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迪拉克猜一数字:张天师的兴起与没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10:0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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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简单易行的好法子,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春药。
这个道士是邵元节的朋友,名叫陶仲文。有史以来最得宠,也是最臭名昭著的道士。
看看陶仲文先生的履历,其实并不是十分专业。他早年做过县吏,仓库管理官员等等乱七八糟的工作。后来见官场实在混不下去,便搞了个“曲线救国”,出家当了道士。
在这个行业中,陶仲文显出了过人的歪门邪道的天赋。不久,在京城的一家客栈中,他遇见了邵元节,二人一见如故。邵元节那时年事已高,面对雄性勃勃的嘉靖皇帝,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便向皇帝推荐了年轻有为的陶仲文。
这一推荐不要紧,仅仅在两年之后,陶仲文便“特授少保、礼部尚书。久之,加少傅,仍兼少保。”少保、少傅、少保这三种尊贵的职位,统称为“三孤”。大家熟悉的名臣于谦,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瓦剌兵退后论功行赏,于谦先生只是授了个“少保”而已。有明一代近三百年,揽“三孤”于一身的,据《明史》记载,“终明世,惟仲文而已。”
除此之外,陶仲文还官至特进光禄大夫、柱国、礼部尚书、恭诚伯录荫至兼支大学士俸。封号累进至“神霄紫府闸范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见则与上同坐绣墩,君臣相迎送,必于门庭握手方别。”
这种待遇,古今无双,不仅“朝野骇异”,就是天上的太上老君见了,怕也会羡慕得咬手指头吧?
据说,陶仲文是会仙术的,但好像并不是很出色,比前辈高人差老鼻子远了。其仙术计有:
一、在皇宫中,消灭了一种叫“黑眚”的妖物。
什么是“黑眚”呢?据《汉书》记载,“蚍蜉之有翼者,食谷为灾,黑眚也。”原来是一种吃粮食的小虫子。
陶仲文的灭虫办法是大摆香案,施法符水。结果还真的有效,“绝宫中妖”。当时的皇宫上下,无不对陶先生的符水大法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后人怀疑,真正起作用的,可能不是符水,而是香案。 蚊虫都怕烟熏,这个常识现在大家都懂。
二、庄敬太子患了水痘,请陶仲文来禳解,后来果然就好了。
“水痘”这病症,说厉害也厉害,严重时可以要人命;说不厉害也不厉害,大多数小孩子都患过,只要护理得当,基本上没有事。虽说明朝时期的医疗水准不如现在,当宫中的条件还是比老百姓家要好得多。陶仲文这次的治病大功,怕是还不如元朝的张留孙先生。
三、成功地预告了一场火灾,但没有成功地阻止它的发生。
有一次,嘉靖皇帝出游,忽然车驾之前,刮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众所周知,如果是包拯包青天出游,刮起旋风,就表明有不甘心的冤魂前来告状了。但嘉靖皇帝算什么东西?别人就算冤枉了,也不会跑到你这个昏君前面来晃悠呀!
好在嘉靖皇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没有冒冒失失地问,“前方乃何处冤魂,可以状纸递上?”他只是回头去咨询陶大仙人,“此何祥也?”——这旋风象征着什么呀?
陶仲文断言道:“主火!”
果然,当天晚上皇帝的行宫便燃起大火,烧死宫人太监无数。嘉靖皇帝对伤亡数字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不停地感慨:陶先生的先见之明怎么这么厉害啊!于是,不敢怠慢,赶紧封他一个“神霄保国宣教高士”。
——但这场大火又是怎么来的呢?有好事者事后考证,得出的结论是:陶仲文那一伙妖道的嫌疑最大。
陶仲文先生还有其它仙术吗?很遗憾,就这些,没有了。
后世学者读到这里,心中不觉有些失望:这姓陶的就这两下子,算得了什么?我们大家都清楚在两汉南北朝时期,随便拉一个道士出来,玩出的花样也比他多嘛!凭什么嘉靖皇帝就对他这么好,给官给位给银子,伺候得比个亲爹还周到?
原因很简单,陶仲文先生那“简单易行的好法子”真的管用了。嘉靖皇帝以身作则,亲临科研第一线去试验过的,哪还能有假?
不过,我们很遗憾地发现,嘉靖皇帝在这里犯了个“偷换概念”的错误。很明显的,他把“长生不老药”和“春药”这两个概念搞混淆了。陶仲文先生把药给献上去,嘉靖皇帝晚上一试,哟,好东西!爽翻天了这是!好药啊好药,药效的确是很惊人呀!
嘉靖皇帝龙颜大悦,第二天一早便宣陶仲文先生觐见,一见面就握手赞叹不已:好药!好药!药效的确不错,俺试过了,的确不错!……
人常常会犯这种“买椟还珠”的毛病,只管药有没有效,而把吃这种药的目的给忘了。
我曾经亲眼见过在街上跑滩卖“虎骨”的,见人就宣称治风湿有奇效。人不信,“俺怎么知道你这是不是真的虎骨,——且虎骨治风湿有效乎?”
卖虎骨者不答言,他拿出一个锥子,顺手操起大骨一只,钻下粉末若干,往持怀疑论者的手心一抹,“凉否?”
“嚯!凉,真的凉啦!好东西,果然不是牛骨头。”
“那就证明了俺这是正牌的虎骨,掏钱吧您呐?”
……
那点奇怪的“凉意”(其实是跑滩匠偷偷抹的清凉油),便成功地使人们忘了探究“虎骨”和“凉意”之间的关系,以及“虎骨”和“风湿病”之间的关系。嘉靖帝的错误与此完全类似,陶先生的药是有效,是“爽”。——但是,和“长生不老”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陶仲文躲在一旁窃笑,想长生不老?嘿嘿,等您老兄要死的那天再说吧!不过,到了那时,明白了怕也都晚了。还是抓紧时间爽去吧您呐!
嘉靖皇帝也罢,世上的其他男人也罢,大多不外如此:为了一时之“爽”,哪里还管它什么死活?
对于“性”这个上天赐予的礼物,中国的古代的男人们都非常地热衷。他们既关心数量的问题,也很在意质量的问题。前者,使中国历来的人口,大多数时间里都居世界各国的前茅;后者,使得中国历史上,各种房中术、春药、色情文化都曾经异常的发达。
最发达的时期,恰好是嘉靖皇帝所在的明朝。邵元节先生是最得力的房中术推动者,而陶仲文先生,则是最卖力的春药研制者。经过多年的研究之后,他郑重地向嘉靖皇帝推出了陶记的独门妙药:红铅丸!
2006-10-4 1:40:21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道教经历了南宋金元的宗派分合以后,到明中叶以前,在统治者的扶持下,发展到相当贵盛的状况,其中尤以正一派诸宗最为突出。不少道士被朝廷委以重要官职,深入宫廷,参与朝政,有的位极人臣,声势显赫,甚或交通中官,威福在手,致使“天下士大夫靡从风”,仰其鼻息,借缘以进。其地位之高,权势之重,为历代所罕见。到了嘉靖皇帝,崇道活动达到了高峰。
从史籍中可知,宋元盛行的诸多道派,在明代继续流传的尚有神霄、清微、净明派等。尤其是在明代中叶,因世宗宠信神霄派道士陶仲文,神霄派一时占尽风光,成为道教诸宗之首。
2006-10-4 7:54:13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咱们下手了罢,强如死在他手里!”
——“壬寅宫变”暗杀嘉靖宫女的供词
令人很奇怪的是,中国古代的春药,多出自于那些本不该操心这类事情的和尚、道士等出家人之手。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陶仲文献“红铅丸”,还是属于专业领域的工作。
《聊斋志异》中就有这么一个小故事。有个年轻人在街上闲逛,见一个和尚在买药,年轻人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和尚亦卖房中丹否?”哪知道和尚马上回答,有啊!不仅有,而且药效奇佳呢,“弱者可强,微者可巨,立刻见效,不俟经宿。”
年轻人一听大喜,马上掏银子买了一粒,只有小米般大小。不过效果的确很好,过不了多久,便真的增长了三分之一。
故事的结局很悲惨:那个年轻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趁和尚睡着时,多偷了几粒来吃。结果,“则几与两股鼎足而三矣!”
和这个和尚从事着同一种买卖的,还有《红楼梦》第八十回中出现的那个道士王一贴。一听贾宝玉问他要膏药,便一脸坏笑地凑过来,说:“我可猜着了,想是哥儿如今有了房中的事情,要滋助的药,可是不是?”
他猜对了一半,贾宝玉的确是有了房中之事。只是小少爷整天都在大观园中关着,几乎被关傻了,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结果买卖没有做成。如果换成薛蟠那种见过世面的,王一贴的银子早就到手了。
据史书记载,中国最早的春药,应该是汉朝的“慎恤胶”。使用者是汉成帝和著名的美女赵合德,据《赵飞燕外传》记载,可以“一丸一幸”。从这一点来看,功效和现在鼎鼎大名的“伟哥”相似。这种药的名声最终坏在汉成帝手里,他像上文提到的那个买“房中丹”的年青人一样,猴急了一些,最后一次竟然吃了七粒!——各位,听说过有谁一口气吞下七粒伟哥么?结果,经过一夜的奋战,汉成帝终于不支倒下,成为了一个不遵医嘱的典型案例。
但“慎恤胶”这种著名的药物,从此便销声匿迹了。现在我们不得不从美国进口洋药“伟哥”,几百块钱一粒,效果还不一定比“慎恤胶”好。汉成帝一个晚上的过度消费,断送了后世子孙出口创汇的大好商机。
此后,著名的春药还有魏、晋的“五石散”和“回龙汤”(又名“轮回酒”)。“五石散”是当时一种相当流行的药,白领人士们几乎都在服用。吃了后据说浑身燥热,老实一点的就穿件宽大的衣服到处乱走。不老实的,便想其它的门道泄火。其中最厉害的要数东晋尚书仆射周凯先生,看见别人的姬妾漂亮,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脱了裤子,大喊大叫着就要往上冲!
至于饮“回龙汤”,简单地说,就是喝尿,简化的版本是喝童子尿。效果如何,相当令人生疑。但听说现在还有人在坚持喝,电视上曾经看过一中年大汉,端的是满面红光!他拍着胸脯子说,这“回龙汤”他已经服了几十年了。——中年大汉坚持不用“喝”,而用“服”字,可见他真的把这水当成是了一味药。我们对他的坚持表示谨慎的尊敬。但对“回龙汤”和“满面红光”之间的必然联系,我们又表示谨慎的怀疑。大家都清楚,该大汉除了“回龙汤”之外,还吃了不少其它的东西。
魏晋之后,著名的春药有唐朝的“助情花”,据说,唐玄宗和杨贵妃靠的就是它。宋朝的有“颤声娇””——主要的成分是雄蚕蛾;以及“腽朒脐”,其实就是海狗肾。明朝以前,史书上记载的春药品种不是很多。直到了明朝,这玩意儿才像火山喷出的灰烬一样,飘得到处都是。
除了“红铅丸”外,明朝著名的春药还有“秋石散”,这是“回龙汤”的一种升级换代产品,是从童子尿中提炼出来的一种激素类物质。明朝 的李时珍先生对陶仲文的“红铅丸”持轻蔑的态度,“愚人信之,吞咽秽滓,以为秘方,往往发出丹疹,殊可叹恶!”——但却认为“秋石散”的确管用,“秋石四精丸,治思虑色欲过度,损伤心气,遗精小便数。”
陶仲文的“红铅丸”原料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制作的过程相当的恶劣。它是用处女的月信为主要原料。明人张时彻的《摄生众妙方》中说,“用无病室女,月潮首行者为最;次二、次三者为中,次四、五为下,然亦可用。”这是民间的标准,“无病室女”即可,但皇帝要用的,就要讲究得多了。除了“无病”之外,还一定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的女子。嘉靖皇帝并不是一个专心科研的化学家,他可能很在意女孩子们的其它“用途”。这一点大家都懂。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定:所选择的少女的年龄,年龄最好是5048天!为什么要精确到“天”呢?这是因为古代有种说法,“5048日而得首经”。龚廷贤的《万病回春》中又说:“若得年月日应期者,乃是真正至宝,为接命上品之药。”
陶仲文面临的最大难题是,恰好在这一天“首经”应时而来的几率少之又少。他和嘉靖皇帝一商量,两人阴毒地决定:这个长生不老的项目,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不准时来是吧?没有问题,陶仲文先生有的是各种莫名其妙的药。嘉靖皇帝的手下硬逼着女孩子们服用这些药,企图在第5048天里,准时把“上品之药”的原材料催下来。——如果那一天还是不下来怎么办?是的,人算不如天算,嘉靖皇帝和陶仲文不免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是经血就行,再灌药催逼!
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折腾,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轻者身体大受损伤,重则失血过多而导致身亡。嘉靖皇帝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不过,这种事情如果让臣下们知道了,毕竟有些不好意思。为了防止炼药的秘密外泄,据说,嘉靖皇帝和陶仲文甚至大量地处死那些“取过药”的宫女,以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据说,这只是“炼药”一种情况。其它骇人听闻的邪术,还不包括在内!
在嘉靖皇帝和陶仲文的眼里,这些宫女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简单的物品。不过,在我们今天的人看来,到底是哪些人,才是真正的缺乏人性呢???
“君视臣为手足,臣视君为腹心;君视臣为土芥,臣视君为寇仇。”由于嘉靖帝和陶仲文的倒行逆施,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十月,明朝皇宫中发生了震惊史册的“壬寅宫变”!
2006-10-5 8:10:10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年,公元1542年),骇人听闻的“壬寅宫变”发生在紫禁城里,宫女杨金英带领十几名年轻的宫女,在当天深夜,企图用绳索勒死嘉靖皇帝朱厚熜。
由于慌乱,宫女们错将绳子结为死扣,无法勒紧。嘉靖帝晕了过去,垂死之中,后被救了过来。由于事涉宫闱隐私,事后统治者极力包掩此事,史籍资料也很少记载,因此,很少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在民间各路说法不胫而走,以致成为明代宫廷史上的一桩疑案。

2006-10-5 10:45:51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中国历史上,死在太监中的皇帝,从秦朝末年的胡亥开始,算下来据说数目很是不少。特别是在宦官专权的汉朝和唐朝。太监杀皇帝有着先天的优势:“悄悄地下手,打枪地不要!”第二天便宣称皇帝驾崩了。宫外的大臣们纵然有千般怀疑,但又有什么办法?谁敢建议说,咱们把皇帝的肚子解剖开来,仔细地研究一下死因?
但宫女下手杀皇帝,千古以来,唯独有“壬寅宫变”一次。那天深夜,趁着嘉靖帝夜宿端妃曹氏宫中,杨金英等十六个宫女,乘世宗熟睡之机,以黄绫系其颈,合谋勒死之。但众所周知,女孩子在技术方面真的很外行,简单一个勒脖子的工作,她们一大群人却把绳子打成死结!
结果嘉靖皇帝逃过了这一大劫。杨金英等参与其事的宫女,以及倒霉的端妃等人,统统凌迟处死。这件事让宫中的太监们笑破了肚皮:什么技术含量这事!如果要俺们下手呀,不仅会成功地系个死结,而且说不定当时灵感一来,还会从容地在昏君的脖子上勾个蝴蝶结、同心结、万字扣什么的,来作为艺术的装饰。
不仅如此,太监们还拍着胸脯表示:到了第二天,保证谁都不知道皇帝老儿是怎么死的。嘉靖睡的那间屋子,将被很好地布置成仙丹吃多了,成功飞升的现场。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全中国有一半的人坚信嘉靖皇帝终究会飞升,另一半的人则干脆天天盼望着他早日飞升。
宫女们选择的工具是一条黄绫带,丝质,柔软,细滑。很适合用在皇帝的身上,却很不适合于勒脖子,这正是她们失败的原因之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气”,这一点是男人就懂。但女孩子们就是那样,天性浪漫。我们不排除当时有人建议过用条简单坚固的麻绳,但其他女孩子们反对:什么呀,样子太难看了,怎么说我们要下手的对象是个皇帝呀!
另一个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场的宫女数目之多。足足有十六个!作为一个计划仓促的杀人事件,竟然凑足了这么多人。事先居然没有暴露,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大家可曾听说过,有哪一件谋杀案件,参与预谋的凶手人数会有这么多?
整个谋杀事件显得如此的不专业。结果造成了另一个奇迹:在这么多人下手的情况下,嘉靖皇帝居然毫发无伤!当然,和每一个大难不死的人一样,他感到相当的幸运。——感谢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等等等的保佑!嘉靖皇帝打内心深处万分感激地想,还好,平时烧香烧得勤快,否则那一晚焉有命哉?
他丝毫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天真柔软的宫女起了杀人之心?更没有去进一步想:来杀他的宫女,为什么居然有十六人之众?
通过这一件事情,嘉靖皇帝只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宫中不安全!从此,他搬出大内,他便在西苑永寿宫安营扎寨,修斋建醮,做起道士来。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7年)十二月的一天,他服食丹药而死,成功地实现 了自己最向往的一种死法。
这一年,明世宗嘉靖皇帝六十岁。我们不得不说,这位皇帝爷的身体底子真是非常的扎实!经过荒淫无度生活的折腾,无数稀奇古怪的化学药品的侵蚀,他居然还熬到过了一个甲子。大家可以设想,当妈妈把他生下来的时候,他是一个多么结实的胖小子啊!
就在嘉靖皇帝去世的那一年,葡萄牙人成功地占据了澳门。西方人第一次把脚印重重地踩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们的航海技术和路程,都已经超过了郑和下西洋时期的明朝。在不久后的对满洲人的战争中,明朝人发现,最好用的兵器不是中国的工匠制作出来的,而是从葡萄牙入口的红衣大炮。
嘉靖帝去世没多久,中国出现出了一位叫徐光启的科学家。在科学领域,他几乎是整个明朝最杰出的一位。但大家都清楚,相对于他的师傅,一个叫利玛窦的意大利人,徐光启的科学知识要逊色得多。而利玛窦本人在当时西方的科学界,根本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耶稣会传教士而已。
在科学等诸多领域,中国开始大幅度地落后了。于是,后来的历史,也就渐渐地成为了一种必然。
嘉靖去世后过了几十年,万里之外的英吉利,出现了一位伟大的人物艾萨克.牛顿。这是个外人看来很矛盾的人物,他花了一生中大半时间来研究神学和炼金术。问题是,在研究神学和炼金术之余,牛顿还提出了万有引力定理、牛顿运动定律和微积分。
这一时期的中国,我们同样可以找到相当数量的神学研究者(或者玄学研究者),但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提出过什么定律。他们的研究成果,是让整个国家陷入半疯狂的“红铅丸”和“秋石散”。
——这大概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原因吧?
当时天下道德沦丧,几代天子都命丧于春药或者“仙丹”。著名的大臣们,包括张居正、戚继光等,统统身陷其中。张居正更是由于春药的缘故,早早丢了性命,令人唏嘘不已。他号称千古贤相,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世俗之人?
邵元节、陶仲文这些道士,可以说是把这个泱泱大国折腾个够!所以,在《西游记》中,吴承恩要让猪八戒把三清圣像丢进“五谷轮回”之所(茅厕)。和书中唯一不同的是,《西游记》中的那几位妖道,诸如车迟国的羊力大仙、比丘国的国丈等都没有好下场,而现实中的邵元节、陶仲文都得以善终。
——嘉靖这样的昏君没有被勒死;邵元节、陶仲文都好好地死在床上。难道,真有太上老君在天上保佑吗?还是世间真的没有公平可言?
当嘉靖的后代崇祯皇帝面临着李自成和满清的危险,一个人坐困愁城之时,他下令,毁掉宫内数百尊大大小小的佛像。希望用这一举动,换来玉皇大帝天兵天将的外援。当然,他和宋徽宗一样失望了。当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太监,所有的大臣都跑得精光。相比之下,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还是由大臣背着跳海的。崇祯皇帝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所以,他留下的遗诏是,“可将文武尽皆杀死”。他没有想到,其实,从他的先祖开始,便已经把臣下的忠诚挥霍一空了。
这世间的事情,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公平;但没有一件事情,是没有因果可言的。
所以,邵元节和陶仲文等人,甚至还包括龙虎山天师张元吉、张彦,他们对道教的过度挥霍,对整个道教的未来,必然会造成一种极具破坏性影响。
2006-10-8 17:32:29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八卦掌散打


头衔:网友
发贴数:152
同志们已经等了两天了,弹尽粮绝!!
临时接替“海上击筑生”从天涯社区『煮酒论史』转帖的革命工作...
(八十八)
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陶仲文辞世,终年八十一岁。在他死后,道教再也没有人受到皇帝的如此尊崇。正如张宇初和张三丰一样,陶仲文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最后一个学者,最后一个异人,最后一个被宠信者……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从大明朝的历史舞台上谢幕而去。在中国千年的封建历史中,道教的剧本,正慢慢地翻向了最后一页。
一个有趣的巧合是,陶仲文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年份,恰好是八十一岁,和《道德经》的章节数吻合。据史书记载,陶仲文的行事相当的矛盾。一方面,他好像把《道德经》的教导铭记在心,“仲文得宠二十年,位极人臣。然小心慎密,不敢恣肆。”
另一方面,他却干预朝政,趋奉权臣、勾结藩王。曾经利用自己的地位,保护过权奸严嵩,害得反严嵩的忠臣徐学诗蹲了大牢。同时,他创造的“二龙不相见”的谬论,使嘉靖父子不能见面,青宫虚位二十年。
从这个角度来看,陶仲文完全忘记了老子的教导:“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还好他比嘉靖皇帝早死了几年,否则下场只能是“兵解”了。即使是这样,新上任的明穆宗朱载垕还是放他不过。嘉靖皇帝刚刚去世,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朱载垕先生便下令追削陶仲文的所有秩谥。
我们有理由相信,陶仲文先生的在天之灵,这时会感到相当的尴尬。仿佛一个神气活现的天使,被人一家伙从后面敲掉了头上的光圈。
不过,令他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本来,按他身份,在正史中的位置,应该是属于《方伎列传》。道教的其他知名人士,如龙虎山张家的各位天师,武当山的张三丰先生,开国时期的周颠道友,全都挤在了那里头。但在张廷玉编写的《明史》中,陶仲文先生的传,却很难堪地放在《佞幸列传》里。
在《佞幸列传》中,和陶仲文先生并列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恩人兼朋友邵元节先生。
陶仲文死后不久,他给道教带来的负面影响便渐渐浮现了出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正一派第五十代天师张国祥先生。
和前世很多代天师一样,张国祥先生不是一个张家的嫡传之子,而是第四十九代天师张永绪的侄儿。张永绪先生很遗憾地只活了短短二十六岁。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最突出的事迹,便是娶了定国公徐延德的千金当老婆。
这一点相当重要。龙虎山张家在入明朝以来,便非常热衷于和高官贵戚打亲家。后来张家人大祸常犯,小祸不断,但每每能够化险为夷。泰山之力,可能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因素。
这位张永绪先生,据说剑术比较厉害。剑术厉害,再加上娶了个比剑术还厉害的老婆,张先生的行事,便显得更加厉害了。据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记载,他“荒淫不检”,“有害于民”。
不过,这等“小节”问题,在嘉靖皇帝看来,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嘛!要说到“荒淫不检”和“有害于民”,天下还有谁比得过嘉靖皇帝自己?所以,在嘉靖朝的时候,张永绪先生混得相当滋润:被封为“正一嗣教守玄养素遵范崇道大真人”,掌管天下道教事。后来,张先生不幸早死,嘉靖皇帝替他感到惋惜,还特别赐张家按伯爵的等级举办丧事。
但好事不长久,嘉靖皇帝不久就升天了。在他升天之前,陶仲文先生知趣地先跑了一步。所以,只留下道教首领张国祥先生干瞪眼。新上任的皇帝穆宗朱载垕一肚子的气全撒了过来,不客气地拿他下手:废掉了张天师“真人”的封号,降为上清观提点,秩五品,只相当于一个知府。这位皇帝还小家子气地夺走了张天师的金印,改给颗铜印打发了事。
可以想象张国祥先生的狼狈样子。从元朝张天师一家正式接受朝廷的品秩算起,这可是最低的一次呀!就算是朱元璋这等心狠手辣的刻薄人物,也只是抢去了头上“天师”的帽子,称号还是“大真人”,官位还是二品的,官印至少还是银的。从金而至于银,只是从一种较高级的硬通货,降到了一种较低级的硬通货。但从银而至于铜,那就是从贵金属一下子跌到了贱金属了。也难怪张国祥先生这么不开心啊!
不过,张国祥先生的运气相当好,冥冥之中仿佛有神助一般。隆庆皇帝很快地便匆匆归天了,死的那年只有32岁,比张永绪先生多不了几岁。这是一位相对清明的皇帝,在明朝中后期难得一见。对于他的死,天下人大多感到惋惜。——龙虎山天师张国祥先生除外!为此,天师府里还偷偷地开了个小型庆祝会,“嘿嘿,报应了吧不是?”张国祥先生得意地对亲戚们说,“也不看看俺们老张家是什么人!”
他用筷子指了指屋顶,“俺们可是天上都有人的!”
张国祥天师坚信,隆庆皇帝之所以早死,是因为这厮居然敢对张天师下手,结果惹火了上面的人。——活该!他和族人们兴奋地讨论:到底是天上的那位好心人下的手呢?族人们的意见不一,有的认为是玉皇大帝,有的认为是太上老君,还有的认为就是祖天师张道陵先生本人。——众所周知,张道陵先生在天庭混得不错,名列四大天师之一。一天到晚拎着拂尘,在灵霄殿附近没事瞎转悠。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真正下手搭救张家的,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不久前还在人间出现的一个凡人——现在多半在地狱里。此人正是陶仲文。他人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不少春药方儿,隆庆皇帝正当盛年,一见之下,如获至宝!到了后来,据说厉害到“用此等药物,致损圣体,阳物昼夜不仆,遂不能视朝。” 据说,直到死后尸体都是这个模样。整理遗容时,太监们为了这事还大费一番周折。
张国祥先生的兴奋不是没有道理的,隆庆皇帝死后,著名的万历皇帝继位。这位皇帝爷骨子里其实对道教颇有好感的,鉴于嘉靖皇帝闹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万历皇帝不敢过于大张旗鼓地崇道。但一些对道教有利的小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万历帝即位不久(万历五年),就恢复了张国祥被隆庆帝废掉的“正一大真人”封号,秩二品。赐还了金印,另外还多给了一颗玉印。万历帝这个大懒虫还亲自做媒,当了回月下老人,将驸马都尉谢诏之女嫁给张国祥为妻。张国祥的母亲死后,万历帝不顾许多大臣的反对, “特与祭九坛,以示优”。这件事让很多官员们不高兴,因为这可是一品官的待遇啊!张国祥算什么?二品!而且还不是正规的政府官员。
但皇帝很明显不想理睬这些反对声。万历三十八年,他命令江西提留税银3万两,交张国祥先生修龙虎山上清宫、三清殿等殿宇房屋。整修一次房子,居然要花去白银三万两,张家的宅门之大,可想而知。
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自从张家和朝廷的关系密切之后,张家的房屋,便越来越容易损坏了。
2006-10-11 14:53:42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为学犹掘井,井越深,土越难出,若不决心到底,岂得见泉源乎?”
——第五十一代天师 张显祖
当年荀子在谈到“为学”这个问题时,是这么论述的:“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张显祖说的是同样一个问题,但更加深人了一步。他除了强调坚持的问题外,还认真地警告人们:做学问这东西,是有层次的,越到深处,恐怕越是艰难。
道理讲得不错,不过这种大道理大家都懂。估计张显祖先生在课堂上讲的时候,弟子们也会像现在的学生一样心不在焉。后人之所以把这句话记下来,不是因为道理本身,而是张显祖先生所运用的,让人感到新颖而贴切的比喻。
明神宗万历皇帝在位时,第五十代天师张国祥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他整天忙着编写《天师世家》和《龙虎山志》,总结祖先们的种种丰功伟绩。因此,常常便疏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对下一代的培养和关心。
就在这一天,张家上下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张国祥先生的长子,天师大位的下一位继承人张显祖小朋友,竟然失踪了!
张国祥先生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瞪着跪满一地的家眷仆佣,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精通历代张天师的历史,对嫡传长子的重要性,知道得太清楚了。张家号称法力高强,但在关键时候,却往往生不出儿子来。这一点,让千古以来心存嫉妒的小人们,个个笑破了肚皮。曾经有人不怀好意的人建议:既然长子对张家这么重要,干脆在天师堂供一个送子观音娘娘如何?
当然,说这话的家伙当时便被桃木剑狠狠敲了几下,连滚带爬地被踢下了龙虎山。张家人愤愤不平地说,算这厮运气,遇到了个宽厚的天师。要是碰到了张元吉先生,黄土布袋都有的他背的!
现在倒好,好不容易生了个乖巧的儿子张显祖,眼看着靠他光宗耀祖的,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家中上下,以及上千弟子全体出动,几乎把龙虎山翻过来拆洗了一回。没有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么就用上老张家的祖传手段吧!张国祥先生吩咐,在庭中摆上香案,沐浴焚香,咱们扶它一乩!
但怪事出现了,沙盘上的乩笔,居然悬在中央,一动也不动!什么?张国祥先生莫名其妙,难道说张显祖小朋友就在此地?他往左右打量一下,还弯下腰探头看了看乩桌下面。如果这调皮小子躲在下面,管他以后会是什么天师,拉出来当众打几下屁股再说!
张国祥天师失望地直起身子,他定了定神,重新焚烧香纸,念动真言。这次不请吕洞宾先生了,俺直接请祖天师张道陵先生,求他看在张家香火传承份上,帮后辈子孙一把吧!——还是没有用!不管张国祥先生如何用功,乩笔还是神秘地悬停在沙盘中央。
张国祥先生无可奈何:未必这混小子钻到地下去了?他黑着脸,一摆手,令人撤去香案。他严厉地警告在场的人众:小少爷失踪的消息,绝对不能外传!违者家法伺候。大家放心,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一切安排完毕,张国祥先生独自退回后堂,吩咐管家把账册拿来。他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在心中暗暗估算:家里一下子可以拿出多少现成银两?他估计,绑匪的勒索信,不久便会送到门口。歹人绑了张家的小少爷,绝对不会简单地运到河南山东一带卖个十两八两银子。张家的大宅门油水多,暗中流口水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会不会是狐仙鬼怪干的好事呢?
张国祥先生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且不要说俺家的“五雷正法”,光是“张天师”这个金字招牌,就足以吓退世上一切邪魔外道了。再说了,“俺们可是天上都有人的!”,张国祥先生是研究家史的专家,对于这一点,他是最感到自豪的了。是的,老实说,“五雷正法”俺没有学全,但发生了狐狸精绑架张天师后裔的事,天上的张道陵、张继先天师会袖手旁观么?
天地万物之间,说到底,最可怕的还是人!张国祥先生咬牙切齿地想,这些胆上生毛的小贼,我豁出去先让你们把银子拿走。就算你逃出了龙虎山,逃出了江西,我看你逃得过天下全体道士的眼线么?
张国祥先生为了等那封神秘的信件,在天师堂的楠木交椅上坐了几乎整整一天。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张家有个佣人,早早起床到井边打水做饭。当他拉起吊桶的时候,他略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今天的桶里面的水会重一些?
和所有头脑简单的人一样,他并没有多想,而是用力把桶拉了上来。——“妈呀!!!”——这个可怜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借着朦胧的晨光,他赫然发现,一个黑糊糊的,似人非人的怪物,紧紧地攀附在木质大吊桶之上!
佣人吓得双手一松,吊桶眼看就要往下掉。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个黑糊糊的怪物,猛地一伸手,攀住了井沿!木桶带着满满一大桶水,“扑通”一声,重重地拍打在井底的水面上。
佣人的尖叫声惊动了不少早起的人们,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惊喜地大叫一声:小少爷!——他一个健步冲过去,紧紧抓住张显祖小朋友正在往下滑的小手!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张显祖拉了上来。自从昨天贪玩掉进井里后,这小子已经在下面呆了一天一夜了。被拉上来时,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双眼睛炯炯地闪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神采。
据张家的历史记载,除此之外,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的衣服居然一点都没有沾湿,“衣冠无霑濡,人惊异之!”
不过,最令张国祥先生感到懊恼的事情是:那口井的位置,就在庭院的中央偏一点。距离他昨天摆香案的地方,算起来不到十步!
——“这混小子!”张国祥先生恨恨地骂道,“你在下面就是‘吱’一声,会省下老子多少麻烦?”
…… ……
据说,等张显祖先生长大之后,说话便常常带了不少哲理:
弟子恭维说,您老人家的学问真是不得了,懂得一半,便可学究天人呀!
——张显祖先生冷冷一笑:哼!坐井观天!
闲人们好奇地问,听说您家里端茶送饭的都是天上的雷公呀?
——张显祖先生不耐烦地说:以讹传讹,典型的掘井得人嘛!
朋友好意打听,您的道行可不得了,是自学成才吧?
——张显祖先生望天上一拱手,谦逊地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全靠先祖的恩萌呀!......
类似的话语还有很多,可惜都失传了。大家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本章节开头的那一句:
“为学犹掘井,井越深,土越难出,若不决心到底,岂得见泉源乎?”
2006-10-12 19:25:44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道教法器之七星剑
七星劍相傳源於道教北斗經,因劍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得名,是道教袓師張天師的三大法寶之一,為道士用以除去妖的有力法器。本來,在台灣間邪法術中,用菜刀才是古俗,因菜刀是間日常生活中,在手邊最常用的利器;而七星劍乃是道教盛行後才廣為所用的法器。台灣民宅厭勝物中常見的劍獅,其獅中所啣的一把劍(多為單劍,亦見有隻劍者) ,即為七星劍。
台灣民間道士運用七星劍行祭煞有「割」之一法。道士口念祭煞咒,手持七星劍、老君印、替身(草人)等進入生病者之房間,進入病人房間後,病人手上拿著的替身,再念起割咒,並用七星劍割斷替身腰部,以將病人與凶煞斷絕關係,此法俗稱「割」,是倣巫術的一種。

道教法器之劍獅獸牌
劍獅屬於民間俗仰體係中厭勝物的一種,通常可見於民宅掛於門楣上,厭勝物的功能,即於化解威脅到中國傳統天人和諧宇宙世界的事物或力量,有其鎮邪除煞的效用。
獅子自東漢由西域傳入中國之後,其勇猛威儀外表下象徵的鎮邪力量,即深植於中國人的信仰習俗中;七星劍則相傳源於道教北斗經,因劍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得名,為道士用以除魔去妖的有力法器。作為門楣厭勝的劍獅,功能乃在於保衛居住空間,為了增強其法力,還結合了八卦牌與太極二厭勝符號,是宇宙間神聖力量的強化。像此類附有八卦牌的劍獅,亦有以〝八卦獸牌〞稱之的說法。
公元1646年,龙虎山张家遇到了一场千年未遇的大变故:居然有大胆的流寇,前来攻打上清宫!
当时明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崇祯皇帝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在北京煤山上吊了。——顺便提一下,这位倒霉的皇帝对宗教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大臣一样反复无常。当看到李自成的军队杀近之时,他把希望寄托于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将,临时抱道脚,对外宣称信奉道教。为了表示忠心,他下令砸碎宫中找得到的所有佛像的脑袋。
可惜玉皇大帝一点都不上当:什么文化素质!《西游记》总该看过吧?俺和如来佛祖的关系热乎着呢!你砸那几个破石像,就指望我兴高采烈地派兵下凡。如果不幸得罪了如来佛祖,万一那孙猴子一时兴起再来闹天宫,俺又该指望谁来帮忙呢?
所以玉皇大帝的态度是明确的:这个忙俺是坚决不帮滴!崇祯皇帝等了半天,李自成的脚步声都快听到了,传说中的五彩祥云却一点影子都没见着。绝望之中,在洋传教士汤若望等人的劝说下,他做出了另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改奉天主教!
洋人的红夷大炮的威力,崇祯皇帝是见识过的,以此类推,洋人的神仙,威力怕会比土产的要威猛一点吧?在汤若望为他编织的美梦中,崇祯皇帝无限向往地憧憬着:在一个圣歌高唱的日子里,守护天使加百列的洁白翅膀,将庄严地划过明王朝的古老天空。当然,这位著名的天使长可不是空着手来的,他手中那把上帝之剑,将干脆利落地砍掉中国反贼李自成的头颅。
为了表示对上帝的忠心,崇祯皇帝再次下令,砸毁宫中道教的斋醮所在地——玉皇殿。这一招做得太绝,玉皇大帝就是想改变主意,也是来不及了。天兵天将是再也不会来的了,而西方的上帝见崇祯如此翻覆无已,也不禁起了疑心。所以,这位倒霉的皇帝到死,也没有见到加百列天使的影子。
在崇祯死之前,就已经是天下大乱了。等他死之后,天下就更乱了。明朝的气数已尽,南明小王朝企图重现当年南宋的辉煌,却不幸选出了个糟糕透顶的宏光皇帝!这位老兄的荒淫无道和嘉靖皇帝有一比,喜欢用蛤蟆来配春药,人称“蛤蟆天子”。只是他的江山只剩下半壁,所以闹腾的规模比起嘉靖要小一些。痛痛快快地玩了两年之后,宏光皇帝也玩完了。身缚北京西市斩首,留下几个朱家的后生子弟为了皇帝的位子抢得不亦乐乎。
《鹿鼎记》中,天地会的英雄们和云南沐王府的人,为了“拥唐”还是“拥桂”而大打出手。这一时期,除了他们两位之外,先后称帝的,至少还有东武帝朱常清和定武帝朱本铉。其它的假冒伪劣更是数不胜数。龙虎山上的张天师们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跟谁才好。经过元明两朝和朝廷的密切交往,张家早就不复是当年隋唐时期低调的旁观者了。改朝换代时期的押宝,在张天师们的眼中,已成了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们的初步决定好像是“拥唐”。一来唐王在福建广东一带,地理位置离江西较近。不像桂王,被人远远地赶到了云南广西之隅。二来呢,令张天师很不满的是,这桂王多少有些不地道,竟然想把天主教事业进行到底!——崇祯皇帝砸了玉皇殿,这个俺们认了,谁能担保自己不在关键时候出昏招呢?但信西洋邪教就不太好了,毕竟是夷狄之物。如果居然更进一步,像桂王朱由榔先生一样接受什么“洗礼”,这就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但眼看着唐王的处境也不太妙,天下的大势,似乎不同于当年宋朝的南渡之后。这下子,连避世已久的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祖都坐不住了,特地从隐居地“梧绿轩”跑下来找他的儿子,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商量对策。
在明清两代的十几位天师中,张显祖天师是比较特殊的一位,可能是小时候在井中被幽闭过吧?他一向来喜欢独处,不喜喧嚣繁华之地。所以,早早地把天师的位子传给了儿子张应京先生。自己跑到龙虎山中,找了个地方隐居下来,专心研究“先天太极及心性之学”,以及“三教同源”的学问。不过,明白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先天太极”是炒陈抟先生的冷饭;“心性之学”,是炒宋朝白玉蟾先生的冷饭;至于“三教同源”的学问,是炒王重阳先生的冷饭。
和明朝中期之后的其他张天师相比,张显祖先生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出问题的人。知道道教的理论如果没什么突破的话,前景实在堪忧。但和张继先等前辈高人相比,他又显得能力严重不足。只能徒劳地炒别人的冷饭,丝毫拿不出具有革命的改革措施。这么一来,他的所作所为,就仿佛一个孤独的人,见到大厦将倾,徒劳地试图用一根竹竿来撑住。
但现在不是谈理论的时候!张显祖先生指示儿子张应京,赶紧命人多印几张“天命之符”。——记住一定要印刷精美一点!他再三嘱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当年张可大先生送了一张给蒙古人,张正常先生送了一张给朱元璋。等着吧,说不定要符的大人物,明天就会上门来讨了。
两人正在谈论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张显祖先生厌恶地问道:“是谁在外如此喧哗,没看见我和应京正在议事么?”
只见两个道童,扶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道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张应京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如何会弄成这般模样?”
那中年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惨然地说,“大事不好了,打……打过来了!”
张应京先生愕然说道,“不会吧?来这么快么?要讨符命给一张就行了,也用不着打人啊?”
张显祖先生一摆手,事情绝然不会这么简单!他伏下身子,盯住那中年道士问道,“来者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是个和尚……领头的,还……还带了很多人……”中年道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张显祖先生和张应京先生面面相觑:怎么又是和尚?难道是朱元璋那厮投胎转世不成?
他们登上山腰,极目远望。只见远方烟尘滚滚,显是一队人马正朝龙虎山奔涌而来。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所持的旗帜等标识之物。但渐渐的,人喊马嘶之声,已经从山下隐隐传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
“难道是当年的魔教重出江湖?”张应京先生问,“抑或是白莲邪教?”
“绝对不是!”张显祖皱着眉头说,“多半是一些心怀叵测之人,乘天下大乱,惑众起事,冲我龙虎山祖业而来。”
2006-10-21 20:36:43邮件主页QQIP 修改 引用 回复
海上击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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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祖先生猜得没有错,这么些年独自躲在山中,反倒使他的头脑比旁人更清醒些。明末清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改朝换代的天下大乱。天灾加上人祸,使得那个时期,只有两种人会稍微好过一点:躺在荒烟蔓草中的死人,以及即将成为死人的武装人员。
人都有求生畏死的本能,中国农民的这种本能,似乎比其他人还要更强一点。他们不在乎生活的素质像牛马一样差,只求至少可以像牛马一样,在这个世上简单地活上一辈子。
但你可以把他们像牛马一样使唤,却不可以把他们看成牛马一样简单的动物。当出现这么一个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他们的耳边,大声地喝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之时,他们也会突然明白过来:是啊,这样的活法,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看破生死的绝望之人,更加凶猛可怕呢?张显祖先生看着山下的滚滚红尘,听着那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号。不禁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历史已经变成了一幅幅黑色的碎片,在他身边不停地卷涌,冲击,飞散…….
他的儿子张应京这时却冷静了下来。他一挥手,身后的道士、仆佣、佃户、庄农等人,从上清宫旁的库房里,急急忙忙地搬出了诸般兵器,不外乎是刀枪剑矛之类。然后,人手一把,在道观门口,歪歪斜斜地排成了一个队列。咋看之下,还有这么一点意思。
张显祖先生有些诧异,自己许久没有出关,应京这小子啥时弄出了这么些阵仗出来?
张应京得意地笑了笑,“身逢乱世,不得不防啊!……”
他正想说下去,突然,有个傻乎乎的蠢胖道士,急冲冲地从殿中跑了出来。歪戴帽子斜穿衣,手中赫然捏着一把桃木剑!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差点一头撞到张应京先生怀里。
张应京先生咄了一声,骂道,“混蛋!你这厮跑来干什么?”
胖道士一脸的茫然,“不……不是说,有流寇打上来了吗?”
张显祖先生指着他手中的桃木剑,问,“你拿此物何用?”
胖道士腰板一挺,骄傲地说:“杀贼呀!”他从怀里一摸,“这不,俺还带了本《龙虎山符咒大全》呢!”
张应京先生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忠诚的蠢家伙,赞他两句好呢,还是踢他屁股一脚?最后,他只是简单地骂了一句,“滚一边去吧!”然后,自己跑到库房里,选了一把上好的纯钢龙泉剑。自从张三丰先生发明内家拳之后,龙虎山的道士们也不敢怠慢,多少练了一些。例如第四十九代的张永绪天师,就是以剑术闻名于世。张应京先生没有这么厉害,但自忖砍翻三五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张显祖先生,他的年事已高,别说动刀动枪,连提把龙头拐杖都觉得吃力。所以,只是简单地握着把拂尘意思意思。他们两位都没有动张道陵祖师传下来的那把天师剑。那玩意儿经过一千多年,虽然后辈小心呵护,但也是锈蚀得很厉害了。平时,都是一动不动地供在大堂之上。遇到有重大的斋醮大祭的时候,才由当家的天师请下来当众舞动一回。
张显祖和张应京先生都做过这个工作,知道其中的苦处:你舞动的时候,千万不要贪图潇洒,弄得个虎虎生风。天师们都清楚,稍微挥得用力一点,就仿佛会听到金属锈片沙沙沙往下掉的声音。所以,动作要领是一定要全神贯注,一定要缓慢,而且要以划圆弧为主。
每到了这个时候,旁边的观众都会打心眼里赞叹:绝了!您瞧这手太极剑耍的,舒缓有致,妙合天地阴阳之变也!
张天师们听在耳里,却一点都不敢得意。他们心中清楚,万一一不小心用点力上去,这剑“啪”的一声断成数段,这个祸可就闯大了。
张显祖先生刚刚把队伍布置好,流寇已经冲到了山门之外。据历史记载,这股贼寇是从福建一带流窜过来的,领头的是一名“妖僧”。——怎么又是一个和尚呢?咋听起来觉得有些奇怪,细细一想便觉得合理性极强。首先,旁边的农户都饿着肚子,谁还会想着你和尚?所以,没办法只得跟着饿,饿急了也只得跟着造反。其次,和周遭的泥腿子们相比,这和尚平时看几本经书,多少算是知识份子。聪明一点的,便懂得如何通过一些“大楚兴陈胜王”之类的巧妙方法,来有效地发动群众。当然,这些方法,到了一些正统人士眼中,自然成了传说中的“妖法”。而身为和尚居然也玩这些妖法,自然就是“妖僧”了。
这福建来的妖僧帅众冲到山门,一眼便看到张应京先生手下那一伙七长八短的乡兵。粗一看,军容尚还整齐。张家钱多的是,统一制作了玄色的军服。兵器也是新购置的,第一次拿出来见人,在正午的阳光下,白晃晃的还挺吓人的。
但仔细一看,乡民们个个捏长矛的样子,和捏锄头的架势差不多。道士们呢,平时生活太好,养得白白胖胖的,严重缺乏锻炼。到了紧急关头,个个面如土色,一把长剑在手,剑尖抖得比双腿的抖动幅度还大。
再看妖僧这边的队伍,虽然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一看到张家这么大的家业,每个人的眼中便射出恶狼一样贪婪的光芒。他们仿佛是十王殿没有关牢,涌出来的一群饿鬼。眼中只有食物,而没有生死可言。
妖僧哈哈一笑,也不多话,手中的铁禅杖一挥:给我上吧,还等什么?
这群饿鬼便疯狂地向前冲过去,仿佛一股恶浪,“嘭”的一声和脆弱的堤坝撞个正着。张家的队伍开始还壮着胆子呐喊着迎上去。只听得一阵乒乓乓乓的兵器撞击声,然后,鲜血飞溅,惨叫四起。在这千年道观之前,残肢横飞,被砍落的人头,像西瓜一些,在平整的青砖地面上,一面滚动,一面恐怖地洒着红水……
张应京先生本来还想冲上去砍翻几个贼人的,但看到这个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他手上很标准地掐着剑诀,但双脚就是不情愿往前冲。正犹豫间,乡兵已败,潮水一般地往后退。后面的贼寇兴奋地嗥叫着,挥着手中的破烂兵器,凶狠地追了过来。
上清宫在短时间内,便宣告失守。张家的乡兵仗着地形熟,没命地逃到了后山的险要之处——老雷坛岭。还好,当时几个心腹道士有良心,紧急关头没有忘记张显祖父子。几个人合力一挟,便脚不点般地给架了出来。否则,那个妖僧便可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地斩杀张天师的和尚了。
老雷坛岭地势险绝,贼寇们缺乏攻坚武器,暂时停了下来。只是围在岭下,污言秽语地叫嚣不已。
张家上下面面相觑,怎么办?这地方虽说是易守难攻,但毕竟无水无粮,如何可以长期坚守下去?一众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跪在张应京天师跟前哀求:“禀告大真人,而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恳请大真人大发慈悲,施展无上法力,以拯我等于水火之中!”
张应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求援似的朝张显祖先生那边望去。张显祖先生也是满脸无奈,长叹一声,“唉!眼见是没有其它法子可想了,你就姑且一试吧!”
张应京先生还想推托,“这个,法力当然是有的,但大家都看见了,俺此次走得充忙,桃木剑等一应法器,都没有带在身边呀!”
——这倒真是个难题了。在场的道士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都明白这一点:道家的法术,如果没有法器的施为,你就是有通天的道行,怕也会打个很大的折扣。比如,张继先这么厉害的人物,如果没有那张符纸,他请得来关羽下凡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脸红红的蠢胖道士,手中高举着一把桃木剑,激动地叫道:“俺带了!俺带了!俺这里有一把桃木剑……”
他笨手笨脚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胡乱抖了几下,里面飘出三五张薄薄的黄表纸。
“你看,”胖道士捡起来递给张应京先生,“连画符用的纸,俺都记着带来了!”
历代亡国之君中,明代的崇祯帝死得最凄凉。
361年前的甲申年夏四月,闯王李自成的大军攻破北京,崇祯皇帝让太监敲响紧急状态下召集官兵勤王的大钟。可平时那些在朝廷上慷慨激昂的大臣么,无一人出现,早就作鸟兽散了。只有太监王承恩陪在旁边。
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崇祯帝用剑杀死了长公主,然后吊在紫禁城的煤山一棵槐树上。

明思宗朱由检——崇祯皇帝
桃木剑,象征着驱灾辟邪的方士用剑,在中国得很多小说中,道家方士们用的都是它。桃木剑,《封神演义》中云中子用来帮助纣王消灭宫中妖气的就是桃木剑,小小的一柄剑,差点让得道千年的九尾妖狐妲姬显形,在中国的民间,桃木一直是辟邪的重要法器。
关于著名的老雷坛岭之战,后来的说法纷纭。根据道教方面的记载,这场战役的结局是这样的:
张应京先生接过胖道士手中的符剑之后,心中大喜。立刻用山上的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法坛。然后,披发仗剑,等坛做法。须臾,狂风大作,乌云盖顶,一道道的闪电,把山上树木打得噼啪作响。一阵紧一阵的巨雷,在龙虎山的茫茫四野回荡。
众人正在惊疑之际,忽然,“嘶拉”的一声,西方天幕的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透过这个口子,人们可以看到碧蓝的晴空。金灿灿的阳光,从那里直射山顶。——这现象有个专门的学术名词,唤作“开天眼”。唐朝的李贺见过一次,还写了一句诗来作纪念: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山顶的道士们都清楚,当天眼张开之时,奇迹就该出现了。果然,只见半空中,有个金甲神将从天眼开处,伸出半个身子,朝着下界探头探脑地打量着。
岭上的道士们齐声欢呼,传说中的救兵终于出现了!——但岭下妖僧的贼兵却鸦雀无声,令人奇怪地一动也不动。
半空中的神将有些纳闷:这样居然也吓不跑么?难道,那妖僧真有法力,请来了佛教方面的护法迦蓝大神么?——他转身往左右瞧了瞧,没有啊!
再仔细往下一看,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原来,那伙贼子乡下佬出身,没有见过大世面。好不容易见到回神仙献身,哪里愿意错过这场热闹?所以,他们完全忘记了今天来此的目的,一个个张着嘴巴看得正起劲呢!
神将又好气又好笑:中国人这种扎堆看热闹的天性,真是名不虚传呀!他一挥手,从身边跳出一条凶猛的黑虎,怒吼一声,张牙舞爪,从半空中迅猛地扑了下来。众人看得分明,这黑虎体长数丈,目如银星,牙如钢钉,爪如巨钩!冲下来的时候,挟着一阵狂风,吹得岭上岭下飞沙走石。气势端得是威猛无比!
那伙贼子看得起劲,刚想拍手喝彩。猛然一看不对劲呀!——怎么朝俺们这边扑过来了?这才恍然大悟,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山下逃窜而去。大家可以想象他们跑步的速度,如果你的身后有这么大一条黑虎追过来,你也会跑这么快的。
岭上的道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只见流寇们的脚步带动的黄尘,在他们的身后划成了无数道笔直的黄线,飞快地随着他们的脚步延伸。不一会儿,黄线便从龙虎山的山腰划到了山脚;紧接着,便飞快地划出了贵溪县的县境;再接着,便迅速地划离了江西境内,延伸到了福建一带;最后,横贯了福建全境,直到台湾海峡的左边,才惊恐万状地停了下来……
等道士们回过神来,抬头往天上一看,只见红日高照,碧空如洗,哪里还有半点神将和黑虎的影子?
令人奇怪的是,官方的正史对这场伟大的战役一点都没有提及。对于张天师的法力,他们的观点是这样的:“张氏自正常以来,无他神异,专恃符箓,祈雨驱鬼,间有小验。顾代相传袭,阅世既久,卒莫废去云。”
也就是说,从明朝第一位天师张正常先生算起,张家就没有什么神异了。只是靠着求求雨,抓抓鬼来蒙钱而已。众所周知,不管旱多久,这雨总有一天会下的;而所谓被鬼上身的精神病人,多少也会有清醒的一刻。——所以,张家的法术,偶尔也会小小地灵验一回。就这么回事。
至于请神将、遣黑虎下凡趋贼的传说,儒家方面更是根本不信的。他们嘲讽说,如果你们张家真的有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请神将救万民于水火。左边一关刀,砍掉逆贼李自成的脑袋;右边一黑虎,咬掉满洲鞑子皇太极的半截身子去呢?花了这么多功夫,只赶走的福建来的一群土匪,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讲?
官方和道教方面关于历史的矛盾,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曹操讨伐天师道系师张鲁先生。正史上记载说,曹操兵多将广,没费多少功夫,便把张鲁先生给擒住了。而道教方面的记载却是这样的:
“魏王闻之,遣使统兵来讨,弟孙告师,师曰“慎勿为惧”。遂同弟子登岭而望,见兵马四合,师以手版画地成河,怒涛洶湧,下临不测,兵不得度,使者复统水师至岸,师又以手版画其河中,辄出一室,高千余丈,兵不能进,使者回,具述其事。魏王遣使追谢斋印授,拜为梁益二州剌史镇南将军,封闽中侯,食邑三万户,师固辞不受。……后修炼成道。”
按道教方面的历史来说,张鲁先生不是打不过,而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不想打了。——你想,咱们两个人打仗不要紧,天下百姓要死多少呀?慈悲之心,人皆有之。国民党退到台湾后,不少人总结失败的原因是这样的:党国将士过于仁慈,而共军过于冷血。用人海战术拼命往上冲,在国军的机枪扫射之下,死伤狼藉。尸体越堆越高,国军将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把机枪一扔,说,这仗没法打了,俺们投降吧!——于是便潇洒地、很有风度地投降了。
所以说,历史这东西,就像传说中的庐山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左边看是这个样子,右边看却是那个样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角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点。只不过,有些人是用眼睛来看的,有些人是用脚后跟来看的;有些人先开口说话,有些人后开口说话;有些人的声音大一些,有些人的声音会小一些……
——如此而已!
不管怎么说,老雷坛岭之战后,流寇的确退去了。道士们回到了上清宫,清扫清扫血迹,点算点算财物。老少两位天师顾不了其它,赶紧跑到堂前一看:谢天谢地!那把祖传的天师剑,依然好好地摆放在供桌之上。只是盖子被流寇们掀开,丢在一旁。可见,他们开始还是好奇地看过几眼的。但毕竟是一群没有鉴赏能力的家伙,在流寇们的眼中,所谓刀剑者,当然应该是锋利铮亮的,这把锈迹斑斑的,铁棍子一样的家伙,算是什么玩意儿呀!
张家父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印剑还在就好办了。他们在大堂中坐下,懒得去理会其它那些丢失的东西。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雕龙画凤的轩敞大门,门外,就是天师府那广阔的庄园了:占地二万四千余平方米,建筑面积一万一千多平方米。珍馆琳宫,如栉之比,丰栋华榱,金碧辉煌。庄园之外,更是广布良田。计有山林数万亩,田庄遍及周围一十二县,仅贵溪县一地,就有地二千二百八十多亩。而这些田产,蒙朝廷的恩典,都是完全可以免除一应赋税的。
面对这一切,张家父子心中不禁有种骄傲的自豪感:张家的这一切,有哪路流寇,可以有办法凭空搬去?
公元1647年(顺治三年),清兵入关已经三年多了。南明小王朝的偏安梦想,早已随着宏光皇帝被砍落的人头,葬送在荒烟蔓草之中。当时,名义上统治这个古老帝国的,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子——顺治皇帝。但真正掌权的,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坚强多智的女子,即这几年在电视上很走红的孝庄太后。
眼看着明朝最后一丝气数已尽,龙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生怕错过时机,立即派人献上符瑞。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历经元朝、明朝两次的实际操盘演练,此时的张天师,对于这种改朝换代时期的投机买卖,已经可以操作得相当熟练了。
就在几年前(崇祯十六年),明朝的最后一任天子崇祯皇帝,在万般无奈之下,曾经请这位张应京先生主持了一场“护国罗天大醮”。据说这位张真人在斋醮后,对崇祯皇帝的总结报告是:“国家绵久,万子万孙。”
众所周知,这一个美好的预言,最终令人遗憾地成了镜花水月。然则张天师的预测不准确乎?抑或这位张应京先生欺负人家是亡国之君,居然当面撒谎吗?
——当然不是!正一派的道士们认真地解释道,张应京先生说这话的意思是:明朝的国祚的确也算长久,但只是到“万子万孙”而已。这句话是个巧妙的缩写,展开来看就是“万历皇帝的儿子和万历皇帝的孙子”。前者是好色短命的“红丸天子”光宗皇帝;后者就是著名的昏君熹宗皇帝了,明朝其实就是在他手中完全糜烂的。张天师看得很清楚,整件事其实不是崇祯皇帝的错。轮到他当皇帝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没办法,谁叫你当皇帝也不挑个好时候来当呢?
张应京先生在完成“护国罗天大醮”之后,丝毫不敢在京中停留,立刻星夜返回了江西龙虎山。当时京城挽留他的人很是不少,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大家多么希望有个会“五雷法”的天师留在身边啊!但张应京先生一拱手,满脸歉意地说:回见回见!不好意思,家里事多。——真的不骗你,实在忙不过来呀!
可以想象京城中达官贵人们是多么的失望!不知道的人便以为张应京先生胆小,生怕李自成的炮子儿不长眼睛。其实,大家再一次误会他了。张天师的确是相当的忙:旧王朝即将覆灭,新王朝眼看就要到来,俺们正一派的的祥瑞还没有准备好呢!
谢天谢地,南明小朝廷给了一些缓冲的时间,最终还是赶上了!张天师先是托请江西巡抚李翔凤,进献皇帝符瑞四十幅。一口气便献上四十幅,可见,南明小朝廷给的时间蛮充裕的,而这几年张家人也一直都没有闲着。
但结果却令人失望,清朝管事的多尔衮很明显地不把张天师的符瑞看在眼里。他下了一道手谕:“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安所事此,其置之。”——既然您已经送过来了,俺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屋角恰好有个垃圾桶空着,就摆那儿吧!不过,俺可要不客气地告诉您,您那一套东西,俺们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
多尔衮这野蛮武夫,难道真的坚信儒家的“致福之道,在敬天勤民”?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入关这才几年?未必他的进化就比别人快几个节拍么?真正的原因是,多尔衮和其他满清贵族早就“情有所归”了。早年,他们信的是萨满教,老实说是有点拿不出手。不过他们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久便改信了藏传佛教(喇嘛教)。如果大家对前面的章节还有印象的话,应该知道早在元朝,藏传佛教的八思巴先生,就曾经好好地修理过道教一顿了。
好了,现在多尔衮们捧着喇嘛教入关了。忽然看到,从山里冒出几个汉族的道士,忙不迭地跑来献什么“符瑞”。你想,别人哪里会看在眼里?
另一个原因是:同样是新来的异族统治,但和元朝那时相比,各方面的情况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了。
正一道,也可以说整个道教,已经不复有当年全盛时期的风光了。元朝初年的时候,大宋朝的脚步声刚刚离去。正一派挟张继先天师的余烈,声望如日中天。 在理论创新上、实际操作上,都有不俗的表现。同一时期,道教的其它派别也不输人后,教义理论推陈出新,有不俗见解的高人层出不穷。全真派异军突起,王重阳祖师、邱处机大师刚刚逝去不久。另外还有金丹派的张伯端、白玉蟾(传说中点化王重阳先生的高人),以及太一道的萧抱珍,大道教的刘德仁,神萧派的王文卿,净明道的刘玉……
当时的情况有点像两晋南北朝时期一般热闹,只不过规模气势要小一些。但到了明朝之后,道教中拿得出手的人物,除了正一派的张宇初,全真派那个莫名其妙的张三丰之外,就只有金丹派提倡“阴阳丹法”的陆西星了。
至于教义理论上则更是毫无突破,大家一起大炒冷饭。张宇初偷炒宋朝全真派的冷饭,张三丰则是在陈抟先生留下的菜谱中添加了几滴酱油,半勺味精。至于陆西星先生,只不过是将张伯端先生的招数略加改进,加入了“男女双修”的内容。众所周知,这一出色的改进,后来被邵元节、陶仲文先生发扬光大,使得道教一跃成为明朝中后期,各代皇帝最喜欢的宗教。
但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福兮,祸之所倚。明朝皇帝的风流韵事,迅速传遍了国家的每一个偏远的角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是偏在关外的满洲蛮子,也听到了不少风声。当时他们风头正健,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后来八旗子弟的颓废作风。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对明朝的道士们又敬又怕:***!厉害呀,就凭房中术这一门手艺,便成功地弄死了这么多皇帝!
所以,八旗铁骑进关之后,觑得中原大地一切皆如草芥。马蹄一踏,李自成的流寇大军便碎如齑粉;长刀过处,明朝各路残兵便头颅横飞。但一听说有道士来了,大家便惊恐地捂住裤裆,吓得纷纷后退。也正因为这样,张应京先生辛辛苦苦制作的四十幅符瑞,满洲人连碰都不敢碰。我们也不好责怪他们辫子长见识短,邵元节、陶仲文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了。
明太祖朱元璋赐第42代正一天师张正常"真人"。并下诏让正一天师世代掌管全国道教。
自此,至第52代张应京,除第50代张国祥,代代天师都被封为大真人。张宇初曾以全国道教首领的身份,写下《道门十规》一卷,阐述了道教派流、宫观修整等问题。
清代、民国年间,正一道逐渐衰落。1912年,第六十二代正一天师张晓初在上海筹建正一派的全国性教会组织"中华民国道教总会",仅成立了上海分会。
罗天大醮
民间常见的醮祭中,格局、含意、祭期最大的醮典,当属罗天大醮,【云笈七签】谓:“八方世界,上有罗天重重,别置五星二十八宿。”显见罗天大醮乃指天地万物。罗天大醮则是极为隆重的祭天法仪,以祈协正星位、祈福保民、邦国安泰。
盛极隆厚的罗天大醮,需搭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上三坛称普天,由皇帝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为,中三坛各周天,主公卿贵族祀之,设二千四百神为,下三层为罗天,由人民供祀一千二百神为,醮期则长达七七四十九天,并分七次举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礼斗醮以及三元醮等。
罗天大醮不仅祭仪隆重,醮期长,普渡区内更要用五色布遮天,无论内坛或外场都显得极隆重庄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也超出一般醮典十倍以上,加上普天又须皇帝主祭,封建社会时代,民间少有能力建此大醮。
人生最郁闷的时刻,不是向人要东西别人不给,而是陪着笑脸把东西送过去别人却摆手不要。当多尔衮谢绝张应京先生辛辛苦苦制成的符瑞之时,他脸上的尴尬,心中的惶恐,那是可想而知的了。是啊,道教自张道陵先生立教以来,已有千年的历史,有哪朝哪代的皇帝,居然放着送上门来的吉祥不肯收呢?
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这个转机出现在五年之后。
当时,八旗精兵的长刀基本上收回了刀鞘之中,轰轰烈烈的武力征服已经结束。满州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住进舒舒服服的宫殿之中,喝了两口清茶,定一定神之后,便开始考虑如何统治这片大得让人头疼的土地。
他们立刻敏锐地发现,脚下这块土地其实并不稳当,有点像活火山下的黑色玄武岩。摸起来坚硬无比,踏两脚也很结实。但趴上面侧着耳朵仔细一听:不得了!下面的岩浆轰隆隆地流得正欢呢!
孔子说: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句话在明末清初在民间四处传诵。满州八旗表面上威风凛凛,但心中实在是底气不足。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打仗还不如蒙古人厉害。他们都总共才呆了八十多年,俺们到底能够呆多久呢?
还好,满族人的运气不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是在蒙古人的后面进来的,前面有蒙古人的反面教材放着呢!“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满族人惬意地发现:孔老夫子说的某些话,有时还是很有道理的。
蒙古人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人口最多的汉族人排最下面。——这是不好的,咱们不分,满汉一家嘛;蒙古人养羊养惯了,勒令汉族农民不准锄禾日当午,让草自由生长,让田野慢慢变成牧场。——这是不好的,咱们让汉人接着锄吧;蒙古人不喜欢读书,一听到考试头就疼。自己不喜欢罢了,还干脆取消了科举考试,害得关汉卿马致远只好去编写剧本。——这也是不好的,咱们接着考,而且要把考题出得难一点,考死那几个高分低能的变态酸秀才!
那么元朝人值得学习的地方有哪些呢?一是下手狠!一遇到不听话的,不用客气,杀!不仅要杀,而且要杀得干净,斩草除根。俺们就不相信那些反贼都长了胆结石,一个个胆子摸起来这么硬朗。
果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再加上什么庄家的“明史案”,金圣叹的“哭庙案”……杀得江南上下人等元气大伤,念起“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时,也不得不压低声量,另外还要用左手捂住嘴巴。
但光是杀也是不行的。蒙古人早年还是挺机灵的,一眼就发现了宗教的重要性。起初是对全真道,后来是对正一道,都是笼络得热热乎乎的。满族上层刚开始的时候,对这一点是鄙夷不屑的。全真道还剩几个人?张家那个搞法,哪里叫什么修道之士?惹急了我派几千铁骑踏平你的龙虎山,你真有本事,就放几支飞剑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界吧!
张家当然放不出飞剑来,满族人对这一点还挺得意的,一见到道士就故意伸长脖子:砍呀您呐!就凭您那把破桃木剑,俺缩一缩脖子就是王八养的!当然,道士们遇到这种情况,不仅是不敢言,而且连怒都不敢怒。干笑两声,缩着肩膀就往街角那边溜。街角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外乎白墙黑瓦,两扇对开的黑木大门。门上,照例贴着门神户尉。有些人家为了增强战斗力,还特意在门口放了个小神龛儿,里面供的是武圣关云长。
满洲人一看,更是笑破了肚子:哈哈哈!就凭那些玩艺儿就吓得了俺们满洲勇士?——但多走几条街,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笑不出来了:怎么东一个西一个到处都可以看见道士?不是替这家人算卦,就是给那家人捉鬼,生意好像相当的不错。奇怪了,这些道士为什么不像和尚尼姑一样,整天呆在庙里呢?
另外,这街上各种各样的神像为何如此之多?门上贴着门神,神龛儿中供的是关圣,家里的厨房里有灶神,讲究的人家茅厕中还有厕神;城东有财神庙,城西有文昌宫,城北人们都喜欢去拜城隍,城西有座灵官祠;十字街头有个小庙,里面供的两位笑眯眯的老公公、老婆婆。旁边贴付小对联:公有公道,婆有婆心。自然有热心人士给您解释:这老爷爷,就是俺们这地界的土地公公了,旁边那老奶奶就是土地婆婆呀!去拜拜吧,灵得很呢!
关帝爷、文昌帝君、王灵官这几位,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道教的神仙。那么,财神是哪家的呢?——也是到道家的。道士们谦虚地说,不信您去翻翻真宗那时的历史记载。土地和城隍呢?——还是道家的,书里写得很清楚,从明朝洪武年间就开始正式收编了。
就算是吧。但灶神、厕神这些排不上号的,总该是人自己家里养的吧?——对不住,您又错了,这几位还是道家的。灶神每年要去给道教正神玉皇大帝写报告;厕神是姜子牙封的,而《封神演义》本身就是一部道教的书籍。顺便告诉您,水神、火神、山神、龙王、碧霞元君、五通神、天妃娘娘(妈祖)、黄大仙、大伯公、九皇爷、柳树精……只要佛经里没有正式名号的,都算是俺们道教的。一句话,捡到篮子里的都是菜。道门广大,专收无名之神也!
清朝的皇帝总算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大清朝的根基远远没有原先想像的那么稳;第二,道教的根基远远没有原先想像的那么浅。
顺治八年,皇帝下令宣龙虎山正一道第五十二代天师张应京先生上京进见。召见之后,皇帝封张应京先生“正一嗣教大真人”,掌理天下道篆,授一品印。
也就是说,张应京先生这次在清朝皇帝手中拿到的品秩,比明朝那时的正二品还高了一级。
但接下来顺治皇帝便下了一道训诫给张应京先生:
“兹特命尔袭职,掌理道箓,统率族属,勿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今朝纲整肃,百度惟贞,尔其申饬教规,遵行正道。其附山本教族属贤愚不同,悉听纠察,此外不得干预。尔尤宜法祖奉道,谨德修行,身立模范,禁约该管员役,俾之一守法纪,毋致生事,庶不负朝廷优加盛典,尔其钦承之。”
一口一个“尔”,一点礼貌都没有。而且,“勿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这是什么意思?俺们的捉鬼降妖算不算在里头?左一句“遵行正道”,右一句“毋致生事”,几乎就是指着鼻子训斥了。除此之外,还特别规定了掌理道箓的职权范围:“其附山本教族属贤愚不同,悉听纠察,此外不得干预。”换句话说,意思就是好好看着你家里的那么一大群人,不准混进什么天地会的匪党。至于其它的那些事情,您还是少管为妙吧!
张应京先生读完这一篇上谕,仿佛觉得,手中这小小一方一品金印,刹那间沉重了许多。他望着身后那巍峨的金銮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朝午门外走去。皇宫中的地面,青砖铺就,被细细打磨得如镜子般的平实。无数的人曾经在这里走过,富的,贵的,忠的,奸的,不可一世的,欲哭无泪的……道教龙虎山正一派第五十二代嫡传天师张应京真人,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走了过去。站在午门之外,他朝着家乡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天高地迥,从江西龙虎山到这个地方的距离,足有千里之遥。谁能知道,何处,才是来时之路?
清代前期的道教雖仍有很多信徒,但其境況已大不如明代。除了由於道教在理論上缺乏更新和創造的生機,也由於清政府對道教態度較冷淡,視之為漢人的宗教,在保護的同時亦略有歧視有關。
正一道走向衰落
清政府最熱心提倡的是儒學和藏傳佛教,對於正一道,清代諸帝皆無崇信者,亦不如明代諸帝那樣熱衷於齋醮祈禳,因而使正一道的原有社會地位有所下降。
清初,順治皇帝曉諭龍虎山正一道天師世家,表示不廢正一清靜之教,命在世天師襲職掌理道籙,統率族屬,不得犯法生事,給一品印,但不得干預教外諸事,52代天師張應京授正一嗣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53代天師張洪任襲封,並敕免本戶及上清宮各色徭役。
康熙時,54代天師張繼宗授正一嗣教大真人,並授光祿大夫品級。
雍正帝較重道教,認為道教不悖儒家存心養氣之旨,沿用康熙舊例敕封第55代天師張錫麟,賜銀修龍虎山太上清宮購置香火田數千畝。又召白雲觀道士賈士芳治病,召正一道士婁近垣驅邪。
乾隆皇帝開始貶抑道教:五年(1740年)規定嗣後正一真人不許入朝臣班行;十七年降一真人為正五品秩;三十一年升第57代天師張存義正三品,後又授通議大夫,不過是略施懷柔而已,張天師的地位與聲譽已趨於低微,不復顯赫了。
张应京先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从张道陵鹤鸣山创教以来,道教已经走过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长路。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张家坚守龙虎山,延续五十二代,创造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曾经有人说过,有千年不变的寺庙,无千年不断的家族。例如,说起武功盖世,寺庙有著名的少林寺,家族有著名的杨家将。但宋朝之后,杨家的后代便无声无息了。而少林寺直到现在,方丈还胖乎乎地时不时上电视露个脸,教导人们如何去赚更多的钱。
张家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既是家族,又是寺庙,所以方能历经了千年风雨而屹立不倒。另一个姓孔的家族也是一样,住的地方都叫“孔庙”。如果他们只是一个简单意义上的家族,房子再大,也早就给人烧个精光了。
张道陵先生当年鹤鸣山创教的时候,凭的是三大绝招:符、丹、祷。“符”是用来治病或者请神的,“丹”是用来延寿或升仙的,“祷”当时主要是“三官手书”,得了病或者有其它事情要神仙帮忙的,就用这个法子和仙界达到沟通。张道陵当年走的是下层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张鲁先生后来就靠这一点,农村包围城市,最终拿下了汉中的政权。
张道陵和张鲁最致命的缺陷,就是理论的严重不足。他们试图在巫祝手法和春秋时代的道家之间筑上一道桥梁,于是就编写了一本《老子想尔注》。希望利用它,来作为五斗米道的理论指引。应该说他们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哪一家宗教没本经典来垫着底子?但思路正确是一回事,最后的成品又是另一回事。一本漏洞百出的《老子想尔注》,可以和《圣经》、《可兰经》或者《金刚经》、《法华经》相提并论吗?
道教的经典到了后来多达五千多卷,但这个根本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宗教的问题,可不是上街买大白菜,只要个大量足就行了。《圣经》、《可兰经》都只有一本,但就可以被几亿人用上上千年。道教缺少这样重量级的经典,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千年以来,都被中国历代知识份子所轻视。而决定社会走向的,却偏偏就是中间的这么一群人。“知识就是力量”,培根这句名言,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道士们没有办法,只好走上层路线:玩几招戏法,献几张仙方儿,来蒙几个糊涂的昏君。这是个很有效,但很短线的操作。昏君往往都死得快,而下一个皇帝,很可能就不是昏君了。道士们的努力,最终很容易像后来人们常说的: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当年寇谦之的北天师道,就是最突出的一个例子。
没有办法,道士们——尤其是张天师的正一派道士——后来发现,最稳妥的方法,还是祖宗的老办法:走下层路线。因为处在最底层的广大人民群众,和处在最高层的昏君们一样,有个共同的特点:盲目无知,极易受到诱惑和欺骗。莎士比亚的著名戏剧《裘力斯.凯撒》中的故事情节,就很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如果真的像后来所说的那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明朝的袁崇焕督师,也不会在十字街头被广大人民群众给生吃了。
明朝中后期,随着道教自我更新能力越来越匮乏,道教开始加速向社会底层扩散。当时道士们的操作手法主要有三招:
其一,扶鸾和求签,为人预知未来。
只要是人,就有求知欲,就有好奇心。特别是对将来可能发生的,和自己相关的一切事物。“扶鸾”和“求签”,就是专门来满足人们的这个心愿的。扶鸾就是前文提到过的“扶乩”,求签就更不用说了,你随便到哪一间道观,供桌上都摆着一付签筒。随便你去摇,不要钱的。不过,上面的文字典故一般的人都看不明白,只好去请教门口坐着的那位道士。这个时候,您就得多少掏几文出来了。
当年我在成都青羊宫的时候,摇了几把出来的都是上上签,心中纳闷:到现在为止,俺这命明明就是一般嘛,难道明天就要中大彩不成?干脆从签筒中拔出一把来仔细端详:结果上上签和上签占绝大多数。门口坐着的道士很失望,他没有赚到我的钱。不过,我对道教的乐观生活态度,还是很欣赏的:只要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上上签了。所以,大家的确没有借口再怨天尤人。
其二,设斋打醮,为人祈福消灾。
这种业务的范围包括求子嗣、超度亡灵、辟邪治病、驱鬼降魔等等。这是道教仪式中最好看的一种,《西游记》中写道:“头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响,符水施为。驱神使将,拘到妖魑……”在一般的情况下,能够拘到妖魑的机会并不多。就是拘到了,大家看到的也只是个装妖魑的容器而已。
设斋打醮中最常见的,还是超度亡灵。人都会死,死了都会变成鬼。问题是,变鬼的结果固然一致,但变鬼的过程却大有不同。道士们不敢马虎,他们进行了仔细的分类处理。例如,超度自缢死者叫作“金刀断索”,超度落水溺死者叫作“起伏尸”,超度死于异乡者叫“追魂”,超度死于分娩者叫“游血湖”……
众所周知,这一种超度亡灵的仪式,诸葛亮在《三国演义》中就举行过。那是在泸水之滨,为死去的战士进行超度。诸葛亮在作法事的同时,还顺便发明了后来北方人的主食——馒头。佛教在这个方面也不甘人后,他们本来就有著名的盂兰盆会。这么一来,在有没有鬼,以及需不需要超度鬼这件事情上,三教第一次罕见地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最终还形成了一个节日:中元节。在中国大陆,拜上一次红羊劫难之赐,中元节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在红卫兵没有去过的地方,如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华人聚居区,中元节仍然还是个相当热闹的节日。
其三:到处施用符箓,为人驱邪保平安。
符箓的使用一般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设斋打醮之时,符箓作为一种道具出现。相当于对神仙的邀请函,或者是对妖魔鬼怪的恐吓信。一般来讲,烧了才管用,不过,在捉住妖魔鬼怪之后,道士们也往坛子口上贴一张。这样一来,妖魔鬼怪就像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怎么踢腾也跑不出来了。
有一点要提醒大家注意:这符箓可能存在着保质期。《水浒传》中,洪太尉看到的龙虎山伏魔殿外,便“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使着朱印”。道士们告诉洪太尉,凡是经一代天师,便必须亲手添一道封印。如果这封印是永久性的,那么最早的那位祖师爷封一次就够了,何必要这么麻烦?由此可见,保质期的问题的确是可能存在的。
另一种情况,大致有点像西方中世纪时的修道士卖的“免罪符”。教会告诫人们,人一生下来,就是有原罪的。消除原罪的方法,就是笃信耶稣基督,并且还要坚持不懈地行善、祈祷。少做一条,将来都得尝尝地狱永恒之火的滋味。大家一听傻了眼,信耶稣基督容易,行善祈祷也是容易,但要说到“坚持不懈”,就很让人头疼了。
修道士们见到大家那一张张惶恐的面容,好心地安慰道:不要紧!有个简单易行的办法:花钱买几张“免罪符”吧!随着金币落进教堂钱柜的叮当声,阁下的灵魂便冉冉地升上了天堂。
道士们卖的符箓比修道士们的“免罪符”使用范围更广一些:它可以佩在身上,形成一道单兵防护墙,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近身;也可以贴在大门口,保佑一家大小出入平安;还可以挂在商店的门楣,财神爷一见到就打心眼里喜欢,说什么也要到店里去坐一坐。对于湘西的赶尸人来说,符箓更是不可或缺的。不往僵尸们的脸上贴这么一张,它们哪里会这么听话地一蹦一跳?
天下的符箓何处最灵验?不用说,当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了。天下有名的天师符,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所以,不少人宁愿千里裹粮,也要辛辛苦苦地跑到龙虎山去求一张。——请大家注意,是“求”一张,说“请”一张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你用“买”字,那就显得俗气了。
正因为如此,明朝中后期以来,正一派的道士相当的忙。天下纷乱不已,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埋都埋不完。人口大减,鬼口大增,超度和驱鬼的业务,使张家人忙得合不拢嘴!?——对,没有乱用成语,的确是“合不拢嘴”。
这么一来,《道德真经》、《南华真经》这两本艰深的古书,更是没有几个道士去读了。反倒是儒家的读书人,有事没事地还要去翻一翻,研究一下庄子那“汪洋恣肆”的文章技巧。
天主教的修士们出门,大多会在口袋里放一本袖珍版的《圣经》。和尚们则是把佛经背下来,闲空之时,捏着念珠复习几句。明朝以降,道教最大的悲哀是,道士们(尤其是正一道)多半是提着桃木剑,揣着符纸出门的。家中即使还有一本《道德经》,也是丢在屋角,封面上蒙满了灰尘。

要知道一门宗教在社会上的地位,可以从许多方面来考察。其中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分析一下宗教徒们住的地方。
例如,最新数据表明,中国现在宗教庙宇统计数字中,佛教寺院约有1万7600多座,基督教教堂1万2000余座,天主教教堂只有4600余座。可见,传统的佛教声威不减,而后起的基督教奋起直追。相比之下,同样是拜耶稣基督的千年老店天主教,声势却几乎被完全压下去了。
不过,最多的还不是佛教,而是回教徒的清真寺,竟然多达有3万余座!数量几乎是亚军佛教的一倍多。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回教徒在中国的数量,要远远少于佛教徒。
那么,大家最关心的道教,它的宫观数量有多少呢?
——仅仅1500多座!
就在清朝中前期,有一座道观突然名声鹊起,如日中天!其规模和声势,都直追江西龙虎山的道教祖庭。这座道观,便是北方全真道的中心——有名的京城白云观!
奇怪了,这全真道不是早在元朝那时就已经衰落了吗?怎么到了清朝,却突然来了个鹞子翻身呢?
说起来,王重阳先生的在天之灵,应该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住在龙虎山的张天师,一个是邱处机先生的后辈弟子,全真道龙门派传人王常月。
明末清初,其实是道教扩张势力的一个良好时机。当时不少汉族的读书人,想到自己居然要受满洲人的统治,必须在脑后留一根辫子,这思想关实在是怎么也翻不过去。一气之下,便要遗身世外,“儒从僧道不从”,你该拿我没有办法吧?这在佛家有个名号,唤作“逃禅”。不过,为了不留那根辫子,便跑去当和尚,让整个头顶的毛发跟着遭殃,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孔子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于是不少人便把眼光投向道教。的确,道教的先天优势这时便体现出来了,尤其是正一道,不仅不用剃头,还可以饮酒吃肉,这么好的事情哪里找去呀?
——且慢!有明白人站了出来提醒大家:就算要当道士,也坚决不要当正一派的道士!大伙儿想清楚了:正一派的当家人张天师,给大清兵递符瑞时,可是跑得比谁都要快呀!
说的是啊!怎么可以和张天师这样的墙头草混同一气呢?大伙儿最后看了一眼正一派道士手中的酒杯碗里的肉,恋恋不舍地朝北方奔去。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北京全真道白云观,最近来了一位高人,姓王,名常月。
全真教的祖师爷王重阳先生当年有高徒七人,即著名的“全真七子”。王重阳仙去之后,这七位弟子又各自在全真教内部开设了自己的子公司:邱处机的龙门派,刘处玄的随山派,潭处端的南无派,马钰的遇仙派,王处一的嵛山派,郝大通的华山派,孙不二的清静派。到了元明全真教衰落时期,其它各派都奄奄一息了。只有邱处机的龙门派,还挺着几根瘦骨头,硬撑着不倒下!
于是它就笑到了最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中兴:第七代传戒律师王常月时代。
清顺治十三年三月,王常月在白云观开坛说法三次,先后收弟子千余人。要是在宋元明时期,收这么千把人,简直就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但在清朝那会儿,能收到这个数字,就要感谢太上老君了。但王常月先生还不满足,他不辞劳苦,大江南北,马不停蹄地到处传道。度弟子甚多,当时有“临济、龙门天下半”之说。他辞世升天之后,全真教的道士们,感激地尊称王常月先生为“龙门中兴之臣”。
王常月先生的理论,后来被编成了两卷书,即著名的《龙门心法》二卷。在书中,他提出了“皈依三宝、忏悔罪业、断除障碍、舍绝爱缘、戒行精严、忍辱降心、清净心身、求师问道、定慧等持”等二十要诀。道理好像很不错,但怎么听都像是高僧在谈禅。王重阳先生当年“三教合一”的投机思想,几百年后,被王常月先生又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只不过,王常月先生这样做,多少还是有些“剃头挑子一边热”。——你想“三教合一”就“三教合一”呀?门都没有!和尚们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侵犯知识产权的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概!但他们无可奈何,因为皇帝对王常月先生的做法举双手赞成: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家,同保我大清江山永固,这有什么不好的?
王常月先在世间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享年八十八岁(一说一百五十九岁!)。他仙逝的那年,已经是清朝康熙十九年了。大清的的江山,在那时已经相对比较稳固了。虽然康熙身边的红人韦小宝韦爵爷,脚板心还刻着“清明”、“反复”的字样。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早年那些激进的反清复明的义士们,多半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老得快死了。
所以,虽然早期全真道混进了很多不肯留辫子的人,但康熙皇帝还是慷慨地给了王常月先生一个“抱一高士”的封号。龙门派的道士们感激之余,心中略有些遗憾:连个“先生”的封号也不给,足见这个皇帝是个小气鬼。
由于王常月先生的影响,当年几乎快要塌掉的白云观,一下子便成了北京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求财祈福在这里求,办道场在这里办,烧香问签在这里烧。后来,连求子也不跑观音庙了,改跑白云观吧!再后来,朝廷的官员们把这地方当成了走后门的入口,以及交换情报的中转站;老百姓们则索性在观门口搭起大棚,办起了热热闹闹的庙会。烧饼、卤肉的香气夹杂在叫卖声中,一阵阵地往观里飘,惹得小道士们一边念经,一边流口水……
最后,连太监们也时不时往这地方跑。起因是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说当年邱处机先生为了潜心修道,一狠心,斩断了自己胯下的是非根!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传说后,太监们大喜:终于找到同道中的高人了!于是,他们把邱处机先生尊为太监这行当的祖师爷,每年正月十九,都要到白云观来拜“邱祖”。要说也怪这伙太监没有文化,明明摆着一个正牌的司马迁不拜,拜这个来路不明的邱处机干什么?
白云观名声最响的时候,是在清雍正年间。就在雍正八年,从禁宫大内发出一道莫名其妙的朱批秘谕,皇帝亲手所书,接收人是各省的总督、巡抚。秘谕内容如下:
“可留心访问有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倘遇缘访得时,必委曲开导,令其乐从方好,不可迫之以势。厚赠以安其家,一面奏闻,一面着人优待送至京城,朕有用处。竭力代朕访求之,不必预存疑难之怀,便荐送非人,朕亦不怪也,朕自有试用之道。如有闻他省之人,可速将姓名来历密奏以闻,朕再传谕该督抚访查,不可视为具文从事。可留神博问广访,以符朕意。慎密为之!”
这则秘谕雍正皇帝写得很辛苦,当时没有复印机,皇帝总共抄了多少份,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光是现存于世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就有九份,台北故宫博物院保存着六份。每份内容都完全一样,一字不差。全是雍正用朱砂一笔一笔,一份一份地书写的,字体非常工整,一丝不苟。

王常月,明末清初著名道士,俗名平,法名常月,号昆阳,山西长治人。
雍正皇帝病了,而且病得比较严重。为什么会病呢?有人说是积劳成疾,有人说是荒淫无度。作为一个很有争议性和传奇性的皇帝,当雍正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在民间流传很广了。
和前面两位皇帝不同的是,雍正的宗教信仰坚定而杂乱。顺治皇帝早年在天主教和佛教之间摇摆过一阵子,最后,坚决地选择了佛教。由于他死得很突然,所以,民间广泛传说他因为喜欢董小宛,而且最后上五台山出了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顺治帝一定很时髦地很热衷于姐弟恋。因为清朝定鼎时,他才九岁。而董小姐至少在晚明的时候,就已经是艳名远播了。
顺治的儿子康熙是个相当聪明的皇帝,对宗教的态度,基本上和李世民、朱元璋等差不多。只要你有好的方面,咱们就吸收、利用。但一旦行事不符咱们的心意,对不起,立刻下重手对付。例如,他非常喜欢天主教带来的近代科学技术,曾经下令南怀仁、徐日升、闵明我三名教士轮流进宫,为自己讲解天文、数学、物理等方面的知识。但后来罗马教廷死脑筋瞎指挥,硬要禁止中国教徒“祭祖”、“祭孔”。把康熙惹火了,于是下令,“以后,不必西洋人在中国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
雍正信仰的杂乱在于,在治国方面,他依赖的是儒家;在个人信仰上,他比较倾向于佛教;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又把道士请进宫里来炼丹。不过,这位皇帝是出名的坚韧刻毒之人,一旦相信了什么,便会很认真地加以实践。治国如此,坐禅如此,奉道炼丹也是如此。
这一回,问题比较严重了。一日重似一日的沉疴,使雍正皇帝多少有些慌了神。按理说,宫中的御医很是不少。但雍正皇帝吃了几付药之后,病情不见好转,心中便不耐烦起来。这一不耐烦,便犯了中国人的老毛病:迷信所谓的“江湖异人”。
这个老毛病直到现在,还是广泛地存在着。人民群众私下埋怨:这些大医院真他奶奶的没用啊,连个简单的癌症都医不好,居然还好意思收这么多钱。而据俺表哥的二姨她大舅子的邻居说了,他们那里有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老头就比较运气。送到几家著名的大医院,那些不负责任的大夫都摇摇头说,算了吧,没多少时间好活了。抬回家去躺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但后来你猜怎么着?老头遇到一个江湖医生,几块钱买副中药一灌下去,去医院照照X光,嘿嘿,没了!
这种事情一想起来就令人激动!雍正皇帝不顾身体的虚弱,强撑着披衣执笔,写下了上面那则著名的上谕。也许他的虔诚感动了玉皇大帝,奇迹终于出现了。他最心腹的大臣,浙江总督李卫,访到了一个出身白云观的江湖道士贾士芳先生。只是,这位贾神仙现在不在李卫的辖地,而是在河南。
不要紧!河南也好办,雍正的另一个心腹田文镜先生,正好在那里担任主要领导工作。圣旨一下,田文镜不敢怠慢,立刻派专人将贾士芳先生送往了京城。
关于贾士芳道长的故事,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描述甚详。这本书是历史小说中难得的佳作,作者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其敬业精神令人敬佩!书中,贾神仙身怀绝佳道术,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坏人,但为人相当的浮夸、油滑。俗话说,物以类聚,雍正本人是个严肃、刻薄的家伙。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要治病,对贾神仙还算是以礼相待。但越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性格矛盾便愈来愈尖锐了。这多少有点像唐玄宗之于李白,更何况,这贾神仙不管怎么说,还是远远不及李白的。
雍正对干掉贾士芳先生,是有一番说辞的。他告诉臣下,贾士芳的“按摩之术”、“密咒之法”,起初确实是“见效奏功”。可是,“一月以来,朕躬虽已大愈,然起居寝食之间,伊(指贾士芳)欲令安则安,伊欲令不安则果觉不适。”“其调治朕躬也,安与不安,伊竟欲手操其柄,若不能出其范围者。”雍正愤怒地斥责贾士芳,“公然以妖妄之技,谓可施于朕前。”
如果雍正皇帝说的是真话,那么,从现代的医学角度来看,贾士芳道长死得也许有点冤枉。贾先生的本事,除了吹牛皮、玩幻术之外,在医学上就只有两个招数:“密咒之法”——多半是故弄玄虚,但可能也会有类似于心理治疗的作用;“按摩之术”——这个多半是真功夫,按摩的功用,是被现代医学所证实了的。
去按摩过的朋友都知道(注意:真正的按摩!),被职业按摩师蹂躏半个小时,是相当舒服的事情。飘飘欲仙,似乎身体百病不生。遗憾的是,按摩是治标不治本的,当时按了会轻松一段时间,但过不了多久,便旧症复发,又得请人来一回。按摩惯了的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依赖的现象。这大概就是雍正所说的,“伊欲令安则安,伊欲令不安则果觉不适。”。毕竟,所谓的“欲令安”和“欲令不安”,都是雍正皇帝自己单方面的疑心。给贾士芳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按着按着,就指着雍正皇帝的鼻子说,“皇帝老儿您听好了:这一次,俺会让您舒服五天,不舒服的天数将是二又二分之一天!”
真正让雍正皇帝下决心宰掉这个贾士芳先生的,是他的“密咒之术”。据说,贾先生在按摩时,嘴巴也没有闲着,一边按摩,一边念所谓的密咒。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闭着嘴巴按摩,只是一种医术;但一边按摩一边念咒,就是一种仙术了。
我们来听听贾神仙是怎么念的吧:“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
可以想见,雍正皇帝听在耳里之时,心中的那股无名业火,几乎快把头发都点燃了。只要是皇帝,谁听了这话,心里都不会受用的。——天地听你主持,那么寡人该放哪里呀?鬼神听您使唤,是不是改天您不高兴了,随便叫一个神将前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取寡人的项上人头而去呢?
雍正一边任由贾神仙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暗自叹道:“最危险的人往往就在自己的身边!”——古之人不吾欺也!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干脆利落地,不留痕迹地干掉这个妖道贾士芳?
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中是这么写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最终干掉贾士芳的,是当初推荐他的总督李卫大人,一个在官场和江湖都很吃得开的家伙。李卫知道贾士芳先生有道术,怕他练有先天童子功,运起气来刀枪不入。便想了个下流的办法,他请贾士芳先生观赏了一场生动的色情表演。贾先生毕竟也是男人呐,欲心一动,道法便抛诸脑后了。李卫趁他看得正入迷的时候,一剑下去,贾神仙便仙头落地了。
令人愤慨的是,李卫先生这样做,明摆着欺负贾神仙是全真教的,不能近女色。如果贾神仙是正一派的,这方面的知识丰富,李卫先生便无计可施了。最多只能请他喝酒,把他醉死;请他吃肉,把他撑死;或者干脆把这堆美女全都送给他,使他精尽人亡!
——顺便说一句,李卫杀贾士芳这一出,历史上查无此事,二月河先生的资料来源是《阅微草堂笔记》。情节大致相似,不过,动手杀人的是郑成功的大将刘国轩,被杀的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妖僧。刘国轩先生杀了人之后,还有一番理论讲解:“(妖僧刀枪不入),此术非有鬼神,特练气自固耳。心定则气聚,心一动则气散矣。”
不管怎么说,贾士芳妖道是头颅落地了,雍正皇帝很高兴。但高兴了没几天,他便笑不出来了:《西游记》中,唐太宗的噩梦在他身上重演了!晚上一闭眼,贾士芳先生的影子便在面前血淋淋地飘来飘去,这次他没有念什么“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而是凄厉地叫着: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由于休息不好,雍正的病体一天天地沉重下去。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姓贾的死了之后,功力仿佛更加厉害了。这不,还学会了轻功。更麻烦的是,他的头都被砍了下来,你还拿他有什么办法?

雍正御制文集
在中国河北省易县的清西陵中,有一座陵墓叫做泰陵。它就是雍正皇帝的墓地。
雍正是一位引起后人争议较多的皇帝。他的即位登基令人猜疑百出,他实行的严厉治国政策让人评说不已,而他的突然暴死,更给后人留下一个难解的谜。
关于雍正的死,雍正朝的《起居注》是这样记载的:
雍正十三年这年的八月(公元1735年),雍正皇帝住在圆明园,在八月十八日那天他与大臣们商量处理少数民族的一些事情,二十日他召见宁古塔的几位地方官员,二十一日仍然正常的办公。
但是到了二十二日他却突然得了病,当天晚上,朝中的重要大臣们都被匆匆忙忙的被召入他的寝宫,这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雍正便宣布传位给儿子乾隆。第二天,58岁的雍正就在圆明园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对雍正皇帝的突然死亡,清朝官方只有如此简单的记载,也没有说明任何原因。这就很容易引起人们的猜测。
那么,雍正究竟是怎么死的?历史学家们近年来对清宫档案进行了大量研究,越来越多的史学工作者认为,雍正吃丹药中毒致死的可能性极大。

雍正寻医朱谕
雍正八年春,雍正闹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病,他命令内外百官大规模访求名医和精于修炼的术士。这是雍正当时亲手写给各省总督、巡抚的谕令,每份内容完全一样。
皇帝给各地官员的谕旨,如果内容文字相同,通常都是由负责抄录的大臣代笔,惟独这份谕旨,全是雍正皇帝用朱砂一笔一笔,一份一份亲自书写的,现今保存下来的就有15份,足见他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

雍正道装像

雍正朝活计档

炼丹炉

养心殿
雍正皇帝在执掌朝政方面,以求真务实治天下,这是值得肯定的。然而,他的悲剧是不懂生与死的自然规律,迷恋于炼仙丹,吃仙药,一心想长生不老,最后仅以58岁享年,就突然抛弃了金銮殿,永远躺在泰陵的地宫里。
CCTV《探索·发现》
对付恶鬼的方法,历来有很多种。儒家的最假,自称能“以德胜妖”。明清笔记中,这样的例子很常见。儒生们多读几本孔夫子的书,每天斗私批修,狠抓灵魂中的一闪念。等到修养得像朱熹、曾国藩那样变态的高,所有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见到你自然就会绕着弯走。这个方法的好处在于不必舞刀弄剑,坏处在于自己实在难以达到圣人的高度。而且,即使达到了,效果也不是那么好。顶多能让恶鬼敬而远之,却不能彻底地消灭之。
所以,雍正皇帝根本没有想到请儒生来帮忙,朝廷里的那几个官儿的底细,他个个摸得很清楚。——雍正的谍报工作是很有名的。他们不多招几个冤鬼来,就该感谢孔夫子了,还指望请他们来赶走死鬼贾士芳?
那么和尚怎么样呢?——似乎效果依旧不能令人满意。佛家讲究慈悲为怀,德被众生,他们的办法是念经、纸钱(这招是从道士那边学来的)、超度。后人讥讽曰,“经忏可超生,难道阎王怕和尚? 纸钱能赎命,分明菩萨是赃官!”可见还是不管用,尤其是对于贾士芳这种见过世面的恶鬼。他生前就喜欢与和尚们对着干,未必死了还稀罕你那几张纸钱?
思前想后,雍正觉得,还是应该请道士来驱鬼。一则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二则道士驱鬼从张道陵先生那会儿算起,已经累积了千年以上的经验了。请他们来做这种事情,显得比较专业。
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一次雍正怎么说,也不敢再请全真派的道士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既然白云观的道士不可以,那应该请哪里的高道呢?雍正皇帝眯缝着眼睛,他的目光越过森严的午门,投向了千里之外的龙虎山……
为皇上驱邪除妖,这本是难得的好机会。但接到谕旨之后,龙虎山上下却意外地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情势之中。为什么呢?原来,圣旨到的时候,正一派正处在历史上一个相当郁闷的时期:天师宝座是空的!——天师这个尊贵的职位,居然无人继承!
事情要从雍正五年说起,那一年,龙虎山第五十五代天师张锡麟,携弟子娄近垣等奉帝命上京礼斗祈雨。本来,求雨之于道士,是一项基本的工作。反正不下雨的因素很多,而求来求去,总有一天会下雨的。一般情况下,等人们觉得“情况严重了,应该找人来求雨了”的时候,天已经旱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该轮到下雨的天气出现了。中国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使历代道士们求雨的准确率保持了较高的水平。
于是张锡麟天师施施然上京去也!读过《聊斋》的朋友都知道,那年头的中国,遍地狐仙恶鬼,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所以,张锡麟先生很聪明带了一大口袋龙虎山驱鬼天师符,走一路,卖一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如有破损包换,批发打还可以打九折。这样,等到他慢吞吞地赶到京城时,那里的百姓都旱得快哭了。张锡麟先生粗略地算了一下:扣除来回的路费,剩下的盈余,还足够在京城的各百货商场大肆采买一番。
所以俗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张锡麟天师心满意足地等上求雨法坛,令牌一响,法水施为。只等老天爷看在张道陵先生的面子上,早一点洒下甘霖,张锡麟先生就可以功德圆满,打道回府了。
但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两个变故,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其一,今年的天气就是怪!求了好几天,令牌都敲破了好几面,但天上还是没见半点雨星子。其二,这雍正皇帝果然是个刻薄寡恩的家伙,见还没有下雨,便当众公然威胁张天师:“十日不雨,汝道教可废矣。”吓得“天师惶恐伏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天子无戏言,何况是这么一个刻毒的主子!
还好,危急之时,张天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道教今天能不能逃过这一场大劫,恐怕就要靠他了。
此人叫娄近垣,字朗斋,号三臣,又号上清外史。松江娄县(今上海松江县境内)人。早年学过道,据说会“五雷正法”。娄近垣当初上龙虎山,有一段奇异的经历。他从小父母父母双亡,被一个中表亲戚抚养成人。一成人之后,他就犯了一个成人应该犯的错误:和亲戚的丫环勾搭上了。
不就是一个丫环吗?勾搭就勾搭了吧,贾宝玉小小年纪都勾搭了,俺们娄先生就勾搭不得么?可惜这位亲戚远远不如贾家大人那么开通,他一怒之下,把娄近垣先生逐出家门。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娄近垣先生被赶走之前,也没有客气,卷了中表亲戚的五百两银子。当下落荒而逃,但,天高地迥,眼空无物,该往哪里走呢?他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了《水浒传》中的鲁提辖,这位老兄犯了法之后,也是没有退路,只好出家了事。娄先生虽然没有杀人,但毕竟偷了银子。——大家千万不要被武侠小说所蒙蔽,认为古代人花银子都是以“万”为单位的。要知道,在清朝那个时候,五百两银子,是个足以把人吓一跳的数目了。所以,没有办法,娄近垣先生私下琢磨着,出家应该可以躲开恢恢法网吧?
不过,娄近垣先生感到万分苦恼的是,难道真的要去当和尚么?大家回过头去想想看他最初犯事的原因,就该清楚他是多么不愿意从此就过上青灯古佛,身无二色的生活了。还好,除了刻薄死板的佛家外,还有极富人情味的道教。——尤其是龙虎山上的正一道。去龙虎山,当个正一道的小头目,应该是个不错个选择啊!
主意已定,事不宜迟,娄近垣先生星夜往龙虎山奔去。在半路上,他遇到一个自称是龙虎山天师府法官(——不是现在那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法官)的陈章先生。陈章先生好心告诉他:你想去天师府当法官啊?就凭你那区区五百两银子,做梦吧您呐!张家是有收费标准的,要想上天师府学习当个法官?可以!——十足纹银一千两。还是一样,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娄近垣先生大惊失色:“吾实带此数,金少奈何?”
陈章先生笑道,不要紧,俺借给你。说完,就叫旁边的侍者递了个口袋给娄近垣,里面不多不少,正好纹银五百两。
据道教的记载,送完银子后,陈章法官便“趺坐桥下而化”。娄近垣提着这一千两银子上了龙虎山,找到了掌门人张天师。天师见到他很高兴,说:“陈法官望汝久矣,汝来陈法官死,岂非数耶?”
书上没有提到张天师是否因为这件“异数”,而慷慨地给了娄近垣先生一个五折优惠。在后来的日子里,娄近垣便从此安安稳稳地在龙虎山当了一个法官,生活过得很是惬意。不过,那年张天师上京求雨之时,起初并没有打算带上娄法官。但是,张天师在夜里做了一个怪梦:梦中,早已死去的前法官陈章,哭哭啼啼地来对他说:“道教将灭,非娄某不能救。须与偕入京师,万不可误!”
张天师对这个梦半信半疑,有俺张天师在,道教怎么会灭呢?这不是说梦话么?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宁可信其有吧!所以,最后的上京工作人员名单中,张天师还是加上了娄近垣法官的名字。
结果还真的出事了!张天师惶恐之中,猛然想起了陈章先生的梦中之言。现在,不正是道教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么?他不敢怠慢,马上请娄近垣法官代替自己登台作法。果然,娄近垣先生登台后脚都还没有站暖和,天边黑云涌起。须臾,大雨倾盆而至,不一会儿,便下得京师一带沟满河溢。
雍正皇帝大喜,马上召见了娄近垣先生。在金殿面君之时,娄近垣先生发挥了他的第二个特长:口才好,应对称旨,俨然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张留孙先生。雍正对他很是欣赏,特别下旨,命娄近垣先生留京师之中,随侍天子左右。至于那位求不来雨的张天师,雍正皇帝心情好,没有多难为他,只是吩咐让他赶快回山吧,走得越快越好!
不幸就发生在张锡麟天师回龙虎山的途中。他在杭州病倒,并且最终一病不起,客死他乡,享年仅仅二十九岁。仔细想来,他这一趟进京,担惊受怕,丢尽面子吃尽苦头,的确也是够可怜的了。
更可怜的是,他死去的那一年,其子张遇隆尚是一黄口幼儿,根本就没有办法来继承他的天师大位。
娄近垣作为清代正一派唯一能以著述流传后世者,却对本派的符箓道法无所阐扬,并且为了迎合雍正的禅宗思想,甚至将道教“炼气养真”称为“皆妖妄之人借以谋生之术”。
天师大位轮空,这是张家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本该轮到继位的,是张锡麟先生的儿子张遇隆小朋友。据张家的历史记载,这位张小朋友“生而歧嶷,英俊秩伦。钦差刘公以神童目之。”
后人多怀疑这位钦差刘公看人的眼光,或者怀疑他收了张家什么好处。如果张遇隆真的有刘钦差说的这么厉害,他老子死后,为什么不干脆就让他继位得了?张家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先例,著名的神童张继先天师,九岁嗣教,照样把众人管得服服帖帖。这一回,张家不敢沿用旧例,可见这位张遇隆小朋友即使是“神童”,怕也是神得有限。他长大以后的经历,将充分地证明这一点。
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张家采取的权宜之计,是推选了两位代理天师,正式的名称叫“属理真人”。一位是张锡麟先生的二弟张庆麟先生,另外一位叫张昭麟,是张锡麟先生的三弟。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嫡传长子张锡麟先生死得早,张家丧失了质量优势。干脆,便派了两个人上场,用数量的优势来弥补质量上的不足。
这下便有些热闹可看了。遇到哪家人倒霉,家中冒出一个大妖怪,或者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张氏两兄弟便联袂下山,一人一把桃木剑,降妖捉鬼的效率相当高。在中庭摆好香案之后,你做法,我便烧纸;你画符,我便念咒。如果妖怪见势不妙,想溜,便一个“属理真人”堵前门,另一个“属理真人”守后门。妖怪们会飞还好,不会飞的便只好大叹生不逢时了。
雍正皇帝对这种双剑合璧的做法深表怀疑。首先,那可恶的贾道士生前就有“神仙”之称,死后自然便会飞来飞去。其次,皇宫不像那些土老肥的四合院,大门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十个八个“属理真人”,怕也守不过来。算了吧,雍正不屑地想,连正牌的天师都求不下雨来,何况这两个“代理的”?
说了半天,看来还是得靠娄近垣先生。雍正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娄先生请进宫中。
娄近垣的驱邪(或治病)的方式,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以斋醮礼斗(拜星星)为主,以药物治疗(据他说是符水)为辅。后人的看法多半与之相反,大家都疑心他其实是以药物治疗为主,以斋醮礼斗为辅。一边采取医学手段,一边采用心理学手段。两手抓两手硬,不能不说,娄近垣的确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不久,雍正先生的病就有了起色,娄近垣先生成功了!以前,半夜三更在雍正的梦里飘来飘去的贾士芳先生,这下子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雍正皇帝连睡了几个安稳觉,早晨起来,龙体安泰,感觉精神奕奕,不由得口中赞叹:这假“贾”神仙,毕竟还是抵不住“真人”的威力呀!
刚开始时,他封娄近垣先生为四品龙虎山提点、钦安殿住持。这以后不久,又加封为“封妙正真人”。于是,娄先生便摇身一变,成为了真正的“真人”,声誉、地位和影响,都远远地超过了龙虎山两位当家的“属理真人”。
龙虎山张家的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个个都酸得直流口水。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贾士芳先生又不是你赶跑的。——还好,张家人互相安慰道,以前不是没有先例。元朝的张留孙先生,明朝的邵元节先生。这两位都不是一得势便翘尾巴,忘恩负义之徒。不知道现在这位娄近垣先生,是否也能有先辈那样的风采呢?
他们猜对了。娄近垣先生还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他得势之后,仍然抽时间亲自执笔,兢兢业业地写下了《重修龙虎山志》十六卷。后人评价道,“编排有序,文字流畅”。说明娄先生的文笔不错,这是他的一个优点。另一个优点就更明显了:谦虚,不忘本,确有先辈之风。
听到别人的这些赞誉,娄近垣先生面带苦笑,心中慨叹不已:同样是龙虎山出来的人,同样是受皇帝青睐。当年张留孙先生得到的封号,是“开府仪同三司特进上卿辅成赞化保运玄教大宗师志道弘教冲玄仁靖大真人知集贤院事领诸路道教事”!邵元节先生呢?“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玄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统辖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锡金、玉、银、象牙印各一。”
好了,现在轮到自己受“宠信”了,请看雍正皇帝给的是什么吧?——龙虎山提点、钦安殿住持。四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时候,谁还有翘尾巴的资本?
像这样一个会法术,通医道,文笔好,道德水准高的高士,到哪里可以找去?雍正皇帝越看娄近垣先生,便越觉得他是个值得栽培的人。于是,他自作聪明,做出一个很“幽默”的决定:让娄近垣先生跟着自己学佛!
应该承认,雍正皇帝做出这个决定,态度是很真诚的。他是个比较有眼光的人,清楚地看到了道教的缺点。对于道教,他只是利用其“术”,从根本思想上,他更倾向于佛教的禅理。
那么,道教真人娄近垣先生学不学呢?
——学!为什么不学?世界上最难找的东西是钱,最好找的东西是借口。娄近垣先生雄辩地指出,当年正一派的张宇初天师,全真派的王重阳真人,不都研究过佛学么?大家一起互相交流,研究研究,有什么不好的?况且,历史上不是只有道士学佛经,和尚也有学道经的么。例如,唐朝那位倒霉的法琳和尚,便是潜心研究过多年的道经呀!——至于这贼秃后来利用学到的道经知识,大肆地攻击道教的事情,道门讲究顺其自然,所以我们暂且先不用去管他!
渐渐的,娄近垣真人的言行举止之间,越来越带上了禅林的色彩。平日,他“不涉于丹药怪迂之说。”,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痛骂一番道教的“炼气养真”之类的看门招数,说那些东西,都是“皆妖妄之人借以谋生之术”。
老实说,他这些指责,至少在清朝时候,是蛮有道理的。但这些话,从一个道士(还是真人)的嘴巴里冒出来,实在是显得太不够专业了。
有一回,恭亲王请他到府邸去吃饭。席间,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是少不了的。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娄真人一边大吃,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吃素的全真道士。好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上诸人肚子里有了底,开始慢慢地闲扯起来。恭亲王便问了娄近垣先生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问题:怎么样修炼,才可以成功地了道成仙?
娄近垣先生不慌不忙,先喝了一杯酒,再嚼了一片带皮的烤鸭,方才缓缓地说:“王今锦衣玉食,即神仙中人。”
——说得也是!你去打听一下那些住在蓬莱、方丈、瀛洲的神仙吃的是什么?不外乎是火枣、蟠桃、碧藕、交梨……偶尔想换个口味想吃点人参果,还得求那个什么“镇元大仙”半天才可以。一天到晚就吃几个果子,老实说,这样的生活,比山上的猴子强不了多少。
大家点头称是。恭亲王还不死心,他又问:既然如此,娄道长不妨就讲一讲养生之术如何?
娄道长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次他把筷子指向了那盘烧猪,不紧不慢地说:“今日食烧猪,即绝好的养生术,又奚必外求哉!”
   道人张金盆,1961年出生,1987离开家乡竹溪县,到武当山出家,许愿常年赤脚为父母祝福。至此,张金盆道人,虔诚修道,不论烈日炎炎盛夏酷暑,还是白雪皑皑大地结冰,寒风刺骨,他一年四季赤脚,始终如一。人称其赤脚道人。

武当赤脚道人张金盆练武当武术

武当赤脚道人张金盆正在接受~~~~传说中的楼主的采访~~~
道教在清朝的衰落,是政治上的因素。
道教自身组织的松散也是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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