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宗综合哪里治的好: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韩寒:那一只拯救世界的猴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03:45:16
1.
  从小,我们就知道孙悟空是西游记里当之无愧的主角,我们更一度以为,齐天大圣是战无不胜的,他是那么的放肆,那么的英武,锄强扶弱,潇洒正义。长大后才意识到,所谓的美猴王不过是天神们戏耍的玩物。取经的任务是被指定的,师傅是被分配的,妖怪是设定好的,一般情况下让你赢,你赢不了,就再派个菩萨下凡拯救唐僧,而最后收服那妖孽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来都是从菩萨身边溜出来的。这时再回头看看大圣当年的风光,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还在天之尽头撒了泡尿,最后,如来一覆掌,就被压进了山。并且如调好闹钟一般,说五百年后,某某某会正好路过,你丫就自由了。
  韩寒心知肚明,自己就是那只当下最风光最被万人敬仰的…………猴子。
  
  2.
  多年前,记者问韩寒,你觉得自己小说写得好还是杂文写得好?他说,小说。多年后,他说,《1988》是他写得最满意的一部。
  他是诚实的。
  
  杂文就像楷书,一眼就知道功底美丑,最易得到首肯;小说却像草书,毕竟很难第一眼就看懂,既可能是灵动的狂草,也可能是幼稚的潦草。懂行的或者附庸风雅的人,会惊为佳作;不解风情者,就会像老一辈评价周杰伦的音乐一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寒曾说,好的文字分三等,上等是传递给读者一种情绪,次一等是文字本身就不错,再就是文以载道。一直以来,他的杂文排序是:文笔,文以载道,情绪。偶尔,出现一篇类似《青春》的佳作,让悲凉的情绪贯穿全篇。而小说方面,几乎从《三重门》之后,就一直是情绪和文笔不相上下。一路以来,速写着漂泊和荒诞,有时候没用心,速写还会变成乱写。从《一座城池》开始,尝试新的语言风格,脱掉浮华,褪去机巧,减少文字游戏,试着透过叙述本身传达情绪。到了《他的国》,封面上那句“野草冲破土壤,它们一百三十度仰望的天空在哪里?”,标志着他写意的笔锋已经成型,和杂文的刻意雕琢区分开来。终于,到了这本《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大面积地抛弃文字游戏,不再反讽,不再嚣张,只有冷冰冰的叙述,叙述,再叙述。排版松散过了头的铅字之间,溢出一种超越言说之外的冷酷和无奈,韩寒将它命名为情绪,传统的评论者则取名为意境。
  
  “空气越来越差,我必须上路了。”
  “我就是一个玩捉迷藏的时候喜欢躲在床底的那个人,而孟孟是一个喜欢把床底留在最后看的人。”
  “‘虚惊一场’这个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你可懂什么叫失去?”
  “ 我说,丁丁哥哥,你去做什么啊?
   丁丁哥哥说,我去和他们谈谈。
   我说,你和谁谈谈啊?
   丁丁哥哥唇边露出微笑,急切地说,这个世界。
   我说,哇噢。 ” (《1988》)
  
  
  3.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寒把战斗姿态放在了杂文里,而试着将无力感隐藏在小说中。《他的国》之前的几本小说,荒诞性和无力感渐渐加码,在《他的国》里开始凸显,终于在《1988》里爆发。
  事与愿违反复上演,戏子婊子轮番上阵,美好的人在某个节点暴露阴暗,暴戾的人在另一个节点展现执着;那些真诚的谎言,和那些破碎了的真诚,在无厘头的生活面前不堪一击;最重要的,在享受了十年的名利和装逼的快乐之后,韩少终于在自己的文字前袒露真诚:自己不过也就是一个戏子,一枚草芥,括弧,在这个庞大到无际的体制下,在无可捉摸的生活游戏里。
  曾经,轻狂如他,喜欢单挑个体,后来发现个体问题只是体制下的必然产物,从而转向冲撞高墙。如今,这厮终于明白,当你兴致勃勃自命不凡地嘲笑生活时,不过是螳臂当车,生活连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安静地将你碾过。
  彻底无视你的存在,才是最大的嘲讽。
  
  “其实温水煮不了青蛙的,不要以为现实可以改变你,不要被黑夜染黑,你要做你自己,现实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现实不过是只纸老虎……
  砰的一声巨响。孟孟赶在青蛙往外跳之前,一把用盖子扣住了锅,旋即把火开到最大,青蛙则在里面乱跳,我看得心惊胆战。
  孟孟一手用力按住,一边转身直勾勾地看着我,说,这才是现实。”(《1988》)
  “我们只是站在这个舞台上被灯光照着的小人物。但是这个剧场归他们所有,他们可以随时让这个舞台落下帷幕,熄灭灯光,切断电闸,关门放狗,最后狗过天晴,一切都无迹可寻。”《散文一篇》(2010.04.07新浪博客)
  “在我的回忆里,空缺了少年的时光,我的儿童,我的青年,都在时代前行的片段里度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各种各样的标语和口号标记着我的成长,什么流行我追什么,谁漂亮我追随谁,可少年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世界之大能让你完全把自己洗没了……我上一个角色已经演完了,这是我接的新戏。” (《1988》)
  “你去说什么戏子呢,你不是么,你也是一个戏子,只不过你表演的时候没有摄像机对着你而已。”(《1988》)
  
  
  他曾经,甚至是现在,真诚地向万人展示何谓“梦想”,何谓“正义”,并亲身演绎实践的可能性。就跟悟空一样,真诚地除暴安良。然后名利双收,万人追捧。所谓的自由派报刊给他的赞扬,憋屈的冤者的给他的力挺,小喽啰官员对他的惧惮,被吞噬的梦想对他的艳羡,都在为他“精神偶像”“公民楷模”的标签添砖加瓦。可实际上,他如此真实的生活,却只是如同楚门的“真实”一般,被“强大的力量”选择性地直播。那种种的“无所不能”,都是配合着他的种种表演。他以为是自己跳上的这舞台,才发现是被人给推上来的。虽然他能给玉皇大帝找点麻烦,让小猴子们扬眉吐气,可把镜头拉远一看,自己原来一直在动物园里,玉皇大帝原来只是区区园长,上头还有个党委书记如来佛,如来佛的上头,还有……
  
  一切一切,都只是故意将他打造成“自由”“民主”“梦想”“正义”的代言人。而代言的产品,实际上迟迟没有问世。他说“写了一阵子以后,当再有新闻出现,你恨不得直接写一句,观点请参考我某年某月写的某一篇……换人不换事会让写作者觉得很痛苦。”他负责制造的,只是“他代言的产品存在于这个国度”的幻觉。而事实上,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缺了他,照转不误。
  
  被利用了的真实,就是表演。
  
  楚门韩寒,或者说猴子韩寒,意识到了,或者说早就意识到了。
  但是真人秀的导演会放他走吗,如来佛会松开紧箍咒吗?
  
  以及,屏幕前的你,又舍得放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