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设计师尹春浩:一个德国人与青岛老建筑之间的不解之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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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德国人与青岛老建筑之间的不解之缘(图)

来源:中国周刊2011-06-13 12:06:30已有1条评论!我要评论| 挑战编辑部 | 复制链接 | 新闻报料 | 青岛新闻网

青岛基督教堂,始建于1910年。中国周刊记者/邓艳玲 摄

  邓艳玲 青岛报道

  内容简要:在青岛,有很多百年以上的德式建筑。原始风貌,是老建筑的魂。一个德国人正在致力于为这些老建筑“还魂”。

  管风琴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一些青岛老人频频点头。是的,就是这个声音,小时候,每逢周末,那座小房子一样大的巨型乐器就会响起美妙的音乐。1967年,管风琴被砸毁。谁也没想到,制作它的德国公司居然 还存在,靠着留存的资料,复建了这座乐器,也复原了青岛昔日一景——海风琴韵。

  100年前的乐声

  2011年,青岛的初夏有些热闹。这个城市正在庆祝自己120周岁的生日。1891年6月14日,清政府派兵驻守青岛,青岛成为海防重镇并由此建置,当时名为“胶澳”。一个海边小渔村就此发展成如今的都市。

  过去几年间,这个城市里充满了纪念的庆典。位于青岛市江苏路的基督教堂,就在去年举办了百岁庆典。重新响起的管风琴的乐声是这座老建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基督教堂是一座德式建筑,事实上,这座城市最富有特色的老建筑几乎都是德国人建造的。

  1898年,一纸不平等条约《胶澳租借条约》让德国人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把这个城市改名为青岛。德国人建造了许多庞大的建筑,它们当然意味着一段屈辱的历史,但作为建筑本身,它们非常精美,也已经成为青岛文化的一部分。基督教堂管风琴的音乐,就曾经是这座城市的一道特别的风景。

  不过,董延谅牧师最初并不知道这座巨型乐器。1989年,他从华东神学院毕业来到这座老教堂工作时,二楼的露台就一直是空的。后来,他从教堂的资料知道,这座建造于1910年的教堂,曾经有一个罕见的巨大的管风琴,它长7.7米、宽2.8米、最高处4.4米,就摆放在二楼的露台处。在“文革”第二年,管风琴就被砸坏拆掉了。

  2009年,在筹备基督教堂百年庆典前,董延谅和他的同事们试图重建这座管风琴。德国人造的,当然还要找德国人。让他们吃惊的是,100年前那个制造管风琴的公司居然仍然存在。

  用了9个月的时间,管风琴公司的两位老板带着二十多位工人复制了这座管风琴,然后漂洋过海地运到青岛。安装时,两个老板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键一弦地调试好音符。

  就这样,在2010年10月23日,基督教堂百年庆典时,曾经在青岛的上空飘扬了57年,又在青岛消失了整整43年的音乐,又重新响起了。

  重新回来的,还有一扇精美的窗户玻璃。教堂大厅曾有十扇精美的窗户,原始的玻璃都在“文革”时被打破。1980年代,人们重新装上了贴着塑料花纹膜的玻璃。不过,如果对照在德国皇宫档案馆里存在的窗户玻璃的图纸,就会发现原始玻璃的花纹是多么的漂亮。那些玻璃因为绘制的图画各有命名:“上帝之眼”、“耶稣诞生”、“耶稣受洗”、“耶稣平息海上风暴”、“基督复活”……依靠着这些保存百年的图纸,基督教堂开始恢复昔日的彩色光芒。“上帝之眼”是恢复的第一扇玻璃窗。

  毫无疑问,历史资料和工艺的保存是复建最重要的因素。德国人对文化传承的严谨态度,让青岛的这个老建筑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勾连两者的,是一个名叫欧涵的德国人。

  一个德国人的努力

  欧涵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1991年曾获得德国汉堡大学汉语言文学硕士。现在,他的身份是中国德意志文化遗产基金

会(以下简称“中德基金会”)执行主席。

  正是这个基金会,帮助基督教堂与德国各机构联系,并筹措了资金进行修复。

  最初,欧涵只是在中国从事中德之间的文化教育和商务交流工作。2006年的一个德国到青岛的考察团改变了他之后的事业。这个考察团有80多人,成员主要是德国建筑领域各方面的专家和技师。作为一个“中国通”,欧涵当时负责帮助这个考察团与中国人沟通。考察团到青岛没多久,就不断有成员找到欧涵,希望他能想办法,让他们能在青岛待得更久些。

  对此,欧涵并不意外。

  1898年,德国和当时的清政府签订《胶澳租借条约》,青岛成为德国的租界地,时限99年。德国政府按照当时欧洲最先进的城市规划,在这里造城。直到1914年德国在一战中战败,青岛被日本占领。

  德国人在青岛留下了一个现代化城市的雏形,青岛有着至少上百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德国老建筑:总督府、总督官邸、公寓、别墅、饭店、俱乐部……不少建筑的华美和精细,在经历过二战炮火的德国本土也不多见。

  这让德国建筑领域的专家们大开眼界,但是,他们也很遗憾,这些老建筑外表看起来还不错,但很多保护措施都太笼统粗糙随意,还有一些建筑年久失修。他们很想留下修缮和保护这些老建筑。“他们都表示,不要工资,不要补助,只要能留下来做事就行。”欧涵很理解同胞。德国是个非常重视技术传承的国度,每个行业的历史都很长,工艺规范,手工艺工作者并不比脑力劳动者得到的欢迎和尊重少。

  在他们看来,这些老房子虽然在中国,但这是德国人建的,是德国建筑文化在中国的留存,他们有责任维护德国建筑的质量。

  为了能让这些同胞留在青岛,欧涵联系了青岛市规划局局长和老建筑集中的市南区区长。他们都接待了访问团,却没有回应德国人希望留下的愿望。

  同胞离去之时的失望,让欧涵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把同胞和自己的想法向他青岛的朋友、中国商人孙嘉毅提起,孙嘉毅一听就很感兴趣,他们决定在德国发起成立一个基金会,任务是通过德国文物保护专家、建筑师、城市规划师、技师等专业力量,对位于中国的德式建筑文物的保护进行积极支持。

  这个民间基金会得到了德国联邦经济及科技部和外交部的大力支持。“他们认为这些老建筑,也记录了德国当年一段不光彩的殖民历史,德国人需要正视并保留好这段历史,以警后人。”德国外交部甚至帮欧涵他们筹集了江苏路基督教堂第一扇窗户的更换资金。

  2009年7月,民间性质的中国德国基金会中国德意志文化遗产基金会在柏林成立。江苏路基督教堂的维护,也正是他们在中国的第一个项目。“修旧如旧”

  中德基金会的到来,让青岛市民觉得很新鲜。基督教堂的每一个项目维修,都会引来当地媒体的大篇幅报道。

  其实,在此之前,不少关于德国人对建筑严谨认真的传说就在青岛经久不衰。青岛市文物局一名处长也赞许地告诉欧涵,青岛市政府经常收到来自德国的信函,提醒他们一些建筑零件已经到期,需要及时更换才可继续使用。

  这些信函,有些是由依然还存在的建筑公司发出,有些则是由德国档

案部门发出——公司不存在,但档案记录都在,档案部门就承担起告知义务。

  青岛市民王栋一直关注老建筑的保护,他说:“德国人对待老建筑,是真的当成文物和文化遗产对待。”

  就在中德基金会参与基督教堂的维修的同时,建成于1906年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胶澳总督府——现青岛市人大和政协办公所在地——也开始 “保护性维修”。

  让王栋感觉到郁闷的是,这个总督府建成之后最大规模的维修,开始得很突然,脚手架搭好之后,公众才知道,大修方案也已经板上钉钉。

  根据青岛机关事务管理局和房产公司的说法,总督府大楼要维修是因为“由于常年海风侵蚀,该建筑瓦屋面渗漏严重,木结构出现霉变、腐烂等现象,严重影响正常的使用功能”,而施工中“将采用新的工艺钉上风木板并作防水和保温的维护”。此外,因为外墙的爬山虎“有碍观瞻”,也计划全部除掉。

  基督教堂重新复建的管风琴,复建者是100年前制作这架管风琴的德国公司。张潇元/摄

  “这种所谓‘保护性修复’实际上是对‘国保’进行破坏!”王栋很气愤,按照《威尼斯宪章》,对历史保护建筑的修缮应“把建筑的点滴信息完整地传承下去。修缮修整以修旧如旧为准则,小修和保养为方法,保留构件为要点”。

  王栋曾专门去到总督府进行考察,那些被换掉的百年瓦片大都完好,“再说,那些比很多人年龄都大的爬山虎又招惹了谁?”

  王栋和同伴们通过各种途径,试图阻止这场大修。但是,总督府的老瓦片绝大多数还是被换掉了,屋顶下面也按照原计划铺上了油毡纸,刷上了水泥。换下的老瓦片被随意地扔在路旁,直到媒体披露后,才想到保存。

  中德基金会参与的基督教堂维修是另外一种景象。

  在开始每个维修项目之前,都会召开公开的专题论证会——既有熟悉原工艺的德国专家参加,也有熟悉现状的中国专家参加。

  基督教堂钟楼的铜屋顶需要更换铜瓦。王栋的朋友们发现,并非所有的铜瓦都被换掉,只有600多块确实年久失修、锈迹斑斑、滴漏严重的铜瓦才被换掉。而且,拆下来的铜瓦还被德国人一一编号存档。王栋还专门到教堂的地下室,看到了这些被存档的铜瓦。

  而新换的铜瓦,就来自当年给教堂提供铜瓦片的公司。这些经过特殊处理的有着绿色铜锈的瓦片,是完全按照当年的工艺制作和安装的,可以用上100年。

  100年,只是德国建筑零件使用的基本保证年限。欧涵为基督教堂寻找的彩绘玻璃,是冲着至少可以使用300年而去的。

  当年给基督教堂制作玻璃的公司已经不复存在,为了确保新更换的玻璃和以前的从工艺到设计都能一致,他们找来全欧洲有着300年以上玻璃制作历史的公司,经过反复权衡,最后确定了德国巴伐利亚州古斯塔夫·范·特里克宫廷彩绘玻璃制作镶嵌公司。

  这家公司的所有者是两位彩绘玻璃博士,他们传承的彩绘玻璃制作工艺已经有600年的历史,家族世代为前德国皇室、教会建造彩绘玻璃。

  窗户玻璃的测量工作,是这两位将近70岁的博士夫妇亲自到基督教堂来完成的。

  欧涵说,大师们在工作中的亲力亲为很正常,是因为他们要确保维修中技艺不走样,做到“修旧如旧”。德国人的启示

  尽管中德基金会成立不到两年,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在中国长期工作的准备。目前,基金会的计划书中已经列了59个待参与维修的德式老建筑项目。这个名单还在不断拉长。所有维修经费,都是基金会自筹。

  欧涵已经在中国定居六年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德国,“没准要等上至少三十年吧”。对老建筑维修是一项长期工作,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日子。

  对于老建筑,德国人不主张大修,

而是更倾向于长期维护式的小修缮或者单项维修。像德国的科隆大教堂这些老建筑,一百多年来,都会有维修队伍常年驻扎,几乎每天都在对教堂进行维修和保护。

  但在中国,这招似乎是行不通的。基金会正在参与另一座教堂——青岛浙江路天主教堂——的维修,据说就是个三年的整体大修计划。

  目前,这个大修计划正在等待国家文物局的审批。中德基金会只是参与,而不是主导修缮。在欧涵看来,大修计划非常中国化。他笑着说,如果这个计划审批通过,这将意味参与进来的中德基金会在今后的工作将花更多的气力进行谈判,说服计划执行者按照科学的步骤开展维修工作。

  按照科学的验证和严谨的计划推进老建筑的维修,是青岛民间人士佩服德国人的地方。这正是青岛人在维修老建筑中缺乏的东西。

  青岛图书馆原馆长鲁海告诉《中国周刊》记者,其实,青岛在1994年就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成为我国99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但直到2009年,青岛市才完成历史上第一次全市域范围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要素普查,列出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规划和名录。青岛理工大学建筑学教授徐飞鹏是青岛市政协常委,对于这个迟到的普查,他解释说:在2009年的“两会”,“市领导才明确地表示:以后再也不准任何人拆老建筑了!”

  在这些年里,青岛已经有不少的老建筑——很多都是德式老建筑——被拆除了。最让鲁海心痛的是亨利王子酒店的东馆和西馆。这座曾被称为“东亚第一旅店”的老建筑建于1899年,经过德国、日本、国民党、共产党的不同统治时期,直到1994年,都保存完好的。1990年代中期,青岛市为将市中心从老建筑聚集的西部老城区移向东部,为表示破旧立新的决心,拆掉了亨利王子酒店的两馆。

  被拆掉的不只是德式建筑,还有青岛本地人特有的建筑——里院。这种有着70年历史的建筑,曾经在青岛有500多座,现在几乎绝迹。

  而欧涵,已经开始另一个长远计划。为了让更多的德式老建筑能够被“修旧如旧”,他正在联系德国方面的专家和学者,以“德中建筑学会”的名义成立一个机构,为中国本地的工匠提供培训。“我们开了头之后,希望中国本地的老建筑维修也能持续不断地开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