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最厉害的武功:香港人李宁与经济民族主义的荒谬

香港人李宁与经济民族主义的荒谬

原载 东方早报

摘要：简单粗鄙的经济民族主义早已经不适合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现实。今天的企业和我们的那些明星们一样，早已经获得了“良禽择木而栖”的自由。不管是中国企业还是外企，给他们一个安全公正的制度环境才是留住财富的关键。仅仅靠“爱国”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企业来讲，哪里的投资回报高，哪里有公平、自由、法治的宏观环境，他们就去哪里。

自由市场经济倡导小政府的概念，那就是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就是在外围营造一个公平与法治的宏观环境，公平对待所有在中国经营的企业，而不是直接投资插手去扶持所谓的民族企业。

    作为北京奥运会点燃圣火的主火炬手，李宁再一次成为了国人瞩目的焦点。而之后李宁接受采访时的一句：“我是香港人。”又引起了一阵涟漪，各大媒体纷纷在显要位置进行了报道。这句话之所以让很多国人敏感，原因就在于，尽管香港已经回归了祖国，但还是属于境外地区，李宁作为中国运动员和企业家的骄傲，跑到境外去了，让许多人心里都酸溜溜的。

    这里我得说，那些泛酸的人有点孤陋寡闻了，要是看看以下这串名单一定会更酸了：加拿大人蒋大为、美国人李连杰、瑞士人斯琴高娃、日本人许晴、英国人张铁林、美国人陈凯歌、泰国人胡兵……

    实际上，我们大可不必为此而泛酸，更不必拿着“爱国”的大棒去进行道德讨伐。对于中国的新兴富人阶层来说，国界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障碍，他们已经先一步获得了“良禽择木而栖”的自由。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资本与人员的自由流动早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正是这种自由流动，促进了世界范围内资源的优化配置，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与繁荣。这也正是国际人权公约都规定了迁徙自由和我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的原因所在。

    然而，中国人几千年的小农经济意识并不是靠开放三十年就能完全撇清的。按照儒家的理论，爱的根源在于血缘之亲，血缘最近的父母兄弟姐妹最亲，其次是次一级的血亲姻亲，所谓爱有等差，就是爱依照亲缘关系的近远向外逐级递减。这样一种文化渊源直接导致了我们的骨子里总有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观念：只有中国人才是我们自己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涉及国际事务的时候，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观念的影子，不单只是抱怨一下明星们的国籍那么简单。

    前几天，法院判决了娃哈哈与达能的商标权官司。《上海证券报》的标题就是：“达能申请被驳回，娃哈哈商标终归中方”。明明是娃哈哈商标终归娃哈哈集团，怎么就成了“中方”了呢。难道是因为娃哈哈的老板是中国人吗？也不对啊，娃哈哈的未来掌门人宗馥莉早已经是美国国籍了，宗庆后本人也持有美国绿卡。《上海证券报》的标题明确反映出了一个观念问题。在经济领域，虽然我们嘴上喊“给外企国民待遇”已经很多年了，但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只有中国人自己办的企业才是我们自己的财富，外企是把我们的钱给赚了带跑了。因此，我们很多人觉得只有支持民族产业，才是正道，政府要加大投入帮助民族企业搞自主创新，民族企业掌握了技术才能够避免受制于人。实际上，这种简单粗鄙的经济民族主义早已经不适合当今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现实。今天的企业不再是出不去国界的底层民众，企业和我们的那些明星们一样，早已经获得了“良禽择木而栖”的自由。

    2005年，中国移民总数创下47167人的最高记录。根据美国非政府组织国际移民研究会(MPI)统计的数据显示，截至2005年底，在加拿大的中国移民已达到100万以上，中国内地移民已连续第八年位居加拿大新移民排行榜之首。中国富人阶层对移民海外已经呈现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这主要是因为，很多中国富人都有巨大的财富不安全感。清华大学社会学者李强就说，中国富人阶层的不安全感造成了“他们往往存在‘外移’倾向，把家人送到国外去，把资产往外移。”

    因此，不管是中国企业还是外企，给他们一个安全公正的外部环境制度环境才是留住财富的关键。仅仅靠“爱国”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企业来讲，哪里的投资回报高，哪里有公平、自由、法治的宏观环境，他们就去哪里。不管那里是中国，还是美国，或是维京群岛。

    维京群岛,这个面积仅150多平方公里的西印度洋群岛,已连续数年超过了欧美发达国家,成为仅次于香港的中国内地第二大外资来源地。而这些外资，绝大多数实际上是在维京群岛注册的中国企业，挂个名以取得外企的身份。据香港殷诚国际公司统计，五十多万家在维京群岛注册的企业中，大约近二十万家与中国企业有关。这里面甚至包括百度、富力地产、国美电器、蒙牛乳业、盛大网络、中国重汽、天狮国际这样的巨头，他们已通过境外借壳，改制成了外商独资企业。专家指出，众多中国企业对维尔京群岛趋之若鹜，无非三个目的：避税、上市和转移资产。

    看到这个事实，那些成天叫喊支持国货的愤青们可能很受伤，很受伤。咱爱大清，可大清似乎没怎么爱咱。对此，敝人想劝他们几句，受伤倒没什么必要。明星和企业们这么做，没什么什么错，这不是什么爱国不爱国的问题。错的是经济民族主义者由于缺乏一些普世的观念，早已跟不上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现实。党中央说，要给外企以国民待遇，我举双手赞成。什么是我们的企业和财富？只要它在中国的地头上，照章纳税，解决人民的就业，向消费者提供有竞争力的商品，推动中国社会的文明与进步，它就是我们的企业和财富。不管它的名字是叫本田，还是叫宝洁。

    或许有人会问，它们的总部不在中国，随时都会跑路怎么办？我想，只要我们努力营造一个自由、公平、法治健全的投资环境，无数外国企业会连总部都搬过来，你就是赶，它都舍不得走呢！这里也许有人又会说，如果一些领域只有外企而没有民族企业，那么他们的产品漫天要价怎么办？实际上，是否漫天要价只取决于该行业是否被垄断，如果一个行业被垄断，绝对就会漫天要价，他可不管你是不是祖国同胞。对于这一点，我想中国的电信用户有着切身的体会。相反，比如笔者生活的香港，绝大多数商品都比中国内地便宜，原因并不是香港自己能生产这些东西，而是因为香港是个高度自由开放的市场，低税率和充分的竞争使得垄断无法实现，商品价格自然更低廉。这和你是否有民族产业没有什么关系。

    自由市场经济倡导小政府的概念，那就是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就是在外围营造一个公平与法治健全的宏观环境，公平地为所有在中国经营的企业提供行政服务，而不是直接投资插手去扶持所谓的自主品牌、民族企业。如果我们不顾及自由与公平，固守一些狭隘的小农意识，让一些垄断性民族企业维持其垄断地位，以“自主创新”之名拿纳税人的钱去搞一些毫无竞争力的研发，亏损后也可以找政府财政要巨额补贴。还美其名曰它们是中国人自己的企业，说什么就算赚了再多钱也还是中国人自己的。这种错位的“爱国主义”只不过是既得利益集团获得垄断利润的一种忽悠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