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扶摇怎么升级到7重:况钟治苏的历史功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0 17:17:46
况钟治苏的历史功绩


陆  咸

从汉代开始,苏州一直是“府”一级政权机构的所在地。在这里当过“知府”或 “太守”的官,少说也有几百人。其中很有一些名标青史的。虽然他们对治理苏州都很有贡献,但他们所以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多数是因为他们别有建树,如汉代的朱卖臣、唐代的白居易,宋代的范仲淹等。唯一以治理苏州成绩斐然而在历史上留名的,也就是明代的况钟一人。

史书上对况钟评价很高,《明史·况钟传》中说他“刚正廉洁,前后守苏者莫能及。”明代思想家李贽在他的《续藏书》中有《况钟传》一章,说他“刚毅敏达,琐畏强御,……兴学礼士,苏人至今诵之,以为廉洁之操,一尘不滓,操履之介,千夫莫回云。”近代的历史学家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如吴晗在《况钏和周忱》一文中说:“况钟清正廉洁,极重视细小事件,设想周到,……兴利除害,扶持良善,百姓敬他爱他,把他看作天神一样。”

但国外的汉学家写的《剑桥中国明代史》,对况钟的评价却有完全不同的视角:说他是“干练的行政官和财政专家”。他在任苏州知府期间所采取了大量财政改革措施,“后来给张居正(1525——1582)在长江下游诸省的改革提供了样板。”(《剑桥中国明代史》328页)也就是把他列入了改革家的行列。

我认为:这样的评价,显然比主要从个人品德上评价重要,更能体现况钟治苏的历史功绩。

在况钟来到苏州担任知府的时候,正是苏州经济遇到极大困难的时候。历来被称为“富庶”的苏州,这时田地被抛荒,人民大量逃亡,粮食减产,赋税欠缴。况钟这个江西人所以被派到苏州来,就是为了要扭转这一困难局面。而他也做到了这一点,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坊的功绩。

长江三角洲地区的经济,从唐代中期以后,就逐步呈上升赹势,被称为“富庶之地”。到了两宋时期,更出现了“苏湖熟、天下足”、因而被称为“天堂”。即使到了元代,仍然是“民物蕃盛、储积殷富”。地方既然富裕了,对国家财政贡献也就多些。从中唐开始,各朝代都是“军国费用,取之江南”。这一地区所以富裕,是因为农业的发达的基础上,商品经济发展得比较早。南宋时期,苏州阊门外的枫桥和吴江的平望,就成为以粮食交易为主体的市镇。以后,棉纺业又不断发展;丝绸生产也逐步从官方走向民间,进入了商品经济的行列。

但到明朝初期,这一发展态势中断了,历来被称为“富裕”“天堂”的苏州经济极度萧条,变成“邑里瀟然,生计鲜薄”的地区,(见《寓翁杂记》卷五)在苏州城东,甚至残破到“荒落不可居”(见《匏翁家藏书》上卷五十一)。一向是纳税大户的苏州地区,这时变成了“逋赋”(欠税)的重点地区。

出现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由于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经济政策。正如当代美籍华人历史学家黄仁宇所说:他实行的是“传统保守的经济政策”,是对唐宋时期经济政策的“大跃退”(见《放宽历史的视野》67页)。出身于淮北地区贫农家庭的朱元璋,在大明政权建立以后,虽然对恢复经济安定民生做了不少工作。但他不熟悉也不赞成发展商品经济。《明实录?太祖实录》中记录了他这样一段话:“我国家赋税,已有定制。撙节用度,自有余铙。减省徭役,使农不废耕,女不废织,厚本抑末,使游惰尽力田亩,则为者疾而食者寡,自然家给人足。”这些话明白地表达了他的宗旨:是要建立一个低水平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基础上的封建国家。这种经济政策完全否认商品经济的积极作用。对富人给以打击,对商人加以抑制,就成为他的经济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他的统治时期,大批富户被流放到淮北、苏北等贫困地区。据洪武三十年户部报告:全国有田七百亩以上者仅有14341户,全国富人已经为数不多,名单可以全部呈报给皇帝“御览”(据《明实录?太祖实录》所记)。而所受打击最大的是太湖地区。当时,以苏州为中心的太湖地区商品经济最发达,富户也最多。这些富户虽然都占有大量土地,但他们多数是从事商业经营而发财的,著名的沈万三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人物。在朱元璋的严厉打击下,这一地区出现了“民中人之家,大抵皆破”的局面(《明史?刑法制》)。最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国家的财政收入。历史上“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浙东西又居江南之十九”的江南地区,这时却“累岁不能如额数”。这种困境在明代初期也就是已经始出现,到宣德年间更加严重。苏州府毎年应缴的税额是大米二百七十万石,而在宣德年间,而逋赋(欠税)竟达到大米七百九十万石。相当于三年应缴的税额。

宣德帝(明宣宗)是明代一位比较开明的皇帝,他为了要解决这一困境,派周幹为钦差大臣,到江南进行调查。周幹向他报告了江南地区赋重役杂导致农民逃亡和经济凋疲的情况。他向皇帝建议减少赋税份额,消除地方官员的弊政。宣德五年帝派工部右侍郎周忱巡抚江南诸府,总督税粮。还选派了九名优秀的官员分赴苏州、松江、常州、西安、吉安、武昌、杭州、温州、建昌这九个财赋集中的地区担任知府。宣德帝认为:这九郡中,苏州的特别重要:因为苏州“税粮甲于他省。官困吏奸,毎差京官督催,累岁不能如额数,而流亡倍多。” 礼部仪制司郞中况钟素有干练之称,就被大臣推举擢任苏州知府。

况钟不仅是一个道德品质很高尚的官员,也是一个有很强的办事能力的官员。《明实录?正统实录》中有这样一段对他的评论:“钟有治剧才。故郡事虽繁,理之绰有馀裕。”他是吏员出身,深知吏员中种种弊端。他到苏州来以前,皇帝给他发了敕书,特许他“便宜从事,章奏得直达御前,”有越过朝庭各部门直接向皇帝奏报的特权。但他到苏州后,并不立即出示敕书,而是假装糊涂。那些为非作歹惯了的吏员以为他软弱可欺,便姿意妄为。他却在暗中观察,以掌握确实证据,三天以后,他召集群吏,宣读皇帝敕书,并公布了一批吏员的劣迹,当庭捶杀。以后他又斥退了一批庸懦无能的僚属。从此,那些吏员再也不敢为非作歹,只能老老实实,积极作为。为他能在短期内摸清情况打下了基础。

苏州这一地区赋税所以高的原因是:田分民田与官田,官田中又有古额官田与抄没官田之分。官田赋税高于民田,抄没官田又高于古额官田。这有历史遗留的原因,古额官田是南宋贾似道当权时制定的,唯在浙西(包括苏州、松江等地)地区实行,后来被元朝和张士诚统治时继承了下来。当时这类官田数量还不算多。到了明代洪武时期,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朱元璋“怒其为张士诚守,”而没收的大批富户的田产,叫“抄没官田”,不仅官田数量大幅度增加,而且赋额更高。据万历《明会典》记载:“洪武初,令官田起科毎亩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毎亩三升三合五勺,重租田毎亩八升五合五勺,……抄没官田毎亩一斗二升”。洪武以后,官田总数量极大地超过民田。据顾炎武的统计,在宣德年间,民田生产的粮食只占十五分之一,官田是民田的十四倍(《日知录》卷十)。苏州一府六县的税额,就超过了浙江66县的税额。其实,无论是官田还是抄没官田,也还是租佃给农民耕种的。农民承担不了如此之高的赋税,纷纷逃离,以致大批土地抛荒,粮食减产,税赋无法足额征收,逋赋也就越来越严重。

况钟经过调查研究以后,提出了一个建议:官田比照民田起科。巡抚周忱支持况钟的建议,并向朝庭奏报。这是一个大胆的、改革性的建议,不仅改变了在苏、松江地区实行了有二百年历史的“田分官民”的制度,对洪武帝“怒其为张士诚守”而对抄没官田课以重税的决定,也是一种否定。因此,提出这这一建议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洪武时期一个苏州知府金絅也曾提出过同样的建议,给朱元璋杀了。)果然,这一建议被户部否定,户部尚书给他们一顶大帽子,说他们“欲变乱(洪武)成法,请(皇帝)罪之”。只是由于宣德帝表示支持,这项建议才得以实现。同时,他协力周忱,奏免苏州重赋七十二万石。在他们的努力下,江南他府亦依次减赋。

况钟做的另外一件大事,是清理漕运中的混乱现象。所谓“漕运”,就是把江南地区的粮食通过大运河运到北京,供应北京皇室、厐大的官僚系统和人数众多的士兵的需要。除了食用的需要以外,当时官员的薪俸和士兵的供给,也主要是用粮食,因此。漕运能否及时供应,交通能否畅通,就成为皇朝的一件大事。从江南运送漕粮路途遥远,不可避免有大量损耗,这些损耗也要农民缴足,还要动用大量船只、马匹和人工。就成为加在江南地区农民身上的沉重负担。

况钟经过认真考察,发现整个漕运系统运作十分混乱。没有标准的计量工具,收粮的粮长常用“大斗进小斗出”的办法进行贪污;没有规定的储粮场所,粮食储放在粮长家里;也没有规范的收运记录,完全是一笔糊涂帐;粮食保管和运输中出现的损耗,由农民加耗,却没有合理的标准。加耗甚至超过了正赋;这种情况极大地方便了粮长和一些吏员的贪污。农民提供的人役负担很重,有些农民在长途运输到北京,到春耕时期还来不及回家,严重影响了春耕生产。知府况钟在巡抚周忱查清了这些情况,提出了多项应对方案:一是请巡抚周忱申请工部颁发“铁斛”,建立标准的量器,防止在量器上出现的弊端;二是在各县设立“水次仓”,建立明确管理责任;设立“纲运簿”,对收到的夏粮、秋粮、加耗等,分别填写明细收支单据;三是设立“加耗折征例”,明确加耗标准。如:规定“秋粮一石加耗七斗”,这是第一年的标准。以后,根据实际消耗,再逐年减少,到加五为止;四是缩短民夫运送漕运的路程。漕粮运到瓜洲、淮阴后转交军运,加耗粮也交给军方。这样,就大大节约了民力。——这些措施得到朝廷批准,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又保证了国家的财政收入。整个漕运进入了正规。

采取了这些措施,苏州农业生产逐步恢复,逃走的农民纷纷回家,经济得以发展,当年的赋税得以如期缴付。但还有历年欠赋,如果都缴粮食,困难很多。况钟提出:以“金花银”或绢、布交纳税。由于江南地区的农民除了生产粮食以外,还生产丝绢、棉布等纺织品。以绢、布折交,可以减少农民田间劳动负担。这也是一个开创性的建议。在明代初年,朱元璋不允许用金或银等贵金属作货币使用。(其实民间已经使用银子作为货币),因此,使用“金花银”的规定,也就开辟了官方承认银子进入货币行列的先例。这一建议也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四万石漕粮改折为一百万两白银,既补交了赋税,又极大减少了民役负担。——后来,万历年间张居正实施的“一条鞭”法,就是“金花银”改革的继续和发展。

宣德七年,获得大丰收。在粮食丰收的情况下,周忱和况钟推行了“济农仓”。就是把缴纳漕粮加耗后多余的米,以及在丰收年用平价购米储存,向富人劝借的米,清理豪富侵绝户田租所得的米等储藏起来,按县建立济农仓,在年成歉收时用作赈贷贫民,也在地方上有工役时以工代賑时支用。由于有了这种以丰补歉的济农仓,《明史》上说:从此“小民不知凶荒。两税未尝逋负”,社会得到安定,国家赋税也得到保障。

况钟的这些建议,是从苏州地方的实际情况出发的,对发展经济安定民生,稳定国家财源都有好处。但由于这些主张实际上都是对明代初年朱洪璋的经济政策的挑战,是牵动全局的改革,如果没有高层的支持,就很难实现。所好的是巡抚周忱和他同心同德,共同进行调查研究,多方筹算,提出建议。他们的建议还得到当时内阁首辅杨士奇的支持,也得到宣德帝的认可。宣德帝(明宣宗)是比较开明,能做到“任人唯贤”,也比较关心老百姓的困苦。他的父亲明仁宗的和他统治,被后世称为“仁宣之治”,是明代比较光明的一个时期。所以这一时期江南地区的治绩,也常被写在他们的名下。但我以为:况钟对这一系列的改革起的作用巨大。由于况钟是最接近基层的官,他了解的情况最多,他又精于计算,提出的建议也很具体可行。可以说他的贡献是基础性的。

况钟作为苏州的知府,要做的事很多,他都能处置有当。他主持兴修太湖一带水利,把大圩改小,圩旁凿河,使抗旱排涝两便。他虽不是科举出身,但重视儒学,培养人才。他整饬吏治,严整贪渎,很有成效。他还善于断狱,曾向皇帝奏报:初上任八个多月,就审问了罪犯一千五百十八名,自信认真仔细,并无冤案。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他都称得上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无怪人民要对他十分怀念。宣德六年,因继母病逝,要丁忧离任。有三千七百多苏州郡民联名向朝廷申请况钟夺情留任,得到宣德帝批准。在正统六年,况钟任滿候升,又有郡民一万八千人联名要求他留任。朝廷念他深得民望,以三品职升按察史署知府事,得以二次留任,第二年卒于任上。这些记录,在中国二千多的历史上,是唯一的。但他的主要贡献,是对于一系列经济和财政制度的改革。

正是由于这些改革,扭转了明代初年以来的江南地区经济萎靡不振的局面,重新焕发了生机。因为况钟为苏州作了这么大的贡献,所以《剑桥中国明代史》把他列入“改革家”的行列,把周忱和他列为张居正改革的先导的。

明代初年,苏州经济萎缩,是由于朱元璋的保守的经济政策所导致。一直到周忱、况钟进行了财政制度的改革以后,江南地区经济才能重新出现活力。不仅粮食生产有了大发展,而且丝、棉等手工产业也得到大发展。商品经济的发展,使苏州周边的一些小城镇逐步形成。如盛泽镇、震泽、同里等镇,都是形成于宣德以后的成化、弘治时期。这一段历史,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也有重要地位。近年来美国的加州大学学者彭慕兰教授认为:这是中国的“早期工业化”,在世界上处于先进地位。可以说周忱和况钟推进的改革,扭转了朱元璋的保守的经济政策所导致的江南地区的经济悲剧,促成了明代中后期江南地区经济的繁荣发达,是他们最重要的历史贡献。

上世纪五十年代,由于昆剧《十五贯》的演出受到热烈欢迎,明代的苏州知府况钟也就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其中却有大误会。“十五贯”这一事件发生在南宋时期,冯梦龙编写的《醒世恒言》中就有《十五贯戏言成巧祸》这样一篇,这是发生在南宋时的冤案,当然不可能由生在明朝的况钟来破案。清代末年著名学者俞樾先生对此事做了考查,在他写的《春在堂隨笔》一书中指出:“事在南宋,非明时也。疑自宋传有‘十五贯’冤案,后人改易其本末,附会作况太守事。《十五贯》本朝吴县朱素臣作,去况远矣。”编写昆剧《十五贯》的朱素臣是清代顺治时人,他把发生在南宋的故事移到明代,让况钟来审判这一冤案,是他的编剧方法,不必据此去考证的。但他在剧中把周忱和况钟对立起来,却是极大的错误。周忱和况钟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在这场改革中,一直是紧密合作的伙伴。对江南地区经济的恢复,周忱同样有极大的功劳。因此,现在各种历史书中,总是把周忱和况钟的功绩联系在一起。朱素臣在剧本《十五贯》中虽然只是编的剧本,但竟然把他们作为对立面来描写,实在是对观众的误导。

 

 

 

(作者系苏州市经济学会会长、苏州市吴文化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