩咐搭台,设斋侍候。至明日辰时,诸事已备,本城绅士耆老俱已会集。那柳老爷吩咐,将驸马狱中这些僧道一齐放出吃斋。   且说这些僧道,饿得眼黑脚软,忽见叫出狱吃斋,各各思想道:“这老爷定要饿我们死,摹然发心释放我们,又设斋宽待。敢是昨夜有菩萨点化?”那些差役说道:“你们造化了!昨夜来了一个有影无形的神仙,到后衙敲木鱼募化你们出苦。大老爷命他祈雨救民,故你们有活命了。”众僧道始知此事,纷纷议论:“不知那位祖师下降,得救我们的性命?”各人欢欢喜喜赴斋毕,齐到大堂叩恩。   那柳大老爷吩咐道:“你们众绅士耆老及僧道兵民人等,一体知识,齐集法台左右,待法师上台祈雨,各人志心礼拜,毋起诸念。待雨下时,不许回避遮盖,更不可惟先走散,至遭雷击之祸,更兼雨止,不能苏生万物。违者究办!”于是众人听官之言,悉到法台侍候。那柳老爷同太太亦排轿来到法台之下,见众人俱已齐集,但未见法师上台,即便高声请道:“此刻三事俱备,可请法师登坛。”言毕,只见一个道士上台,怎样打扮?但见:   头戴荷叶巾,一轮明月;身披鹤氅袄,两袖清风。手拿净尘拂,俨若蓬瀛仙子临凡;足踏多耳鞋,胜如阆苑真人降世。唇似涂朱,双眸发金光四射;脸如扑粉,一体藏玉质周润。令牌击响,惊动雷神轰霹雳;咒语诵持,召来雨部降甘霖。正是:不是刘仙施道力,安能万物得苏生?   那柳老爷一见这法师上台,生得仙风道骨,相貌异常,就同太太倒身下拜。两傍的绅士僧道,倾心皈叩。   却说刘真人上了法台,焚符一道,口诵真言,手拿令牌一击,龙王急忙兴云布雾。真人再运神焚符二道,令牌二响,雷部霹雳轰轰。真人复念咒语,焚符三道,令牌三响,雷电交掣,大雨如注。这些官员绅士僧道兵民人等,不敢回避,苦捱足有一个时候,方得雨止云散,平地水没尺余。众人见真人下台,身上不湿,众人倾心下拜。   长生真人向众说道:“汝等今日在此祈雨,吾将汝等洗涤愆尤。你们既然出家,身人空门,不肯发心修道,更造孽障,该遭此劫。幸遇我至此救汝等性命。自此之后,必须各发善念,改往修来。今朝这雨,可与你们洗涤心身,不可复作前非,可免轮回苦趣矣。”转向州官道:“汝乃儒门弟子,口读诗书,心通礼义。今为一州之主,上替国家办事,下与万民分忧,岂得不明三教之理乎?你设坛祈雨不应,乃汝之过也。应当斋声行善,训导万民,改恶修善,以人心感格天心。天心顺遂,自然雨畅自若,物阜民安。此乃你为官之本分也。你自不行善,运将僧道囚于驸马狱中饿死,若然贫道不至此地,这三百余人死于非命,含冤不释,辗转相报,何时了期?你造下这弥天大罪,将来如何了局?急速回头省悟,今日将你洗涤,毋使再污,不至沉埋于苦海矣。自此告别。”遂拂袖而去。众人叩头礼拜,欲留不住,各各拜谢送出。   这片地方得了此雨,民安物阜。那州官遂行文上疏,建造刘仙庙宇,世代香烟不绝。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郝太古在咸阳别了师兄弟们,遍游天下。至江州游玩匡庐山,遇异人谈道,指授易理,卜筮益精。后至扬州指引愚迷,一载有余,声名远播。复思光阴迅速,若不急早修持,难免轮回苦趣。即欲择地用工,奈何地缘不遇,遂往北游。至赵州地界,见一座大桥,高阔异常,逢亢旱时,水干见底;遇大水只没半河。南有小洞,可坐三人许,不湿不污,到也清静。原来此桥名曰赵桥,是昔鲁班先师所造。桥成之时,张果老仙曾带韩女骑骡过桥,外向踏倒二层桥石,桥上有骡迹数个,深限数寸,此仙迹存焉。这桥南桥北,庄村稠密,那郝太古就坐此桥下静养,肚饥时出去化斋。   这桥南庄中,有一女子,姓滕,名叫云姑,年十四岁。其家有父母兄弟,向来好善。惟有这云姑夙缘有种,从幼吃素念经,不喜繁华。时见太古居此桥下,一月有余,对人不言不语,默坐桥洞,知他有异。那云姑与母商议,每日送些粮食与他,常来陪伴。太古知他宿有根基,有时与他说几句修身的言语。那云姑觉悟,就拜太古为师。太古道:“汝心源澄湛,夙有来因,将来登仙有分。今且幸汝天癸未降,情欲未萌,修身易得。我今授汝三一之道,修之,可使不漏身躯。但我今欲养胎调神,非侣伴不可。命汝护法三年,待我功成,方可度汝。”云姑道:“愿师道成,弟子护法应当。”   太古欢喜,遂下手用功。云姑朝夕殷勤,侍候三年。太古金丹成就,不饥不渴,脱胎神化,逆知未来。   一夜,闻桥下有二鬼道:“我明日午时,当有一个戴铁帽的人来代我出苦矣。”一鬼作贺而去。至明日旁午之际,见天下雨,有一人头顶铁锅,下桥洗足。太古止之,其人乃去。至晚来,见有数鬼会聚。一鬼问道:“你说今朝午时有人代你出苦,为何不去?”一鬼答道:“其人来时,却被这位先生止之而去,所以不得其代。”众鬼怒道:“此人好生无理!他坐此桥下数年,我们未曾害他,他反来害我们?如今就将他拿去替代罢了。”众鬼簇拥而来,追寻不见,道:“才见在此打坐,一时为何不见?”众鬼叹息而去。   太古向云姑道:“鬼乃纯阴之质,仙乃纯阳之体。一人得道,更有万神护持。仙欲灭鬼尤易,鬼欲害仙则难。”众鬼寻觅不见者,郝真人神返虚无,金光罩体,众鬼焉能得见者乎?   此时这赵州的人俱信太古有道,皆来护法,皈依日众,欲与师创建庙宇。太古厌其繁赜,遂同云姑往华山而去。那云姑拜别父母兄弟,随师至西岳,随路化斋度日,磨炼心性。正是:   一心慕道学神仙,不记生前苦万千。堪笑时今装伪者,却思坐至可升天。   要知郝、滕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白玉赡死心求道德丘长春度世作西游   词曰:   功深报应天然,行满飞升有日。坚心苦志无休歇,要在虚心自觅。《西游》道路幽深,《封神》火性未灭。若将看作等闲文,难窥神仙门户。(右调《醉高歌》)   却说郝太古带了云姑,一路随缘,过山西,渡过黄河,上西岳华山修炼。运用神工,将华山顶上背后壁峭之处,凿开一洞居之。外用铁桩排插岩中,以九接木椽接之,令人往来进出可走。遂授道云姑。二人不食火食,就在山上采取黄精、山药、百合之类为粮。郝真人命云姑居对山洞中,修炼道成,满身长毛,步履如飞,人见之,耸身壁岩而去。此洞后人呼曰“毛女洞”。   那郝真人复开七十二洞,以便后人养道。时有访道者上山求道,投师日众。那郝真人遂下山云游积功,待诏上升,留传派诗曰华山派:   至一无上道,崇教演全真。冲和德正本,仁义礼智信。嘉祥宗泰宇,万理复元亨。清静通玄化,体性悟诚明。   却说琼州有白玉蟾,本姓葛,乃福州闽清县人,董教琼州。父名振业。于宋高宗绍兴三年甲寅岁三月十五日,母梦一道者以玉蟾蜍授之,遂生子,取名玉蟾。稍长,又名长庚。祖、父相继而逝,母他适,因改姓白,自号琼馆。幼时天资敏慧,十岁自航海西来广州,应童子科,主司命赋织机诗,应咏曰:大地山河作织机,百花如锦柳如丝。虚空白处做一疋,日月双梭天外飞。   主司意其狂,弗录,遂拂袖而归。   年十六岁,专思学仙,毅然就道,囊中止有钱三百。初别家山,不知夜宿何处,日落乌啼,匆匆投止而已。行了数日,至漳州城,衣服卖尽,举目无亲,夜宿江村孤馆。明日起程,随身只柄雨伞矣。勉强行到兴化地界,风雨潇洒,时正送春时候,到此欲归不得,乃乞祭充饥。又走了一十余天,至罗源与福寺,愿自身作仆。未满半月,与主僧作别。值炎日烧空,赤足奔驰,肉流血汗,痛不可言。至江浦,秋雨凄凄,头无伞笠遮盖,四顾难行。闻建宁府城中人俱好善,特往彼地求活。通衢舒手,谁人可怜乞儿?因入悲田院中,相混暂歇。后上武夷山,道士骂其孤穷,玷辱宗风,悲泣下山。访至龙虎山上清宫,谒见嗣师,知客嫌其褴楼。直往东北,过饶州,渡鄱阳湖,至建康,遇兵渡江。时淮、泗兵火,横尸堆道,野无草粒。转至江东,正当三伏炎天,家人避藏谷穴。行人两浙,秋凉渐侵。在武林夜宿古庙,天方大雪七日,幸得童精未泄,死而复苏。自思凄凉,欲去寻死,复自慰曰:“修道大事,切莫怨尤。我生果有神仙之分,前程自有师指。幸而天与残生,受此饥寒劳苦,何足悲哉!”   那玉赡劳苦不辞,寒暑不惧,遍处访道求玄。幸其智慧天成,见多识广,能知真伪,不人傍门邪教之网。所见这些僧道,尽在名利上搜求,并无一个性命中著脚。来往二十余年,未尝遇一真师。   至四十二岁,时孝宗淳熙三年,游于甬东海滨,遇陈泥丸真人,见而怜之。识其道器,携归罗浮,传授还丹之诀。居一年,泥丸见其有怠惰之意,遂令下山,谓曰:“子可更在外勤求苦志数载,吾当于此俟子。”玉蟾无奈,悲泣拜辞下山。   初至黎母山,遇神人授其上清法录、洞玄雷诀。游武当山,北极驱邪院左判官,即三国中鲁肃也,与讲行施符法,济人立功。游西蜀青城,访谒金堂,遇老道授《度人经》。转至巴陵时,民染瘟疫,以符水济民,驱邪治病,然无不应;以经度鬼,皆获超升。自此以后,呼召雷雨,收摄魔精,方方累行,处处积功。如是七年,归罗浮复命。   泥丸见之,喜曰:“学道须要如此辛勤,方是道器。”复援太乙刀圭之道,向玉赡道:“我此时正欲调神出胎,必仗伴侣之功。汝当在此护法数年,何如?”玉檐拜答道:“师父用功,弟子应当护法。此乃为弟子分内之事,愿当护法,侍候恩师。”于是泥丸得玉蟾诚心护持,就下手用功,遂调神出胎,三年乳哺,复再大定六年,神化无方,隐显莫测。   那白玉蟾在山侍师九年,一朝至师前再拜,启问曰:“弟子今生可得仙乎?”陈泥丸白:“人人皆可作仙,个个俱能成道,何况汝乎?”玉赡拜求道:“不避尊严之责,重伸僭易之问,修炼工夫,愿得一言点化。”泥丸真人愍其真切,为其讲明次第火候、金丹妙旨以及出胎调神之功,逐一指示,道:“汝既得玄旨,须要下手用工,不可迟延岁月。光阴迅速,,转瞬无常,谨慎修持,此是天机秘密,不可轻传匪人。昔日张祖紫阳真人,三传非人,三遭天谴。必须慎之!我令内丹已成,你可随我往北一走。”那玉蟾拜谢起来,遂收拾单行,即日起程。师徒别众下山,众弟子送行。不表。   且说泥丸真人至湘江,向玉蟾道:“我此去北游,必要迟延岁月,犹恐耽误你修炼的工程,不如你去办你的事。但你今无人护法,只可以财辅之。你可去买些水银来,愈多愈好。”玉蟾问道:“师父要水银何用?”泥丸道:“你去买来,自有用处。”于是玉蟾听师之言,就去买了二斤水银,交与师父。泥丸喜道:“这二斤水银,足可以供养数载矣。”就将水银放在口中,片刻吐出,变成黄金。玉蟾一见,惊喜曰:“我师有这般神通!尝闻《丹经》有云:道成之后,体化纯阳,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而无碍,步日月而无影。未闻水银入口,化成黄金。此道更奇异也。”泥丸曰:“此金丹大道修证,聚则成形,散而无质。能使枯骨立地成形,朽木顷刻发生。此水银化为黄金,何足异也?”   玉蟾问曰:“此金变成,后来复变否?”泥丸曰:“神仙以金丹点化,可使五百年不变。若是幻术点化者,或有一年半载;及至三年五载,不化者鲜也。今将此金与你带去,可作道本,方能下手用工也。”玉赡曰:“弟子今闻师言,此金五百年之后复成水银,岂不害人乎?弟子不敢用也。”泥丸曰:“今听汝之言.虑五百年已后之事,足见汝之道心,将来必成天仙果位。但此金五百年之后,虽变亦不害人。所藏金之人,必是官宦富户;这二斤黄金,分作八块,亦未必一家所藏。何害之有?汝可大隐闹市,勤修苦炼。我欲渡江往北一游。汝至功成果满,后会有期。”玉蟾含泪拜送。至于湘江岸上,只见江水滔滔,泥丸真人将头上箬笠放在水上,脚踏箬笠,渡江而去。时湘江岸上,千目共睹,众人都道真是个活神仙,无不惊呀下拜。   玉赡见师父掷笠过江,知师道成,遂在这湘乡闹市庙中勤功修炼。越历三载,始得铅汞相投。复修二年,时当大丹将成,一朝被外缘所诱,用心不谨,忽然汞走铅飞,前功俱废。自嗟根基浅薄,哀悲大哭。时有从人相劝,方可罢休。遂往东游,以符水济人疾苦,培功积德。   游访天台,拜见祖师张紫阳真人,以金丹四百字授之,教其严防守护,谨慎魔侵。玉蟾拜别祖师,人武夷山,结庐居之,修炼丹成。是年六十四岁矣。因缘护法天然,复用大定凝神,坐忘九载,脱胎神化,方得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然后出山,行功积德,待诏上升。自号云外子,善能草书丹青。自赞云:   千古蓬头出脚,一生伏气餐霞。笑指武夷山下,白云深处吾家。   自此随处逍遥,济人利物。复号紫清。后作书一集,曰《悟道集》,流传于世。遍游天下,行法积功,画梅画竹以自娱。接引多方之士,且饮且吟而勿倦,提携无数众生。跣脚蓬头,风流自在,不表。   且说长春真人,在龙门洞别了众弟子,过葱岭积雪,西渡流沙河,邀游诸国,度化众生。至于天竺国,一名竺乾国,即今名印度国也。国王见丘真人常有云霞盘结顶上,如宝盖相似,称丘真人为宝盖佛,又日震旦活佛,至今西方家家供奉。不表。   那丘真人游月氏、回回等国,指引迷徒,随处化度。返至雪山,至灵鹫寺挂单,见一老僧,法号白云,手捧《封神传》一册,与长春真人观看。真人执过手来,细阅一遍,见其文义虽妙,火性未消,不足于道。丘真人在他寺中盘桓年余,著成《西游记》一册。共有百回、九九魔难,妙化无穷,是为修道降魔释厄之玄机也。书成,付与白云和尚。那和尚执去,静玩一月。一旦,将长春真人请到方丈,大设筵宴,推真人上坐,执弟子礼,倒身下拜,道:“弟子才疏学浅,德薄孽深,学道无成。今遇真人至于敝寺,乃弟子三生之幸也。伏乞真人指示一线之机,使末学有进修之路。倘然日后有成道之期,不忘真人开示之恩也。”   长春亦急忙还礼,道:“禅师德若丘山,性如秋月,何愁不成佛果?因何固谦也?”遂挽手起来,二人坐下。禅师道:“若非真人至此,我似河伯,而自之多于水也。今见真人之道,方知我丑,如登丘阜而睹汉表,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正如小石小木之在大山,毫末之在马体也。”长春道:“禅师因何谦虚若此?”和尚曰:“非我谦也。今观真人之《西游记》中,字字玄机,声声妙谛,内藏秘奥,玄妙无穷,实有经天纬地之才,乘景御风之变。真人若肯度脱愚迷,我愿投门下。未知恩师意下何如?”长春曰:“你乃佛门弟子,将来亦是西方禅祖,非我玄宗之器。我观汝之《封神传》中,妙法颇有,奈何火性未灭。必须灭尽火性,方证菩提,然后方可论道。欲念除尽,方离欲界;尘情了尽,方出色界。心不着于虚,即超无色矣。可将我这部《西游记》细细玩悟,八十一般魔障灭尽,自然可得真经返国。经者,金也。金丹人腹,大道自然可成也。”那白云禅师拜谢道:“盛蒙玉言开导,师恩何日可报?”   长春真人斋毕,告辞道:“我明日起程,回转故国,即今告别。只要汝勤修大道,功成果满之时,同赴龙华胜会,后会有期。”那禅师见丘师告别,苦留道:“敢乞恩师赦我狂瞽,我师居寺中一年有余,才至今朝,方知恩师道德。赦弟子不知之罪。乞师再住几天,凡《西游》之内隐言密语,乞师指示一二,感恩之至。”于是长春真人见其真诚,权留半月,微有所传。遂告别道:“余本当久居于此,但中国有许多的大事,心愿未了,不得久留。”   那白云禅师苦留不住,无奈其何,向丘师道:“恩师既然中国有大事未了,弟子不敢强留。”遂取出黄金百两、白银五十,呈于师前,叩拜道:“弟子这点少少的薄礼,乞师收下,带到中途,权作路费。”长春道:“我在常住处找一年有余,深蒙眷顾。今汝之厚礼,实不敢收也。”和尚道:“今者蒙师救拔,师徒之分,不必谦逊。况师《西游记》中有言曰:‘欲求天上宝,须用世间财。’唐三藏不舍金钵盂,真经不能到手。虽然是道中的隐语,世礼亦当然也。”长春道:“贪财不出家,出家不贪财。既爱财宝,不是出家之人。但我此去,欲建造丛林,非财不可。”正是:   仁者施财能得福,不仁聚货自亡身。若然爱宝贪财物,岂是修身学道人?   要知丘真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石上谈玄空中飞盖醮坛作法海市惊人   词曰:   修道觅真铅,虚极先天运后天。九二见龙须下手,玄玄。剖腹分明说与贤。子午火烹煎,审察前弦与后弦。卯酉兔鸡宜沐浴,绵绵。文武刚柔次第研。(右调《南乡子》)   却说丘长春真人向白云和尚说道:“我此去欲建造几处丛林,禅师既有真心助我,权且收去,与汝栽培道根可也。”那和尚听师之言,要建造丛林,复去取黄金一百两,向师道:“弟子闻师欲建造丛林,乃弟子之本愿也。再有金一百,乞师带去,与弟子求些忏悔。”于是丘真人将二百黄金、五十白银一共收下。那和尚命二僧送师下山,众僧人送出山门,有五里之遥,跪地拜送,望师不见方回,二僧送了一日,到山下有一脚堂,歇宿一宵。明日二僧回寺,丘真人归国。不表。   且说龙门洞赵虚静,自从师父西游去后,威仪教相,谨持清规,修身之人,更添茂盛。一日,与众道友说道:“俺师父西游,至今七载未归。那年师父下山之时,俺曾叩师归期,师父言香风西至之时,即其归也。众位道友们牢记。”正在谈论之间,,摹然闻异香喷鼻,虚静道:“此香风来得各异。出洞去看,来而何风。若是西风,师父归矣。”大众一同出洞观看,果然西来香风,阵阵喷鼻馨香。虚静道:“众位道友,可一同往西路迎接。”时共有一十余人,尽皆欣然而去,只留一人看洞。   众人齐往西走,有十里之遥,果见师父远远而来。众人喜之不已,拥簇上面拜迎,将师父的包囊各人抢背而去。长春真人先走,众门人后随,至于洞中坐下。众人罗列拜毕,赵虚静道:“恩师西游,越历七年,今朝始得回来。一路风尘劳苦,弟子等终日悬望。师游西域,诸邦人民可化否?”长春真人将西邦诸国之由略说一遍,复将灵鹫寺白云禅师作《封神传》、自作《西游记》之事细述一遍。遂打开包囊,取出《西游记》的草稿,付于虚静道:“可将此刊板,传流后世,有益于后学修身者也。”遂命择日兴工造屋,就将这龙门洞开作丛林,招贤居住。   长春真人居龙门年余,吩咐道坚,将家交于宋道安,自带赵道坚、郑志修等五人同往东行。过了潼关,至河南登封县地界,只见两座大山,彩云结盖,秀丽异常,东曰太室,西曰少室。太室者,即中岳嵩山也。长春道:“天下名山,五岳为首。五岳之中,嵩山居中。我欲丕畅玄风,必当立此为首,而后再兴别处可也。”众门人俱道:“师父斯言尽妙。”   于是师徒们齐至山下,四维遍览,至于山下之西南轩辕峰之下,离中岳庙不远,有古庙名长生宫,师徒居之。遂兴工重建,十方善土咸集,乐助喜舍,数载之间,功成告竣。共造房屋一百余间,共计殿宇三十六殿,将长生官改名崇福宫。你道真人师徒们居此数年,如何就能兴此大庙?却原来长春真人道成之后,常有天兵十万拥护其身,朱、王、殷、潘、岳、温、马、赵八大元师不离左右,更有山神、土地、城隍、龙神等众暗中扶持。不数年间,就将个崇福宫造成如同仙府一般。巍巍殿宇,俨若蕊宫贝阙;荡荡庙貌,似乎阆苑蓬壶。山门上镌着七个大字:“崇福宫十方丛林。”自此以来,十方道侣叠叠而来,天下贤士源源而至。宗风丕畅,玄教日兴,三十六条清规,字字谨严;八十一行执事,个个有款。居者行住坐卧,犹若蓬瀛仙子。老幼贤愚,无不闻风而道化;刚强暴恶,并无见语不回心。   那长春真人一日闲暇无事,与众同游山境,遍处玩赏。只见一块大石,生得平正,可坐数十人。丘师登与石上,坐下。时正逢三月天气,但见和风拂面,香气逼人;鱼跃鸢飞,水流花放。真人一时玄机发动,心花开放,向众人说道:“今日此等佳景,世罕相逢。人生在世,亦然如是。汝等得生中国,已入玄门,若不急早回心向道,空劳处世之机。光阴易迈,佳景难遇。花落到有复发之期,人死鲜见回阳之客。一息不来,命非已有,肉化清风,骨化污泥,荣华富贵,总成幻梦也。”   时有门人王志明进跪师前,问曰:“弟子今闻师言,花落到有转放之期,人死鲜见回阳之客。世间可有长生不死、死而复生者?果有否?”丘师曰:“善哉,问乎!汝当复坐,众所乐闻者洗心谛听,无起他念,端拱冥心,听吾宣说。盖人从三皇五帝以来,迄至于今,未有不死者也。惟不死者仙也,佛也。有死而灵者,神也,鬼也。人生处世,作事公正,怀抱全心,忠孝节义有所兼者,本来天性未曾丧尽,死后皆可为神。是灵明不昧、正气不散之故也。所以为神、鬼者,纯阴而无阳。因人生在世,作事糊涂,邪淫妄语,奸盗诈伪,害人利己,妄贪妄求,凡有作为不合天理之事,起种种不良之心,朝消暮耗,将自身中精神气三宝败尽则死,天良败完,灵明丧尽。是为鬼也。阴府冥官,照过取罪,或堕三途,或为畜生,果报无差,不可尽说。仙佛者,纯阳而无阴。一团灵明本性,如明月相似,迷云拂尽,一轮孤月,高悬天际,大地山河,无不照彻,曰性、曰日,姹女、青龙,谓汞、谓砂,异名不一。总而言之,一点灵明本性,思之为识神,含之为元神,养之为胎神,出之为阳神。在方为东,在卦为震,在五行为木。木能生火,火者心也。心者性之子。能知修身者,割情断欲,妄想思虑之心灭尽,真性自现;不知修身者,纵情放欲,妄想贪求,朝消暮耗,心现性灭,愈用愈丧,性昧神昏,故死人鬼域矣。盖修道之人,要在无心。无心者,即孔子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颜子之坐忘,子綦之丧我,庄子老仙无何有之乡。此皆指无心之说也。”   王志明复问曰:“弟子闻师言,心无则道妙无穷。颜子有坐忘之功,因何三十二岁而卒也?”长春答曰:“子独不闻紫阳翁云:东华本性老仙翁,独坐空房未有功。忽遇西池金圣母,灵丹一粒便腾空。金者,西方之祖气也。在人身中,养之为元气,炼之为真铅,发之为真种、日月、白虎、婴儿,在方为西,在卦为兑,在五行为金。金能生水。水者,金之于,即肾中之阳精也。大修行者,能知养水生金,养火生木。故曰逆行之道,能可作佛成仙。此水能生木制火。人性本上炎,非水克之,则不住;水性本下润,非土克之,顺流则不止。金非火锻炼,则不刚;木非金雕刻,则不成器。土非火则不生,木非土则无根。盖五行互相用也。颜子只知顺五行而归本位,不知逆五行而通造化;岂知五行有攒簇之理、八卦有交纳之功?故死也。修身者,夺天地之造化,察朔望之盈虚,辨阴阳之消长,穷同类而施工。金乌玉兔,是我身中之药物;天地乾坤,无非规内之鼎炉。达此理者,可以穷万化之机;修此道者,可以步大虚之境;得此法者,可以辅帝王之基;了此道者,可以骑鲸乘凤,可以跨龙驭虎,可游宴玉京金阙,可以与虚皇并驾。但道有三乘,仙有九品,法有八则,入有五门。五门者,宗、律、教、法、科也。律门者,受戒守规,以着相而修出无相,以有为而证无为也。教门者,先积外功,而栽培内果,教化愚迷,而开其觉路,使其行善修德,往德门而入也。法门者,行符治病,驱妖缚魅,以术济人,救灾拔难,以功为证也。科门者,念经拜忏,朝真礼斗,祈福消灾,度亡解厄,利人为用。以上四门,各有所证,总在我垂训文内,不出乎三乘之中。吾宗门惟贵在见性,而水火配合次也。大要以息心凝神为初机,以明性见空为实地,以忘识化障为作用,回视龙虎汞铅,皆法相而不可拘执也。若拘执法相,此便为外道,非吾徒也。汝等学道,既有入路,即宜退藏于密,直从念头上洗刷。天理愈微,益见人心之难克;人欲将净,反觉天心之杳茫。汝等可参之。”   众门人闻师语毕,各各上前稽首礼谢。只见空中百鸟翔集,顶上结如宝盖相似,众人道:“此亦怪也!我师在此谈道,这扁毛俱来听讲。闻师语毕,渐渐散去。”丘师道:“凡胎、卵、湿三生之类,各有灵性。而久命者,皆可修成精果。今日既来听我之语,皆获无穷福利,殁后必转人身也。惟化生有识而无性,即不能复于人身也。”   时师正与众人谈论之际,只见道友报到“宋皇有使到来”。于是师徒们回转宫中,果见山门外拴着马匹。长春真人向众道:“你们前去见他,我回方丈而去,说我有病在床,不能执旨,请他原旨带回可也。”众人不解其意,只得顺命而行。   赵虚静到了客堂,见了礼毕,各分宾主坐下。虚静问道:“你这位老爷,贵府何处?今来到故宫有何贵事?”那使者答日:“下官乃宋帝驾前钦差刘忠是也。我主乃是一个有道的明君,每番敕旨,遍处访贤,安全社稷。昨闻朝臣奏道,宝观有位丘真人,道高德隆,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定国安邦之韬略,故差我等至此敕召真人,同至帝都,安民定国,庶使君臣有赖,万民沾恩矣。”虚静上前举礼道:“衲等实不知宋国钦差大人到来,未曾出宫迎接,赦衲等不知之罪。”刘忠道:“先生不知,何罪之有?烦请真人出来,我等参见。”虚静答道:“大人奉了宋帝旨意宣召我师,该当与国报效,替民分忧。但我等俱是山野鄙夫,不足于道,又兼我师有疾在床,不能执旨。烦大人原旨带回,回复主上,另选别贤。衲辈内无道德,外无才谋,此乃有名无实之徒,岂足用哉?”   那刘忠听虚静这番言语,想道:“这些道士,量是有名无实。”遂带旨回复去了。虚静送出山门,不表。   且说丘真人在宫,不几天又有金使来聘,皆高卧不起。众门人莫测其意。忽一日,对众道:“汝等好好演扬教相,不可懈怠修持。我欲南行有事。”遂别众飘然而去。众人送出五里之遥,回头。不表。   却说第三十三代嗣师张伯憬,因魏王镇守明州,有疾,召嗣师打醮祈安。时刘长生真人游于明州,见魏王府设醮于花厅之中,见嗣师未至,花园寂寞,就作起法来,现出海市蜃楼于主醮之坛,犹如蓬岛仙宫。万民睹者,日有万几。魏王闻说,疑而不信,因有病,不能出看。长生真人以符水与服,即刻病愈。魏王出观,知是真人作法,喜不可言。待嗣师到,一人醮坛,见之,疑是误入仙府,不敢开言。少刻,刘真人出,与张伯憬见礼,天师急忙下拜,道:“弟子误入仙阙,敢祈真人匆罪。”刘真人道:“此地固是凡境,天师因何误看也?”伯憬道:“凡间焉能有此仙境?”长生道:“这是末学所设之幻景,非真境也。”于是真人与嗣师各生敬信,邀留七天,醮毕法收,辞别魏王。刘真人同嗣师至杭州分别。   刘真人游玩闽中,至福州会善堂居之。众人知其有道,住不多时,投其门下者到有二百余人。真人择日开讲道德经义,道俗成集,阐扬宗风,普度有缘。正是:   大道成时法亦通,神全变化乐无穷。方方阐教逢人度,万古千秋住太空。   要知刘真人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刘长生福州弃幻相长春子雪山复回书   诗曰:   曾忆当年采药翁,求玄访道悟真空。化机透彻心猿定,妙理圆融意马彤。消尽阴魔超世俗,炼成阳质出樊笼。从今打破天罗网,快乐逍遥跨鹤冲。   却说丘长春真人在崇福宫别了众门人,至睦州地界,路遇宋披云、李灵阳,三人相见。俱未会面,彼此俱知有道,各谈姓名,方知灵阳乃重阳之友,披云乃丹阳之徒。那李灵阳自同和玉赡、王重阳等结庵同修,丹成,各人自去立功,遍处云游。至此不意而会长春、披云,三人彼此相敬。宋披云知长春是他师叔,执弟子礼,下拜道:“弟子久闻师言,师叔之名冠紫册,德重天人,至今才得相见。”长春急忙留住,问道:“汝师丹阳,与不二在河南洛阳跨鹤飞升。闻汝等皆得丹阳真旨,道果皆可圆成矣。”披云道:“我师授道于李大乘、赵蓬莱、韩清甫等数人,彼尝未成,惟我勤修苦炼一十二载,始得脱胎神化。一感师父宏恩,二仗师叔福庇也。我闻龙川有蓝桥者,举进士不第,去隐霍山,尝吹铁笛,遇踏歌狂者,携之飞升矣。”长春曰:“莫羡他人美,自己积功累行,以待天符。功成行满之时,比他更美几倍矣。今刘长生功圆返虚,我欲至福州一游。”   灵阳、披云亦欣然同去。不表。   庚申岁,宋帝诏复留正少保,致仕,卒。三月,故秘阁修撰朱熹卒,年七十一岁。是日大风拔木,洪水崩山。熹释《四书》,编《通鉴纲目》。八月,太上皇崩。冬,韩后崩。   辛酉,宋改元嘉泰。临安大火,四日乃灭。时张道清在西蜀得谭真人之道,谭真人出外云游而去,张道清遂拜别众位师兄弟们。后到九宫山精修一十余载,道成,灵异莫测。宋帝有疾,屡召之,以符水进帝,病即愈。赐号真君。至是上言:“今秋大旱,当弛禁回天。”又言:“耶律氏将灭,彼乃荒狂之故,以此为鉴。”此时西辽直鲁古出猎,乃蛮王伏兵,突出擒之。辽灭。   壬戌春,京镗卒。佗胄加封太师,闻刘处玄在福州讲经,欲往问其道。刘真人是年二月初六日鸣鼓集众告曰:“韩子佗胄,杀机正炽,欲来求道,此人岂可闻道乎?吾欲赴仙师之约,尔等勿懈真修。吾当去矣!”时长春与披云、灵阳三人将到,刘真人见之,拱手相别道:“汝等功圆道备,飞升有日。今朝告别,后会有期。”遂曲肱倏然而解。所著有《仙乐》、《太虚》、《盘阳》、《同尘》、《安闲》、《修真》文集六卷,又有派诗四十字留于后世,曰随山派:   思道明仁德,全真性复常。景高和礼义,嗣信守忠良。裕谦贤旅泰,宗友茂惟祥。盛益希诚朴,玄元世永昌。   众门人将师人殓已毕,过三日,起棺安葬。棺中轻如无物,众人揭开棺盖一看,只存衣冠簪履等物。长春道:“刘师兄既已尸解而去,可就将衣冠等物埋葬,以作仙迹而已矣。”葬毕,众人分投度化而去。有司奏宋帝:刘处玄化去。赐号辅化真人。时佗胄请追封岳飞为鄂王。   乙丑,宋改元开禧。   丙寅夏,兴州都统制吴曦反,以四州地献金。时夏国李安全废主纯佑而自立,为襄宗。十月,金立吴曦为蜀王。是冬,蒙古奇渥温铁木真称成吉思皇帝,建元圣武。乃是蒙古先有一女,名日阿兰,寡居漠北,屡有天光照耀其腹,连生三子:长曰孛完合答吉,次曰孛吉撒赤,,三曰孛端叉儿。惟叉儿状貌奇特,沉重寡言,人谓之痴,其母曰:“此儿非痴,子孙必有大贵。”其部世奉贡于辽、金,而总款于鞑靼。至叉儿九世孙也速该攻塔塔儿部,护其部长还于铁里温盘陀山而生子,名奇握温铁木真。父也速该卒,铁木真幼,部众多归于泰赤乌部。至是铁木真长,有智谋,与母月伦招集部众,与泰赤乌部战,大胜。遂伐乃蛮,太阳可汗败死,部下悉降于铁木真。诸部见其智勇双全,皆归降其下。遂大会于斡难河之原,遂登位称帝。   丁卯春,金将议伐宋,适宋斩吴曦。是冬,史弥远杀佗胄,以佗胄首级献金。戊辰,宋改元嘉定。以史弥远为右丞相。是年金主憬崩,卫王永济即位,己已,改元大安。蒙古圣武四年,铁木真灭诸部,大侵金地。   辛未,夏主安全崩,族子遵顼立为神宗,改元光定。   且说丘长春真人自从福州归回崇福官,宋、金屡次遣使征聘,皆不之应。丘师向众道:“吾居此处,恐宋使复至,有些不便。我观紫气射于东方,我欲往东一走。”遂带门人数个东去。宫中个个道友泣涕跪送,乞师归期。师见众道友诚心感戚,道:“汝等当勿悲忧,三载即归。众等必须慎守清规,进修德业,勿违吾示。吾今往矣。”众人俱送出十里而回。   师与众人等至于山东省城内,有一古庙,名太初宫,真人居之。三年因缘护法天然,重修庙宇,改太初宫为天长观。忽然金使亦来币聘,师知金国将终,不肯应诏,遂返于河南崇福官。众门人迎人,喜之不已。赵虚静道:“师父东去之后,宋使连复二次,我们皆以云游方外为辞。”丘真人曰:“我在天长观,金使亦来币聘,焉可许也?”   师徒们正在谈论邦国之事,忽见来了一个藏僧进见。丘师诘其来由,却是雪山白云禅师所使。那藏僧呈上书信一封,丘师展开一看,内中略说求道之事,以其自身老弱,不能踵叩仙颜之语。丘真人看毕,留来人住了数天,遂写回书一封,命其带回雪山。内云:   窃闻释珈东来访道,西竺成真;迦叶恒河渡人,抵园闻法。悉从苦行以人门,彻证无为而了当。金丹、舍利,果同而名异;作佛、成仙,言别而道通。《法华经》上,载三车过关之术,细可参详;《周易》旨中,泄九二见龙之机,理亦明辨。即吾《西游记》内,阴阳消长,水人返还,铅汞交媾,鼎炉火候,无不备载也。今汝性工克证,命理略闻,最能穷究丹经,更可修持德业。功圆道备,可知极乐非遥;性见心明,方识蓬丘不远。省之,省之。   外写着“长春子书”四字,打发藏僧归国。不表。   且说陈翠虚真人,自别白玉蟾,北游江阴。有农家沙氏,世喜布施行善,累积阴功。翠虚伪为乞化,步进他家,见其有人在此盘栊,因作颂曰:   终日盘盘圆又圆,中间有路通泥丸。磨来磨去知多少,个里全无斧凿钻。   歌毕,只见户内走出一少年之人,趋前伏地叩头,道:“弟子愚昧,虚心访道已久。今朝得遇仙师至此,乃弟子三生有幸也。乞真师救度弟子,永远不忘师恩也。”翠虚曰:“子何以知之?”少年日:“仙师出言,字字玄机,更兼神气清爽,目有精光。不是蓬岛真人,定然瑶宫仙子。岂能隐乎?”   翠虚知是道器,留居二月,将他取名蛰虚。初传还元复命之道,继授金液还丹之旨。将别时,谓曰:“金国将灭,宋归于混元一气。然后子可出而行道。”蛰虚乞师后会有期,陈真人曰:“子丹成,可往南行,将来会于罗浮山矣。吾将入漳水而解。”蛰虚拜送,五里方回,就在家勤修至道,立志不懈。修炼五年,自得铅汞相投。后话不表。   癸酉夏,金改元至宁。耶律留哥取辽东州郡,自为辽王。五月,蒙古败金兵于缙山。是秋,金胡沙虎弑主永济,立升王殉,乃是章宗之兄,为宣宗,改元真佑。   且说谭长真真人,在西蜀出神显化之后,遍处游行积功。至是游于临安,见城中大火半日,真人怜之。大施慧力,救火回风。见宋运不久,转游江南。闻丘长春在河南设教,大阐宗风;兼且道德之名声闻诸国,宋金各聘数次,皆高卧不起。知南运当衰,固不应诏,可谓知机之士,真可作万世之师匠也。欲往中州相会,遂至崇福官而去。   丘真人早知长真到来,急使众道友出五里迎接长真真人。长真知丘长春道已高矣,遂同众人至崇福官。长春出宫迎入方丈,两下叙礼毕,众人俱来拜见。长春曰:“闻师兄早已成道,以为天仙。今朝仙驾至此,真个难得。”长真真人遂将自己西蜀遇缘成道、遍游天下、积功待诏之事说了一遍。“今闻丘师弟道德高超,名闻诸国,余不胜喜跃之至,故特来一会。”长春日:“师兄功圆道备,飞升有日。惟我德薄孽深,办道无成,恐难免轮回苦趣矣。”长真笑道:“师弟功高紫府,德冠天人。西化诸胡,咸称震旦活佛;东阐金宋,悉呼全德真人。大器晚成,岂小功小行之可比哉!”长春道:“蒙师兄赞誉,但弟焉敢克当?想师兄外行俱足,内果圆成,更不必劳身费力,可以在此驻足,待诏上升,意下如何?”长真道:“我欲往终南会集师友,不能久留于此。待师弟他年功圆果满,相会有期。自此别过。”长春道:“师兄才得到此,焉能就去?在此少住几天。更兼你我相别多年,多少的要紧话语还要相商。”于是谭真人就在崇福宫歇了几天。   长真辞别,长春欲留不得,向长真道:“师兄此去,必见师父及诸位师兄,与我多多拜上。又此去必到西岳经过,我有弟子尹清和,住在华州之少华山,烦师兄带书一封,可代弟嘱咐一二。”那长真真人执书告别,向秦川而去。长春等送出有三里之遥方回。   且说谭真人别了长春向西而去不表。   却说尹清和,乃陇西人也,在家读书。一旦觉悟尘情幻化,世事虚浮,遂弃家慕道,苦志求玄。访至龙门洞,时长春真人西游回来,清和求度,微得玄旨。遂东游长安,至于华州地界,见少华山生得清幽,遂结庐居之,精修苦炼,性地颇明。一旦闲暇,散步游玩。只见一道友飘然而至,见他道骨仙风,神气卓然有异,想道:“此人不是蓬瀛仙子,定然三岛神人。”急忙上前稽首,道:“弟子遥观真人适降荒山,接驾来迟,乞师赦罪。”   那谭长真真人见这道友神清气爽,到有几分仙骨,遂问道:“子莫非尹清和矣?”清和答道:“蓦然见面,就知我的名姓,师真是金仙也!”急忙倒身下拜道:“弟子何幸,今朝得遇真人下降。伏乞真人开普度之心,得救弟子出其苦海。愿师指一线之玄机,使弟子进修真之路,倘得日后大道圆成,永远不忘师恩也。”   长真上前扶起,向清和说道:“子自得长春之旨,虽然未能成道,还丹在望。余昨日打在嵩山崇福官经过,曾会汝师,嘱我带书一封。子当拆览,必然有益于汝。倘有玄机不足,他日可往求师指示。汝当勿虑,成道有期。”遂向怀中取出书信一封,付与清和道:“余本当在此驻足,与汝盘桓谈道,穷究玄功。但欲上终南有事,不得久停。子当精进修持,积累功勋。自此别过,后会有期。”遂飘然而去。   那清和欲留不住,只得拜送有三里之遥,默然回首,转到庐中,怆然自失。正是:   志念未坚休论道,尘心不净莫谈玄。欲将名利为真实,焉得飞升上九天?   欲知尹清和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蒙古帝颁诏求道德丘长春御前说玄功   诗曰:   时人弃俗学参玄,宜向个中著意研。立志非求身外物,存心要取水中铅。有功无道红尘客,有道无功陆地仙。若是炼丹兼积德,何愁不上大罗天?   却说尹清和见谭仙去后,回转茅庐,如痴如醉一般。坐了片时,将师父这封书拆去一看,书中写道:   大抵修身辨道,须凭积行累功。若不苦志坚心,难以超凡人圣。或于教门用功,大起尘劳;或于心地下手,全抛世事。但克己存心于道,皆为致福之基。   然道包天地,其大难量,小善小功,卒难见效。所以道者刹那悟道,须凭长劫炼磨;顿悟一心,必假圆修万行。今世之悟道,皆夙世之有功也。而不知夙世之因,只见年深苦志,不见成功,以为玄功虚假,即生退志,甚可惜也。殊不知行住坐卧,存心于道,虽然未展时刻之心,皆因积功累行之未足。则道之不全,如人有大宝明珠,价值百万,我欲买之,而钱数未及;须日夜经营,俭用勤求,积聚钱财,积少成多。或至三万五万,钱数未足,而宝珠终不能得;必当积成百万,然后可买宝珠。其聚钱应物,急时且得使用耳。比于贫篓之家,云泥有隔。积功累行者亦然。虽未得道,其善根深重,或今世,或来生,必有圣贤提挈,自然终有成道之日。无夙缘善根者,求之不亦远乎?惟遇患难而生退志,见富贵而起贪心,虽是神仙,不能度汝。若然苦志勤修,不生退怠,坚心不移,今世不成,必待来世,累世修持,自有神仙提挈,必直至了达耳。   我无夙骨,虽遇明师,万苦千辛,至今未了。丹阳长真等皆具夙缘,则十年五载间,天外飞腾自在。然我虽未了,所受艰难,亦与常人异耳。祖师云:凡为道者,先舍家而后舍身。功夫未到,病即教他病;道业未全,死即教他死。至死一著,抱道而亡,任从天断,不能自强。斯为至言,学者当审之。   那清和览毕,嗟叹不已。自此更添道念,累积功勋,朝暮勤修,求玄功之克证;时刻不忘,守炼药之鼎炉。开单接众,提挚多方之士;采药济世,普利有疾之人。往来闹市,出人山林,只存利人利物之心,不惮自身劳苦;惟有烹铅炼汞之志,尝思尘境虚浮。如此行持一十余载,腋不占席,食无甘馨。后遇耿仙姑,见其苦行具足,授其至道,枯坐三年,得见本来。丹道圆成,随方度化。不表。   且说蒙古铁木真,于癸酉秋进兵人燕京,取涿州,屯兵于燕。早闻丘处机之名,意欲召至问道。斋戒七日,遂抄手诏云:   “制曰:天厌中原,骄幸太极之性;朕居北野,嗜欲未生之情。反朴还淳,去奢从俭,每一衣一食,与牛竖马圉共弊同飨。视民如赤子,养士若弟兄。谋素和,思素蓄。练万众,以身入之先;临百阵,无念我之后。七载之中成大业,六合之内为一统。非朕之行有德,盖金之政无恒。是以受之天佑,获承之尊。南连蛮宋,北接回纥,东夏西夷,悉称臣佐。念我单于国,千载百世已来,未有之也。   然而任大守重,治平犹惧有阙。且夫刳舟刻揖,将欲济江河也;聘贤选佐,将以安天下也。朕践作已来,勤心庶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访闻丘师先生,体真履规,博物洽闻,探赜穷理,道冲德著,怀古子之肃风,抱真上人之雅操,久栖岩谷,藏声隐形,阐祖师之遗化,坐致有道之士,云集仙径,莫可称数。自干戈而后,伏知先生犹隐山东旧境,朕心仰怀无已。岂不闻渭水同车、茅庐三顾之事,奈何山川弘阔,有失躬迎之礼?朕但避位侧身,斋戒沐浴,选差近侍官刘仲禄,谨备轻骑素车,不远数千里,谨邀先生,暂屈仙步,不以沙漠游远为念,或以忧民当世之务,或以恤朕保身之术。朕亲侍仙座,钦惟先生将咳唾之余,但授一言,斯可矣。   今者聊发朕之微意万一,明于诏章,诚望先生既著大道之端,要善无不应,亦岂违众生小愿哉?故咨诏示,惟宜知悉。   五月一日诏”   书诏已就,遂命刘仲禄赉诏而行。一路风尘不表。   却说丘师在崇福宫,见玄风日盛,宗教兴行。一日,上堂讲论道德,普示大众曰:“人生在世,犹如游鱼在水,优悠自在;为名图利,似鱼吞钩,不知其幻。一朝上钩,刀劈釜煎之时,悔之何及!若不急早回头猛省,光阴迅速,转瞬无常。今见汝等既已出家,不肯行功修道,坐消信施,不言今世办道无成,来生债主难以酬偿。更有一等,自己不信罪福因果,出家更造愆尤,致于疾病颠连,自己不萌悔心,更生毁谤,其罪尤重。此等之辈,死堕地狱,无有出期。夫修身者,须要先博文而后约理,先收心而后放心。博文者,见广识多,明其人伦世事之道;约理者,泱洽祛私,会其性命造化之源。收心者,割情断欲,荡涤杂念,思虑不起;放心者,恐无心落于幻空,拘系恐遭执著之魔,故放之入于太虚之境,以待造化之功矣。方曰穷理尽性以致命,则可以养生,可以保身,可以游宴玉京金阙,可以与虚皇并驾。时今之人,不明人伦世事之道,而欲求天道,犹盲者不用杖,聋者听宫商,入水捕兔,登山索鱼,岂能得乎?盖人伦之道,莫过于黄石公曰:‘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平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如此之言,人伦之道达矣。既明人伦之道,则天道不远矣。”   长春真人正在谈论之际,只见外面有人进报:“蒙古有使到来。”师下座出迎。那刘仲禄见师道貌非凡,急忙上前施礼,同至客堂,分宾主坐下。长春真人问道:“请问大人,贵府何处?来至故宫有何贵事?”刘仲禄答道:“下官姓刘,名仲禄。今奉我主成吉思皇帝手诏,敕召丘真人往北一走。我主诚心访道求贤,早闻丘真人道德崇高,故特命下官资诏至此。伏乞真人俯诺允请,方不负我主诚恳之意也。”遂呈上手诏。   丘师执来,打开看了一遍,向刘宣差道:“贫道乃山野之鄙夫,今蒙主上推敬,实抱惭愧,何以克当?”刘宣差道:“真人道冠三才,德超九品,名布诸国,功著群黎。下官仰企已久,至今方能得见仙颜,真人何固谦也?”长春道:“贫道虚名虽则布于海内,实抱惭愧。前者金三璧,宋五聘,皆莫之应。今见主上诚心,大人遥降,不得违命。请大人在敞宫屈待三天,贫道应诏同赴燕京可也。”刘宣差见师允诺,不胜喜跃,就在崇福官安歇,待师同行。不表。   却说丘真人将常住内外的公事吩咐调理得清清楚楚,不觉已过三天。刘宣差催师动身。那丘真人前者金三璧、宋五聘,皆高卧不起,众门人问师之故,师曰:“我之行止,天也。非汝辈可知,他日自有留不住的时去也。”至是应诏北行,众门人皆泣送十里之遥方回。时正炎夏天气彷徨,一路风尘。不表。   是六月,金乞和于蒙古,铁木真班师回沙漠而去,遂离燕京。那丘真人与刘宣差同行,至七月方人燕京。忽闻主上班师归北,丘师遂与刘宣差商议道:“我看主上已今归北,路途遥远,数日不能得到。况今天气炎热,贫道老弱,不堪动身。且在燕京驻足,可待秋凉而往北行。未知大人意下若何?”刘宣差道:“我主思贤若渴,岂可待乎?”丘师日:“既然大人不允,贫道实不能行,只得自出奏章。”遂写成奏章一道,交与内侍二人,往北而去。刘仲禄见丘师自纳奏章,不敢阻当,亦不敢催逼,只得权寄燕京住下,以待回旨。不表。   且说成吉思皇帝允金之和,遂班师退归锡林郭勒盟,屯兵养马。一日,见二侍臣赉丘处机奏章而至,呈于帝。帝开览,奏云:   成吉思皇帝旨衷:登州栖霞县志道丘处机,钦奉宣旨,远诏不才,海上居民,心皆恍惚。处机自念谋生太拙,学道无成,苦辛万端,老而不死。名虽播于诸国,道不加于众人。内顾自伤,衷情谁测?前者南京及宋国屡召不从,今者龙庭一呼即至,何也?   伏闻皇帝天赐勇智,今古绝伦,道协威灵,华夷率服。是故便欲投山窜海,不忍相违。且常冒雪冲霜,图其一现,兼闻车驾只在桓抚之北。及到燕京,听得车驾返回,遥不知其几千里风尘,兼且天气苍黄,老弱不堪,且恐途中不能到得,假之皇帝所则军国之事,非己所能。道德之心令人戒欲,悉为难事。遂与刘宣差商议,不若且在燕京等处盘桓住足,先令人前来奏知其事。刘宣差不从,故不免自纳奏帖。念处机虚得其名,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伏望圣裁。   帝览表章毕,知丘处机应诏已至燕京,因天气炎热所阻,不能往北。遂复诏一道,另选侍臣顾元开赉旨直到燕京。先见丘师,呈上复诏。丘师开展一看,诏云:   成吉思皇帝敕真人丘师:省所奏应诏而来者备悉。惟师道逾三子,德重多方。命臣奉厥玄曛曛,驰传访诸沧海。时与愿适,天不人违。两朝屡诏而弗行,单使一邀而肯起。谓朕天启,所以身归,不辞暴露于风霜,自愿跋涉于沙碛。书章来上,喜慰何言!军国之事,非朕所期;道德之心,诚云可尚。朕以彼酋不逊,我代用张;军旅试临,边陲底定。来从去背,实力率之故然;久逸暂劳,冀心服而后已。于是载扬威德,略驻车从。重念云轩既发于蓬莱,鹤驭可游于天竺。达磨东迈,元印法以传心;老氏西行,或化胡而成道。顾川途之虽阔,瞻几杖以非遥。爱答来章,可明朕意。秋暑,师北平安好,指不多及。八月十四日诏。   丘真人看毕,向顾元开道:“今已重阳之节,暑气已消,更不可迟延日久,恐金风骤至矣。遂择九月望日动身,烦大人通知刘仲禄。”于是元开别了丘师,去见刘仲禄,约定日期一同北行。晓行夜宿,至冬月初旬,得入都城。刘仲禄先去复旨,安丘师于馆舍。正是:   道高四海皆瞻仰,德重万民享太平。西化诸胡东阐教,玄风自此振大京。   欲知丘真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阁皂山孙耿炼丹药冲虚观白沙送泥丸   词曰:   学道人,玄又玄;达至道,炼汞铅。帝王屡问长生诀,绵绵呼吸气不辍。内外丹成入九天,功圆齐赴幡桃宴。从此蓬瀛会众仙,自然跳出三千。(右调《下山虎》)   却说丘真人在馆舍安歇,至望日,帝宣召人见于行宫。帝劳之曰:“真人远来,有何长生之药以资朕乎?”丘师对曰:“臣无长生之药,只有卫生之道。”帝嘉其诚实,约以腊月八日问道。丘师退居馆舍。至是帝欲亲征山贼。   至正月望日,帝设宴于偏殿,虚前席以安丘师之座。帝亲降阶,鞠躬请问卫生之道。师请帝复坐谛听。丘师曰:“太道生天育地,日月、星辰、鬼神、人物,皆从道生。天,阳也;地,阴也。人居其中,负阴而抱阳。故学道之人,去奢俭欲,固精安神,阴消而阳全,则升乎天而为仙。愚者以妄为常,以酒为浆,恣情纵欲,耗精损神,阳衰而阴盛,死则沈乎地而为鬼。修真者,如转石上山,山愈高而进意难,跬步颠沛,前功俱废。以其难为,故举世莫之为也。本来真性,静若止水,迨眼悦乎色,耳好乎声,舌嗜乎味,意著乎事,数者纷来而叠至,若飘风之鼓浪也。学道之人,修炼其心,一物不著,损之又损,以至无为,与太虚止水相似。道人之身耳,治心犹难。天于富有四海,日御万几,治心岂易哉?古人以立嗣而娶妻,既嗣立以戒欲。盖人生至于四十以上,血气渐衰,故宜戒之。今陛下春秋已高,宜修德保身,以介眉寿。服药不如独卧。药是草木,精为骨髓。枯骨髓而添草木,譬如囊中贮金,以金易铁,久之金尽,所存者铁耳,夫何益哉!饮食起居,珍玩货物,亦当依节,不宜稍过。天下美地,尽为陛下所有,奈何兵火相继,流散未集,有选清于官为之规画,量免税赋,使军国有足帛之用,黔黎复苏息之期,一举而两得。斯即祈福永命之大端也。”帝大悦,令左右书之于策,礼谢而退。   翌日,问以震雷事。师对曰:“尝闻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天故以是警之。今闻国人多不孝者,帝乘威德,可戒其众。”帝悦,遂以师言遍告晓谕国人。   二月七日,丘师人辞,帝曰:“请师少俟数日。前者师之道语,朕有未解者,俟朕悟后,可许师行。”是月,帝出猎于东山,射一大豕,马蹄失驭。豕傍立不敢前,左右进马,猎罢方回。丘师闻之,入谏曰:“天道好生。今圣寿已高,宜少出猎。坠马者,天戒也;豕不敢前,天护之也。”帝曰:“朕已深省。”又顾侍臣曰:“但神仙劝我语言,以后都依也。”自此以后,遂不出猎。   那长春真人归心一定,至三月初七日,又人朝辞驾。帝曰:“真人归心未息,朕不敢强留。但修身治国之理,朕未洞明,乞真人指示一二。使身修,一体无诸疾之苦;国治,百姓享平安之庆。天心顺度,万物昌荣。民安物阜,则天下平矣;心身安逸,诸神泰矣。何以治之斯可矣?”丘师对曰:“修身者,所以长生者是气,所以通灵者是神。非养元气,不能长生;非养元神,不能通灵。欲修其身者,保其精,养其气,含其神,然后方能精足不思淫,气足不思食,神足不思睡。三宝具足,风寒暑湿,不能入其体;疫疠邪祟,不能害其身。心身安逸,疾病不作;神气交结,灾难无侵;深根固蒂,而得长生久视之道也。治国者亦然,不外乎此。以神为君,以气为臣,以精为民,以一身为邦国,君明天心顺,官清民自安,民安则国富,臣贤则国强。治国修身,莫过于此矣。今主上身居万乘之尊,常以自身当先,亲冒矢石,是以身轻于天下,所谓保身者不处也。必须慎之。”帝大悦,曰:“真人之言,皆金玉也。朕深省。”赐礼极丰,丘师皆不受。帝命阿里鲜护师东还,送者皆泣别。   师回,道出居庸,遇群盗蜂拥而至。阿里鲜欲拔剑相迎,师止之曰:“不必用武,恐伤性命。我特以言化之,斯可也。”师坐车上,向群盗拱手曰:“我本南来道士,奉帝诏而入蒙古,今特归南,更无金银宝物,惟有护送将官。彼欲出马交战,犹恐伤生害命,贫道应而止之。盖闻为盗者,道、德、仁、义、礼、智、信,七者全备,方名大盗;悄然缺一,不名盗也。无道立身,此身不久;悖德行持,神人共恶。神恶人背,天心不顺,性命难保,何为盗也!夫大盗者,立身行道,上顺天心,以德育民,心不离背。无辜不得损害伤生,视万物众生皆如赤子,仁也;患难相救,异姓同亲,义也;赏罚分明,贞节人伦,礼也;以寡敌众,临危取胜,智也;出言如矢,约期不误,既诺不违,既与不悔,信也。凡为盗者,有此七字,能可以保身立名,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劫富赠贫,可以积功;伐暴济困,可以修德。生无臭秽之名,殁为正直之神。人人恭敬,方方瞻仰,芳名万世,岂不快哉!诸君当可效之,何独不然也 ? ”众盗闻师之言,稽首称扬道:“此乃有道之人,言如金玉,众当信之。”叩谢而去。丘师人燕,南行往山东齐州天长观居之,送回阿里鲜归北缴旨。不表。   且说马丹阳同孙不二、耿仙姑在终南别过吕祖,丹阳用十三针治人疾病,著手回春,拯救生民,遍处行功,随方度化。不表。   那耿仙姑同孙不二常至山中采药济世。时游南岳衡山,采药于回雁峰,遇见魏夫人,引入大虚洞天,朝见闲礼元君卫真人。元君命扶厄府君崔钰设宴,邀请朱陵仙嫔丁淑英元君相陪,命仙姬奏乐。孙、耿二仙上前拜谢,道:“我等愚劣,初入仙班,蒙上仙魏夫人引入仙府,得见上真,感激之至。更叨盛宴赐坐,实不敢当!”卫元君道:“汝等虽则初入圣流,将来必作女仙领袖。子等内丹虽成,外行未足,必假外丹助之,然后丹成济世,功圆果满,方能应诏上升。”二仙拜求外丹之旨。卫元君指曰:“外丹功用火候同于内丹,须要内外相应,但药物铢两锻炼之不同耳。凡内丹未成者,修炼却是不易。今二子内丹已成,烹炼外丹却易也。”遂授药物铢两、抽添烹炼之法。孙、耿二仙姑拜谢卫元君及丁元君、魏夫人等,魏夫人送出洞天外,待二子丹成再会。   孙、耿二仙拜别魏夫人,就在衡山采药,下山铸成炉鼎。至于临江府地界,见阁皂山生得清秀,乃是天下第三十四福地、九州仙都高明大史中玄妙行真君许逊之仙都。孙、耿二仙上山,择纯阳正火之日,安炉立鼎,外按八卦次序方位,定就药物铢两,起火锻炼。调停火候,炼至四十九日,才得丹成。二仙服食之后,更觉内外洞彻,将余丹收拾壶中,下山随处积功,复遇魏夫人于湘州。   二仙见之,上前拜迎。魏夫人向不二道:“子可积功待诏而已。耿姑可随我以作侣伴,同往九疑山一游。”孙不二拜送,魏夫人道:“子可会丹阳同人终南,会集七朵金莲,随师复命。将来会子于瑶池矣。”自此别过。那不二真人见魏夫人带耿姑同游九疑而去,遂往东行积功。不表。   且说白玉蟾,自得紫阳真人四百字,遂往武夷山修炼。道成,各处云游,积功数年,至是复居武夷。这山上凡夫俗子焉知白紫清道成?惟独山南詹琰夫知之,乃重建止止庵,欲延以居。真人为之作记,以游兴未竟为辞,许其五年再来。   初,白真人入武夷时,无人护法为伴。忽有善士彭侣,字集益,乃三山人也。幼时敏慧,长喜道书。至三十二岁选中进士后,遂弃家慕道,苦志参玄,不喜朝中纤紫披缓,独爱清虚散淡逍遥。游访武夷,见师有道,以师事之数年。紫清丹成之后,道传于彭侣。侣自得师传之后,别师,居于鹤林道院,即改号鹤林。修炼数载,道成,以丹道传授萧挺之,字天来,乃闽中人也;自得鹤林之道,自号紫虚。那彭鹤林真人此后随处显化,神异莫测。后功成厌世,萧紫虚延师至福州坐化。此是后话,不表。   甲戌,金主徙都于汴京,求宋岁币。宋臣刘煽奏绝金币。是岁岳珂著《程史》及《辨诬集》、《天定录》,上与宋帝。岳珂乃岳飞之孙,岳霖之子也。   乙亥夏,蒙古铁木真复入燕京。宋以德秀为江东转运副使,乃浦城人也。其长子名景元,幼而好道,尝结庐于嘉禾西山,梦游紫府,朝礼太微仙君,得授功过格。觉而录之,自号又玄子,庐曰会真,堂无忧轩。后著《大学衍义》行于世。   丁丑,金改元兴定。   戊寅,金起兵伐宋。宋以孟宗政、扈再兴、许国合战,金兵大溃。金人惧孟宗政威名,呼为孟爷爷。   己卯,宋赵方使孟宗政、扈再兴、许国等分道伐金。对蒙古帅本华黎奉旨攻取山东、山西等处。   庚辰,蒙古以史天倪权知河北西路兵马事。史天倪尝闻教于丘长春,尚存爱民利人之心。时与木华黎相会,说黎曰:“这数年间,兵匪相继,百姓无容身之地。况今中原粗定,大兵又兼抄掠,非王者除暴救民之义。大帅切宜审之。”木华黎听史天倪之言,自觉有愧,即下令立禁剽略,违者就地正法,遣归所俘老幼。兵发到处,各州、郡、县尽归降附。此皆仗长春真人之道化也。   且说蒙古主存心访道,遍访贤才。得辽人耶律履之子楚村,命处左右,以备访问。这耶律楚村博通术数,尤精象纬,制庚午元历上之。常言:“宋之气运,恭膺天命也,德昭后亦当兴焉。”又言:“南北贤帅及夏金国主有灾。”后果应其言。   辛已,宋帅赵方及安丙卒。   壬午,蒙古主亲征西代回回,灭其国。兵至忻都国,破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形而马尾,绿色独角,作人言曰:“汝等还不早归!”言毕如风而去。帝怪之,而问楚材,对曰:“此兽角端,日行十万八千里,能解四夷语。今之言语,恶杀之象,上天遣此兽以告陛下也。当宥此数国人命,可积无疆之福。”帝闻之,即日班师。   癸未,蒙古帅木华黎卒。夏主神宗传位于太子德旺,为献宗,改元乾定。是年金主为崩,子守绪立,为哀宗。   甲申春,金改元正大。宋闻金丧主,众将商议乘丧伐金。礼部尚书崔与之言:“今且南运不嘉,恐伐之不祥。”遂止。崔与之知帝将终,乃辞疾归广州,隐之。   且说陈泥丸真人北游归,于惠州罗浮山居之。一日,浩然叹曰:“帝王将相,皆有尽期。吾今久住于世,何益乎?”时白玉蟾与沙蛰虚同至拜见,泥丸喜曰:“汝二人亦知我乎?”白沙同曰:“师既行满飞升,故弟子二人不约而会,特来拜送也。”泥丸曰;“你二人仙秩已高,将当不久会于蓬瀛矣。”言毕,邀二子同登山观日,夜半时即现金光霞彩,太阳旋出,询巨观也。三人回转观中,翠虚端坐而作颂日:顶上雷声霹雳,混元落地无踪。今朝得路便去,骑个无角火龙。   咏毕遂化。玉蟾等间空中乐声,出见仪仗纷纭,升天而去。众人拜送。至明日,见凡身不见,化成泥丸十二颗。众人不敢埋藏,后遇病者,刮取服之,无不立愈。真人所著有《悟道集》行世。   且说玉蟾与蛰虚见师化去,灵异莫测,二人遂辞众下山。蛰虚拜别玉蟾,西游峨嵋、青城而去,更名道昭,行功济世。正是:   白日飞升事不难,劝君急速炼金丹。坚心苦志殷勤学,好把真常著意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九宫山张道清坐脱白云观长春子谈玄   诗曰:   坐化仙游各有因,莫教昧却本来真。虚无悟彻玄元理,空寂了明自在身。亿万天神常拥护,大千世界任游巡。尘寰接引多方士,可谓超凡入圣人。   却说白紫清离了罗浮,邀游临安。宋帝闻之,征至,命馆太乙宫。居未半载,酒酣堕在西湖水中而去。后复见于海丰县。后至姑苏台,咏梅未竟,值泥丸至,邀去复归武夷山,以应止止庵詹琰夫五年复归之约。   时万年宫道士施宗时至诚精修,投白真人门下为徒。真人授以九灵飞步章奏及太上紫枢玉晨洞阳飞符,并梵音炼科、五雷秘法,乃亲为陈过忏罪,表奏天庭。真人诏众门人,曰:“我自十六岁弃家访道,苦志参玄,受了千辛万苦。大死三次,死而复苏。一志不移,甘受苦恼。方至四十二岁得遇真师,始达修身奥旨。苦修至六十四岁,才得丹成。迄今九十六岁,方能了道。自此相别。汝等有志者,效我之志,何愁德之不立,道之不成哉?”语毕,坐而尸解。众人见真人空中跨鹤飞升,拜送不表。   宋帝宁宗闻之,诏封海琼紫清明道真人,敕建武夷宫,彰其道德。真人弟子彭鹤林纂辑其书四十卷,并撰其事迹,实以发明道法之枢要也。   且说张道清真人,自应诏后,复归九宫山,以符水济人疾苦,灵异莫测。云集道众,大演玄风。一日,上堂示众曰:“昔日我师谭长真真人在蜀示我云;‘凡人轮回,生死不停,只为有心之故也。心生,则种种魔生;心灭,则种种魔灭。若能一念不生,则脱生死矣。何为有心?盖缘众生有此贪、嗔、痴三毒孽。欲学道者,必当清净三孽,跳出三山。何为三山?即无明山、火焰山、陷空山也。须割情弃爱,摧强挫锐,除去一切不善之心。私欲之心净尽,方见父母未生之时的真性,即是本来之真面目也。何为不善之心?即一切境物之上,起无名悭贪嫉妒财色之心,种种计较意念,生灭不停,被这孽障旧来熟境朦昧真源,不得解脱。须要灭尽种心,得见自性。何为自性?自性者,即天赋之禀性,非气质之性也。要在十二时中,念念清静,不被一切旧染境界朦昧真源,心住虚空,逍遥自在,自然神气交媾,一意冲和,如如自在,一性圆明。似皓月之当空,照耀大地,无处不烛。毋使一念摇动,云雾遮其性光。固无生死之忧,焉有孽障可系?稍生一念,心不清静,即有挂碍,不能入道,如何得见本来?只要子等一志如山,不动不摇,向前逢魔,心无畏惧,志不退转,其魔自消。倘然见魔退惧,终入尘网,焉能跳出苦海?心清意定,登天有路;志迷性乱,即入地狱之门矣。众可参之。所以通灵者是神,所以长生者是气。我自得师传,刻刻在道,念念不忘,存其一神,养其一气,故能通灵。以符水济人,无不应验。吾何异乎?只存其神气,守其正心而已矣。我今久厌尘世,欲往终南会集师友,同应天诏矣。”退归丹房。越三日,唤人众门人,作偈一首,安然而逝。偈云:   邀游大地已多年,撒手悬崖了性天。笑指蓬瀛三岛地,回头只在我身前。   及至殡殓时,其尸如蝉蜕然。众门人知师尸解而去,遂安葬之。   且说蒙古主自西域班师回都,燕京行省石抹公、宣使刘仲禄及诸官等,各持疏恳请帝旨,至山东诏丘处机,封为蒲察大使,主燕京太极宫观,主管道家事。丘师许之,遂应诏至燕京,居太极宫。奏敕改太极宫为白云观。道侣云集,教字日兴。丘师乃建八会:曰平等,曰长春,曰灵宝,曰长生,曰明真,曰平安,曰消灾,曰金莲。求取法名者日众,远近翕然,闻风而道化。此时大阐宗风,公侯伯子皆来皈依,门人不知其数。   附近这些凡僧,见道风丕畅,心怀不伏,在白云观之西离二里余,建一西风寺,以惟“西风起,白云散”之意。丘师以洪钟镇之于西,使西风不能摇动,风属木,以金制之也。盖天下庙宇之钟鼓,皆是东金西木,颠倒五行,惟有白云观之钟鼓,东木西金,故停而不叩耳。   九月,宣抚王楫言:“荧惑犯尾宿,主燕京有灾。宜清蘸以禳之。”问丘师所费若干。丘师曰:“一物之失,犹怀不忍,何况合境乎?这数年人民困苦,公私交空,我当以常住物给之。”遂设大醮七日。醮南毕,宣抚进揖,喜而贺曰:“师之道心感格天心,荧惑已退数舍,今则无忧矣。”丘师曰:“天之感应,如声应谷,急速如此,世人岂可背乎?善恶昭彰,报应分明,岂有虚哉!奈何时人不信,可不悲钦!”   时师在白云观,设坛传戒,用律门度人。初演初真信戒,行持一年,俱足十戒。著初真信衣,说《功过格》、《感应篇》明其罪福因果,习学规矩威仪。明年,方许受中极净戒,三百条章,行持一年。说《四品经》、《明心经》、《日用》等经,讲明修身理路,俱足戒行。明年,方许受天仙大戒,所说《悟真篇》、《参同契》、《南华》、《道德》诸般丹经,受持天仙大戒。以后无戒不戒,不戒自戒,乃为真戒。至此地位,动也合道,静也合道,行住、坐卧、语言、举事,般般圆通,事事在道,岂有不合道之事乎?   丘师一日登葆光堂说法,普示云:“汝等既已出家学道,因缘看破红尘,故来皈投三宝。入此道门,又不肯端的修行办道,更不肯劳身积功,内不得清静心身,修持道果;外不肯苦己利人,栽培根基。只图偷安享福,坐消信施,作孽造罪,更增愆尤。及至福尽孽满,死堕地狱,受苦满足,或投生六畜,以力酬劳,偿其夙债;或以肉偿还,滋其口腹。至此之时,悔之何及?是此观之,何不急早立定脚跟,把牢主意,苦志坚心,修身办道。省悟世情,事事非真;虚空本性,般般是道。且如我昔年十六岁弃家慕道,十九岁得遇真师,随师二十余载,未闻一言半句之道,更受许多折魔。我心无半点怨尤,方至我师了道之时嘱咐丹阳,而后得授道旨。那时我稍有嗔恨怠惰之心,早已入鬼域,化为异类矣,焉有今日成道之事哉!”   于清风稽首问曰:“或有人无心无着,一意不离方寸,守至老死无成,终不遇师点化,何也?”师曰:“无心无着,落于幻空。一意不离方寸,执心也。未到真空实际之地,如何感动真圣?故而老死无成。真空者,难言也。待你心上除了一分思欲,就有一分的功;除了十分,有十分的功;除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分,只有一分不除尽,不名真空。直须除尽,真仙必来向汝心上校勘,自然有真师来度你。若处尘世之间,安能常常无事?若有些小事,亦是外行,不得不应酬。但事过不可寻也,事来不可避也。故吕祖曰: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事来则应,事去则止。如此行持,日应万事,而心不乱。闲暇之时,泰然而定,何着之有哉?”   弟子问曰:“修道之人,还是静处好,闹处好?”师曰:“初心未定,情欲未曾却尽,宜避静之处,渐可却情断欲。若有真志者,尘心已净,闹处更好。如我昔在蟠溪,六年苦志,能比他人六世之功夫也。”   或问曰:“弟子一心向道,体尝有漏,如何治之?”师曰:“汝等心未寂静真清,故而有漏。若到心源湛寂,元神泰定,神气混合,六贼无侵,精化于气,神气交结,炼成至宝,精路自然永闭,安有漏体之患哉?”   或问曰:“尝闻修身者,全凭志愿。何谓志愿?”师曰:“志者,持心炼己,一念不迁,除情灭欲,勿起贪嗔。不以富贵荣华乱其真心不以困苦患难移其处向,不恋一尘,不起一念,此是真志也。愿者,几起利人利物,一切行功积德,度人济世之心,皆是愿也。”   有人问:“调息如何?”师曰:“龟息绵绵,乃是道人活计,但不可著他。禅家不言调息自炼的工夫,单言清静寂灭四字,是两重粪土。故曰:色身元有限,情欲浩无涯。痴似蜂贪蜜,狂如蝶恋花。   “大凡修身之道,抑亦多门,未遇明师指示,卒难洞晓。世传术法,或存神注想,摇筋摆髓,呼吸吐纳,吞霞服气;或用卦爻而运用抽添;或用炉火以烧茅炼汞;或得旁通技术,巧诈愚人;或引采战之术,耗精败德;或伪言设教,哄诱平民,自人傍门,诽谤真教。此等之人,生为教中罪人,死堕地狱畜生,不足举也。经云:‘长生至慎房中急,何为死作令神泣?’盖世人恣情纵欲者,身虽未死,而神早已丧矣。夫道,修无形之形,以无人有,以有含无,存守一点虚灵不昧之真性。所以云六合之广,三光之明,亦天地之有形也。吾故养其无象,像固常存;含其无心,性明不昧。是以炼成仙真,神合于虚,身存于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故我身可以飞升玉京,可以邀游金阙,能有能无,不终不没。故无降谪之事,亦无劫运之忧矣。若以独得见性为妙,不知炼形为要者,死为清灵之鬼,安能升入虚无,何可与高仙上圣为比哉?若论身不坏而神去,则身存于世,肉身不坏;若论性不坏,即饿鬼畜生皆有此性,惟灵与不灵、明与不明之分别耳。夫心能造形,心能留形,法中有爱住世者,动经千百劫,心为之也。若心根伤坏,转眼便为冥途矣。有形亡而心存者,圣贤也;形存而心变者,畜生也。今且举世之人欲祈长生者,不知向自己本命中搜求,却从仙佛神明前乞讨,愚哉!舍本而求未,究竟于我何益乎?吾宗所以不言长生者,非不长生,超乎长生也。此无上大道,非区区延年小术也。修道者必要通文达理,方能参透玄机,悟彻奥妙,才好下手用工。稍有不通,差之毫厘,失去千里。故曰:毫发差殊,丹不全也。今者人欲修身,只便访道求师,一年半载便想成个仙佛;倘然三年五载不见成功,便生退志。为人之理,尚且未明,欲明道理,岂能得乎?人能通得一理,便能出得一壳;万事义理皆通,出得万殊之壳,则心无碍滞,大道明矣。倘有一事一理不通,便生滞碍,这一层壳就出不成了。所谓孔圣门中,岂有不通理之贤人?太上派下,未有不达道之真仙。汝等欲通达道理,必先通达人情世态之理,会于一源,物物可知,事事可晓。人理已通,道理不远矣。一本可以散于万殊,万殊亦可归于一本耳。”   弟子问曰:“北宗道法,至吾师大行。师能神通变化否?”丘师曰:“大道极平常,不作奇特想。只要心真,何事不办?吾初受苦,数十年魔折,苦志不移,时刻不怠,守其一心而已矣。吾出山已来,帝王宰官敬礼,帝敕吾为大宗师,然吾心未尝动也。黄童、白里、乞儿、下贱,见之,吾未尝轻也。一切平等,无有高下。西域咸称吾为震旦活佛,自古全真之盛,未有及此,吾岂有作为乎?不过性海中一点浮沤耳。宫中有妖,百法不灵,张天师束手而去。帝敕召吾,吾在山中,静中微动一念,彼妖自去。吾不用符图将帅,邪惧而去,何也?盖邪不胜正。是理也,吾存其理而已矣,天人自然感格也。”正是:   一性圆明是本宗,无心窍里养潜龙。炼成阳质金光透,何用恩荣把旨封?   要知丘真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刘真人洛阳插牡丹黄石公紫柏遗松子   词曰:   得道所为无着,万般如志如心。插花栽植自森森,枯木萌芽发茎。变化飞腾霄汉,岂拘闹市山林?千年松子不难寻,岂在尘寰驰骋?(右调《西江月》)   话说丘真人,在燕京白云观大阐宗风,使弟子宋道安、郑志修、于清风、尹志平等各处设教。不表。   且说刘长生真人,自福州解化之后,遍游洞天福地、三山五岳,朝谒仙真。或现或隐,随处积功,待诏上升。时游玩洛阳,忆昔孙不二养道于破窑之中,道成同丹阳、耿始跨鹤冲举之后,遂名三井洞,此时香火茂盛,欲去观玩一回。遂摇身一变,变作一个全真道侣,年纪却在二十上下,风流迥异于常伦,逍遥不同于俗子。你看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纶巾,两条风带飘飘;身披鹤氅,一体花开锦绣。面如满月,脸泛桃花,唇若涂朱,目藏秋水。凭丹青描画难比,任佳妓扑粉不如。十指如玉笋生辉,一身似凝脂润泽。正是:风流不让裴仙子,体态岂输宋美人?   时正逢二月十五日,青牛现太上老君圣诞之辰,这洛阳城乡的大家小户,男男女女,都要到青牛观来烧香。那刘真人先到三井洞游览,次往青牛观进香。这些年轻的女人,看见刘真人生得十分的容貌,一个个股体酥麻,俱道:“世间那有这样的美男子?为甚么要出家修道?”有等说道:“他的前生费了多少的苦志修来,今世投生有这样的美貌,今世再修,岂不成仙乎?”众人谈论,见者俱有眷恋之心。   那刘真人见一女子,头上插一朵含蕊的牡丹,上前说道:“小姐头上这朵牡丹,虽然艳丽,可惜不能嘉于众人。若将此花送与贫道,顷刻间,管教众人可分。”那女子听真人之言,心中欢悦,就将头上这朵牡丹拔下来,送与真人。那刘真人执过手来,吹了一口仙气,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再运动先天真一之水灌溉花中,将这朵牡丹花插在这莽山地上,念动真言,加符洒水。顷刻之间,但见发芽长枝,结蕊开花。此花更觉艳丽,清香异常。刘真人向众人道:“此花不比家园之花,折去一日就谢。我这牡丹摘去带在头上,可使七日不凋,愈带愈香。有人爱者,皆可摘取。”时这些人围笼大堆,不知其数,男男女女,挨挨挤挤,俱来采摘,摘完顷刻复发。这一句话名扬出去,远近的人俱来观看。正是:闻至洛阳添景色,出门俱是看花人。   那刘真人见众人闹热之际,遂化道清风,无影无踪。众人见那道士忽然不见,正在惊讶,只见牡丹叶上有“长生子刘书”五字,众人方知刘仙显化,人人俱称“插花刘真人”。后人创建庙宇,塑造神像,遂名刘仙庙,世代香烟缭绕不绝。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刘真人自洛阳插花显迹已后,欲上终南一游。路过长安,至孟至县地界,忽然想道:此处有古楼观,乃太上流传道德之地,堪算古圣遗迹,至此不可不游。遂上山游览,但见:   层峦磊叠,壁峭参差。霞光通碧汉,俨若琼瑶,紫雾绕玄关,胜如仙府。虎啸龙吟斗胜,柳红桃绿争春。说经台如兜率天宫,传法所似蓬瀛贝阙。留圣迹于古楼石上,显仙踪于化女泉边。吕仙岩下,思唐宋之仙翁;五老洞中,忆商周之老子。乘青牛,东来紫气度关尹;过函谷,西渡流沙化诸胡。鉴古明今,可称终南福地;追踪觅迹,堪夸楼观仙宫。正是:五千妙谛流传后,万古遗风永不磨。   那刘真人在古楼观游览仙迹,羡慕不已。远远见白云西迈,知有神仙经过。片刻间,只见王玉阳同谭长真到来,游山览终南。   却说王玉阳自在中条山,独立危岩九载,脱体飞升,积功待诏。一朝游于熊耳山,时谭长真在熊耳山脱化,正遇王玉阳,二仙约同游玩终南。至终南镇,见古楼观有紫气盘结,知有真仙驻足于此。二仙同上游览,只见刘长生在此。三仙相会,喜不自胜,各各见礼,将自成道原由细说一遍。   长真道:“今日我三个不期而遇,真个难得。惟丹阳、不二早已脱化,至今犹在南方积功,不久亦要会于南山。郝太古自在赵州桥成道后,带滕姑居于华岳,凿开石室七十有二,欲利后贤安养,至滕姑丹成,同游寰宇,积功度人。独有长春名播诸国,德冠群真,今为北国辅相,大阐宗风,真乃大器晚成,我辈皆不及也。”王阳道:“丘长春弃家学道四十余载,受了千辛万苦,死而复苏,一志不移,及至道成,诸方瞻仰,各国称扬。自古迄今,苦志求道者莫过于丘长春及白玉蟾也。若人效此修持,这样苦志,一心不移,人人皆可成道,个个俱能登真矣。”三仙一同赞羡不已。   长生真人道:“我同你三人既已相会至此,可同去极真洞拜见师祖。”王、谭二真欣然同往,各显神通。王玉阳真人拘来一虎,刘长生真人招来一鹿,谭长真真人收来一豹,各跨坐骑,不多时间,早到了紫柏山。只见极真洞天,祥云瑞气缤纷,莺歌鹤唳,凤舞鸾翔。三仙下了坐骑,同进洞中,但见瑶草奇花馥郁,灵山异果芬芳。内有仙童报入。片刻间,只见内中出来许多的真仙。刘、谭、王三真急忙上前顶礼下拜。   吕祖携了三真随至后洞。重阳指和玉蟾道:“此位是你师母和玉蟾也。”三仙上前参拜毕,复坐。谭长真道:“弟于昔在西蜀,疯婆打我一拳,有‘一拳打退多生孽’之语,即师母点化否?”和玉蟾笑道:“昔我知汝性功克证,故留此语,待汝道成后可续此诗也。”长真拜谢道:“昔蒙尊恩指授,方得今有成道之日。弟子更欲尘寰积功几载,以报师恩。”重阳真人曰:“汝既有此心,凡功不厌多,行不嫌广,愈积愈高,天福愈大。再可去行些宏功,待长春功圆道备之时,同赴仙都朝参金阙可也。”刘长生、王处一各将自己成道度化终始的原由说了一遍。众仙称扬未了,只见洞外祥光遐著,知有上仙到来,众仙急忙出洞邀迎。   但见一个仙人身跨赤虬而来,后面随着一个仙童,肩背一个葫芦,从空而下。正阳知是赤松老仙下降,急忙率众仙拜迎,引人洞中。众仙俱未会面,见正阳帝君擎拳接礼,众等不敢待慢,上前参拜。正阳进谒道:“我等未知老仙光降荒山,未曾远迎,多有失敬。”   赤松大仙道:“昨在南极赴会,闻许逊真人之言,始知精卫下降之由。今已蒙正阳、纯阳、重阳三真点化成道,得入仙班。是则仗诸真之恩度接,一则他夙因不昧,故我今来引他至昆仑见过王母,然后待诏发落。”和玉蟾闻之,急忙上前跪下,道:“弟子今闻师言,才觉本来。若非恩师点化,几乎失却本来矣。”赤松于日:“汝本炎帝之女,尝师于我,时未闻道,急欲往蓬岛求真,漂海溺水而亡。一灵真性变成青鸟,名曰精卫,心怀嗔怒,欲衔西山之木石,填满东海。那时我见之,引人瑶池,蒙王母收留,命往阆苑,看守桃园积功,直待嗔心净尽,方能转托人世,修持道果。今已脱离羽毛,永证金仙之位矣。”   言毕,遂取出松子数颗,向众仙道:“我昨日南极赴会,带来这松子,乃是离农所产,千载一实。凡人食此,能可长生不老;神仙食之,亦能神通倍增。分于诸子,各食一颗可也。余了一颗,种在此山,将来后人有志于道者,食此可以益寿延年。久久服此,修之可得长生神仙矣。”即今紫柏山的松于,只此种也。此话不表。   且说众仙各执松子食之,果然甘香异常,赞羡不已。   赤松子命回禄往西蜀警格人民而去,自带和玉蟾,跨赤虬,同赴西池。众仙送出洞外,只见赤虬望西而去。   众仙回转洞中,时正阳、纯阳同欲下山,积功度化,谭、刘、王三仙亦欲随之。独留重阳真人在洞待等诸子功圆,七朵金莲会集,方可应诏上升。众仙出洞,谭长真等三仙拜别师父及祖师等,各各分头度化不表。   却说钟、吕二仙离了终南,游于临安,遇崔与之。那与之自在宋帝驾前辞疾归广州后,遇白紫清真人,见是道器,传其延年永寿之术。至此游于临安,遇钟、吕二仙,传其三五归一之道。   甲申秋,宋帝宁宗崩。史弥远矫诏,立沂王贵诚为理宗,更名钧;尊后为太后,同听政事。封皇子弘为济阳郡王。宁宗无子,立弘为太子,乃理宗之兄也,被史弥远杀之。   乙酉,宋改元宝庆。时有神僧道济坐化。此僧乃天台人也,幼而颖悟,喜观释典。二亲去世,即弃家学道。访至临安,游灵隐寺,拜老僧远瞎堂为师。后得悟本来,佯狂混世,饮酒食肉。寺僧见其风颠,无不厌贱于他,皆呼为济颠。迨远瞎堂去世,即弃灵隐寺,佯狂城市,或疗宫室危灾,或救红楼重病,无语不灵,有邪皆正。后居净慈寺为书记,尝梦中显化,感谢皇太后重修大殿。复向四安山中募木,运至本寺井中冒起。有以荤酒责之,则吐所食之物,悉能飞走而去,或水族鱼鳞,亦皆优游而去。至六十岁,忽然不食荤酒。平日朝臣有以荤酒招饮,济颠皆云:“可放生。”灼焦断尾之物,放水皆活。此时众人益加敬信。是秋示寂,众僧将他赴火焚化,得舍利无数。明日,有僧带书至净慈寺,对主僧云:“昨日途中遇济颠寄书,曾言蒙古暴虐,佛国被残,今欲返于台州矣。”后人乃云道济是国清寺紫金罗汉再世也。   时蒙古伐高丽及西域、全、夏,各路分兵征伐。夏主德旺忧悸而殂,其侄睨立。   丁亥,蒙古执夏主睨归,夏灭。诸将争取金帛子女,惟楚材独取书数部、大黄,二骆驼载之。班师未几,军士病疫,惟得大黄可愈。赖此大黄,所活万众之命,方得全师。回头复破入三关,金人惟守河南而已。   是年,蒙古主铁木真崩,四子拖雷监国。攻取西和州,知州陈寅同妻杜氏饮药死,僵立不倒。拖雷言其尽忠,许其庙祀,方能倒去。以大夫之礼葬之。蒙古复催兵人金,太昌原陈和尚以四百骑大破之。   是秋,蒙古立三子窝阔台为太宗。任用楚材,殷富治平,军声大振。太宗传旨,改北宫仙岛为万安宫,改天长观为长春观。敕丘处机管理天下出家僧道,善人皆隶焉。赐以金虎牌,凡有教相事务,悉听丘神仙处置。山东安抚复命王志明,自泰州传旨至燕京白云观。   五月二十三日,人报巳、午时分,雷雨大作,太液池之南岸崩裂,水入东湖,声闻数十里,鱼鳖尽去,池水遂涸。北山口亦摧。师闻叹曰:“山摧池涸,吾将与之俱乎?”七月初四日,师谓门人宋道安、尹志平等曰:“昔丹阳师兄尝授记于余云:吾殁之后,教法大兴,四方往往化为道乡,道院皆敕赐名额,汝等当住持大宫大观,仍有使者佩符乘传、干道门的事。我师重阳之言,—一皆验矣。”正是:   时来大地皆春色,风正方方乐太平。千古玄宗从此振,丹台紫府录仙名。   要知丘祖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丘长春白云堂登真纯阳子青霞洞留迹   词曰:   我说的修道原由,不可闲游,不记春秋。急烹炼割欲断情,傍花随柳,默养勤修。聚三宝存无守有,擒六贼法令严收。不得拘留,终日无休。勿忘勿助,何喜何忧?(右调《折桂令》)   却说丘真人将传戒律法传于赵道坚曰:“此戒法者,上志之人,动静语默,事事在道;行住坐卧,自然合仪。无戒可戒,无律可律,何用戒哉?中志之人,依戒而戒,以威仪教相行其外,以戒律宏愿镇其内,使其内外不敢妄动。初则勉强,习惯纯熟,终归自然。由戒生定,由定生慧。智慧滋生,情欲净尽,丹基筑矣;动静合仪,不失其道,仙品立矣。所谓戒者,止恶迁善,造福永命之大端也,后世不得不行。吾有索海市之诗偈五则付子。”偈曰:   应天以实不以文,人间世事徒纷纷。一自元丰感灵应,百年异代殊无闻。山东安抚心好道,一过蓬莱问尝草。深期恍惚通仙灵,不见嘉祥棕怀抱。是时巨海风涛息,万里涵空衬天碧。天边和气生紫烟,海下群山削青壁。层城异木当头现,甲马神兵随后变。空幢幡盖出山巅,宝阁琼楼浮水面。参寥有若蓬莱宫,自移三山出海东。鹤驾飘飘近西岸,来向清时振道风。   那赵虚静受了戒法,拜谢师父。丘师复向众人道:“今吾门下,或有讲道论德,或修身炼性,或行功济世,或苦行积功,于道门中事,内外勾当之人悉俱。吾归无遗憾矣。”   七月七日,大众请师上堂,丘师曰:“我九日上堂去也。”众门人留道:“请师住世再几年。众等感师庇荫,多增光辉。”丘师曰:“吾年八十矣。师兄弟们俱早已了道,待吾同去应诏,以应七朵金莲之数,不可强违也。汝等既有真志者,后会有期。背吾道者,终不能见吾矣。”语毕,凝神安坐,闭口不言。至初九日午饭上堂,留颂曰:   生死朝昏事一般,幻泡出没水长闲。微光见处跳乌兔,元量开时纳海山。挥斥八肱如咫尺,吹嘘万有似机关。狂辞落笔成尘垢,寄在今人妄听间。   时坐宝光堂归真焉。此时,空中云鹤飞翔,白虹贯于林瑞,远近人民惊骇,万目共睹。异香数日不散。师前形容甚陋,及道果圆成,变为天人法相。众门人善士威集,四方道俗奔来,赴丧者有数万人众,哀恸闻者如丧考妣。   师住世八十载,弟子将师肉身殓葬于白云观,以缸坐之。师所著有《蟠溪鸣道集》及《西游记》等书行于世,复有宗派四十字流传于后,曰龙门派: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   丘师葬后未几日,有人见于房山,衣冠如故。楚村奏丘长春之灵感默佑,元太宗褒赠长春演道主教大真人,命立像于墓上,世代香烟缭绕不辍。每至正月十九日圣诞之辰,香火愈觉炽盛,后人谓之燕九会,大会一十二日方止。每年春秋御祭,以酬其功。丘师门下弟子,不知其数,内有一十八人得其真传,最上者惟尹清和、赵虚静、王志明、李真多也。此是闲话,不表。   且说李真多自在龙门洞得诀别师,后遇麻姑,更授妙旨,入霍山修成真果,六根无漏,自号无漏子。至四十八岁,始得脱胎神化,然后出山积功。至是,知师返真,至燕京送葬,众人皆未之识。惟有赵虚静知之,见其年尝二十许,知其道成,愈加恭敬。众人皆来问赵师兄道:“这位女道友是谁?年貌尚轻,师兄何与其相识?”虚静道:“此位乃师父之首徒李师兄也。曾在龙门得师传授丹诀,一别至今,数十年间,颜容转少,师兄大道圆成矣。”   众人听虚静之言,皆来拜见。李无漏亦各各还礼毕。赵虚静问道:“李师兄这数十年间在何处办道?如何这等速易?我辈皆不及也。”李无漏答道:“我自在龙门洞拜别师兄后,至关东修炼数年,游麻姑山丹霞洞天,遇麻姑仙姥赐丹传道。后人霍山修炼,微得长生通神之术耳,不足于高道也,难比众仙师兄道高德著,将来作玄门之领袖,为度世之慈航,岂同区区小术之比哉?今我欲南游吴越而去,后会有期。”众人欲留不得,送出山门,见李无漏飘然而去。   众人回转观中商议道:“师父今已仙化,丧事已毕,观中无主。惟赵师兄道高德隆,可登主席。”虚静让道:“今观中道众数百,内中道德才能者不知其数,另当别举。我乃德薄孽深,才疏学浅,焉能承此大事?”众人俱道:“此任非赵师兄不可。况师父曾传戒法,宜登主席。”一面叫各殿殿主焚香秉烛;众人拉拉扯扯,上殿拈香,鸣钟擂鼓。各殿参拜已毕,送入方丈。一面命厨房设斋,迎请新方丈上座,观中道俗咸来参拜恭贺。次日,满朝文武百官乡绅军民人等,咸集恭贺,整整热闹一十余天。   那赵虚静自登主席,遵师规模,威仪教相,更兼长春真人敕封之后,香火茂盛,教宇日兴。那长春真人的肉身坐在缸中,后人修理坟墓,缸破而身不坏,颜容如生,衣毁肉见,肌肤玉色,手足指甲皆长数尺。方知真人神升上界,留形住世,可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矣。此是后事,不表。   且说丘真人门下弟子,分投各处,住持阐教,演扬妙法,各积宏功。凡丘祖宗支及七真各派,各处阐扬,时开丛林共计七十有二,大阐宗风。正是:世界变成仙界,俗风化作道风。   时吕祖游于临安,度黄德渊及赵肖先二人。黄德渊乃越郡人,幼而敏慧,长慕道业,弃家学道。遍访名山,苦志参玄,十有余年,稍有所得。后居隐临安吴山青霞洞,洞前有蕉池,其景清幽,德渊居之,杜门静养。后有楚人赵肖先亦来居之,处于池畔,与黄同志潜修,作清静侣伴。吕祖至此,知二人夙有仙根,欲来度他。不期二人他出,就在天庆观中盘桓。时方丈前蕉花盛开,吕祖留诗于蕉叶之上云:   午夜君山玩月回,西邻小圃碧莲开。天风香雾苍华冷,名籍因由问汝来。   吕祖题毕而去。越数日而来,又不遇。复留诗云:   白雪红铅立圣胎,美金花要十分开。好同子往瀛洲看,云在青霄鹤未回。   黄赵二人及回洞同游赏玩,见蕉叶有诗二绝,乃是神仙笔迹,悔恨未遇。越数年,忽见一客至。见其形容秀雅,言语不凡。黄赵二人殷勤接待,低心恳求。客授诗二则曰:   悟心用易息心难,息得心源到处闲。斗转星移天欲晓,白云依旧覆青山。一日清闲一日仙,六神和合自安然。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   黄赵二人见诗,愕然日:“见此二诗,与数年前蕉叶之诗相仿。得非洞宾仙师乎?”二人急忙叩头求度。吕祖授以词曰:   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返复,普化一声雷。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坐听出弦曲,明通造化机。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又作七绝四首云:   欲捞北海波心月,先缚南山岭上云。若也有人知此意,便堪飞鸟见元君。半轮月照西江上,一个乌飞北海头。月落乌飞寻不见,广寒宫内倒骑牛。玄北之门镇日开,中间一窍混灵台。无关无锁无人守,日月东西自往来。采药要明天上月,修行须识水中金。月无庚气金无水,纵有真铅枉用心。   更指玄妙修丹口诀,遂别去。二人拜送。化道清风,不见踪迹。   二子倾心修炼,不与外物交接,立修二十余年,丹成。将前百字镌于石,后人曰百字碑。一朝,岩上有云鹤盘旋,赵肖先沐浴更衣,别众曰:“仙师来迎,我当去矣。”跌坐说偈曰:   踏遍吴山越水,一生飘笠清风。忽地三更雷起,了然打破虚空。   遂瞑目而化,后黄德渊寿至一百六十四岁,亦尸解而去。此是后话,不表。   己丑,汀邵寇晏和尚行妖法,起兵掠州县,兵犯建宁。宋将陈靴、军监刘纯领兵破之。刘纯乃刘备之后,幼慕技术,入龙虎山,遇异人传授法术,至是以法破之。自此释风颓废,诛僧灭寺,僧遭涂炭。是冬,宋帝理宗立谢氏为后。后乃天台人也。先翳遮一目,身黔色,躬身行孝。及选,就道病发疹,及愈,肤脱肌白如玉。又遇神医,用药去翳。入宫端重,太后贤之,故立其后。   辛卯,金改元天兴。蒙古人汴,五月,汴京大疫,人死无数。拖雷卒于师,兵退。蒙古遗使至宋,表议伐金,许给河南地归宋。宋遂发兵。蒙古粘罕之弟速不合率师会宋兵伐金,围困汴京。   癸巳春,金主奔蔡州。速不台执金后妃北去。在道难辛甚,台欲屠汴民,楚材驰见劝解,得免汴民之难,惟取完颜氏戮之。九月,复会兵围蔡州。   甲午春,金改无端平。金主哀宗传位于子承麟。宋将铃辖孟珙入蔡破城,守绪自缢死。承麟死于兵,张天纲被执至宋,金亡。   宋帝命收天纲大理寺狱,临安知府薛琼谓曰:“汝何面目至此?”天纲曰:“兴亡何代无之?今金亡,比汝二帝何如?”薛琼奏其语,帝召之见曰:“汝真不畏死耶?”天纲曰:“患不忠节耳,何畏之有?请死。”帝释之。后遇吕祖,怜其孤忠,引至四明山,令拜子期真人为师,而后得成道果。此是后话。   且说真德秀任宋参知政事,立朝不满十年,奏疏有数十万,皆言当时要务。乃是终南老道出神未归,被徒弟焚化其躯,转世托胎也。学人称西山先生。时宋帝以贾妃之弟似道为籍田令,恃宠不检。时有南丰人袁胜升,字千里,有斩勘雷法,往来江西,诛妖治祟,寓城中戴家。一日,谓戴曰:“吾死后,可焚吾身。”言毕而卒,年百余岁。举尸焚之,火烟中现出金字旗曰“雷霆第二判官袁千里”,随烟上升而去。正是:   神仙降世有来因,归去无心身外身。不染几间名与利,逍遥自在乐天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元运兴诸将扶社稷帝诏降众仙受敕封   诗曰:   邀游大地几春秋,劝化时人不肯修。性命机关堪守护,利名圈里莫绸缪。百年有限光阴促,一旦无常万事休。急早回头勤苦炼,与君同上凤麟洲。   却说西河萨守坚,生于元符庚辰岁九月二十三日。生时红霞罩室。幼而贞敏。初学医生,误用药杀人。后弃家学道,遍访名山,遇铁师真人传授妙旨,修成道果,自号全阳子。尝受九州提刑录,主天下鬼神功过事,大显神通。道经湘阴浮梁,见人用童男女生祀庙神,守坚曰:“此等淫神,好焚其庙。”言讫,雷火飞空,其庙立毁。萨翁后遍行救济,一十二年,积累百千万亿功勋。至龙兴江边盥手,以口含水,唾而盥濯,忽见水中神影在头上。萨翁问是何神,神答曰:“吾先天主将火车灵官王是也。久值灵霄殿,奉玉敕庙食湘阴,以惩此方恶业。自真人焚吾庙后,相随一十二载,但候有过,便复前仇。今真人功行已高,职隶天枢,愿为部将,以备驱策。”萨守坚与为盟誓,表达其情。   后至漳州,一朝诸将现形环侍,天诏召人天枢。萨翁受诏,掌都天宗主、一元无上真君之职,旌幢幡盖,仙童导引升天。后命王灵官护法道门,世间凡有真志修道行功,必当随身拥护,倘有饥馑虎狼鬼妖恶人、一切刀兵水火,不能伤害其身。部领银牙凤嘴将三千、虎首兵百万,护持玄宗。不表。   丙申,蒙古阔端破成都,文州守臣刘锐、赵汝向固守,援兵不至。刘锐集家人,尽饮药死。及破城,刘锐及二子尸皆摄去。赵汝向被执而杀之。蒙古复侵江陵。孟珙连破二十四寨。复侵真州,丘岳败之。   丁酉,宋改元嘉熙。   己亥,水淹艮山门。   辛丑。宋改元淳佑。时蒙古主嗜酒,楚材谏,敕日进三钟。二月,帝疾笃,脉绝。楚村言天下罪囚多枉,宜赦之以祈佑。帝命赦发,脉复。子月,楚材推太乙数,言帝不宜出猎。帝不听,径出五日,还崩于道。时蒙古乃马真氏称权专政。楚材因谏不听,忧愤而卒。为相二十年.惟留琴书而已。   甲午,蒙古入两淮。吕文德大败之。复侵蜀,余阶败之。蒙古自太宗崩。后六皇后掌国五年。楚材卒,法度不一,内外离心。是秋,贵由立,为定宗,乃太宗长子也。是冬,闻宋孟珙卒,蒙古分道攻江淮。   丁未,宋以赵葵督江淮兵马拒之。   己酉。宋孙贵妃生一子,不哭而憨,因名敏。   庚戌,以贾似道制置两淮,罢赵葵。蒙古主定宗崩。   辛亥,立拖雷长子蒙哥为宪宗,命太弟忽必烈总治蒙古汉地事。闻姚枢有道,召之,虚己受言,遂分道取淮、蜀。宋以史天泽经略河南,军民大治。   壬子,行会天历,封王子敏为逸王。   癸丑,宋改元宝佑。帝以四川为忧,有言余阶失戎伍心,帝以余晦代之。阶闻之,不自安。一夕暴卒。后人有见于青城山,同一紫髯道者对坐石上,曰:“余方忧愤闷绝,忽遇姚翁奉钟离翁命唤醒至此。”故人再拜,回视忽不见。回往余府通报,命不复扬言。   甲寅,诏籍阶家财以犒师。阶子如孙家贫,偿债不足,遇唐真人赠姜,皆变黄金。如孙货于市,有贾胡买之数十万,道:“此金是唐真人丹金也,能辟水火,顺年谷,外邦称为至宝。”如孙得以偿债、置家产。不表。   且说余晦在蜀屡败,召还。忽必烈乃荐许衡为京兆提学,不至。闻邢台刘秉忠有道,隐居武安山,忽必烈召僧海云与秉忠俱至。烈见其材。荐秉忠相宅,遂营开平府。蒙古主欲亲伐宋,命卜其行。秉忠曰;“宋之国势将亡,但主上南行不吉。”   丁已,宋以赵葵为少保。贾似道诬其侵蚀军资,葵罢职,病卒。   己未,宋改元开庆。蒙古主闻赵葵卒,自将兵代蜀,崩于军。忽必烈渡江,江、淮州县俱降。宋国大惊,以吴潜为左丞相,似道右丞相。似道密遣使乞和.忽必烈班师。   庚申,宋改元景定。蒙古忽必烈即位,建元中统,为元世祖,定国为大元。闻宋披云有道,封为通玄弘教披云真人,主天下道教事。以僧人思马为国师,主统天下释门,与宋披云并礼。使谕安南、高丽,皆请降。时宋罢吴潜于循州,贾似道复使以毒药杀之。吴潜曾得道于彭鹤林,至是中毒,谓家人曰:“吾其死矣。夜有风雷勿惊。”是夜果风雷大作,其尸不见。   甲子秋,慧星出于柳。刘秉忠谓帝曰:“宋主将殂矣。”元改至元。拜秉忠为太保。冬十月,宋帝崩,太子基即位,为度宗。乙丑,改元咸宁。丁卯,立全妃为后。己巳,吕文德疽发背死。庚午春,参知政事江万里以襄阳、樊城交急,请兵往救。似道不回答,江万里请去。时蒙古平章政事廉希宪调理有度,贾似道不以朝廷为忧,日坐葛岭,起楼台,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建多宝阁,藏宝货古玩。大设云水斋,有二道人人座,啖饮太过,家人拽出,则剑琴二囊也。俄有二道进谒曰:“吾闻相度休休,有容为贵,何以拒乎?我二人因游旧境,是以进谒。敢以一诗呈献:   平章威福极顽残,社稷倾危尔自安。   促织半闲方斗罢,朔风吹彻木棉寒。”   白衣道者曰:“怙宠戕善,将使半壁河山尽遭腥秽,难逃阴谴,尚敢傲慢如此!我是吴都督周,此是关内侯葛也。”黄衣道者曰:“福尽时当罹虎口,惟惜污我灵山耳。”携手昂然而去。似道问博士,曰:“此是侠士也。”   癸酉,元陷樊、襄。   甲戌,江万里罢相居饶。是秋,宋帝崩。似道立嘉国公量为恭帝,年四岁,谢太后临朝称制。封兄罡为吉王,弟昂为信王。时刘秉忠居南屏精舍,无病而逝。元主惊悼,命伯颜南侵,攻鄂州,都统制张世杰力战莫近。伯颜去,围鄂州,取荆湖。宋帝幼,惊而成疾。召医李立之进药而愈。   乙亥,宋改元德佑,似道师至芜湖,请和,伯颜不许。池州通判赵昂发夫妻同死,伯颜命葬之。一夕,风雨大作,墓破不见其尸。江万里赴水死。江南诸郡,或降或遁。江西都统密佑战死。张世杰师复饶州。江东诸郡,皆降于元。都统孟记克沙市,司马梦求死之。六月,诏贾似道安置会稽,郑虎臣为监押,至漳州木棉庵杀之,以应前诗之兆。   丙子,克潭州,提刑李芾一门尽节。知衡州尹彀举家自焚。湖南军陷。文天祥乞命吉王、信王镇闽广,太后从之,拜天祥为右丞相,保二王南行。伯颜兵人临安,收图籍,封府库,拘太后、宋帝北行。   丙子,天祥至温州,奉罡开府福州。是夏,奉罡即位为端宗,改元景炎。封景为卫王。元主废帝量为瀛国公,寻为僧,全后为尼,同栖正智寺。   元分道取闽、广,张世杰奉帝航海,走潮州。元主以张弘范为元帅。戊寅,帅师人闽、广。   夏四月,端宗崩于纲州。群臣欲散。陆秀夫请立卫王,改元祥兴,为帝景。以陆秀夫为左丞相,与张世杰共秉政事,迁帝居崖山。有大星南流陨海、小星千余随之之兆,其声如雷。加天祥少保、信国公。时中军大疫,天祥之子道生卒,佛生被执。六月,张弘范执天祥,固请死。世杰力战,兵溃。陆秀夫负帝量赴海死。帝养白鹇,奋击哀鸣,堕海以殉。弘范兵退,世杰得帝尸,与端宗葬之,散溃稍集。闻逸王之子在广,谋立之,忽飓风大作,世杰登柁楼,炉香祝曰:“天意欲灭赵氏耶?”风涛愈甚,覆舟而死。诸将弃其尸于香山,众皆散去。宋亡,元归一统。   元世祖追思祖上立业,尝敬道崇仙,今成大元,一统天下,全仗仙真护庇。遂出旨:   洞宾吕祖敕封纯阳演正警化孚估帝君。   海蟾刘祖敕封海阳嗣派九天扶正帝君。   重阳王祖敕封重阳广教兴玄育德帝君。   紫阳张祖敕封紫阳少府天台启派真君。   杏林石祖敕封紫虚继派慕义怀仁翠玄真君。   紫贤薛祖敕封紫贤演派瑜咖开悟真君。   泥丸陈祖敕封紫泥昭异随光普度真君。   琼馆白祖敕封紫清殿派神霄辅元真君。   长春丘祖敕封长春全德静化明应主教真君。   长生刘祖敕封长生辅化宗玄明德真君。   长真谭祖敕封长真凝神玄静蕴德真君。   丹阳马祖敕封丹阳抱一无为普化真君。   玉阳王祖敕封玉阳体玄广慈普度真君。   太古郝祖敕封太古广宁通玄妙极真君。   不二孙祖敕封清静渊真玄虚顺化元君。   西河萨祖敕封西河救苦一元无上真君。   以上诸真列祖,各有加封,并有宝浩宣扬。并敕天下:天庆观改为玄妙观;各处宫观,尽赐匾额敕建。天下玄风丕振,道化兴行。   且说长春真人,自从了道之后,游于房山,后游王屋山,遇王玉阳,同至终南极真洞中拜见师尊。重阳欢喜道:“汝今功行已高,不必出外行功,居此待诏上升而已。彻待众道友会集,同赴蓬瀛可也。”   且说马丹阳在南闽行功,见宋室已灭,一归混元,知长春早已了道,欲回终南。至湘州,不期而遇不二,邀其同赴终南。路过洞庭君山,见酒肆有白云笼罩,知有上仙在此。二仙进去一看,见钟、吕二祖化作二个游访的道侣,同一位褴楼道友饮酒。二仙识之,上前参拜。三仙佯狂大笑而出,带领丹阳、不二同赴终南洞中。重阳率诸子参见祖师。翌日,谭、刘仙亦到。到不多时,见郝太古带了滕姑进洞,参见祖师并及诸仙。   时众仙会集,正在各谈功业。忽见云鹤飞绕空中,仙乐齐鸣,族幢掩映,云车之中出来一位仙官,乃是许旌阳天师,奉玉旨下降,宣诏曰:   人天路上,为善最先;仙籍簿中,行功第一。功高德广,则仙籍标名;道备神全,则玉京注册。王真人昔奉玉旨,下凡积功,玄功已著,命正阳、纯阳率领诸子,早赴凌霄受职。御旨已下,各宜钦此。   众仙拜毕,顷刻各登云车,随旨登天。旌幢仪仗,金童玉女,对对导引而上凌霄。   正阳、纯阳二仙率领诸仙,先参见四大大王及两班天先圣众、仙官仙吏,次拜四帝君、四天师,后上通明殿,朝拜玉帝至尊。玉帝一见,玉颜大喜,遂传旨加封正阳为金阙上相,纯阳为玉清内相,萨守坚为天枢内相,刘海蟾为天机右相,张伯端为东华侍诏仙官,王知明为飞雨妙化辅极真人,丘处机为天仙状元,孙不二为女仙领袖上仙。其余众仙,各封真人之职,各就名山福地洞天处止,待有功之时,另行赏赐。众仙受职拜谢,各各作礼而退。各转云程,就于洞天福地居止;快乐逍遥,再行积功度人。正是:   功圆道备成真日,奉诏飞升上界仙。天榜高标千古仰,金莲史记不虚传。 跋   世人之诟病玄宗也,动曰修仙成道,均属无稽之谈。今观《金莲仙史》,则朝代、地址、年月、姓氏,悉斑斑可考,岂尚不足谓为信史耶?《史》中所载仙踪道迹,不但一志苦修,尤须积功累行,言之极详。惟精微玄妙之处,在阅者各人自己心领神会,所谓可意授而不可以言传。虽云分派,实则同源。三宝五行,尤为切要。以言乎易,大道本平常,不在炫奇矜异;以言乎难,如转石上山,愈高愈险,跬步颠沛,前功尽弃。世人果能不忽其易则经久,不畏其难则坚定,庶几可与谈玄。   戊甲秋火道人以此《史》见授,嘱为梓行于世。予受而读之,觉妙绪泉涌,络绎不绝,有功于黄冠者流实非浅鲜。爰付梨枣,以供众觉,为后学之梯航。   光绪三十四年秋月,常宝子敬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