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搜索隐藏文件:《中國式秘書》 丁邦文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讀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1:20:48

中國式秘書

日期:2010-04-02 作者:丁邦文 來源:文匯讀書週報

.h1 { FONT-WEIGHT: bold; TEXT-JUSTIFY: inter-ideograph; FONT-SIZE: 22pt; MARGIN: 17pt 0cm 16.5pt; LINE-HEIGHT: 240%; TEXT-ALIGN: justify } .h2 { FONT-WEIGHT: bold; TEXT-JUSTIFY: inter-ideograph; FONT-SIZE: 16pt; MARGIN: 13pt 0cm; LINE-HEIGHT: 173%; TEXT-ALIGN: justify } .h3 { FONT-WEIGHT: bold; TEXT-JUSTIFY: inter-ideograph; FONT-SIZE: 16pt; MARGIN: 13pt 0cm; LINE-HEIGHT: 173%; TEXT-ALIGN: justify } DIV.union { FONT-SIZE: 14px; LINE-HEIGHT: 18px } DIV.union TD { FONT-SIZE: 14px; LINE-HEIGHT: 18px }

 

    《中國式秘書》  丁邦文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定價:29.8元

    該書從刻畫官場中非主流人物日常工作的瑣碎細微處著手,讓讀者了解官場底層職員真實的工作生活狀態。

    十年副市長秘書生涯,使職位不高的小說主人公黃一平諳熟于官場潛規則。黃一平的聰明才智本可以成就一番不錯的事業。可是,他的忠誠聰明更多地活躍在陰暗之中,也最終造就了他悲慘的結局。故事圍繞政府換屆、市長競選展開,詳細描述了陽城市官場的日常生態,對紛繁複雜、撕扯不清的人際關係網有著從容而透徹的敘述,將官員、富商、學者、記者等諸色人等交織成的官場“生態圖”、“腐敗圈”呈獻給讀者。
   1.一支滿弓待發的暗箭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副市長馮開嶺的電話打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對於馮市長這個電話的重要性,秘書黃一平當然心知肚明。對方沒有通報姓名、身份,開口只說請開嶺同志說話。黃一平聽出是省委組織部年處長的聲音,但既然對方沒通報,他就絕不會主動稱呼。這是多年秘書生涯歷練的功夫,也是黃一平的“不俗”之處。

  年處長是馮開嶺省委黨校的同學,在部裏主政市縣幹部處,據說馬上就要提副部長了。這個時候的電話,肯定與來年初將要進行的陽城市府班子換屆有關。

  眼下,離換屆還有小半年,民間就開始流傳新一屆政府班子組成名單。版本眾多,變化萬千,五花八門,唯有一個位置人選幾乎鐵定———45歲的常務副市長馮開嶺,卸副轉正。因此,有人提前向黃一平道賀,說以後可要多關照呀,黃一平呢,臉上作刀槍不入狀,嘴裏打著哈哈,內心裏卻灌了蜂蜜一樣甜美滋潤。馮市長提拔,也就等於他提拔,水漲船高嘛。

  馮開嶺本不是婆婆媽媽的性格,不要說打個電話,就連正式會議報告,都不太講究虛與委蛇、起承轉合那一套。這次和年處長通話這麼久,自然說明話題的重要。這期間,所有打給馮市長的電話,黃一平都做了技術處理,作為一個稱職的秘書,黃一平總會讓馮開嶺在不想受到干擾的時候,免受任何干擾。

  馮開嶺的電話終於打好。看到對面辦公室的燈亮、門開,黃一平就像一支滿弓待發的暗箭,迅即而又悄然射了過去。就在馮市長更衣、換鞋的當口,黃一平已幫他清理好電話、文件夾,收拾好隨身攜帶的皮包、茶杯、手機,原本有些零亂的辦公桌,復又井井有條。這中間,黃一平幾度施以余光,悄悄觀察馮市長的表情,試圖從中掌握些年處長電話的資訊。結果似乎令人滿意,馮市長眉心處的那個“川”字非常舒展,右腮那塊厚重的咬嚼肌蠕動得堅實且很有節奏。

  把馮開嶺送到明達集團與外商的晚宴現場,黃一平就匆匆打車往家趕,今天晚上是女兒小萌的生日。一進家門,桌子上酒菜上齊,生日蛋糕插著花花綠綠的蠟燭,黃一平手都沒來得及洗,就趕緊掏出打火機點蠟燭,嘴裏則不停向女兒說著道歉的話。他心裏說,姑奶奶們,快點吧,留給我的時間也只有短短一個半小時,晚上馮市長還約了要談一個重要文稿哩。

  點完最後一根蠟燭,黃一平才恍然女兒已經十周歲了。看著小萌吹滅蠟燭破涕為笑的模樣,黃一平心裏忽然有些酸,從女兒生下來那年調到市府做秘書,先後跟過兩位副市長,隨馮市長也有五年了,這些年,他真是沒有陪妻子、女兒過一個完整的生日。  

  在和老婆汪若虹碰杯的時候,黃一平不失時機地附耳道:老婆,耐心點,再過幾個月就是市府換屆,馮市長提拔已成定局,咱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

  汪若虹明知故問: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黃一平拍了拍妻子緋紅的臉,習慣性地左右顧盼一番才說,與你關係大啦,傻瓜!

  2.午夜時分解酒聊天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你的問題,這次應該解決啦,一步到位!”副市長馮開嶺的態度很堅決。“擺個什麼位置呢?是留在政府辦,還是國土、城建、交通或其他哪個局?”馮開嶺既似徵求意見,又像自言自語。

  馮開嶺說這話的時候,是和組織部年處長通話後的當天夜裏。當時,辦公室裏就他和黃一平兩個人,整個市長樓層也是一片黑暗。此前,他在明達集團的宴席上喝了不少茅臺,照例需要喝幾杯濃茶,聊聊天解解酒。種種跡象表明,年處長在電話中已經給他吃下定心丸,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的語氣和神態。

  四十歲的黃一平,在政府辦也算是個老資格了。十年前,他由陽城五中語文老師借調到教育局,在教研室幫助編寫教材。一年後,市府來教育局挑秘書,採取筆、面試結合的辦法選中了他。到了政府辦,先在資訊科做些摘抄傳遞的零碎活計,本來還要再打一段時間雜,這時恰好北京某部下來一位挂職的魏副市長。

  對於挂職副市長這種過渡性的領導,好多人都不願跟,秘書長就派了黃一平跟隨。魏副市長挂職四年期滿回京後,黃一平又意外地被馮開嶺挑中。說意外,是因為秘書出身的馮開嶺,從省委研究室下來擔任副市長,對秘書要求很高,先後試用過好幾位都不滿意。派黃一平頂上去原本只是權宜之計,沒想到卻取得無意插柳之效,馮市長對他非常滿意,黃一平一做就是五年。

  其間,馮開嶺由叨陪末座的副市長,一躍而為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黃一平則從科員、副科到正科,按說早就應該解決副處職級了。不過,市府辦秘書解決職務問題,有很多鮮為外人知的潛規則。一般副市長的秘書,有科員有副科,最多只能配到正科級,再要提拔,就只能離開原崗位。常務副市長的秘書,雖說可以配備到副處,卻也只能是一個副處級調研員之類的虛職。而正市長的秘書,級別則可以從正科、副處到正處,職務可以是秘書科長、辦公室副主任、正處級調研員,甚至可以直達副秘書長。因此,對黃一平來說,馮開嶺副市長前邊的那個副字去與不去,是有天壤之別的。

  對於自己的未來去向,黃一平早就有了長遠規劃。他知道,秘書本就是個過渡性崗位,做得再出色也只能是通向仕途的一塊跳板。只要離開市府辦,下去擔任一個局、委的副局長、副主任,或者是縣、市、區的黨政班子成員,主管一個方面,手中就有不小實權,就會有好多決定、選擇的機會。

  此時,時間已過午夜,卻是馮市長精神最為抖擻的時刻。黃一平也只好收回信馬由韁的思緒,把注意力和興奮點集中到眼前的文稿上來。眼下,他們商討的這篇文章,是馮市長在人代會開幕前籌劃的漂亮動作之一。馮開嶺從省委研究室下來,每逢重要轉折關口,他便總是不忘發揮自己的優勢,以文章充分展示他的客觀存在和與眾不同。這次的理論文章,準備在省委《理論動態》和省報上發表,是向市長位置進軍的一個宣言,也是加重競爭分量的一隻砝碼。

  時雖初秋,天氣依然燠熱。空調房間裏,兩個人又是上網查,又是翻報紙找雜誌,折騰得一身熱汗,商量了幾個備選題目,還是不能最後確定。馮開嶺讓黃一平到省裏走一趟,摸清情況再作商議。至於到省裏如何走動,黃一平早已駕輕就熟,但馮市長還是特地叮囑:一定要拿出有分量的選題和文章,實現效果最大化,可以不惜代價,有關事項直接找明達集團老總鄺明達商辦。

3.馮市長的豬朋狗友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鄭小光又從省城來到陽城市,請城建局、交通局的幾個人吃晚飯。他照例直接把電話打給黃一平,請他幫忙約人。按照慣例,作為馮開嶺副市長的朋友,鄭小光每次來陽城住宿、吃飯包括請客的費用,統統由黃一平代為簽單,只有餐後的歌舞、桑拿才由鄭小光自己埋單。

  一切安排妥當了,黃一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走到對面馮市長辦公室,簡要報告了晚上的活動。正在埋頭看文件的馮開嶺,苦笑著搖搖頭說這個小光呀,就繼續看他的文件。回到辦公室,黃一平有些納悶:馮市長對鄭小光頻頻來陽城,好像是知情的,又好像有些茫然;似乎是歡迎的,但又似乎有些無奈。這個鄭小光到底是個什麼人呢?他和馮市長又是什麼關係呢?

  不像有的官員喜歡濫交朋友,甚至結交一些三教九流之徒,馮開嶺的朋友圈比較窄,也可以說交友相當謹慎。但是,他交的那些朋友好像都有些特殊身份或作用,相互之間關係很鐵,又很低調,一點也不張揚。比如年處長,職級不是很顯眼,但在省委組織部掌管著實權,是能左右很多人命運的人物。還有明達集團老總鄺明達,掌管著陽城最大的企業集團,在工商界舉足輕重,待人接物相當傲氣,表面上對包括市委洪書記、市長丁松在內的其他領導也非常謙恭客氣,可真正算得上鐵桿知己的恐怕只有副市長馮開嶺。很多需要打點的重要關節,馮開嶺都會交由鄺明達一手操辦。但是這個鄭小光,馮開嶺對他的態度卻似乎有些曖昧,這讓黃一平很是不解。

  自從跟馮市長做秘書起,黃一平就認識鄭小光了。那時馮市長是分管農業的最末一位副市長,鄭小光經常從省城專程過來玩。據說馮市長是在省裏工作時,兩人成為朋友的。記得第一次見到鄭小光,馮市長介紹說,這是省裏來的鄭大公子,擁有一家裝在皮包裏的貿易公司,除了毒品和軍火什麼都敢倒騰。揶揄、調侃裏透著親熱。看得出,一向嚴謹莊重的馮開嶺,同鄭小光有某種特殊的關係。

  鄭小光公開在陽城攬工程,是在馮開嶺升為常務副市長之後。那個曾經被馮開嶺調侃為“裝在皮包裏的貿易公司”,忽然搖身一變具有了承接大型市政工程的資質。馮開嶺分管的城建、交通、規劃、國土等幾個部門,都知道省城來的鄭小光後臺很硬,都知道鄭小光是馮市長的人,工程上的事自然綠燈多紅燈少。

  不過,馮開嶺在對待鄭小光的態度上,倒是有了明顯的變化。早先鄭小光來陽城玩那會兒,馮開嶺的熱情是擺在臉上的,等到鄭小光開始在陽城做工程了,馮市長就不再出面了。之後,鄭小光總是直接打電話給黃一平,說是什麼時候需要安排幾個什麼人聚一下,或者需要到哪個部門找誰誰商談一下,等等。說話很客氣,語氣是那種請求、商量式,但骨子裏卻品得出居高臨下、不容置辯的味道。

  酒足飯飽之後,鄭小光借著酒勁道出今晚請客的主題:他的兩個工程,一個剛剛完工,一個接近尾聲,希望提前把餘下的一半工程款結了。黃一平知道此事難度不小,工程還沒竣工、驗收,即使竣工了按規矩還得試運行一陣,這個時候怎麼好結清工程款?鄭小光輕描淡寫道,凡事事在人為,想辦總能辦成,再說,馬上政府要換屆了,我這也是預防萬一嘛。他掏出一張五萬元的銀行卡拍在黃一平掌心裏,說馬上國慶節了,給小孩買點衣服。 

  4.上省城請教授敲定選題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陽城市副市長馮開嶺的秘書黃一平從陽城趕到省城N大學方教授家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兩點五十分。

  當年黃一平在N大學讀書時,方教授還只是哲學系一名講師。因為兩人分別是學校象棋比賽的冠亞軍,所以關係非同一般。如今的方教授可了不得,既是哲學系主任、博士生導師,又是省人大代表,更是省委龔書記的理論顧問,在學術、政界兩頭當紅。馮市長的這篇稿子,瞄準省委的《理論動態》,當然是希望引起省委領導、尤其是龔書記的注意,因此選題就顯得尤為重要。

  起初,馮市長和黃一平商量了幾個題目,有談沿江開發的,有談新農村建設的,有談城市規劃的,也有談環境保護的,總之與一個中等城市的候任市長身份比較貼切。不過,題目一多,問題也出來了:一來呢,這些題目雖然都是當下的時髦話題,但未必領導都感興趣,如果選題不合領導胃口,浪費精力不說,還錯過了時機,很難收到預期的效果;二來呢,有些題目雖然感覺不錯,但所涉及議題並不是目前馮開嶺分管的範圍,容易得罪同僚,授人以笑柄。馮開嶺決定由黃一平到母校找方教授,請這個省委書記的理論顧問幫忙。

  仗著當年與方教授既有師生情分,又有棋友之誼,這兩年黃一平也曾拜訪過幾次方教授,就馮市長的幾篇文章到府請教。可那些文章與這次的分量又豈在同一檔次?因此,臨上省城前,按照馮市長的意思,黃一平找來明達集團老總鄺明達商量。得知方教授喜歡收藏,鄺明達搞來一副上好雲子,一套名家製作的宜興極品紫砂,還有一幅清朝揚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水墨真跡。果然,方教授初見當年弟子拎只不起眼的布袋,本來還有些冷淡,可一見陸續掏出的三樣東西,馬上眼睛瞪得銅鈴般圓,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

  方教授果然就是方教授,簡單問了馮開嶺的情況,當即敲定主題———保持城市特色,張揚城市個性,以科學發展觀統領城市規劃和建設。幾個小標題也當場定下來,一切圍繞省委主要領導的最新意圖,又符合作者當前的身份與職責,大氣而不逾越。方教授同時表示,文章發表後,他會在第一時間向省委龔書記推薦,並組織手下的幾個博士寫文章進行評論,廣泛製造後續效果。

  領導署名文章,從來多是秘書代筆。寫作過程中,黃一平不斷通過電話或電子郵件與方教授聯絡,文章中的大量文字幾乎是方教授直介面述。

  這次文章寫成,送給方教授定稿只是藉口,終極目的是希望方教授盡踐前諾。進門之前,守在車上的鄺明達交給黃一平一隻信封。黃一平捏捏不厚實,神色就有些遲疑。鄺明達小聲說,是歐元。

  不一會兒,方教授就將馮開嶺的大作看完,只用硃筆在上邊修改了幾個標點和文字。黃一平取走稿件的同時,隨手丟下那只裝著歐元的信封,名曰審稿費。方教授也不謙讓,說稿子刊登的事你們自己負責,推薦給龔書記和組織評論的事我來辦,肯定不會有半點差錯。黃一平要的就是這句話。

  離開N大學,黃一平又和鄺明達趕到《理論動態》的主編、省委楊副秘書長家,談了稿子的刊登時間和版面安排。鄺明達把厚厚一疊人民幣現金放在一隻草筐裏,上面是一些外觀毛糙的陽城土產。楊副秘書長簡單翻看一下稿子,聽說方教授已經修改認可,就很放心地說,那沒問題,肯定會在下一期出來,緊接龔書記文章之後。    5.民意測評前秘書最累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在確定考察對象前,省委組織部準備先搞一次民意測評。雖說輿論比較看好副市長馮開嶺轉正,可實際上瞄準這個位置者還有兩人。

  馮開嶺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市委副書記張大衛。張大衛能力水準雖然一般,年齡也偏大,可此人從村、鄉、縣領導一級級做上來,在陽城是土生土長的地頭蛇。加之其給人感覺老實厚道,又深得市委洪書記的信任,因而一直努力往正廳位置上奔。另外,在政府副職裏,除了馮開嶺這個常務外,還有分管工業經濟的副市長秦眾,年紀、資歷、能力、威信都緊逼馮開嶺,難說不會爆出冷門。

  時下的陽城官場,一個人所共知的現狀是,市長丁松與市委洪書記矛盾勢同水火,兩人甚至一度鬧到不在同一宴席吃飯的地步。兩個競爭對手,張大衛明顯是洪的人,秦眾是丁松的一員幹將,兩人因而此消彼長,得失相兼,反倒讓貌似無幫無派、不偏不倚的馮開嶺坐收了漁翁之利。三年前的常務副市長之爭,便是明證。

  看到馮市長頻頻對著電話號碼本愣神、猶疑,黃一平心裏明白了幾分。於是,趁一次閒聊,他主動把話題轉到即將進行的測評上,說現在很多部門負責人私下議論,這一票到底該怎麼投呢?兩邊都不能得罪呀。

  馮市長就問,這麼說,他們已經在下邊活動過了?

  黃一平說,我想是這樣。

  這時,馮開嶺眉心處的那個“川”字又聚合起來。

  要不,也和有關人員打打招呼?黃一平試探道。

  馮市長沉默好久,才長嘆一聲說,唉,也好,既然人家不仁在前,也就怪不得我們不義。不過,注意點方式,千萬不要弄巧成拙。

  黃一平於是從當天夜裏開始,便空前忙碌起來。

  按照慣例,參加市級領導候選人測評投票者,一般會是機關部門和下屬各縣區的黨政主要負責人。黃一平先花了大半夜時間,對照花名冊排了一下人頭,充分運用其平時掌握的資訊,把那些可能參加投票的對象,分成了幾個不同層次:秦派,張派,馮派,可能變化、也可以爭取的觀望派,還有就是面目不明確的模糊派。

  對於不同的對象,黃一平採取了相應的處置辦法。鐵桿秦派、張派的人,是競爭對手,當然不能驚動。馮派人物,只消發發短信,打打電話,大家彼此鼓勵、提醒、謀劃一番。黃一平工作的重心,是那些觀望派和模糊派。這幫人,所處大多是權力不大、管轄區域較小、下轄人員較少的邊緣性部門,別看平常不大受人關注,人頭數量卻相當可觀,投票時他們的意嚮往往決定天平的傾斜。因此,黃一平在這些人身上花足了功夫,動足了腦筋。

  那些天,黃一平悄悄穿行在檔案局、地震局、氣象局等等冷點部門,或是專程拜訪,或是佯裝順便路過,于那些一向門庭冷落的局長、主任萬分驚訝之際,適時送上馮市長莫須有的特別問候,直到那些人對其來意心知肚明。晚上,他則分頭約一些人出來吃飯、品茶、喝咖啡,不經意間把某種意圖挑明瞭,而此意圖又恰恰與在場者的未來官運密切相關。

  見他疲勞不堪的模樣,妻子汪若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黃一平對自己所做的工作,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崇高與神聖。事後的效果證明,黃一平的動作果然出其不意,恰到好處。據年處長傳來的消息,馮市長測評結果名列第一,把張大衛、秦眾拉下不小一截。

  6.上課是假約會是真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週五傍晚,馮市長那只不常用的手機忽然響了,是龐龍《兩隻蝴蝶》的彩鈴。  馮市長有兩隻手機,一隻是號碼公開的工作手機,黃一平經常代為接聽。還有一隻就是現在接聽的這個,專門用作發短信,來電的機會很少。黃一平知道,這個手機一響,馮市長又要到省城上課了。

  畢業于省財經學院經濟管理系的馮開嶺,一直十分熱心於參加各類在職學歷、學位班。因為這個緣故,他在市級領導層和機關幹部圈子裏,博得好學的美名,也有人稱其為學者型市長。其實,黃一平洞察到的,卻是馮市長的另一番良苦用心———讀書求學在其次,擴大社交圈反倒為主。譬如早年在省委黨校學習,結交的年處長等一幫同學,別看當年都是一些科級小幹部,可如今不是執掌省級機關要害部位,就是某個地方的黨政要員。後來讀省財院的MBA,又和鄺明達等一幫公司老闆混成鐵桿,這些人如今都是威風八面的商界精英。馮開嶺時下在讀的,是財院經濟管理學博士。

  眼下,馮市長之所以風塵僕僕趕往省城,上課只是藉口,約會一個女子是真。這個秘密,馮開嶺自認為做得滴水不漏,黃一平卻早已心知肚明。他知道,只要《兩隻蝴蝶》鈴聲一響,便要識趣主動回避。

  直到晚上8點,參加了一個不得不出場的應酬,馮市長才終於脫身。黃一平送他到高速入口處,省城那邊有車來接。返回的路上,黃一平接到馮市長電話:快點,趕緊到醫院一趟,朱潔情緒很失控,不行的話,晚上請小汪陪一下。

  馮市長的夫人朱潔,原是陽城師範的一名會計,現在是主管後勤財務的副校長。最近發現乳房有腫塊,醫大附院建議早點手術局部切除。

  據說,馮開嶺當年以一介貧寒子弟,娶得幹部家庭出身的朱潔,是頗費了些功夫的,也為他日後的進步奠定了堅實基礎。夫妻兩人都有些地位,兒子在澳大利亞讀書,表面上看是個典型的中國式幸福家庭,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黃一平雖不知個中詳情,但對其外暖內冷的不睦本質卻看得一清二楚。這次朱潔生病,馮市長也還算盡心,多次和醫院領導、專家商量治療細節,但真正在病床前照應就只有朱潔妹妹一人。

  緣于朱潔的特殊身份,醫院給她住的是一間獨立病房。進門後,黃一平輕輕叫了聲朱大姐,她竟一下哭出聲來。原來,這兩天朱潔妹妹因勞累過度嚴重感冒,晚上也不能過來,朱潔孤零零一個,到現在連晚飯還沒吃。

  黃一平趕緊到醫院門口小店,做了魚湯、菜粥,端來讓朱潔吃了。飯畢,徵求朱潔意見說,大姐,你看是不是讓汪若虹來陪你?朱潔說,不要了,我也沒什麼大礙,只是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沒什麼大事的話,在這陪我說會兒話就行了。

  黃一平就搬張凳子坐到床邊陪她說話,他一邊安慰,一邊為馮市長開脫。話剛由馮市長工作忙起頭,朱潔騰地一下坐起來,怒道:他忙個屁!我也不怕你小黃笑話,你也不是外人,今天我就是要倒倒苦水,也揭揭他身上披著的那張畫皮。你知道他到省城做什麼嗎?他是去會那個姓鄭的狐狸精。那個鄭小光為了賺錢,把自己妹妹都搭進來了,還冒充什麼大老闆!  

  黃一平心裏一咯噔,原來《兩隻蝴蝶》背後的女子,是鄭小光的妹妹。   7.形勢急轉直下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副書記張大衛和副市長秦眾很可能結成某種同盟!這就意味著,兩個原本利益衝突的競爭對手,將可能聯手共同對付馮開嶺,這樣一來,原先的某種平衡將會打破,馮開嶺面臨的形勢便由勝券在握變為急轉直下。

  這個資訊,是黃一平在市府秘書聚會上獲悉的。聚會一結束,黃一平就給馮市長打了電話。馮市長一改往日的沉著內斂,連忙說,快到家裏來詳細說。

  市委、市府秘書班子,每個月聚會一次,這種聚會看上去很隨意、鬆散,其實都是精心組織,充分準備。譬如聚會時機,一般選擇在星期六晚上,是考慮領導秘書平時很難掌握自己的時間,唯有雙休日領導公務活動少,尤其週六通常比較空閒。無論什麼人缺席,兩個一把手的秘書不宜缺,一切時間都會將就他倆。現在風傳馮市長可能由副轉正,黃一平也就成了不可輕易缺席的對象。

  聚會的場合,多是機關某委辦局的食堂。可別小看那些食堂,絕不像工廠學校的普通職工食堂,而是裝修豪華、烹飪考究,檔次與星級賓館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通常情況下,秘書們聚會只是打牌、吃飯、喝酒、說黃段子,目的在於放鬆身心、溝通感情,並不真正交流思想。酒席桌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只說閒話,不談國事。但一幫秘書聚會,鬥酒自然是免不了,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慢慢就給挨、碰、擦、刮到一些是是非非。

  秘書們私下有個約定,對這種聚會上的言談,一概不外傳,更不向主管領導透露。黃一平原本是個重承諾守規矩的人,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馮市長並不知道他們的聚會。可是有一次,馮市長在車上似乎很無意地發問:“聽說昨晚丁市長身邊的那個小吉喝多了,說了不少酒話,是嗎?”黃一平一愣,當時感覺就像做了件不可告人的壞事被當場揭穿,結結巴巴想解釋,馮市長很大度地擺手一笑說,酒後醉言,權當一笑。

  不過,從此每次聚會之後,黃一平總會在第一時間,把秘書聚會的過程,特別是那些涉及到敏感人事的資訊,完整準確地一一陳述。馮市長每次也聽得極其認真,有時還會追問一些相關細節。再後來聚會,黃一平就有些心虛,好像自己是個出賣了朋友的猶大,直到不當秘書了才知道,那些原本信誓旦旦的同事,竟然沒一個是信守諾言者。

  在馮市長書房,黃一平將聽到的情況詳細說了。原來,又是丁市長秘書小吉酒多了,席間悄悄把黃一平拉到僻靜處,說張大衛副書記最近極力拉攏秦眾副市長,兩人有結成同盟的趨勢。前者仗著市委洪書記撐腰,一心做著市長美夢,許諾先讓秦眾做常務副市長,分管政府裏最重要的幾個部門,等洪書記提拔到省裏了,他和秦再分任黨政一把手。據說秦眾自知資歷不夠,難敵馮、張兩個強勁對手,已有暫退一步的念頭。丁松市長知道後非常生氣,他雖然馬上就要到政協上班,卻不想讓洪書記派系在委、府兩邊都一手遮天,因此把秦眾叫到跟前痛罵一通,說你怎麼這樣不長眼色,跟著那幫混蛋哪能有你的好處,做夢吧!

  聽完黃一平的彙報,馮市長神色就冷峻起來,眉間的川字擰得幾乎變了形,咬嚼肌抖動得完全沒了規律。見此情景,黃一平的心也驟然抽緊,與其說他對馮市長前途擔憂,不如說是對自己的未來失去了把握。他知道,自己和馮市長的命運,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地拴在了一起。     8.重陽節省城跑一趟

  市長換屆,各方利益鬥爭愈演愈烈,黑幕緩緩拉開: 奔走打點,民主測評內有玄機;上下疏通,老領導指點迷津;生死抉擇,風水師欲言又止。市長文章一鳴驚人,各路專家爭相吹捧,學術圈抑或名利場,看中國式秘書如何長袖善舞。

  黃一平傳遞過來的資訊,也許確有其事,也許只是風起于青萍之末,還可能是對手施放的煙幕或離間之計。可不管怎樣,省裏馬上就要研究確定考察對象,接著考察組就會進駐陽城,如果真的讓張大衛、秦眾他們結成同盟,事情就糟了。當務之急,是設法破解張、秦聯盟,集中力量對付勢頭佔優勢的張大衛,穩住秦眾。馮開嶺突然決定,重陽節要到省裏跑一跑,看望幾個陽城籍老領導。

  對於以怎樣的方式、拜訪哪幾位領導,馮市長和黃一平進行了詳細謀劃。其實,官做到馮開嶺這種級別,有時也很難,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身邊奉承迎合者不少,可到了關鍵時刻,真正能說點真心話的人卻很少,說到底是高處不勝寒哪。馮市長這時候和黃一平商量,一方面是因為黃一平熟悉情況,另一方面,黃一平也是他身邊最可信任的人。如此機密之事,豈可與外人說。

  曾幾何時,黃一平對於請客送禮極其反感甚至厭惡。自從到市政府工作,特別是做了馮市長的秘書,才終於明白,請客送禮原本就是中國社會的一個基本細胞,更是中國官場的一個有機體,有時甚至是阿基米德期待撬動地球的那個支點。

  馮開嶺與黃一平商量的結果,是先拜訪兩位陽城的老市長,其中一位是丁松的婚姻介紹人,一位是丁松從縣長升任副市長的伯樂。因為多年都有走動,兩位老人對馮開嶺印象不錯,也知道他是丁松之後的市長當然人選。禮物自然比往年重許多,老人們退休多年又極易動感情,三言兩語扯到陽城人事,馮開嶺巧妙說明目前微妙現狀,兩位老市長就驚呼,表示一定要給小丁打電話,陽城市長的位置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務必要交給能辦事會辦事的人。馮開嶺明白,給丁松打電話,就等於給秦眾施壓,目的是讓那個可能的張、秦聯盟胎死腹中。

  接下來拜訪的重點,是省農林廳剛退休的印廳長。

  印廳長曾經擔任過陽城市委書記,那時市長是現任的市委洪書記,張大衛是市委秘書長。工農幹部出身的印一直與長袖善舞的洪有些矛盾。省委工作組前來解決陽城的班子矛盾,本來形勢對印有利,洪可能被調離。不料,原本是印派中堅的張大衛半路倒戈,突然抖出印的好多問題,結果印反被調到省農林廳,洪則做了市委書記。生性耿直的印,從此與張大衛勢成水火,恨張之心猶勝怨洪。印、洪大戰時,馮開嶺剛由省裏下派擔任排名末位的副市長,因此未及介入兩人矛盾。不過,每年歲末,馮開嶺都會借著看望省城老幹部的機會,順便拜訪一下印廳長,這與陽城多數幹部回避、冷落印,形成了鮮明對照。

  這次拜訪印廳長,馮市長並沒有親自出面,而是由黃一平代勞。印廳長患有嚴重的腰肌勞損,陰雨天幾乎不能動彈。按照馮市長的吩咐,鄺明達早在省城某理療新品專賣店,花三萬多塊定下一款國外進口的綜合理療儀。理療儀送到印廳長家,印廳長便感嘆道,還是小馮人好啊。再看天色近晚,又堅決留下黃一平吃飯。飯桌上,黃一平無意中把陽城的情況說了,當說到洪書記正積極運作張大衛當市長時,印廳長氣得當時差點摔了杯子,說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黃一平一聽,當時樂得差點笑出聲。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