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西湖断桥残雪:沈德潜之文字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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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潜之文字狱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28日 00:15 中国经济时报

  刘诚龙

  沈德潜的文字狱有点另类。一般的文字狱掀开其布幔,里头的内核可以说是一种“政治性”官司,沈德潜的文字狱却不同,他的这案子虽然表面上仍然是以文字构狱,以文字罪人,但与政治没太大的关系,或者说其起因并不因为政治原因,一言之,他的文字狱,是与乾隆打的是一场“著作权”官司。

  沈德潜大器晚成,他考上乾隆进士已是六十七岁了,真个是“佳人问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他当年“高考”,赶巧碰上了乾隆来考场“视察”与“慰看”考生,乾隆转身对“主考的同志”说:“沈德潜系江南老名士,有诗名。”考官一听这话,马上领会了“领导意图”,便超拔老大学生沈德潜为“殿试二甲”,点“翰林庶吉士”,尽管沈德潜“年齿”比乾隆要大“N排”,但“当官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乾隆也就大言不惭将沈德潜列入他的门生。此后,乾隆一直把沈德潜捧在手心里,天天诗酒唱和,乾隆每欲做诗,都把他喊来身边,相处特洽,官职也是一升再升,升到“礼部尚书”的高位。恩渥之情,无以复加,沈德潜八十岁了,乾隆都舍不得放他走,最后不“忍心”,才让他“高尚特教还故国,清标终惜去朝班”,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在放沈德潜走时,还嘱咐道:以后有什么诗,一定加鞭快马送给朕拜读啊;乾隆有什么诗,第一个“读者”还是让沈德潜当,“凡有御制,皆驿寄命和不绝。”动用国力来完成乾隆的著作事情。这事在当时是桩大盛事,为天下吞津乐道,时有一人记其事曰:“帝爱德潜德,我羡归愚归(沈德潜号归愚)”,传为佳话。

  佳话还在继续佳话。沈德潜回归江南老家后,乾隆16年,乾隆下江南,特地命人快马通知沈德潜,叫他前往迎迓,一述离别之情,并当场赐了一诗与他:“玉皇案吏今烟客,天子门生更故人”,乾隆自降九五之尊,与沈德潜称朋道友,让旁人妒羡;次年,沈德潜出了一本诗集,乾隆在“日理万机”中“拔冗”为之做序,又次年,给这个已经退休多年了的诗人升了一职,解决其“正部级待遇”,以“礼部尚书”职发放“工资福利”与享受“政治待遇”,乾隆对他之“恩渥殊眷”,再无他人,而且在乾隆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特别真挚而纯洁的,没掺其他什么杂质:“朕与之以诗始,以诗终。”所以时人有感叹曰:“诗人遭际,自唐宋至清朝,以长洲沈尚书为第一。”

  乾隆自谓“朕与之以诗始,以诗终”,而最后果以诗终么?不不不,最后的最后不是以“诗终”,而是以“尸终”,沈德潜以九十六岁的高龄死后,乾隆把他从土里挖出来,满腔愤怒地把他“起尸”而“鞭尸”。

  这却是为什么呢?

  沈德潜一死,乾隆“调阅”了他的诗集,“屎中”找出了“豆子”来,比如:“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比如:“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而更严重的,沈德潜“退休之后”,家乡有个名徐述夔者,家资甚富,大概富得钱没地方撒了,就编了一本诗集,诗集里头有一个曾经给被乾隆钦定为“贰臣”的钱谦益,沈德潜为了“图其润笔”,为该诗集做了一个序言,并把钱氏列为“本朝之冠”,使得乾隆大发雷霆,骂他整个一个“老不死”,“老而耄荒”,“则良心澌灭尽矣”,乾隆想起过去对他培养与提拔:“朕因其学问尚好,格外施恩”,而今“贪小利而谀大逆,不知有耻,并不知畏法”,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下令“削夺所有阶衔祠谥,并仆其墓碑,以为众戒。”

  这里看来,乾隆对沈德潜的文字狱与其他文字狱几无二致,其实内里另有机关。

  在沈德潜死之前,乾隆听说他在整理自己的诗集,不由得“好奇心”大发,他是怎么整理的?乾隆最担心的是,沈德潜曾经给他写过无数的诗,那些诗全是沈德潜的“劳动成果”,而署的名字却是他“乾隆”,这里乾隆不是“剽窃”,也不是“抢劫”,乾隆所谓“以诗始,以诗终”,他们之间的关系纯洁得很,就是因为没有“钱权交易”,只是“文往文往”,乾隆对沈德潜是:“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一首诗”,曾经收过沈德潜许多的诗歌礼物:“高祖御制诗集,半为归愚之作,其他亦必归归愚润色者也。”这些已经作为“礼物贿赂”的诗会不会收回去?乾隆待沈德潜一死,就向其后人弄了一个借口:说沈老好像存有诗之底稿,叫沈的后人呈来一阅,沈的后人不知是计,还以为是乾隆仍然“厚爱”沈德潜,所以高高兴兴交了上去,“帝已因改稿一事生疑,有意窥其隐秘也。子孙不解此中利害,竟直如帝言以原稿进。”乾隆一看,果然沈德潜把乾隆捉刀的那些诗歌又划归自己的名下了,“于是祸始作矣”。这就使得乾隆特别难堪,也就特别震怒:“而伊自服官以来,不过旅进旅退,毫无建白,并未为国家丝毫出力”,一个为国家没出丝毫之力的人,却受到了这样恩待,为什么?就是为我写了诗,扬我名嘛,现在你居然要把这些诗拿回去!所以,乾隆也就“帝闻其捉刀事于外,不觉大怒,乃借徐述夔诗案,追夺阶衔祠谥,并仆其墓碑”。还有意思的是,本来是乾隆欺世盗名,他反过来却骂沈德潜:“朕以归愚笃实忠谨,与他名士不同,而不意其欺世盗名如此之甚也。”

  领导做到乾隆这位置,对于“利”是没什么感觉了的,他要的是“名”,乾隆是特别好名的,他曾自称是“十全老人”,大概是打了十次仗,“平准噶尔为二,定回部为一,扫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即今二次受廓尔喀降”,合起来是凑了个整数“十”,就自称十全老人了,有好事者对这“十全”曾经一一核实,发现其中许多次其实是打了“败仗”的,这且不去说他,要说的是乾隆对于“名气”的追求与热爱,他自称“十全老人”,那种好名之心展露无遗。自封了个“十全老人”,自然还想“十项全能”,自然想给自己智商“打100分”,所以文治武功,经史子集,政治、经济、文化,都应该是“天纵圣明”,要当伟大的政治家,要当伟大的军事家,要当伟大的文学家……只要当上了皇帝,什么家都是可以当的嘛。

  也许真的是天纵圣明,像乾隆那样“神童”,大概要想当一个什么家,都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他什么家都要来当上,哪有那样的精力干呢?日理万机且不说,他还需要“放松放松”啊,譬如他想下江南去玩一玩。说到乾隆大张旗鼓下江南,另外还有一桩事情值得一说,乾隆的另一位“文学侍臣”纪晓岚曾经说这是“劳民伤财”之举,引起乾隆大不悦,说纪晓岚你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娼优”,何敢“妄议国事”?到得江南,乾隆见到江南绝色女孩,在一条船上玩了三天三夜,老纪为了“争诤臣”之名,多次想来“进谏”,多次被太监拦了。“上每日必课以一诗或一文,或存御制集中,或赠赐名胜处。盖恐其或暇,则思谏诤以沽名也。”乾隆为了使老纪有事情干,不老是来“骚扰”,于是弄了许多的“作文题目”给老纪去做,老纪就因此写了许多“游记诗”,最后也是划归到了乾隆的名下,乾隆回銮,担回了一箩筐的诗。

  所以乾隆的诗是“史上之冠”,专门靠诗讨饭吃的,最多的是陆游,也不及乾隆的一半。一般的说法是,乾隆写了两万余首诗,而据《养吉斋余录》的统计是:“高宗御制诗共五集,合计四万一千八百首,而潜邸所著乐善堂全集,尚不在此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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