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氏护肤品怎么样:《圣殿下的私语中译本序》(作者:肖昶)--闲来无事乱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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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下的私语》


中译本序




一个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修辞学家、神学家,赫赫有名的教授,一个是才貌双全、情窦初开的美少女,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相爱了,由师生变成了一对不朽的情人。他们爱得近乎疯狂,爱得不顾一切。在八百多年前基督教会在各个方面居主导地位的时代,即信仰的时代,如此之情如此之爱是不可能被社会相容的。阿伯拉尔遭到阉割,情侣被迫分手,双双遁人修道院。然而,重重阻隔并没有使爱火熄灭。这对尘世间的至爱,在西方堪与罗密欧和朱丽叶、但丁和贝稚特丽齐齐名的情侣,合力谱写了一曲爱情悲歌。







阿伯拉尔是中世纪赫赫有名的人物,中世纪盛期文艺复兴的主将,经院哲学的莫基人之一。他于1079年出生在法国布列塔尼边境的勒帕莱镇。其父是一名地位不高的骑士,涉猎过文学,重视对子女的教育。阿伯拉尔身为长子,“最得宠爱,在教育上也最受眷顾……终于,我因为痴迷于学问而放弃了荣耀的骑士生涯,将遗产和长子继承权让给了弟弟们,退出了战神玛尔斯的殿堂,拜倒在智慧之神米涅瓦的脚下”。然而,“自负甚高、敏感而不克制、不安分、以自我为中心”的阿伯拉尔骨子里仍是一位斗士:“在所有哲学工具中,我最钟爱的是辩证逻辑的武器,并借此选择了在论辩中一争高下,而不是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我开始周游诸省……,一听说哪里对论辩之术有强烈的兴趣,就到哪里参加论辩。”天资超人、据傲不驯的阿伯拉尔以其不留情的论辩方式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偶像,其中包括他曾师从的洛色林(1050-1112),唯名论神学家,有人称之为第一位经院哲学家;以及香浦的威廉(10701121),在逻辑学方面声名显赫的巴黎著名教师。逐渐逐渐,他在逻辑学方面没有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在阿泊拉尔所处的时代,高等教育由七门课程构成,包括“三艺”—语法、修辞、逻辑(或称辩证法)—和“四学科”—几何、数学、天文和音乐。在此之上有神学、教会法和医学。独居高处、不甘寂寞的阿伯拉尔又把眼光转向了神学。在这一领域,最大的权威是拉昂的安塞尔姆。于是阿伯拉尔转投在他的门下。不久,他就对后者失去了尊敬:(安塞尔姆)的声望与其说来自智慧和记忆力,不如说来自资历。不管是谁带着问题来敲他的门寻找答案,离开时总是比来时更迷惑。他可以直得满堂听众的敬慕,而对提间却无能为力。他运用言辞的技巧出众,其含义却一文不值,毫无道理……,一发现这一点,我就不再在他的阴影里浪费时间了。”凭着自己的天分和对经文的深人研究,阿伯拉尔在巴黎圣母院的主教学校另开讲座讲解《圣经》,“深受听众的欢迎……,学生人数甚多”,与安塞尔姆形成并起之势,“人们甚至认定我对《圣经》的讲解应该享有和从前的哲学讲解同样崇高的声誉”。刚刚三十五六岁,阿伯拉尔就达到了声望的顶点:原以辩证法著称,现在又在神学方面显露出超人的才华。1117年左右安塞尔姆去世后,他在神学方面的地位更加巩固了。



就是在其事业处于巅峰之际,阿伯拉尔和年方17岁的少女爱洛依丝相遇了。乐极生悲,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爱洛依丝姿色出众,更难得的是孜孜于学,颇具学识,这在当时即便在男子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她出生于11001101,可能是个私生女,家庭的社会地位不高。她之所以能够获得才名,得因于疼爱她的叔父福尔贝的鼓励与支持。为了让她受到进一步的文章词章教育,他为她延请了如日中天的教师阿伯拉尔。他哪能想到,这无异于“把温顺的羔羊托付给贪婪的豺狼”。



在中世纪,尤其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之前,知识分子无一例外地均是神职人员。阿伯拉尔也是这样,尽管地位不高。长期以来,他潜心向学,洁身自好,对俗世生活不关心,且所知甚少。但39岁的他突然被情魔征服了。按阿伯拉尔自己在《劫余录》中的分析,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成功常常使愚人涨满了骄傲,俗世的保障能削弱坚定的精神,借助肉欲的诱惑轻易地摧毁它”。自认为“天下惟一的哲学家”的他要在各个方面展现自己的吸引力,包括对较弱的性别即女性的征服。他自愿去充当爱洛依丝的老师,其动机并不完全在传授学问。从爱洛依丝方面来讲,则此较容易理解。阿伯拉尔的名气太大了,大得让人头晕目眩。他不仅在哲学方面为当时首屈一指的人物,而且仪表堂堂,在诗歌、音乐方面也颇有造诣。少女对他由崇拜发展成为刻骨铭心的爱。



不管怎样,两人结合了,由知识的交流转变成为肉体的交流,继而产生了浓得像血的情:



我们先是朝夕相处,继而心意相通。在讲课的伪装下,我们完全投身爱河。借她上课的机会,我们像情侣所向往的一般私室独处;书卷虽然打开,我们之间倾诉的却更多是温柔话语而不是经书的诠释;交换的更多是亲吻而不是教导。我的双手不常翻动书页,却总在她的胸前流连;我们的眼睛不常阅读书本,却总是凝视对方。为了避免猜疑,我有时责打她,但是这样的责罚是出于爱怜而不是恼怒,因此比香膏更加甜蜜。总而言之,在爱欲驱使下我们试过了各种缠绵缱绻……



阿伯拉尔中魔般地深陷在爱情之火中,爱得肆无忌惮,爱得丢掉了一切:“我沉酒于爱的欢乐之中,无暇顾及哲学研究,也疏于学校事务。”擅长讲学的他对教学感到索然无味,夜夜缠绵也令他身心疲顿。他的讲课少了生气,灵感萌发时写下的不是哲学的秘密,而是爱情的诗篇。纸不可能长久地包住火,事情败露了。暴怒的福尔贝把阿伯拉尔由自己的家中赶走,并勒令两人不得再相见。但“两处分离使我们的心靠得更近,重重阻隔反而使爱火燃烧得更旺”。他们悲伤欲绝、肝肠寸断,哀叹悲鸣不已,“只是为了对方的痛苦,而不是为了白己”。他们抛弃了羞耻感,跑到别处更加频繁地幽会,即便在缠绵床第被人撞个正着后仍不加收敛。终于,爱洛依丝怀上了身孕,阿伯拉尔把她打扮成修女送到他的故乡。她在那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阿斯特拉比。此时是在1118年左右。



面临这种情况,阿伯拉尔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巴黎。他作出了一个抉择:向福尔贝坦承真相,并决定正式娶爱洛依丝为妻。他只有一个条件,即“这桩婚事应当保密,以不毁坏我的声誉”。因为,按照当时的教会法规,阿伯拉尔这样的低级教士有资格结婚,但这会对他的教师职位和声名造成影响。



但这件事遭到了爱洛依丝的坚决反对。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情人。固然,妻子的名义似乎更正当,更神圣,但她更愿意做一个情人,“或者,如果你允许的话,叫作小妾或妓女。我相信,我越为你轻贱自身,越应能得到你的感激,也可以尽量减少对你名声的损害”。她要的是无拘无束的爱情,而不是婚姻的种种羁绊。“如果我们不得不暂时分离,那么相聚的欢乐将更加甜蜜和宝贵”。另外,从阿伯拉尔的事业考虑,他“不可能同样细心地关心妻子和哲学”。“学生和保姆之间,书桌和摇篮之间,书本、刻写本和女红之间,笔和纺锤之间,如何能做到和谐?一个需要在神学或哲学的默想中沉思的人,怎么能忍受婴儿不住啼哭、保姆哼着摇篮曲、男男女女嘈杂喧闹的干扰呢?他怎能忍受家里有了小孩后的脏乱?富人可以做到……但知识分子(哲学家)没有这样的生活条件。那些为钱财动心、为俗务奔走的人不会有时间致力于《圣经》和哲学。”她爱的完全是阿伯拉尔这个人。引用她后来信中的话,“即使统治全世界的君主奥古斯都愿意娶我为妻,并将所有的土地赠予我,我仍愿做你的情人而不是他的王后”。因而,阿伯拉尔决不可放弃成为哲学家、实现自我的理想。然而阿伯拉尔坚持己见,婚姻还是秘密缔结了。



福尔贝并没有真正宽恕阿伯拉尔,而是把他结婚的消息四处传播。爱洛依丝痛苦不堪,和叔父大闹了几次。阿伯拉尔再度把她乔装成一位见习修女,送到了巴黎附近的阿让特伊女修道院;爱洛依丝曾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时代。这一举动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福尔贝及其亲朋以为阿伯拉尔作弄了他们,并非真的有意与爱洛依丝结婚,而是想以让她出家为借口抛弃她。狂怒之下,他派人闯进阿伯拉尔的房间,阉割了他,使之失去了‘施淫的器官”。爱洛依丝在不太情愿地与阿伯拉尔结婚时曾含泪说道:“我们俩都会被毁掉的。”她的话应验了:18个月的甜蜜生活瞬间成为过去,情侣被迫分手,双双遁人修道院。此时阿伯拉尔不足4O岁,爱洛依丝大约是19岁。







新娘问她的哲学家在哪里

他的一言一语都经过上帝的踢福。

为什么他像陌生人一般将她离弃

虽然她曾把他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这是同时代英格兰人沃尔特·马普(11401209)的一首吟唱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爱情故事的诗。不少人认为,阿伯拉尔对爱洛依丝的情并非真的爱情,就连爱洛依丝也曾这样置疑过阿伯拉尔。事实是如此吗?



遭受阉割是阿伯拉尔人生中的一大劫。在此之前,他虽然在事业的进展中不无障碍,但总的说来一帆风顺。而在此之后,除了身体上遭受的创伤外,他在人生道路上一再受到迫害,终至以罪人的身份离开人世。就其心灵而言,这一变故对他也有莫大的打击。一个阉人还能算男人吗?多年之后,阿伯拉尔在《劫余录》中仍痛楚地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激愤之情:“第二天早展,全城的人都聚集在我的门前,那充满恐饰和震惊的场面,搀杂着哀叹、叫喊和窃窃私语,难以形容……令我愤怒而痛苦……同情比伤痛更难忍受;而我心灵遭受的耻辱比身体的创伤更惨痛……我现在能往何处去?”在迷乱之中,他躲到了圣丹尼修道院,“与其说是诚心皈依天主,不如说是因为悲伤和悔恨”。哀莫大于心死。阿伯拉尔的心似乎死了,乃至对先他而人修道院的爱洛依丝也未予以一句安慰。



这或许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对知识的激情使他重新找回了斗争的兴趣。学生们没有忘记他,从欧洲的四面八方赶到他的隐居地,听他讲课。巴黎大学由于有了他而成为阿尔卑斯山脉以北学术文化的中心,以致他有“巴黎的骄傲”之称。其主要著作,如《是与否》、《基督教神学》、《神学导论》、《论上帝的三位一体和一体性》、《认识你自己》和《劫余录》等,大都完成于这一时期。要知道,此时他漂移不定,一再受到压制。可见,他并未失去斗志,或者说恢复了其斗士的本性。



然而,在与爱洛依丝的关系上,他确实在采取后退的态度,至少在表面上如此。在重重打击下,他那饱经风箱的心灵已感到疲顿不堪,他宁愿把自己关在思想之外。或许他真的对自己的行动深感忏悔,力图成为一位真正的基督教修道者。或许在那么一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废人和罪人,在社会的巨大压力下,只有冷漠绝情,才能让爱洛依丝断绝尘世情念,获得心灵的宁静,从而减少她的痛苦。数年之后,在给爱洛依丝的回信中,面对她依然炽热的情,他自承他对她的爱只不过是情欲而已;他遭受那一磨难,纯属咎由自取。不过,透过其书信,我们仍可窥见他并没有完全绝情。他痛悔自己给爱洛依丝带来的伤害,一直对爱洛依丝非常关注。在爱洛依丝和其他修女被从阿让特伊修道院驱散的时候,他把他创办的圣灵修道院及其附属财产无偿赠给了她们。他想在各个方面给她们以帮助,但恶意的诽谤令人无法承受。他只能换一种方式帮助爱洛依丝和她属下的女修道院。应爱洛依丝的请求,他为她们撰写了大量指导信件,为她们制定教规,提供指导意见;为她们撰写了大量赞美诗,传至今日的就有133首。此外,他为圣灵修道院写了34段布道词,对修女们提出的问题予以详细而耐心的解答。他为爱洛依丝写下了《六日解》,设释上帝创造世界的六天。他竭力想把爱洛依丝引向更崇高的爱,把所有的悲伤、同情都给予“我们的救世主”,这也是他们作为主的修士和修女的义务。他这样致函于她:“上帝的蟀女,过去你曾是我尘世的爱人,今天在基督的国度里,在宗教生涯中,你是我的最爱,我的伴侣。”他希望,在他身后,他可以下葬在圣灵修道院,因为这里是他们二人都付出过很多心血的地方,而且可以待在她的身旁。



虽然进人了修道院,并一步步由修女上升为修道院副院长、院长,但爱洛依丝对阿伯拉尔的情许久都挥之不去。多年以后,她仍这样致函阿伯拉尔:



就我而言,我们的恋情带给我极大的快乐和甜蜜。这种甜蜜的感觉总是让我感到愉悦,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无论我走到哪里,这种感觉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带给我苏醒的渴望感和幻觉,令我无法入睡。即使在做弥撒时——在这个我们本该更加纯洁地祷告的时刻,那种淫荡的快感却牢牢抓住了我不幸的灵魂,让我的思想悠意放荡而无法集中于祈祷。我本该为我犯下的罪过忏悔,而我却只能为我失去的一切叹息。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共同度过的每一个时光、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连同你的影子都深深铭刻在我的心里,每每重温则仿佛昨日重现。即使在睡眠中这种感觉也丝毫不会减弱。有时我身体的动作或不经意间冒出的言语会暴露出我的想法。在极端的落魄中,我痛楚的灵魂发出如此的呼唤:“我该是多么悲惨的生灵啊,有谁能挽救我、帮助我摆脱注定该判死刑的肉欲的罪恶呢?”如果有人能够挽救我,我就可以说:“这是上帝通过我主耶稣的赐福。”亲爱的,这种赐福降临到了你的头上而无须你的刻意追求—肉体上的一处伤口可以帮你治愈你精神上的众多伤口,从而帮你摆脱众多的精神折磨。在你看来上帝充当了你的对手的时候,事实上他是在善意地帮助你:就像一位诚恳的医生不会因为怕给你带来剧痛而不去采用可以为你治愈伤口的手术。但对我而言,青春、激情和快乐的体验加剧了我肉体上受到的折磨和我的欲望……



如此炽热、赤裸裸的情书,实难相信出自一位女修道院长之手。她一直在思念、关注着她心爱的阿伯拉尔。难以言尽的痛苦折磨着她。她在其书信中这样写道:“在所有不幸的女人中我为之最,在所有幸运的女人中我亦为之最。你的偏爱使我有幸位高于其他女人,而这样,我的跌落以及你带给我的痛苦也就越大……”因为阿伯拉尔是她的依靠:“你是引起我痛苦的惟一根源,因而也是惟一能赐我以安慰的人。”“如果我失去你,我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我已被剥夺了你所能带给我的其他乐趣,甚至被禁止见到你,而只有你能时常让我恢复真正的自我。你是支撑我继续生命历程的惟一力量支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也只能徒唤奈何。她致阿伯拉尔第一封信开头的称呼颇能说明她的心迹和痛楚:“她是他的仆人,或毋宁说他的女儿,她是他的妻子,或毋宁说他的姐妹。”



这对尘世间的至爱在身后永远结合在一起。1142421,阿伯拉尔在他栖身的圣马塞尔修道院(克吕尼修会的一家附属修道院)去世。承克吕尼修道院院长彼得好意,他的遗体被归还给了圣灵修道院。11631164516,爱洛依丝去世,她被埋葬在阿伯拉尔身边。他们的遗骸在后来多次迁移,19世纪最终迁至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直至今日。每年的万圣节,仍有不少人来这里朝拜,给他们的雕像献花。







阿伯拉尔去世时表示哀悼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他的作品,包括和爱洛依丝的通信,1166年即在巴黎正式出版,此后屡有翻印。幸得如此,它们的大部分才得以历经种种风风雨雨存至今日。中译本共收录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的书信七封,其中前四封是他们二人的个人通信:苦闷中的爱洛依丝向阿伯拉尔倾诉了她的烦恼,主要是她难以化解的对阿伯拉尔的情;阿伯拉尔奉劝她把对他的爱转化为对上帝的爱。后三封通称为“指导信函”,篇幅较长,主要是阿伯拉尔就女修道院的起源、规章等对爱洛依丝进行的指导。这两部分构成全书的主体。第三部分可列为附录,是阿伯拉尔死后爱洛依丝与彼得院长的通信,写于1144年左右。它们有助于人们了解阿伯拉尔生命末年的一些情况。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的这些通信既可使人了解到当时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是修道院生活的情况,也可让人一窥这对修士修女情侣浓浓的情。虽然八百余年过去了,他们的书信仍很值得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