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法师讲六祖坛:李渔家具 （下）

什么叫使帐子有骨我——床在外，帐子在内，这是常规。也有人跟这相反，使帐子超出床外。好是很好，但是夏天时蚊子藏在床栏拐角的地方，躲在角落里很难驱赶；想要床帐子美观，却拿血做牺牲，不是长久办法，不如还照旧的方法。之所以不照旧的方法而使帐子超出床外，是因为床是方的，而帐子不是，不管怎么去撑都难以服帖，这都是因为帐子四角靠近柱子的地方，软而无骨，不能像柱子一样直立，所以总是不能合拢。需要另外给它想个办法，让它有骨。用不粗不细的竹子，做成一个顶和四根柱子，等帐子挂定后撑起来，这样有如床内有床，结合旧办法的方便和新办法的美观，两全其美。床顶和柱子可让做轿子的人来做，费用很低，只需要中等人家一顿饭的花费就有了。

  为什么说帐子应该加锁设置帐子的原因有二：挡风、隔蚊子。挡风的目的占三成，挡蚊子的目的占七成。帐子前面两幅交接的地方，就是蚊子据险埋伏、乘虚而入的地方。或者在风吹动帐子的时候，或者是在取便壶的时候，一看到有机可乘，就鼓噪而入。在帐子上交缝的地方，设上中下三个纽扣，像妇女衣服上的扣子一样。在取便壶的时候，先一只手抓住帐子使得不会开洞太大，另一手去提进来。拿出去的时候也是一样。这样就达到了巩固壁垒的目的，蚊子即使有再大的勇猛和机诈，也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说床要着裙爱精美的人，一样东西也不让它稍微弄脏。用绸缎做帐子的，常有一开始很精美后来不能保持，上端很美现，而下部却不能不弄脏的。这是因为放枕头的地方，女子有化妆品的残留，男子就会有汗渍，日积月累，原来干净可爱的就被沾染而变得难看了。所以着裙这个办法是不可少的。这个办法和增添顶柱的办法，是相配套的。想要给床着裙，一定要先让它生骨，因为帐子无力的话就不能支撑衣服。在四根竹柱之下，各钻一个洞，横着插三根竹子，跟席子离开一尺左右，跟枕头持平。然后用布做裙，穿在上面，这样帐子不会弄脏。弄脏都在裙上，这是由于裙可以经常洗而帐子不能经常洗。

  床，说完了以上的话后，眼睛向暖椅一瞥。精灵们知道，下一个出场的是橱柜，也知道他将介绍的是什么。

  ……

  我，橱柜，没有别的巧妙，就是以能放东西为上。如果躯体很庞大、装的东西却不多，反不如形体造小些，外部却让它很宽大，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柜子的式样有好坏之分。好的设计也没别的，就是多设隔板。橱做得大的话，也就是四层就到头了。如果一层就当一层来用，那么高大的橱是放这么几件东西，低的小的橱就也是放那么几件了。下半部分装东西，而上半部分却空着，那不是太浪费了吗

  应该在每层的两旁，钉上两根细木，以备架板之用。板不要太宽，或是柜子深度的三分之一，或是二分之一；用的时候架上去，不用的时候撤掉。如果这层放的东西都比较低小，上半截就空着了，就把板架上去，一层就变成两层。总的来说，一个橱就变成两个了，好处不是很多吗如果要存放的东西很大，就把板抽掉，不会受这个板的阻碍。这是一个办法。至于设置抽屉，不只是必要的，而且多多益善。而抽屉一定要分成几格，以便分门别类，有什么放什么。就像生药铺里的“百眼橱”一样。

  “橱柜说的这些，就是我‘经济’的妙处了。”精灵经济总结道。

  “你们——各种随身藏东西的器具，大的叫做‘箱’、‘笼’，小的叫做‘箧’、‘笥’；对吧？”精灵格调问道。

  箱、笼、箧、笥齐声回答道，“是的”。

  “你们要发言么？”精灵摆设问。

  “我们要发言！让箱子做我们的代表吧。”他们很是团结一致。

  这样，箱子就说话了——

  制作我们的材料，不出皮革、木、竹三种。用来做锁的，又不出铜、铁两种。前人的设计已经很完备了。后来设计制作的人，也总是竭尽心力，想要做得奇巧、却超不出前人的范围，超出了这范围就不实用，只能拿来把玩。只是锁太庸俗呆板。试着给它稍微改变一下，也能变得好看些。这办法没别的长处，就是能使锁看不出痕迹。

  广东东部市场上所陈列的我们，大半是花梨、紫檀木的，制作得十分精巧，只是镶铜裹锡的时候，镶在四面把棱角给埋没了，在设锁的地方，一定弄一个铜框，虽说花样繁多，但还是觉得多出一样东西似的。比如一口箱子，磨得像镜子一样光亮，可以让镜子上有渣滓吗一个做工精良的匣子，摸上去和玉一样；玉上怎么可以有瑕疵呢

  有一个“七星箱”，里面分成七格，每格一个抽屉，好像星辰的分布一样。箱子外面系有插盖，是从上往下的。它没有被钉上铜枢，看上去整洁平滑。李渔考虑怎么来给它上锁。李渔把它拿给工匠，让他在中心的位置装一个铜制的暗闩，藏在箱壁中使人不能察觉，从后向前，到达箱盖，盖上钻一个小孔，不要透出去，只让暗闩透上去一点，使它抽不动就可以。再用一寸大小的金锁，锁在箱子后面。放在桌上，有如浑金璞玉，整体都很先滑，没有什么东西遮掩，找不到开关，就像没有锁一样，看不到里面藏的东西，才想到要用钥匙。

  福州那里所制作的器皿，都是漆雕的，做工精巧绝伦，颜色也陆离可爱；但设锁的地方看起来也很累赘。李渔请工匠稍加变化。正巧他的暖椅制作成功，想在上面装一个匣子来代替书桌，就让工匠做一个。上下四面都让工人照样自行雕刻上漆。等做好后，再根据所雕的景物来做规划。前面有抽屉的地方，雕的是博古图，樽罍钟磬之类。后面平坦没有抽屉的地方，雕的折枝花卉，兰菊竹石这些。都是五彩装饰，看起来光怪陆离，但是抽屉太阔，开闭时经常不合缝，不是左边进得太深、右边突出，就是右边进得太深，而左边突出。

  李渔想了一个方法，一举两得；既掩蔽了锁的痕迹，又使抽屉开合没有这个毛病，使得使用和美观这两面都照顾到。李渔让工人也做一条铜闩，贯穿抽屉的正中；上面盖一块薄板，这块板就是从中分开的界线。一个抽屉分成两格，这是常理。谁知道有一件东西贯穿其中，而使前后连贯为一体呢有这么一件东西贯穿其中，抽屉进出就永远都笔直，而不会有太突出或太深陷的毛病了。

  匣子前面所雕的博古图是一个三足的鼎，旁边一个炉子一个瓶子。那天，李渔鼓掌大笑道：“‘执柯伐柯，其则不远。’就用这上面的方法来整治它本身已经足够了。”就交给铜匠，让他照三样物品的样子，各打造一个出来，钉在图案上。

  箱子就连配件也不忘记夸赞，继续发言——

  鼎和炉子、瓶子本身都是铜器，漆器上的图案还要模仿，何况是真的铜器呢不用说是像极了。鼎的中心装一个小孔，旁边装两个小纽，使抽屉关紧的时候，铜闩从里面伸出来，跟纽相平，闩和纽上都有眼，加上一个寸金小锁，就像鼎上原本就有的东西，虽然加了一个东西也跟没有加上一样。锁是锁上了，抽开抽屉的时候，手上抓着什么呢这不是便于关而难于开吗不是的。瓶子和炉子上面，原本应该有耳，在上面加上两枚铜环，抓着这个做柄，那么开抽屉就不用费力了。这是规划正面的方法。

  铜闩既然从里面出来，必定在后面生根，不能不进出木匣背面。这样一块铜皮和补缀连接的痕迹，就都不能掩盖了。怎么才能有个方法，就像天然的而不用人工去做到呢背面所雕的花卉中，菊花处在中间，菊花的颜色大多是黄色的，跟铜相似，就用几层铜皮，剪成一朵千层菊，让暗闩透出的地方，穿到菊花里面，胶粘牢固。这样就根深蒂固，还有什么能摇动呢在这件东西上面，纯粹是用的天然的方便而没有人力的雕琢，就像有鬼物藏在里面，通过人的手来达到这种特别的效果一样。

  制作好之后，工匠跟李渔说：“福建制作漆雕已经有几百年了。四面八方来购买的人也不计其数了。从来没见过设计创想有像今天这件东西这么巧妙的，我请您允许推行这种方法，使这种方便能为大众享受到。”李渔却说：“先等一等。等我新书写好，再流传未晚。我担心世人先看见实物再看见我的书，不知是什么人创始的，反而说我是抄袭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不是成了不白之冤了吗”工匠是谁呢一个姓魏叫兰如；另一个姓王叫做孟明。福建雕漆最佳的，当推这两个人。自己不动手，但善于指导别人，轻视钱财而喜欢结交朋友，也是风雅的人。

  “如今，我们都已经显身于世多年了。”箱子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