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攻剑:胡家津：半条命的抗争

 　　世界自有火车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车厢漏人”事件发生已经两年了，几乎失去了身体一半的胡家津，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用“半条命”在抗争——不仅仅是索赔，与社会上许多关注这一奇案人们一样，她期待铁路部门公布这一事件的调查结果，为什么有这样的事发生？谁应该为这一事件承担责任？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胡家津认为：这对受害人来说，是权利，而对于酿成这一事件的部门来说，是义务。
　　有关该事件的报道，两年来已有很多，但是到底2005年4月23日张家界开往南宁的2011次列车13号硬卧车厢的走道上怎么出现的这个洞，半夜里胡家津睡眼朦胧，在上厕所回来时突然就掉到了车底下，她自己不明不白。有媒体说是“车厢地板突然裂开”，有媒体说是车厢“地板忽然塌陷”，也有的说是地板“突然翘起”；无论是裂开还是塌陷还是翘起，胡家津就是从这个洞里“漏”到了铁轨上，并瞬时失去了半个身子——左腿自左髋骨以下及左臂、右侧膝盖以下全部没有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胡家津醒来后竟然还能用剩下的半个身子翻下铁轨，向后来的运输列车呼救，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所有媒体和受害人都说不清楚的是这个暗洞的形成，是个方的是个圆的还是不规则的？洞有多大？如果这个洞是先前留有的，为什么没有安全防范或警示标志？如果是地板腐烂临时开裂的，那么车厢运行前是否经过检修？谁应该为这起事故负责？这些都是随后成立的事故调查组需要向受害人和全社会交待的问题。胡家津为此要求了两年，她一直等待柳州铁路局给她一个调查结论。至今她还在为实现这一“知情权”而苦苦抗争。
　　胡家津前后经过七次手术，总算保住了性命。春节前的一天，在柳州市柳北区电厂宿舍的一栋宿舍里，记者见到了胡家津——一个座在轮椅上的憔悴、压抑、忧郁、而又愤怒的女人，一个说起话来几乎是狂燥到歇斯底里的女人。她用仅有的一只右手拿着一根长约50公分的木棍，木棍的一端绑着一个手机，因为右臂不能抬起，只有手腕还能活动，这样才能将手机放近耳朵。现在的胡家津足不出户，只凭借两种途径与外界联系：手机和互联网。
　　谈到此次事故，胡家津痛不欲生。
　　“为了得到柳州市铁路局的调查结果，我已经和他们交涉了无数次了，甚至还告诉过他们，如果不给我个交待，我就自杀。”让胡家津受不了的，不仅有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她还经常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已经失去了的肢体刀割般的剧痛。
　　早在医院治疗期间，她就挣扎着想将电线缠到手腕上，但是这仅有的一只手还伴有粉碎性骨折，她想做而没有做到。除此之外，她还试过割动脉、上吊、开煤气，都没有成功。
　　“即使这样，我也没能感动柳州铁路局，调查结果至今没有给我，根本不是某些报道所说的那样，我对柳州铁路局的表现一万个不满意。”胡家津告诉记者：“事发后不久，柳州铁路局曾表示要出具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但是自胡家津从上海治疗回来后，铁路局方面就绝口不提调查报告的事情。至今，没有一个人因此次事故而受到处理。”
　　2006年1月6日，胡家津再次书面向柳州铁路局提出了出具相关事故调查报告要求。还同时向铁道部递交了《履行法定职责申请书》，要求铁道部责成柳州铁路局公开“4?24”事故的调查及责任认定情况。收到接到胡家津的申请后，铁道部政策法规司负责人给胡家津的代理律师吴冬打来电话，向胡家津致以亲切慰问，并表示已经责令柳州铁路局妥善处理。但是等到10月，事故调查报告仍没有消息。无奈之下，胡家津与2006年10月1日，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对铁道部的行政诉讼，要求铁道部依法履行职责，责令柳州铁路局出具事故调查报告并依法追究有关渎职者的责任。北京市一中院至今仍未受理此案。
　　提到事故责任，柳州各级铁路单位讳莫如深，2006年12月11日，记者两次约见2011次客运列车所属的南宁客运段段长，对方均以开会为由推托不见，该次列车的车长据说也在列车上值班无法与记者见面。至于事故车厢的下落，南宁客运段办公室说已经修好交付运营了，无法带记者去看；但是在车辆段，记者被告知，该车厢仍然被封存在某个车库，记者要看需经段长批准，而段长也不在南宁。
　　奇怪的是，对这样一起事故，南宁铁路公安处宣传科接待记者的一位警员不知道本单位参与调查的情况，他甚至是否有人参予调查都不了解。
　　“你先请回去，回头我了解一下情况电话告诉你”，这是南宁铁路公安处宣传科最后给记者的交待。
　　12月12日，在柳州铁路局，宣传科韦先生对记者提出的要一份调查组组成人员名单的要求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宣传科的许多人至今不相信列车上发生的这个寄案：“不可能，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呢，我们至今无法相信。”
　　韦先生说：“车厢上的这个洞，是原来安装列车空调用的，后来空调缷掉了，各车厢上的这个洞均予以封堵，安全是肯定有保证的。”记者问道既然安全有保证，为什么还会有这次事故发生，他的回答是“不可思议！”
　　那么，柳州铁路局是否应该向受害人及全社会公开这份事故调查报告呢？韦承认铁路局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他说：“我在请示铁路局领导后，最迟在月底，将会给你传真一份报告内容，我们同时也会向社会公开调查结果。”
　　至今，柳州铁路局仍然没有按照先前的承诺向记者传真任何资料。调查难公开，责任难追究，这起没有责任人的事故可能会成为一起全世界铁路客运史上绝无仅有的迷案而封存在历史的档案中。虽然胡家津对调查结果深表怀疑：“没有受害人代表参与，没有第三方介入，调查组人员全由铁路局选派，自己查自己，老子查儿子，能有什么公正性可言？但是即使这样，有报告总比没有强，我一定要看看老子怎样打儿子，老子对儿子会怎样袒护和遮掩，我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但是我会继续抗争下去，我要亲眼看到这起事件的责任人受到惩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南宁车辆段内竖立着这样的提示，但是谈起这起事故的责任，所有的人都在回避。

 

原载最高人民检察院《方圆》杂志2007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