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师电影在线观看:文艺评论: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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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

1、现实主义的精神立场.............................................廖 文

2、现实主义的生命力——从现代、后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关系谈起.........廖 文

3、现实主义的发展……………………..................................................................廖文

4、擦亮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郭国昌

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1

现实主义的精神立场

《 人民日报 》( 2012年02月17日   24 版)

  阅读提要

  现实主义的精神立场,强调文学艺术的任务是忠实和真实地反映现实。无论还原现实还是批判现实,真正决定一个作家、一部作品的精神高度和艺术价值的,是以社会发展进步为价值坐标的、强烈的历史感和时代感。

  

  文学艺术的真正繁荣,离不开一个健康活跃的生态环境。只有形成百舸争流、万马奔腾的生动局面,各种艺术手法争奇斗艳,各种艺术风格交相辉映,各种艺术流派异彩纷呈,文学艺术才能在互相砥砺、激荡中突飞猛进地发展。

  对于一切遵循艺术规律的探索和尝试,我们应该给予鼓励与敬意。但是,如果借此认为文艺创作可以抛却根本,逃离现实,甚至将躲避和非议现实主义精神视为时尚,无疑会使文艺创作同文艺的本质、时代精神和大众期待渐行渐远。现实主义精神是文艺的命脉,是文学艺术的灵魂,没有什么主义可以无视现实。

  (一)

  文艺作品归根结底是现实的产物。现实主义的精神立场,强调文学艺术的任务是忠实和真实地反映现实。随着文艺创作理念的不断探索发展,特别是19世纪以来现实主义作为文艺主流思潮的蓬勃崛起,“写现实”日益清晰地成为一种精神自觉和创作原则,使人们更加深刻地理解文学艺术的本质,正确地把握生活和艺术的源流之分。

  现实主义标明了文艺活动在人类社会分工中的位置和价值。离开现实,文学艺术难以成为对人类精神有意义的活动。因为从根本上说,文学艺术是人们把握现实世界的形式,是对现实存在、现实活动及现实关系的感性摹写。尽管创作者对现实的理解相去甚远、表现各有千秋,现实始终是全部艺术创造的本源和指向。文学艺术的存在价值,始终要放在人类全部社会实践中去认识。文学艺术通过反映现实、评价生活表达立场,以审美愉悦来感召和引领受众,从而参与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的运动,成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并作用于人类历史进程。如果抛开这一点,孤立地、割裂地估价文艺和文学的意义,只能把它逼进死胡同。如果丢掉讲述现实、把握现实、影响现实的愿望和能力,文学艺术失去的不仅仅是佳作纷呈的繁荣局面,而且要失去在人类社会分工中的地位,失去作为一种实践活动的价值。

  现实主义指出了从个人话语到文艺创作的根本路径。文艺创作始终是一种表达,作品终归要交给受众。离开现实,文艺作品难以传世,无法从个人创作进入公共话语场域。形式探索对于表达固然重要,但所谓“纯粹的形式”却丧失了表达的根本。现实才是沟通作者和受众的语言,否则,就会陷入创作者无目的的自说自话,完全失去创作的意义。而且,现实含量更高的作品,总有能力为自己开拓更广阔的流传空间。我们不完全以受众多寡来评判作品高下,但那些更深更广地涉入现实的作品,确实要比生活视角狭窄、受众有限的作品影响更加广泛。

  现实生活的广阔丰美,承负着人类的永恒追求和多样性境遇,为文艺创作提供鲜活丰厚的素材,提供美的范式。源自现实又回到现实,这是文艺创作的内在逻辑和必然轨迹。离开现实,文艺创作必将生机枯竭,陷入困顿。对于有抱负的艺术家来说,深入现实、融入现实,才是向艺术巅峰、精神高地攀爬的惟一途径。我们也能看到,时下一些作家艺术家,一朝成名,被鲜花掌声簇拥,便开始脱离和蔑视现实这个创作母体,丧失了和现实深度对话的意愿和能力,造成精神矮化,境界逼仄,游戏笔墨,在创作上自我重复,无可奈何地滑向平庸。更有些新晋艺术家,功底浅薄,心态浮躁,觉得发掘生活、锤炼思想的漫长过程很不“现实”,便以玄虚高蹈充先锋,靠猎奇炒作出风头,最终毁了自己的前程。

  (二)

  文学艺术有力地介入现实,为现实服务,贵在参与现实变革进步,作用于历史的运动发展。无论还原现实还是批判现实,真正决定一个作家、一部作品的精神高度和艺术价值的,是以社会发展进步为价值坐标的、强烈的历史感和时代感。在这一点上理解和坚持现实主义精神的文艺作品,始终呈现一个重要品格,就是以人类理想生活为指归,以批判精神、审美立场和人文关怀,凝视当下,推动历史,昭示未来。

  现实主义主张直面社会生活的矛盾。现实充满了矛盾,并在矛盾的转化中发展。越是本着现实的、客观的态度,就越是会看到矛盾的此消彼长和事物的新陈代谢,就越是会看到社会的运动前进。一部伟大的作品,总是以对现实的精细书写和深度拷问,对蕴藏其中的变量和趋向的深刻揭示,在历史永不停顿的脚步中担当先声和前导。一个忠于现实、融入现实的艺术家,一定会时时感受保守的、落后的东西不断逝去,新鲜的、变化的因素不断生长。无论主观上是送出挽歌还是献上礼赞,都会在作品中反映这一无可更改的规律,发挥文艺应有的作用。

  现实主义主张通过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揭示社会生活的规律和主导倾向。典型是文艺形象的高级形态,一个成功的艺术典型,必然准确反映时代特征和生活潮流,包含鲜明价值取向,同时以独特的个性、强烈持久的艺术魅力感染人,启发人们对社会人生的深刻思考。一个有志于“写出现代的我们国人的灵魂来”的艺术家,必然要从自己的时代生活出发,塑造体现历史前进方向和社会发展本质的艺术形象,以典型承载高度的认识功能、审美价值和鼓舞力量,使人们惊醒和兴奋起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奋斗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和亿万人民创造了伟大的业绩,可谓万千风流,遍地英雄。我们的作家、艺术家自当满怀热情地去挖掘和描绘这样的典型,淋漓尽致地刻画那些展现历史首创精神、变革进取意识和美好崇高情怀的典型人物,为人类的艺术宝库增添光彩照人的“这一个”,为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灌注无限生气。

  现实主义主张在细节的真实、个性的真实基础上,努力达到本质的、全面和整体的、艺术的真实。真实是文艺的生命,而创作者对真实的理解和表达的程度,决定于他的认识能力,决定于科学认识指导的正确艺术理念。现实主义体现的是唯物的、辩证的艺术反映论,在客观与主观、特殊与一般、生活原型与艺术创造的对立统一中,深入社会关系的本质,把握历史潮流的总体情势,对现实做出正确判断和审美的描绘,进而引领和变革现实生活。这样的创作力求交给受众一个生动活泼、神采飞扬并蕴含规律和联系的“自然而然的整体”。既不是主观化、概念化地役使和剪裁现实,也不是以“绝对客观”为借口简单地摹写。现实主义不能回避丑恶,而对于现实的龌龊之处,既不是刻意粉饰,也不是冷漠拷贝,更不是庸俗地恣意助长,而要在是非、善恶、美丑的冲突中,找到光明的一面,张扬进步的力量。现实主义的创作艺术地揭示历史曲折上升的必然规律。既不无视矛盾地盲目乐观,也不以表面的矛盾遮蔽发展的必然。对于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要真实地还原其历史地位和客观作用,而不是混淆历史、歪曲历史,甚至戏弄历史、消费历史。现实主义的创作要忠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着力本真又负载理想。艺术家要凭借深厚功力和火热激情,实现生活真实向艺术真实的升华,保持美好理想与现实生活的张力,引发人们审美品格和精神境界的跃迁。这样的作品才能成为“时代精神的自白”、社会前进的号角。

  (三)

  现在,“回归现实”、“写现实”虽然风潮再起,但是在许多作品中,我们仍然看到创作者对现实的表面和片面的描摹,感受到一种涉入现实的软弱,洞察现实的乏力,还有或隐或显的某种优越感、疏离感甚至围观态度。这不能简单归因于艺术和思想功力的困顿,而是缘于创作者在经验、立场、感情和视角上远离了文学艺术最需要贴近的那些人。面向现实的文学艺术,必须面向自己的民族和人民,站在人民群众立场上,去表达和满足人民群众的意愿、需要。

  人民群众需要现实主义的文学艺术。人民群众置身现实,创造着生活,开拓着未来,他们最熟悉生活的本来面目,最需要充满人性的力量,最深切体察美的品质和标准,需要文艺给他们观照现实、找到自我、表达爱憎、寄托希冀与梦想的窗口,代言他们的文化诉求。特别是当今时代,人民群众身处于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大发展中,现实生活多姿多变,利益诉求冲撞交织,各种思潮、不同话语与之互为表里,人们尤为迫切地要求文艺创作和他们一起,明辨是非善恶美丑,梳理和分享生活感悟,在时代的潮汐中定位人生价值,获得精神的安顿和振奋。

  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人民群众的精神价值和物质价值创造,寄寓着现实生活的崇高价值和美的法则。与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为人民群众说真话、抒真情,才能与真善美同行,赋予艺术以崇高的意义。文艺创作的思想艺术高度,任何时候都在于把笔触和镜头对准人民,真诚地贴近大众,体现他们的生活、情感和意志,以人民群众创造生活的伟大精神来哺育自己。如今,文艺的生产消费环境深刻变化,资讯日益发达,大众自我创造、表达意见的途径更加通畅,人民群众的艺术主体性地位更加突出,正在从根本上改变文艺创作的样貌和走向。那些空洞的、矫情的、病态的东西必然会无可逃避地被反感和排斥,那些自命“精英”、缺少真诚,与现实和大众隔阂甚深的作品,必然会毫不含糊地遭到嘲弄和遗弃。

艺术是要人民批准的。文艺创作必然要站在人民群众的根本立场和最高利益上,采取科学的历史观和艺术观去理解和描绘生活,在人的社会性本质基础上描写人,到生活的矿藏中去提炼和创造美,以人民群众的价值观去判断善恶美丑,把人民群众的意愿作为创作理想,用人民群众认同的典型形象去鼓舞和激励人。如此才能让文艺创作有地位、有市场、有拥趸,在人民群众的需要和欣赏中不断绽放艺术和人性的光辉。

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2

现实主义的生命力

——从现代、后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关系谈起

《 人民日报 》( 2012年02月21日   24 版)

  阅读提要

  现代、后现代主义自其诞生以降始终呈现出决绝的反现实主义姿态,耐人寻味的是,无论现代、后现代主义如何厌恶现实主义、贬低现实主义,两者的内核中还是流淌着现实主义的血液。遗憾的是,当前的一些作家艺术家并没有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而 是为表象所蒙蔽,草率地否定现实主义,放弃对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坚守。

               

  毫无疑问,在现代文艺发展史上,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出现,以及在20世纪形成世界范围内的文艺主潮,当然不乏积极意义。并且,在创作实绩上,二者的确可圈可点,为人类贡献了一大批堪称经典的名篇佳构。在给予充分肯定的同时,也必须看到,虽然现代、后现代主义以反叛现实主义“起家”,在创作中极力规避现实,躲在“非理性”的“冰山”下奋力开掘,在根本上,二者并未完全挣脱现实主义这一重要创作原则,所谓“告别现实主义”只是梦想而已。这有力地证明了现实主义的生命力。

  (一)

  现实主义与现代、后现代主义的重要分歧之一,以及基于这种分歧所产生的创作实践上的分野,首先表现在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上。内容与形式,是构成文艺作品的两个核心要素,关于二者关系的探讨和争论几乎贯穿于整个文艺发展史。19世纪以前,尤其是在现实主义那里,内容居于主导地位,“内容论”始终是世界文艺史的主流。在现代、后现代主义出现以后,两者的关系发生根本性逆转,形式获取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形式论”得到了广泛而热烈的支持。

  虽然文艺观念、理论主张、创作原则等多有疏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几乎所有的现代、后现代主义作家都有一种“形式主义”偏嗜症。他们对“怎样写”的关注和探索冲动,远超过对“写什么”的热情。一些现代、后现代主义作家宣称,形式就是一切,创造完美的形式是文艺创作至高无上的目标。并认为,文艺创作是否传达意义,是否具有现实指涉功能已经不再重要,甚至认为形式完全可以脱离内容而独立存在。正是在这种理论的驱动下,现代、后现代主义对现实主义创作原则大胆颠覆,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声势浩大的“形式革命”。

  纵观历史可以发现,现代、后现代主义的每次形式创新,最后之所以被认可并得以保留下来,无一不是因为这种形式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这里所说的“有意味的形式”,不是克莱夫·贝尔所指的线条、色彩、结构等纯技术层面的含义,而是指这种形式所蕴含的内容寓意。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部作品仅仅是因为形式本身的华丽或奇特而被归入经典之列。例如《等待戈多》,与传统戏剧不同,它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完整清晰的故事脉络,也没有紧张的冲突和丰满典型的人物,通篇只是两个木偶一样的流浪汉在茫然地等待一个叫“戈多”的人的到来。为什么要等待戈多,戈多是谁,来还是不来,都是迷雾。作者贝克特之所以采用这种古怪的艺术形式,或者说这种形式之所以受到读者和观众的认可,就是因为它巧妙地呼应了作品的主题,表现了现代人孤独绝望、无所归依的精神状态。再如《秃头歌女》。该作在语言上大胆尝试,开篇就是史密斯夫妇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对话,这些对话充满空洞的陈词滥调,句子虽然仍旧合乎语法规范,但表达不了任何意思,而且越来越冗长,充斥整个舞台空间。到末尾,人物台词干脆变成了一个个毫无关联的单词,甚至只是一些简单的元音或辅音。全剧就是在这种单纯的音节叫喊中戛然而止。这种语言形式揭示的,正如作者尤奈斯库所说,“是一种现实的崩溃”。在此,形式已经不再仅仅是形式,而是上升为具有强烈社会批判意义的“内容”,锋芒直指现实对人的异化。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贝克特和尤奈斯库们与现实主义大师殊途同归,共同抵达了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终点。由此可见,现代、后现代主义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地开创的种种花样翻新的形式,最终达到和收获的,仍然是现实主义的目的和结果。这应该是现代、后现代主义拥趸者当初始料未及的。

  (二)

  现代、后现代主义在20世纪的异军突起,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对现实主义潮流形成遮蔽之势。有人将这种现象视为现实主义衰朽的表征,认为,未来的文艺,必将是现代、后现代主义的天下。实则大错。现代、后现代主义大势之成,主要倚仗的是方法上的优势,而并未在根本上颠覆和取代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和精神立场。

  在创作方法上,现代、后现代主义之于现实主义,一方面是继承和赓续,另一方面是变革和创新。

  现代、后现代主义始终致力于对现实主义的反动,对客观写实、真实再现手法的颠覆,淡化情节、打乱时空逻辑等等,的确呈现出与传统现实主义的断裂特征,但是,在断裂性的另一面,赓续性的存在也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比如,一般认为,典型化是现实主义的标志性创作方法。但是,在很多优秀的现代、后现代主义作家笔下,对典型化的挖掘和运用并没有被全盘抛弃,而是得到了继承和尊重。在卡夫卡的《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尔这个小职员形象,其变身为甲虫之前每日为生计奔波,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却依然得不到上司的信任和赏识,时时生活在失业的精神重压之下,这难道不正是当时千千万万西方底层百姓生存现状的缩影吗?格里高尔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不正是作者“杂取种种,合成一个”的结果吗?再如,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作者之所以将叙述的焦点集中在布恩蒂亚家族身上,不正是因为这个家族百年的兴衰史,能更精准地浓缩拉美地区的历史变迁、更能突出作品的主题吗?

  赓续的同时,是变革和创新。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主要是客观写实,即通过对客观世界和客观现实的“逼真”再现,力求达到完整、真实的效果。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在这方面达到极致,阅读他的《人间喜剧》,“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巴尔扎克之后,自然主义在继承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同时,将“摹写现实”推向极端,左拉甚至要求作家绝对服从自然,不从任何一点来变化和削减它,即倡导“照相式”的反映生活。显然,这种囿于外在描摹的手法,在忠实还原现实生活本来面貌的同时,对于进一步在文艺创作中展现人丰富的心理情绪、主观感受是一个不可回避的短板。而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恰恰在现实主义力有不逮处大胆开掘,弥补了传统现实主义手法的不足,开创了自己日后风生水起的未来。

  应该承认,现代、后现代主义开创的象征、隐喻、意识流等创作手法,与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相比,有它利于表现人的内心世界的一面。这些创作手法,或者寓无形于有形,通过有形的载体传达难以直接呈现的无形的心绪、感悟和思想;或者将意识的流动稍加整理,直接植入作品,呈现人丰富多彩的心理波澜;或者打破时空、逻辑秩序,重新穿插组合,或者进行夸张、扭曲、变形,使文本呈现出诡谲、错乱、离奇的效果,从而契合现代人对现实世界焦灼不安、躁动惶恐的心理感受。凡此种种,都还只是技法而已。这些新的技法,真正形成的效果,不是背离现实,而是更加全面、生动、有冲击力地反映现实。说到底,再凌乱、再主观的心理感悟,也是现实生活在人心理上的投射。

  (三)

  现代、后现代主义自其诞生以降始终呈现出决绝的反现实主义姿态,耐人寻味的是,无论现代、后现代主义如何厌恶现实主义、贬低现实主义,两者的内核中还是流淌着现实主义的血液。现实主义如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甩不开,躲不掉。

  现代、后现代主义本身就是社会现实的“诱发物”。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美各主要国家相继进入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纵深发展,带来的是矛盾的激化和危机的浮现。现实社会的动荡不安,战争的威胁和极大破坏,经济危机的爆发,传统道德体系的崩塌,极大地动摇了此前占据主流地位的“理性主义”的基础,“非理性主义”乘虚而入。现代主义文艺思潮的本质,就是“非理性主义”思潮在文学艺术领域的显现和延伸。及至20世纪50年代,西方社会步入后工业时代,旧的社会矛盾尚未解决、新的社会矛盾又不断涌现,西方社会发生了普遍的信仰危机,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权威扫地,英雄遭讽。着力于解构一切的后现代主义应声而起,受到追捧,并逐步对文学艺术产生影响,生发出蔚为大观的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正是现实的巨大变化催生了现代及后现代主义。

  现代、后现代主义在其发展过程中也难以完全剔除现实主义的精神特质,所谓“全面反动”实乃一厢情愿。与现实主义瞩目于客观存在的现实生活不同,现代主义往往着眼于人的主观世界,直觉、本能、梦幻、潜意识、虚构、想象等等,成为现代主义作家的钟爱。问题的关键在于,任何一种主观情绪、心理体验,都绝非凭空而至,实质乃是客观现实的派生物和折射品。世界上从来也永远不会存在一种毫无来由的主观情感。弗洛伊德由梦、由潜意识而解释现实,解释实际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说明。并且,从创作意图来看,所有现代主义作家艺术家,其创作的主观目的,绝不止于为表现而表现、为心理而心理,最终指向无一不是社会现实。同样,后现代主义对现存秩序、权威、中心的解构,说到底,本身仍然是对现实的一种立场表达。无论它的内容有多荒诞,形式有多离奇,其逻辑起点和根本归依仍在现实,仍在生活。列宁曾把托尔斯泰的现实主义作品称为镜子,那么,后现代主义也是一面镜子,只不过它们不是现实主义那样的平面镜,而是哈哈镜或凹凸镜,将真实的现实镜像通过扭曲、变形,夸张地呈现出来,达到另外一种艺术效果。

  原封不动地“克隆”现实不是现实主义,同理,放弃对现实的直接描摹也不意味着就完全摆脱现实主义。现代、后现代主义的创作理路,仍然是一定程度地围绕现实、观照现实、介入现实,只不过与传统的现实主义相比,调整了观照点和切入点,由正面直取,转为侧面迂回;由直接对准客观现实,转为对准客观现实派生出的个体体验、主观感悟;由肯定和建构,转为质疑和消解。现实主义精神特质依然深藏其中。遗憾的是,当前的一些作家艺术家并没有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而是为表象所蒙蔽,草率地否定现实主义,放弃对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坚守。这无疑是错误的。 

 

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3

现实主义的发展

廖文

人民日报 》( 20120224   24 版)

  阅读提要

  现实主义积累了丰富的理论和经验,是我们的宝贵财富。要让现实主义重新焕发生命力,必须深入到波澜壮阔的现实生活中去,捕捉时代脉搏,记录时代发展,更要清除现实主义发展的观念障碍,创新表达方式,让现实主义作品既具有高度的现实观照,又具有强烈的审美穿透力和艺术感染力。

         

  在文学艺术的发展演进过程中,任何一种主义,无论它曾经如何强大、创造了怎样辉煌的历史,一旦陷入僵化,止步不前,等待它的必然是生机消弭,最终被历史尘封。

  现实主义同样如此。长期的创作实践和理论探索,使现实主义形成了丰富而庞大的体系。这些历史遗产,是我们今天发展文艺的必要支撑,需要被吸纳继承。同时还必须意识到,仅有继承远不足够,更重要的是发展。在新的历史语境下,在新的现实面前,只有始终保持开放的胸怀和发展的脚步,不断呼应时代和人民的需要,现实主义才能生机永驻、生命常青。

  (一)

  现实主义理论正在面临挑战。只有凭借发展创新,才能迎接挑战、续写辉煌。当前,对现实主义通常有两种态度,一种是严格地遵从传统现实主义的铁律,固守陈规,不越雷池一步,试图以此来维护现实主义的权威性。这种做法有利的一面在于,能够清晰地判别现实主义与非现实主义的界限,不利的一面在于,越来越难以应对新的创作对现实主义理论提出的挑战。另一种是将现实主义泛化,即无限地扩大现实主义的边界,直至这个概念能够容纳各种新模式、新经验。无边的现实主义表面看来好像解决了现实主义的发展问题,实则是消解了现实主义。无边无界的现实主义也就等同于没有现实主义。如何化解这种理论困境,使现实主义理论既能够熔铸新经验,不断丰富内涵,又能够坚守品格、明晰特点?只有诉诸理论上的发展创新。

  现实主义的核心是与现实偕行、与时代同步。时代跃迁,现实巨变,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必须随之发展。当前我们面临的现实主义遗产,主要是19世纪欧洲传统的现实主义理论及其创作,以及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鲁迅、茅盾、巴金等开创的革命现实主义理论及其创作。两者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即政治思维的精神底色。今天的社会现实,显然与当初存在着天壤之别。面对的时代课题、时代和社会为我们提供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都是史所未见的。与现实偕行、与时代同步,需要创作姿态的坚守,更需要创作方法的更新。同样是忠于现实,对革命战争的书写和对市场经济的展示,用同样的方法和思维,显然难以胜任。必须承认,与后起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相比,现实主义创作方法还停留在19世纪或20世纪,即便有所创新,也没有形成气候。在国内,经过对各种主义的演练,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理论家重新认识到回归现实的重要性,但如何回归现实、表现现实,在方法上还需要探索、尝试、提升。

  发展创新不仅是现实主义自身摆脱沉滞、拥抱时代的要求,也是广大人民群众的迫切期待。历史上,尤其是新文化运动以来的现当代史上,现实主义文艺始终勇立潮头,高擎民族精神火炬,吹响时代进步号角,以文学艺术特有的方式,生动展示中国人民的激情、智慧、果敢,讴歌劳动群众的伟大创造,探索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教育人民、鼓舞斗志,凝聚力量、推动发展,成为重要的思想驱动力和历史推动力。今天,在巨大的社会转型过程中,置身于全新的文化语境里,现实主义出现了暂时的不适症,现实主义创作明显滞后于波澜壮阔的社会巨变。当下,人民群众不是不需要现实主义文艺,相反,包括现时代在内的任何时代,人们都对现实主义创作葆有热情。只不过,他们期望的是能够更加真实、全面、鲜活地展示当下生活的精品佳构。这一期望的实现,只能倚仗于现实主义的发展创新。

  (二)

  从某种意义上说,发展现实主义也就是解放现实主义。具体说来,就是要将长期以来形成的,我们今天已经习焉不察的束缚现实主义发展的一切固化思维清除,最大程度地激活现实主义的生命力。

  首先,现实主义创作既要瞩目于客观现实,也不应遗漏主观现实。无疑,时代变迁、人生际遇、社会发展等这些可感可见的存在是现实,并且是最根本的现实,一切现实主义创作必须以此为根本,但这并不意味着主观现实不能作为现实主义创作的表现对象。以主观形态存在的价值观念、心理波澜、思想感悟、情感心绪等,虽然无形无迹、无影无踪,但它确实又是一种真实的客观存在,不可或缺地构成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在当代中国,社会发展速度空前加快,社会变化频度日益加强,成为时代显著特征。这种社会巨变所引发的情感纠结、观念冲撞等十分剧烈。缺失了对这一内容的观照,现实主义创作是不完整的。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现实主义对主观现实的表现,切不可如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一样,完全归于非理性冲动、力比多驱使等等,从而陷入误区。而是要将主观现实作为客观现实的一种衍生品和能动反映来认识和处理,坚持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客观与主观相统一原则,在二者的辩证关系中寻求突破。

  其次,现实主义创作既要为时代著史,也要为个体立传。捕捉时代脉搏,记录时代发展,是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也是现实主义的重要使命。放弃使命,与时代隔离,躲进个人化的小圈子安然自得,现实主义没有出路。这就要求,现实主义创作必须要有宏阔的视野、博大的情怀,敏锐发现、积极把捉、生动书写现时代的大事件、大变革、大发展。一度,宏大叙事在文坛饱受质疑,但真正有价值的洪钟大吕式作品现今又是何等稀缺。现实主义就是要有大志向、大手笔,着力打造时代的史诗、民族的史诗,追求振聋发聩的艺术效果。同时,也要有为草根立传的人文情怀,关注个体命运,聚焦最普通的人民大众的生存境况、喜怒悲欢。深刻挖掘潜隐于沃土深处的精神矿藏,生动展示人民群众的奋斗、拼搏、苦痛。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为时代撰史与关注个体命运并不矛盾,从根本上讲是统一的。换言之,只有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饱含深情地绘就人民群众伟大物质创造和精神创造的壮丽诗篇,时代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也便个由中出,不作而成。这是历史唯物主义在现实主义文艺创作上的生动阐释。

  再次,现实主义创作既要做时代进步的歌鼓手,也要做社会发展的清道夫。一些人认为,现实主义的本质特征是暴露和批判,暴露现实社会中一切不合理的存在,进而亮出批判的利剑;另一些人则认为,现实主义的主要价值在于发现和讴歌,发现美好、伟大、崇高,并给予肯定和讴歌。基于此,历史上形成了批判的现实主义微笑的现实主义两大流脉。要申明的是,现实主义是暴露和批判,又决不能仅仅是暴露和批判;现实主义是发现和讴歌,也决不能止于发现和讴歌。它应该既有暴露,又有发现,既有批判,又有讴歌,偏执一端,必然盲视。现实主义一贯倡导的忠于现实原则,就是要求现实主义创作要像镜子一样,从中既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也可以看到泥塘污水。对美好的事物、伟大的思想、崇高的精神,应该毫不吝惜地鼓与歌,勇做时代进步的歌鼓手;对丑恶的现象、低俗的趣味、落后的观念,要底气十足地予以鞭笞,甘当社会发展的清道夫。这种既着眼于又致力于的态度,才是现实主义的应有立场。

  (三)

  发展现实主义,不仅要丰富和拓展其表现领域和表现内容,而且要提升和创新创作方法和表现技巧,最大限度增强现实主义的艺术表现力,使现实主义创作既具有高度的现实观照性,又具有强烈的审美穿透力、艺术感染力。

  典型化是现实主义的根本精要和重要标志,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科学的创作方法。没有典型化,就没有现实主义。奇怪的是,当今的一些文艺家,一方面标举现实主义,一方面却又刻意躲避典型化原则。其结果必然是,放弃了典型化的所谓现实主义,实则为非现实主义、伪现实主义。近年来,回归现实主义成为文艺创作不可逆转的历史大势,遗憾的是,翻检大量相关作品,真正为人所称道、饱满鲜活的艺术典型却又寥寥。

  进入当代以来,文艺创作在典型化问题上经历了诸多反复,没有找准位置。一段时期,典型塑造片面强调人物的共性,甚至将其和阶级性、民族性以及性别特征画了等号,千人一面、千篇一律,衍生出概念化、模式化等诸多弊疾,典型化沦为类型化。另一种倾向是将塑造典型理解成造英雄、选模范,越伟大越好,越崇高越棒,塑造的人物顶天立地,却断了地气,有如神造,塑造典型变成了创造典型。相类似地,近些年来,一些作者又以猎奇为能事,为了强调个性而选取极端化的环境、人物和事件,赋予典型人物偏激的想法、怪异的癖好、离奇的言行,人物成了偏执狂。凡此种种,都是对典型化的误解。发展和创新当代典型化,首先必须进行类的提取,要让典型真正从大地上氤氲而出,浸润着创造历史的人民大众的精神血液。底座牢固,典型方能站得稳、立得住。也只有建立在类的样本基础上的个性提炼才有意义,才堪称典型。

  同时,现实主义的发展要有兼容并蓄、广纳博取的开放胸怀,敢于和善于借鉴吸纳其他艺术思潮、流派更富表现力的艺术手法,取长补短,为我所用。一直以来,很多人对现实主义存在这样一种观念,认为只有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才是现实主义,机械地忠于现实、还原现实成为现实主义创作的金科玉律。事实上,现实主义更应该被理解为一种创作姿态、精神立场。只要心系现实、观照现实、聚焦现实,把现实生活作为创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那么,采用怎样的手段、运用何种方法都不是最重要的。追求真实,尤其是追求历史的真实和本质的真实,远比追求表面的逼真形象更为重要。只要无损这一要义,适当借鉴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一些艺术手段和表现手法,不仅不会使现实主义变色,而且还会增强现实主义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这应该是对现实主义更加理性、更加灵活的坚守。

  有理由相信,只要敞开胸怀、博取精华,应时而变、与时俱新,现实主义必将重新焕发生机,创造辉煌,占领文艺创作的高地,继续担当人类思想文化进步的重要引领。 

 

 

关于现实主义的思考(4)

擦亮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

郭国昌

《 人民日报 》( 2012年03月02日   24 版)

  现实主义文学植根现实,直面社会,在强调客观、真实、深入的同时,一直没有放弃寻求精神超越的理想主义情怀和理想主义精神。所以,现实主义不仅表现现实,也放眼未来,不仅引人反思,也催人向上。这层积极、温暖、厚重的理想底色已经成为现实主义的内在品格。

  

  在我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进程中,现实主义因其与国家命运和民族灵魂的密切联系而成为最有活力的文学潮流,并且形成了紧扣时代生活、关注民生疾苦、探索人生境遇的直面现实的文学传统,表现出了追求社会进步、放眼人类未来、寻求精神超越的理想主义情怀。可以说,现实主义在直面现实的同时,始终充满着厚重的理想底色,理想主义已经成为现实主义的内在品格。然而今天,这一层理想底色变得越来越黯淡。全媒体的时代语境、市场经济的社会背景、大众文化的生存氛围使得理想追求变得十分难得,相应地,现实主义在当下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性也日渐被忽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当我们回过头来,重新认识现实主义的生命力的时候,不得不去擦亮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重建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

  人文关怀与精神超越

  理想底色的本质要求

  注重理想精神的表达是一切文学创作的必然选择,这是由文学的本质属性所决定的。文学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更是人类寻求精神完善的诗意表现,因此,创造完美的精神世界是一切文学活动的基本目的之一。文学对理想精神的追寻是以人为对象的,正如康德所说:“只有‘人’才独具美的理想,像整个人类尽在他的人格里面那样;他作为睿智,能在世界一切事物中独具完满性的理想。”    

  现实主义作为能够直面社会生活和展现生存境遇的文学潮流,更需要通过揭示社会变革方向和提升人类精神情怀的方式来追寻人生的理想,从而对人们日渐粗糙的灵魂世界以情感上的浸润和境界上的提升。现实主义因为这种理想精神的存在而表现出了鲜明的人文关怀性和精神超越性。

  尤为重要的是,现实主义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典型化原则可以通过艺术典型的创造来凝聚崇高的时代精神,在艺术典型的塑造中发现社会变革的内在动力和人文精神的基本流向。如巴尔扎克所说:“艺术家的使命就是创造伟大的典型,并将完美的人物提到理想的高度。”现实主义的艺术典型创造过程就是文学的理想精神的回归过程,现实主义艺术典型无疑可以成为引领社会进步的时代模型。

  凝聚时代精神与提升文学功能

  理想底色的现实复归

  在我国全面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关键时刻,强调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具有无可替代的特殊意义。一方面,基于前文所说的典型化原则,弘扬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有利于凝聚崇高的时代精神。上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市场经济发展带动大众文化潮流勃兴,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中心地位逐渐丧失,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放逐崇高曾经一度成为一种文学时尚,现实主义不再是文学家从事文学活动的主要选择,其所包容的文学理想已经变成了“过去时”。然而,历史已经证明,完全放弃了人的理想追求,现实主义的探索就会失去方向,它对于时代的把握和书写就会陷入个人化、琐碎化甚至庸俗化的泥淖,不仅不能凝聚反而是涣散了时代精神的表达,这成为今天重振现实主义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坚守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有助于确立和提升文学在当下社会的功能。文学是因为人的活动而产生的,全媒体时代的到来既为人的社会生活和文化消费提供了便利,也革新了人们的书写方式和文学表达手段,如近些年网络文学的发展就对传统文学的生存空间构成了极大的挑战。但是,人的生存方式的雷同导致了经验的单一匮乏,再加上技术时代文学的即时性、消费性、可复制性特点,当下的很多文学创作并没有发挥它所应有的功能。现实主义无可替代的影响力在这个时候应该得到重视,它以自己的精神深度,在浮躁的大众文化时代为人们的心灵世界提供抚慰;以自己的直面现实性,使文学家穿透现实生活和社会矛盾,看到人生中阴暗和丑恶的一面,把文学创作变成一把现实批判和人性解剖的利器;更为重要的是,现实主义的社会功能不是止于简单的批判和否定,还会从人的精神需求的高度进行必要的引导和提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实主义理想精神的彰显就不仅是单纯的未来期许,更是一次文学功能的复归。

  现实性与群众性

  理想底色的使命担当  

  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是以现实生活为基点的,现实性是现实主义理想精神的根本。文学作为人类把握现实世界和历史意识的诗意方式,是以人的社会实践活动为中心的,现实生活是文学活动的出发点。与其他文学潮流相比,现实主义更注重对当下生活的挖掘,只有植根广阔的现实生活,在对普通民众喜怒哀乐的生存境遇的关注中,才能把握社会生活的精神流向,穿透琐碎的平庸生活的遮蔽,完成对人生理想的诗意表达,并从中获得人类精神的永恒性。

  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是以大众需要为目标的,群众性是现实主义理想精神的基础。“一切进步的文化创作生产都是源于人民、为了人民、属于人民。”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既不是虚无缥缈的无根据幻想,也不是作家个人的游戏性虚构,而是对普通民众的现实需要的有益引导,是广大群众人生境遇的精神提升,是离不开老百姓的精神基础的。人的需要是多种多样的,既有日常的物质需要,也有持久的精神需要,而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是与人的精神生活联系在一起的。因此,群众需要决不是简单的物质层面的文学作品的供给问题,而是涉及人的精神世界的复杂性,强调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就是要充分注意到广大群众精神需求的差异性和复杂性。当然,以群众需要作为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的出发点决不意味着一味迎合群众,使文学堕入低俗化、媚俗化和庸俗化的深渊中,而是在把握当前文学发展的潮流中,抓住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的根基,提升广大群众的审美趣味,让广大群众在享受文学作品带来的快乐过程中真正感受到现实主义的精神力量。

  注重引领与审美追求

  理想底色的自我完善

  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要注重主流价值的引领,形成社会普遍认可的价值体系。现实主义文学的直面现实不仅要求作家以强烈的责任心和主观能动性介入现实,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中发现社会进步的精神力量,更要求作家在融入普通民众生活的过程中发现真善美,创造一种求真、向善、审美的文化语境。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就是要以国家命运和民族精神的发扬为旨归,在社会文明和人类进步的坐标体系中,找到具有鲜明历史感和时代感的价值基点。当代文学现实主义的理想追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尽相同,在经历了为革命政治的极度宣传化和为自我意识的极端个人化之后,当下文学创作的现实主义理想底色不能不以社会和个人的同步发展与个人和民族灵魂的相互重铸为中心,不能不回归到发挥现实主义理想精神的引导功能上来。如鲁迅所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现实主义的理想精神就是时代变革中的心灵“灯火”,是每个人所需要的。

  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发挥引领作用的基础是完善自身的审美属性,通过文学自身的审美内涵增强现实主义的精神力量。现实主义虽然强调客观写实,要求勇敢面对、真实大胆地书写现实生存。然而,任何文学都是一种艺术的创造,现实主义不仅不排斥而且要求在客观写实的前提下强调艺术风格的创造性。因此,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不是文学创作过程中生硬添加的 “光明的尾巴”,而是凭借作家创作的完美艺术形式显现出来的,是人类良知和精神情感由内而外的逐渐释放,散发着历久弥新的香醇芳香。这就要求文学家的主体精神投入,将理想精神寄寓在优美的艺术形式之中,只要人类的真善美的精神良知不消亡,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就不会黯淡。

  现实主义的理想底色中最有分量和最有价值的色彩应当是关注当下中国人的生存境遇,展示中华民族的灵魂心史,直指人心的同时执着地坚持精神追求。在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里,坚持这样的理想精神当然是艰难的,但它对于这一时代的功能和价值又是不可替代的,唯有擦亮理想底色的光芒,现实主义文学才能有持久的生命力和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