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服帽子毛领怎么装:《集结号》原型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4:53:02
50多年前,常孟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的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今天,常孟兰是河北省赞皇县张楞乡北竹里村一位年迈的农民。他一生的故事是和一声没有吹响的军号联系在一起的。
  74岁的“老兵”常孟兰经常一个人站在他家的屋顶上发呆。
  “俺爹又上屋了”。当我去采访的时候,常孟兰的二儿子指着屋顶上的背影对我们说。当常孟兰从屋顶上下来的时候,我们于是就知道了他独自在高处凝立的秘密,知道了一个半世纪前与部队失散了的老兵不老的故事。
  
  50年前的那场狙击战,他们别无选择……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五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和常孟兰今天自家屋顶上凝立的这个黄昏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常孟兰”。
  “有!”
  “命令你带领你排五班执行狙击任务,掩护全团撤离。”
  “是,连长,坚决完成任务!”
  1948年年底的一个黄昏,在如血的残阳中,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八连连长何有海在北京延庆县桑园镇的山道上,向二排排长常孟兰下达了狙击敌人,掩护部队脱险的命令。
  这是一支正在奉命出塞作战的部队,在崇山峻岭中的古长城脚下与也在向塞外运动的国民党“暂三军”的一部不期而遇。
  敌我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好在敌人一时摸不清我方虚实,开始停下来排兵布阵。敌强我弱,走为上策,团首长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当机立断,决定借着夜色的掩护,立即撤离,甩掉敌人,防止被敌人一口吃掉。为保证大部队安全撤离,团首长只好把“断后”的任务交给九连。九连连长何有海又把在最前沿牵制、吸引敌人主力的任务交给了常孟兰。
  苍茫暮色中,连长何有海和排长常孟兰相向而立,面色凝重,背景是如铁的关山、正在撤离的我方部队和蠢蠢欲动的敌方主力。常孟兰有一种恍然的感觉,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甚至还怀凝当年的那场战斗是不是一场梦。
  实际上,当时连长何有海和排长常孟兰是在无言的告别。常孟兰和他带领的五班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常孟兰和他的战友们同样明白这一点,但他们别无选择。连长说:“你们八个人在敌人的必经之路狙击敌人,只要能够拖到天彻底黑了,我们的大部队的安全就有了保证。我带领连队其余的人在大部队和你们之间接应,如果你们牺牲了,我们就来顶;如果别的方面也有敌人出现,我们可以随时顶上去吸引敌人。”
  “完不成任务,不准后退半步!能完成任务吗?”连长大声地问。
  “能!”常孟兰和他的七个战士大声地回答。
  连长带着他的连队沿着大路向团部撤离的方向走了,常孟兰带着他的七个战士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迎接着敌人走去。
  从此以后,常孟兰人生的轨道也发生了改变。
  
  绝望的号角
  连长的身影快看不到了,常孟兰才想起了一件事。
   “连长,我们顶到啥时候撤退呢?”常孟兰追着连长的背影大声问道。
  “听到我在山那边吹一声长号你们就撤退。” 连长的声音在杀气弥漫的山谷间回荡。
  很多年后,常孟兰仿佛仍然能够听到连长在山谷间向他们呼喊的最后的声音。
  很多年后,常孟兰经常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在群山的环抱中,仍然泪流满面地等待和倾听连长在远方向他吹响撒退的军号。
  “打!”常孟兰一声令下,同时嗖、嗖、嗖地向敌群扔出了几颗手榴弹。敌人上来得很快,也很多,山坡上密密麻麻晃动着人影。
  “排长,这仗没法打,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我还没活够呢,我不想这么送死。估计这会儿咱们的部队也走出去有一截子了,再说,天马上就黑了,敌人不见得会追咱们的,干脆,咱悄悄撤走算了。”和敌人接上火后,在一座用石头垒就的老百姓遗弃的院子里,年龄最小的战士孙断祥向常孟兰建议说。
  孙断祥来自河北宁晋县六区,战斗打响前,常孟兰让他在一个离阵地不远的高地隐蔽起来,专门注意倾听连长吹响撤退的军号。战斗打响有二十多分钟了,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有听见那声与他们生死攸关的军号。他沉不住气了,急匆匆地跑过来向常孟兰提出撤退的建议。
  “打!” 常孟兰一边打,一边头也不回坚决地说道。在那个年代,打仗对于常孟兰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在他当兵生涯中最后的那场狙击战之前,二十多岁、当兵只有四年多时间的他打过大大小小的仗不下百次。此次狙击战是他参加最后的一次战斗,也是他感到最孤立无援和最难忘的一次战斗。
  “老常,咱们这回死定了,要做孤魂野鬼了。”常孟兰的老乡、抱着机枪正在猛打的战士高兴在和常孟兰道别。看得出来,他已作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位叫“高兴”的战士此时脸上看不见一点儿高兴的神色,也许,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老常,要不打一会儿咱撤吧。”副班长刘增福一边端着枪从挖好的射击孔里向外射击,一边神色紧张地对常孟兰说。刘增福是保定满城县于庄人,家里有老婆孩子、有地、牛,他曾说过,等打完仗,全国解放了,他将立刻复员回家,当一个温饱不愁的农民。
  “排长,咱们碰上的肯定是敌人的主力,也许是一个军的部队呢,我听见山下有汽车和坦克发动的声音了。”来自宁晋县白木村的战士赵小三说。赵小三当兵前在家卖馒头,他曾经跟常孟兰说,等打下北京城后,他想重操旧业,脱下军装在北京城里卖馒头,当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
  “能拖下分钟算一分钟,没听见连长吹号命令撤退咱谁也不能撤,违犯者就地执行纪律。”看到军心不稳,常孟兰脸色铁青地对和他年龄相仿的七个战士说。他知道。会儿一定不能慌,一定要尽可能地拖住敌人,为部队撤退创造时机。其实,他心里也矛盾得很,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打下去,无异于白白送命;不打,连长又没有吹号命令他们撤退。他们和敌人交火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按说也差不多了,但军号始终没有吹响。
  第二批敌人上来了,八个人居高临下又是一阵猛打。
  敌人第三次上来了,八个人中已经有人负伤。子弹、手榴弹已经打出去多半,八个人筋疲力竭。从开始等待到第三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八个人已经坚持了一个半小时,天透黑了,战士们再次催促常孟兰撤退。
  但军号,还没有吹响……
  也许是连长在那边也与敌人接上火了,也许是他们在激烈的战斗中没有听到连长在远方吹响的军号,也许是连长已经带队离去,也许是连长忘记了吹军号,也许,好多个也许,在今天,这已经成为一个令常孟兰解不开的谜。战场上千变万化,但常孟兰和他的七个战士的使命却是不变的,在军号还没有之前,他们只有一直打下去。
  第四次敌人没有组织冲锋,一颗照明弹打过,常孟兰他们踞守的地方暴露无遗。紧接着敌人开始打炮,炮弹铺天盖地、呼啸而来,一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院里。一声巨响之后,赵小山和另一名来自宁晋县的战士侯有林当场牺牲,院子也被夷为平地。
  很快敌人就冲到院子里了,敌我双方胶着在一起,几乎分不出谁是谁了,活着的几个人各自为战,谁也顾不上谁了。常孟兰提着一挺轻机枪,在纷乱的敌群众单枪匹马杀出了一条血路,在黑暗中伺机突围而去。
  天亮了,昨夜鏖战的场面已消失不见。四周静悄悄的,看不见敌人,也看不见自己人,昨夜的一切如同一场恶梦。常孟兰翻山越岭,一路狂奔,竟然在一夜之间跑出延庆县到了怀来县境内。
  令常孟兰他们望眼欲穿、肝肠痛断的军号一直没有吹响。他一个人被孤零零的留在了陌生的大山里,留在了漫长而又难熬的时光里……
  
  使命没有结束
  很多年后,常孟兰还在回忆那场令他终身难忘的战斗,他说,他能够脱险,实在是个奇迹,当时,天特别黑,敌人怕伤着自己人,在胶着战中不敢轻易开枪,他才能够乘黑、乘乱突围而去。
  他说,剩下的几个战友估计都牺牲了,他们的死与他有关,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踏实。
  很所年后,常孟兰认为那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他还有使命在身,因为:军号还没有吹响,连长还没有给他下撤退得的命令。他还在寻找在突围中和自己失散的五个弟兄,他们十有八九是在当时战死了,但他还幻想着他们中间还有人活着,某一天他们还会重逢,他们会结伴去寻找他们的连长,向他当面汇报完成任务的情况,请他吹响呼唤他们归队的军号。
  很多年后,常孟兰还牢记着他的使命。他说:“我一定要找到我的连长,让他知道我们一直打到了最后,让他知道我们是好样的,是真正的军人。”
  很多年后,常孟兰一个人在屋顶上长久的凝立。
  脱险后的常孟兰多方打听他的部队的去向,但没有人知道,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回到了老家。此后的几十年,他一直没有间断寻觅他的部队。
  常孟兰的老家在河北省赞皇县张楞乡北竹里村。1944年秋天,二十岁的甩去当时还是国统区的石家庄郊区走亲戚,他的一个亲戚在国民党的一个连队当兵,常孟兰晚上就住在那个连队里,碰巧那天晚上解放军偷袭,把那个连队的人全都抓了俘虏。常孟兰也被当俘虏抓了起来。在审讯俘虏的时候,常孟兰喊冤,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解放军的领导没有难为他,还和颜悦色地向他愿不愿意参加解放军。常孟兰连声说“愿意”,当天就穿上了军装,成了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八连二排五班的一名解放军战士。
  当兵没几天,他还没来得及回去和家中的两位亲人、靠耕种着几亩薄田为生的老娘和弟弟告别,部队就开上了前线。半年后,他在火线入党,家里受到部队寄来的通报,老娘才知道他当兵的消息。那以后不多几年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是在枪林弹雨中度过的。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百次,其中,光是在解放战争中有名的战役他参加过的就有十多次。当兵不久,他就因为作战勇敢和枪法好被任命为机枪班的班长,在大同战役、张家口战役、新保安战役、保定战役、清风店战役、石家庄战役等一些著名的战役中,作为尖兵,他屡次战功。其中,在清风店狙击战和解放石家庄战役中,他以用机枪击落一架敌机的赫赫战迹和带领尖刀排突破石家庄的制高点云盘山而分别荣立特等功和大功。
  
  清风店战役,他用机枪打下一架敌机,
  创造了一个战争“童话”,受到聂荣臻司令员的表扬。
  常孟兰卷起袖子,伸出一条青筋暴露的胳膊。他的胳膊上有几道奇怪的伤疤。那是他在清风店战役举着机枪打飞机时滚烫的子弹壳掉到他的袖子里嵌在胳膊上烫伤的。他很为自己的这个伤疤自豪,因为,他创造了一个战争中的“童话”。
  清风店地处华北大平原,位于保定以南定州以北。1947年10月中旬,驻守石家庄的国民党第三军罗历戒部,奉命换防开往北京,我晋察冀军区侦知这一消息,决定投入大部兵力,在敌人的必经之地清风店打伏击,全歼敌军。19日下午,战斗正式打响。战斗虽短短的几天,但战况却空前惨烈,敌我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在这块弹丸之地上。敌人虽被我军死死围住,但却异常顽固,地上的坦克、大炮,轻重武器一起开火,天上的飞机轮番投弹、扫射助阵,我军随人多,但火力处于劣势,对于飞到我方阵地肆意逞强的敌机,更是无可奈何。在战斗进行得最激烈的清风店南合营攻坚战中,常孟兰所在十旅旅长邱蔚在火线指挥时被敌机炸伤,紧接着,接替邱旅长指挥的参谋长钟天发也被炸身亡。
  看到一时不能把敌人吃掉,又接连损兵折将,军区聂荣臻司令员、耿飙参谋长,四纵曾思玉司令员、王照政委,十旅傅崇碧政委等首长都急得额头上冒了汗,战士们的情绪一时也大受影响。四纵司令员曾思玉冒着炮火亲到前线督战,连折两员爱将的曾司令看着从他头上呼啸而过的敌机气的直跺脚而又无可奈何。
  时为战地记者的作家魏巍对那场战斗曾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工事倒塌了
  爬到上面射击
  机枪打坏了
  用刺刀和手榴弹打退冲锋同志阵亡了
  不能丢一寸土地……
  防线没有突破
  敌人流着血
  战车起着火……
  在最前线担任机枪班班长 战正酣的常孟兰眼看着自己熟悉的首长被炸伤、炸死,看到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在敌机的扫射中成批倒下,不禁怒火中烧。当一架“野马”式战斗机又一次肆无忌惮地向我方阵地俯冲扫射的时候,常孟兰突然跳出掩体,端起机枪向着飞扬跋扈的敌机开了火。
  转眼间,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野马”式战斗机的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哀鸣般的声音,没过几分钟,机身上冒出浓烟,摇摇晃晃的向着远方坠去……
  “打中了!打中了!”几分钟后,我方阵地上发出一阵欢呼,立时士气大振。
  “打得好!四纵的同志是好样的。”战士们的呼声刚刚平息,总指挥部里,军区司令员聂荣臻给在火线指挥的四纵司令员曾思玉打来了庆贺电话,并对四纵和打下敌机的射手提出表扬。
  很多年后,在太行山的那个封闭的小山村里,从屋顶上下来的老人常孟兰又兴致勃勃地对我们提起了当年那令他难以忘怀的自豪的一幕。
  他说:“战斗结束后,〈晋察冀日报〉的记者杨朔去采访我,问我有啥窍门,能用机枪将敌机打下来。我说没啥窍门,只不过是碰巧罢了。那次是急了眼,也是碰巧了,平时飞机飞得很高,速度也很快,子弹根本够不着,这次可能是驾驶员太狂妄和大意了,飞机不仅飞的很低,而且速度还很慢,并且正向我的头顶俯冲下来投弹和扫射,要在平时,躲都来不及,这次我也是豁出去了。也来不及瞄准,凭感觉就打出去一梭子,当时没想到打中了,只是听飞机发动机的的声音好像有些不一样,过了几分钟见有人喊打中了,就看见飞机在远方坠落了。
  “打完飞机后我才发觉我的胳膊有些疼,再一看,好家伙,五个机枪弹壳进了我的袖筒里,全都烫在了我的胳膊上。”
  是役,敌第三军全军覆没,军长罗历戎被生擒活捉,我军共击毙、生俘敌人18000余人,缴获大量的辎重、武器,其中最令人称道的战果当属常孟兰用机枪打下的那架“野马”式战斗机。
  很多年后,常孟兰又站在了那架被他击落的飞机的残骸前,只不过这次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北京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暮年的常孟兰冲旁边站着的讲解的小姐:“请问你能给我提供一下打下这架飞机详细经过的资料和那支部队现在的情况吗?”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我们只知道这是在清风店战役中被我军用机枪击落的国民党军队的一架战斗机,它也是解放战争中被我军击落的第一架国民党军队的战斗机。”小姐说。
  “那么你知道是谁用机枪打下这架2架的吗?”
  “不知道。”小姐仿佛觉得常孟兰问的是上一个世纪的事。
  常孟兰饱经沧桑的脸上不由得写满了失望。“我就是打下这架飞机的人。”常孟兰差点儿向小姐“发布”了这个“新闻”,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说出去人家相信不相信,他这个当年打飞机曾立有特等功的全团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今天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农罢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争那个名干啥。”他对自己说,对别人也这么说。
  不久前,他听人说他当年打下的那架飞机现在陈列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于是便起来,想通过这个线索寻找到他当年的部队和他的连长,完成他向连长复命的宿愿,但他又一次失望而归。
  这已是常孟兰第十次出门寻访他当年所在的部队了。
  
  永远的老兵
  自从与部队失散回家后,除了“文化大革命”中因成份高而被限制外出,常孟兰在将近半个世纪的时常里曾多次外出寻访他当年的部队和战友,远至山东、东北等地,近至石家庄,光车票他就花去了数千元。这对于仅靠耕种几亩薄田度日,直到今天才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他来说无异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他无怨无悔。
  回到家乡后的第二年,开国大典之后,他就自筹路费跑到北京军区一个专门负责收容战争中失散人员的部门去报了到。部队领导承认了他的身份,经他开了介绍信,发给他路费,答应帮他查找原部队,让他暂时先回家待命。
  等啊等啊,几年过去了,常孟兰实在等不及了,他又一次到北京军区去询问。这一次终于打听到了原部队的消息,但却令他失望:“你所在的部队已经入朝作战,请你回家待命。”负责接待他的有关人员这样答复他。
  找啊找啊,四十年过去了,斗转星移,物事人非,常孟兰还在找他的部队。有人讥笑他,说他不过是想到部队沾点光罢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就是功劳再大,他还能躺在功劳簿上睡觉?人家部队还能管你一辈子?常孟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不是那意思的。我是一个兵,当年领导交给我的任务要向领导、向部队有个交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干事要有始有终,领导一天没有下命令让我撤退,我的使命就一天没有完成,不向部队和领导交代、汇报,我的心里不安生,我的那七个在当时肯定已是牺牲的弟兄们也会死不瞑目。
  常孟兰的故事感动了每年到北竹里村来驻训演练的石家庄某的官兵。
  十几年前,这所军校在北竹里村建立了驻训点,每年应届毕业学员都要到这里来驻训一段时间。驻训点还没有建成,一位老人就找到了这里的负责同志。
  “你们这儿有什么我能干的活没有,给我分点儿任务干干。”这位老人就是军人风度犹存的常孟兰。
  “老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我们不好再麻烦你了。”驻训点的负责同志客气地对他说。
  “我是来拥军的,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请不要误会。我一分钱的报酬也不要。我也是个老兵,最多就算我回趟娘家在你这儿吃顿饭。部队的规矩我都有懂,我家就在旁边,给你们帮个忙也方便。”常孟兰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就自顾到炊事班去帮厨了。从此,常孟兰就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春夏秋冬,每年,只要实习的学员一来,他就到这里来义务帮忙,部队一走,他又成了这里的义务守门人。偌大的营院,部队什么时候来,常孟兰什么时候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村里的人说:“老常又成了部队的人了。”老常的心里也美滋滋的,他似乎又找回了当年在部队的那种感觉。十几年来,常孟兰义务为部队服务分文未取,部队想给他一些补助,他推辞不要,他说:“我不是为了挣钱,我是把部队当娘家的。”
  军校的领导听说了常孟兰拥军的故事和他昔日的经历后,深为感动。副院长王定庆少将专程赴北竹里村去看望常孟兰。当听说了常孟兰多年来不懈地寻找自己部队的故事和他想在有生之年找到自己的部队,了却心中宿愿后,王将军深为感动,他答应一定要帮助常孟兰寻找他当年所在的部队。
  
  “云盘山显英雄”:在石家庄战役中,常孟兰率领“突击二排”攻城拔寨,率先打下了石家庄的制高点云盘山,石家庄大门因此向我军洞开。
  “团长,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么?”很多年后,在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内,一个老人在松柏树下踯躅而行。这个看上去穿得很土气、身板硬朗却又神情忧郁的老人就是正在寻找部队的常孟兰。他像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漫长的时光里就这样不停地寻找曾经属于自己的归宿。
  自从与部队失散后,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寻找自己的部队和战友。他不停地外出寻找、打听自己的部队,到当年他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的家中去寻访、打探,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侯有林家他找到了,高兴家他也找到了,赵小三和孙断祥的家他也千方百计打听着找到了,但结果却总是令他失望。他们都失踪了,他也确信他们在那狙击战中战死了,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总还是想念他们中有人还活着。有善也曾明确告诉他,当年他所在的部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奉命出国作战,因战争中伤亡过大,归国时回来的人廖廖无几,他要寻找的当年他的连长何有海、指导员朱文义、营长李德昌、营教导员曹荫埔等皆已战死沙场无疑。但他还是不死心。
  几十年过去了,常孟兰还在屋顶上长久地凝望。
  几十年过去了,常孟兰只找到了他的团长宋选才的坟墓。此后,每年的清明节,他都要从他的那个小村庄出发,赶到石家庄的烈士陵园来“看望”他的团长。
  “常孟兰同志用机枪打下了敌人的飞机,创造了我军战斗史上的一奇迹,关键时刻,灭了敌人威风,长了我军士气。纵队首长决定给常驻孟兰同志记特等功一次,并由班长提升为排长。希望全团的同志们向常孟兰同志学习,希望常孟兰同志能够在下一场战斗中再立新功。”常孟兰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清风店战役结束后后团的庆功大会上,团长宋选才站在高处对全团指战员讲这番话,那是他作为普通一兵最为辉煌的一刻。
  “常孟兰,你小子够狠的,机枪打飞机的事儿我还是第一眼亲眼所见,过几天打石家庄你要是再能给我打下一架,我这个团长就让给你当。”庆功会后,比常孟兰大不了几岁的宋选才还特意找到常孟兰给他鼓劲。
  “那你咋办呀?”常孟兰也来了情绪,跟团长开起了玩笑。
  “我替你当排长去。”团长大方的说。
  很多年后,宋选才的那听起来夸里夸起的唐山口音还让常孟兰倍感亲切。
  风云突变,仅仅在庆功会的第二天,甚至常孟兰的立功证章还没有发到手,常孟兰所在的部队就接到了即时开拔、准备攻打石家庄的命令。
  这一次,常孟兰没有在打下一架飞机,但他却同样成了攻打石家庄当之无愧的有功之臣。
  石门封锁太行山 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全师收重镇 不叫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 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 从此不虑鬓毛斑
  这是朱德总司令在石家庄战役后不久兴致勃勃写下的诗句。石家庄是我军从国民党手中夺取的第一座具有半永久坚固设防的战略要塞,此役首创我军夺取大城市的光辉范例,是解放战争中我军从防御转向战略反攻的转折点。
  攻打石家庄的“焦点”是石家庄的“门户”云盘山。
  云盘山位于石家庄东北角,距外市沟仅600米,高出地面15米,顶部面积240多平方米。这座独立山坨突出于市郊平坦开阔地域的低矮村庄之上,是石家庄东北面重要的屏障和唯一的制高点,守敌称:“丢了云盘山,石门丢一半”。该据点设防牢固,火力网密,石家庄守敌自称是“铁打的云盘山”。
  然而战斗打响后,我军八连连长何有海、指导员朱文义率领突击二排发起冲击。十来分钟就攻下了云盘山。朱总司令为此给十旅政委的傅崇碧打来电话说,称赞八连官兵“云盘山上显英雄”。
  第一个把红旗插在云盘山的“突击二排”,就是常孟兰带领的那个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把红旗插在石家庄外围制高点的那个人,就是二排排长常孟兰。
  战后,常孟兰所在连队被纵队评为大功营、大功连,常孟兰和他所在连的指导员朱文义分别荣立大功。
  在战后的总结大会上,时任〈晋察冀日报〉记者的作家杨朔到三十团采访常孟兰和他带领的“突击二排”,荣立大功的常孟兰和他的战友们在纵队授予的一面“云盘山上显英雄”的锦旗下的合影和一篇通讯被〈晋察冀日报〉以显著的版面刊登。
  石家庄战役结束后,常孟兰所在的部队又奉命开往塞外作战。部队一路开拔一路打仗。在攻打丰润县的那场并不算很大的战役中,团长宋选才不幸阵亡,常孟兰第一次在战场上失声痛哭。
  常孟兰回忆说:“我是亲眼看着团长被一颗子弹打中的。团长是一员虎将,打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他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大大咧咧的。自从我打下飞机后,他就对我另眼相看,我俩还挺对脾气,打仗时我每次都打头阵,他也总爱火线来指挥。那次打丰润,已经跟敌人接上火了,双方阵地里的很近,结果团长还带着我们往前穿插,想到敌人眼皮子底下打个措手不及。我提着机枪跟在团长后面,一个劲的提醒他要注意隐蔽,不要再往前突了,他就是不听,还批评我说我胆小,结果正说着就中了敌人的冷枪,团长当场就阵亡了。可惜呀,团长牺牲时才二十几岁,要活到今天,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了吧。”
  “打了那么多的大仗、恶仗都没死。结果死在一个小小的丰润战场上,我真替我们的团长可惜和难过。当年那么多熟悉的战友都死在了战场,有的连个姓名都没留下,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很幸运了。“常孟兰最后又叹了一口气说。”
  “团长,等我找到了咱的部队,我再来看你,把好消息告诉你。”在石家庄华北烈士陵园久久徘徊的常孟兰悄悄的对长眠在当年他们曾共同战斗过的土地上的团长说。
  
  除夕之夜,寻找部队的常孟兰在风雪中倒在了他朝思暮想的部队的营门口……
  王定庆将军没有食言,通过查阅资料、多方打听并积极联系,终于与沈阳军区某集团军取得了联系,得知这个军的前身就是当年晋冀察军区的第四纵队,常孟兰当年所在的三十团如今是这个军的一个炮兵团,驻辽宁省本溪市。
  当王定庆将军将这个情况告诉常孟兰之后,常孟兰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出发了。说是收拾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常孟兰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有三个儿子,如今都已成家立业,他跟着最小的儿子过。全家人一年的收入不过是一千多元,这还是儿子每年闲时出去打工挣来的。这笔钱一家人要生活,孩子还要上学,好在粮食还够吃,日子虽然苦了点儿,倒也过得去。这回常孟兰又要去寻找部队,儿子虽然乐意,但无奈钱紧巴巴的,儿子咬咬牙,把节省下来的准备过年的钱给老人带上。儿子很孝顺,父亲年事已高,他不放心,想跟着去,但常孟兰为了省钱,背了一小卷行李,带足了干粮,又像往年那样一个人出发了,这已是他第十五次出去寻找部队,也是最后一次。这是1996年初,快过春节了。
  每次出门,常孟兰都有带着行李和干粮,因为他住不起旅店,舍不得花钱买饭吃,夜里就睡在候车室里,要点儿开水,吃着干粮和咸菜疙瘩,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常孟兰差点儿出了意外,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这个当年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兵差点成为异地他乡的孤魂。
  火车风驰电掣地向关外开去,因为寒冷而蜷缩在车厢一角的常孟兰的心里既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自己要找到当年的部队了,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连长和指导员,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宿愿了;酸楚的是自己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在年关岁尾,还在外奔波。看着火车上的那些兴冲冲准备回家过年的人,想想盼着自己早点回去过年的孩子们,常孟兰的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时候他自己也纳闷,事情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为什么自己还老想着回去向部队汇报,老想着找到自己的连长,老想着听到那一声来自远方的呼唤的军号声。想啊想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自己就这么慢慢地变老了。但无论过去多少年,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兵,总觉得连长还在远方等着他,如果他不向连长报告说:“连长同志,常孟兰和五班的同志完成任务胜利归来”,就总觉得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常孟兰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兵,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一个人,缺了这块,他总觉得就像戏唱了一半,心里憋屈的慌。他总觉得那场战斗还没有真正结束。
  火车到了一个大站已是半夜,他要从这里倒车到本息。他舍不得花钱住旅馆,只好在候车室凑合着过夜。数九寒天,外面的气温是零下十几度,候车室内冷的够呛,常孟兰穿着破棉大衣、裹着一条薄毯子过了一夜,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第二天,费了很大的劲,到晚上常孟兰才挤上了去本溪的车。到本溪一打听,才知道哪个部队已经换防到离本溪较远的一个交通不便的叫桥头镇的小镇上了。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当天去不了,常孟兰只好找了一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没有通往那个叫桥头镇的小镇的车。他想给部队挂个电话请部队来车接他一下,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少给部队添麻烦好。于是,1996年那个春节前的一整白天,常孟兰都在通往桥头镇的马路上等车,他只有这么来度过他人生的第71个春节了。等阿等,在满城的人都在家里喜气洋洋的欢度春节的时候,常孟兰终于搭上了一辆顺路车。这时下起了大雪,下大雪就下大雪吧,想想马上就要回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部队了,常孟兰虽然身上冷的直哆嗦,但心里却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要不是这种暖融融的感觉,常孟兰恐怕就在这个春节就销声匿迹了。
  车到了小镇,常孟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黑乎乎的小镇上,顿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再一打听,他所要找的部队离小镇还有五里路,他更找了慌。这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想打个电话也找不到地方了。常孟兰归心似箭,也没有把这五里路放在眼里。他想,即使是下着雪,拿出当年他打仗的那股子劲头,用不了一个小时也就走到了。于是他告别爆竹轰鸣的小镇,一个人在风雪中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他后悔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头晕恶心,每迈一步,都是异样的艰难,离部队只有几百米了,他已经清楚地望见部队营院的灯火了,部队的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像两团温暖的火焰似的在向他招手,远近村庄里密集的爆竹声也似在欢迎他的到来。但老兵常孟兰实在走不动了,他的手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硕大的雪花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那滋味和他当年打大同城时在野地里摸爬滚打时的滋味差不多。歇会儿吧,在大年三十的风雪夜中艰难行走的老兵常孟兰想。等坐下来的时候,常孟兰感觉到自己再也不想起来了。
  坏了,他想,自己要是就这么坐下去或者睡着了,肯定要被冻死的。“爹,等着你回来过年。”不远处村庄里一声像打炮似的爆竹的闷响,使常孟兰打了个激灵,他想起了临走时儿子给自己说的话。
  最后几百米的路程,老兵常孟兰是爬到部队的门口的,被大雪掩盖的道路上被他爬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但随后很快就重新被大雪掩盖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爬到部队门口的时候,老兵常孟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打着部队紧闭的大铁门。门岗的战士在聚精会神地观看春节晚会,几十年后归来的老兵常孟兰在那个下着大雪的春节的晚上叩门的声音虽然很急迫,但谁也没有听到。看来今天晚上是要死到部队的大门外了,常孟兰做了最坏的打算。死到这儿也值,生是部队的人,死是部队的鬼,也算是了却了宿愿。
  部队一辆外出执行任务的吉普车恰在这时归来,常孟兰于是得救了。
  
  不辱使命:将近半个世纪后,常孟终于将那场狙击战的情况向部队领导当面作了汇报。
  像一个迷失了很久的孩子找到了家一样,常孟兰的心情无比激动,尽管这支部队里的人现在他一个也不认识。
  “团长同志,原晋冀察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八连二排排长常孟兰,奉命于1948年11月19日带领五班七名战士在北京延庆县桑园镇执行狙击任务,掩护全团撤退,按照上级命令坚持战斗到最后。在战斗中我与部队失散,战士两名牺牲,其余人员下落不明……常孟兰特来向你报告,请首长指示。”48年后的除夕之夜,在驻桥头镇的某集团军地炮团团长王永久的家里,71岁的老兵常孟兰在跋涉千里之后,披着一身的风霜雨雪,像当年在桑园镇的山道上接受任务是那样,深情庄重地向团长立正、敬礼、报告、报到。
  望着这位年迈苍苍、饱经风霜的老兵,团长的双眼湿润了,他双手将一杯酒端给了常孟兰,“常孟兰同志,我代表团党委对你和你的战友在多年前的那场狙击战中所表现出的巨大牺牲表示衷心感谢,对你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大无畏的气概和你对组织交给你的任务的负责精神致以崇高的敬意!你们的战斗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
  常孟兰哆嗦着端住了那杯酒,和着浑浊的老泪一饮而尽,仿佛将心中多年的祈愿也一饮而尽。
  王定庆少将提供的信息没有错,常孟兰当年所在的四纵十旅三十团确实是这支部队的前身。常孟兰找到这支部队的时候,除了一张村里出据的介绍信和一张他珍藏了多年的老照片,身上再没有一个能够证明他当年曾是一个战斗英雄的物证。那张已经泛黄了的曾在《晋察冀日报》发表过的被命名为“云盘山上显英雄”的合影,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在桑园镇狙击战的那次突围中,他将自己身上携带的立功证章等物几乎全部遗失,只有这张装在内衣口袋里的照片保存下来。这是在打下石家庄后纵队召开的庆功大会上,杨朔在采访时为三十团荣立大功的“有功之臣”照的合影,照片中的“英雄”除第一个冲上云盘山、把红旗插上石家庄制高点的常孟兰外,还有常孟兰所在八连的指导员朱文义等人。多少年来,这张照片被放得大大的,一直陈列在该团荣誉室的显耀位置。
  在这个团,很多年以来,新兵入伍的第一堂课就是参观团部荣誉室、倾听机枪打飞机、石家庄攻坚战、喋血朝鲜战场等曾发生在这支英雄部队中的故事,因此,接待常孟兰的官兵很容易地就从那张“云盘山上显英雄”的照片上找到了当年的“壮士”常孟兰。
  团长备好酒宴,立即派人将常孟兰接到了自己的家里,为这位在将近半个世纪后归来的老兵接风洗尘。
  “过年了,这时就是你的家。我代表全团的同志再敬你和五班的同志们一杯,这是为你们的庆功酒!”团长再次举杯大声地说。
  子夜的钟声敲响了。外面,爆竹连天,年轻的战士都涌到院子里兴高采烈的欢呼着,庆贺新年的到来,犹如当年常孟兰带领他的“突击二排”打下云盘山时在山顶上兴高采烈地庆贺胜利的到来……
  
  常孟兰独自在斜阳中凝立的背影,将是这个小山村里的一道用一案令人回味的人生风景线……
  常孟兰的故事似乎该结束了。
  “找部队找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部队,人家部队又待你那么好,你为啥不要点儿待遇回来,起码得让部队补助你一笔钱你再回来,你两手空空的跑了一趟,还遭了那么大的罪,还不如去走趟亲戚呢。”有老乡对还是穿着那身旧衣服、背着干粮袋和行李卷风尘仆仆地回来的常孟兰说。
  “我是去向部队交差的,我要那个待遇干啥?”常孟兰说。
  其实问话老乡并不知道,部队是给了常孟兰“待遇”的。经过仔细地查阅资料和必要的核查,证明常孟兰当年关于清风店战役、石家庄攻坚战、桑园镇狙击战等经历完全真实。鉴于常孟兰个人经历的特殊情况,团里准备向师部打报告,建议批准常孟兰按照有关规定执行相应的待遇住进荣军院养老。
  但常孟兰谢绝了,他说:“我不是来给部队找麻烦的,也不是来要待遇,我是来交差的。我不用部队给我养老,我还回农村去,我已经习惯过农民的日子了。”
  据地炮团的同志介绍,常孟兰要找的当年他所在连队的连长何有海等人,均已牺牲在朝鲜战场。至于当年在桑园口狙击战中连长何有海为何没有按照约定的信号吹响撤退的军号,恐怕永远是一个迷了。
  找到了部队,但最终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当年的战友,常孟兰的心里即满足又失望。春节过罢,他即打道回府,回家的路,他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到家没几天,常孟兰的“待遇”就来了,部队关于常孟兰身份认定的证明信和建议地方民政部门按照有关规定对常孟兰的生活进行照顾的信件就寄到了赞皇县有关部门。
  县民政局、武装部的负责人接函立即赶到北竹里村看望常孟兰,并给他发放了一年一度600多元钱的优抚金。这笔钱对于常孟兰的家庭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县里领导同志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他收下,因为这有违常孟兰的初衷。他说:“我并不是不缺钱,也并不是不爱钱,可我找部队并不是去要钱的。当初和我一块参加狙击的七个战友今天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们明明知道那是去送死,但领导一声令下,他们都跟着我去虎口里打仗。当时如果我能提前下令撤退,也许他们都不会死了。死了的是好样的,活着的是命大,我活着,也就要把他们的事儿向部队汇报,要不他们是咋死的部队都闹不清,他们若地下有灵,心里也会难受的。”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
  常孟兰最终收下了那笔钱,但他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也许人老了总爱怀旧,他常常想起自己过去战斗的岁月,想起自己那些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战友,想起那场狙击战打响之前如血的残阳和连长那越走越远的背影……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屋顶上长久地凝立,似乎还在痴痴地等待着——那早已成为绝响的军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