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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台湾社会的“捣屎棍”

——对时事评论人的述评之四

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现代领导科学与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陈海春

【引子】当年，我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闲来无事，就想看看贫下中农子弟的生活方式，一是学技术，二是图新鲜。一日，我挑担谷子走在路上，远远看到一群小孩，围着一个东西，当我走到跟前，他们突然跑开，随即哈哈大笑。我十分诧异，低头一看，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定神再一看，不经仰天大笑。妈的，贫下中农教育我们，革命后代也教育我们！原来他们用一根捣屎棍，把已经被太阳晒干的狗屎重新挑开，让臭味散发出来，以奚落我们这些来自城里不明事理的人。仅此一条，也可以看出主席老人家的精辟论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捣屎棍”还历历在目。是呀，“捣屎棍”可以将干变湿，将无味变有味。由此可见，一个东西不必太昂贵，只要有特色，有功效就是好东西。

自从凤凰卫视开播后，李敖这个人的节目就成为我常看的节目，我发现他以骂人为己任，而且还借深厚的学问为护身，被西方传媒追捧为“中国近代最杰出的批评家”。我以为，李敖一生以好斗而闻名，得理不让人，是一个嘻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中国知识分子。李敖这根“捣屎棍”指到那，那里就臭哄哄一片。经他抨击骂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超过3000余人，在古今中外“骂史”上无人能望其项背。在台湾，要找个没有被李敖骂过的名人，恐怕不多，如果真有个名人，没有被李敖骂过，那可能是他的名气不够大，还不够资格被李敖骂。

（一）先捣国民党

李敖这根“捣屎棍”始终是指向台湾当局的，用一个已经遗忘的词来形容，他是一个“持不同政见者”，用台湾人说叫“著名的党外政论家”。李敖是一个斗士，先跟国民党斗，好像其生存的意义就是作为国民党的对立面而存在的。他的目标是蒋家父子为代表的国民党，并以造成一种“给国民党难堪的心度”，为业为乐。李敖说：“西太后统治中国47年，蒋介石和她一样，也统治中国47年（最后26年在台湾），他们的祸国殃民，既长且久，但就深度广度而言，蒋介石凌驾于西太后。蒋介石活了89岁，寿比乾隆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独裁者，他躬逢新旧交替之盛，集旧式帮会实务和新式科技统治于一身，为患中国，也就更烈。”李敖在他的《千秋评论丛书》及《万岁评论丛书》对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统治下的台湾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与辛辣的讽刺，大大激怒了国民党政府。1970年因彭明敏出逃案而被软禁，翌年被捕，判以10年徒刑，1976年减刑获释，担任土木包工。1979年夏出版《独白下的传统》、《李敖文存》等。1981年因肖孟能控告其侵占案再度下狱。1982年出狱后陆续创办《时代》系列杂志，出版《千秋评论》、《万岁评论》、《朝代评论》丛书，宣称绝对反国民党，绝不妥协。李敖与国民党结了仇，见了国民党人就不给好脸看，就连国民党新任主席，一向洁身自好，在台湾人气极高的政坛“不粘锅”马英九，在李敖嘴里也变成了一个窝囊懦弱、擅长做秀的“小白脸”。

（二）后捣民进党

李敖的狂狷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四字，堪称李敖为文为人的宗旨。李敖自称是战士，但他说：我不是一般战士，是使你哭笑不得的战士。国民党下台后，照理说作为李敖对立面的物体就消失了，他应该完成了历史使命。但他的主攻方向依然的执政当局，不过换了攻击对象，由国民党换为民进党。而且成为钻在铁扇公主里的孙悟空，在国会内以无党籍“立委”的名义和资格翻江倒海，让民进党人大吐酸水。李敖说：“看着陈水扁和绿营的势力一点一滴扩张，我很气闷、很想骂、睡不着。眼看着200多个‘立委’挡不住一个陈水扁恶搞，让人深感‘公不出山，奈苍生何’。所以我想选个‘立委’，到‘立法院’骂人骂个爽。”

李敖集中火力反对陈水扁搞“台独”。他骂陈水扁以及“台独分子”，骂得一针见血，骂得诙谐尖刻，骂得酣畅淋漓，骂得恰到好处。他打骨子里瞧不起陈水扁，对陈水扁的人格评价是—言行反复的骗子！他说：“搞‘台独时间表’，他敢？他是欠揍！我始终不相信这一点。因为它搞‘台独时间表’就是正式翻脸了，就是‘破坏现状’……台湾怎么‘独’呢？不改‘国号’、‘国旗’，这些最具象征意义的不敢改，怎么叫‘独立’呢？它只能鬼叫，它可以‘公投’，但它过不了关。陈水扁根本不敢拿这个来‘公投’，他会喊‘公投’，喊‘修宪’，但他大不了是搞什么体制改革的花样，没什么了不起。我认为他没那个胆。”

李敖反对陈水扁的另一招，是把美国佬捎带一起来骂。追根溯源，捣扁必捣美，捣美即捣扁。李敖认为，台湾问题就是美国给弄出来的。先是在1949年，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了一个违反《开罗宣言》、违反《波茨坦协定》的谈话，说台湾地位还没有确定。后来，美国与台湾订了一个所谓的《中美共同防御条约》。随着1979年中美建交，又与台湾搞一个《与台湾关系法》，变成国内法，根据这个法律来保护台湾。李敖始终认为，美国佬在骨子里还是希望台湾不要和大陆合在一起。它会用军备竞赛拖，常用各种方法来捣乱。

他还把攻击点放在那些追随陈水扁，特别是在大陆赚了钱回去支持“台独”的人。李敖不是商人是文人，但他既懂文道，也懂商道。他说，今天大家把重点都锁在陈水扁、李登辉这些烂人身上是错误的，这些人根本就是孬种，是混蛋，我讲过，不值得这么忧虑。对台湾问题，大陆有很多办法可以用。对那些赚大陆的钱，然后到台湾变相支持“台独”的大商人，应该给他们点颜色，杀鸡儆猴。大陆应该“宰”他一两个，应逼他们表态，你不能老赚我的钱，回去支持“台独”，你要认同我，否则你不要做台商。全部的台商如果都回台湾，你说台湾垮不垮？台湾经济已离不开大陆，可以考虑用点经济手断来处理台湾问题。你政治上越是重视它，台湾它越“人来疯”，越觉得它重要，越跟你闹。

（三）常捣文化人

李敖早年攻击的文化人主要是学术观点与他不同的人，他挖苦人来是非常刻薄和残酷的，有“文化顽童”及“文化坏孩子”之称。后来他把攻击对象改为追随当局的文化人。他认为，当局是“挡路”的“豺狼”，随从的知识分子是跟随豺狼的“狐狸”。他的手法是霹雳式的，因为施的是天威，所以雷劈之下，不论首从。但在方法上还是有所讲究，以“豺狼”为主，兼问“狐狸”。他说：“我就是看不过去，就是要在这岛上，给知识分子留下浩然之气的榜样。”他还认为，今之台湾知识分子不成才，卖身上床、粉墨登场而不以为耻，此真顾亭林所谓之“亡天下”也！顾亭林说：“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是政权的失落，“亡天下”是道德的失落。国民党“亡国”是他家的事，但是率二流、三流、不入流的知识分子以“亡天下”，我却要站出来打，打它个明白。

最近，这老家伙刚刚竞选台北市市长杀羽而归，就不安分了。“堤外损失，堤内补；早稻损失，晚稻补。”在政坛上失分，要到文坛上赚取。李敖又开始与文化人叫劲了，只是对象改为大陆的文化人，甚至搞到了我最尊敬的季羡林老人家。针对季羡林先生在近日面世的《病榻杂记》中辞谢“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三顶桂冠，李敖直言，他认为季羡林根本不是“国学大师”。“他是个很弱很弱的教授，就是语文能力还不错。别人全死光了，他还没死，所以他就变成国学大师了！这些桂冠，他三个都不及格的，根本轮不到他……季羡林只是个老资格的人，根本轮不到他做大师。”他信誓旦旦的说：“决定在我的余生里面再次维护中华文学的尊严，去整理一些中国好的文字方面的东西。”还自称：“是中国有史以来为知识分子扬眉吐气的唯一一个人。”这些话一出，加上网络上的炒作，天下哗然。就此事大加赞赏者有之，反对讽刺者亦有之，观点各有不同。

（四）不捣共产党

李敖这个自称是“双龙抱”的人，一抱不平、二抱女人，得了阴阳平衡的功夫。许多人都认为李敖是一个口无遮拦，没有章法的人。其实，会看事理的人都能发现，李敖的方寸感还是很强的。这个分寸感体现在李敖对大方向和大原则的把握。最近他的一篇《我为什么喊毛主席万岁》，让多少人感叹不已。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八道，先说了四点理由：1、受过教育的，或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不是瞎起哄。2、没有任何外力强迫，看不出今天喊毛主席万岁能给这些人带来任何功利。3、虽然不是历史学家（我想这儿没有），但多少都对毛主席的一生有一个大概的了解。4、已经看过许多攻击毛主席的文章。他喊毛主席万岁的根本理由与我们共产党几乎是一致的，第一，毛主席让中国人民站了起来；第二，毛主席教会了中国人民如何做人，那就是一个根本：人是要有点精神的。他甚至说出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都未必说得出的话：“精神不能代替扎扎实实的制度建设，可制度建设也不能代替精神，没有一种精神做底蕴，设计和建设一个系统的制度是不可想象的”。

其实，李敖对我们共产党也未必有好感，放到大陆他绝对是极右派，连中右都算不上。只是儿时当过“亡国奴”的李敖，知道一个道理：当今社会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有资格在世界舞台上说话，才有能力让中国人扬眉吐气，才有本事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其他的政治组织要么可以帮忙，要么是瞎扯蛋。这是因为，实力是根本，发展是硬道理。那年李敖来大陆，有人认为他会借机大放厥词。当时某人问我，李敖会不会在行程中骂共产党。我的回答是：李敖懂得定位，他的定位是“神州文化之旅”，不是“神州政治之旅”。要骂共产党他就不会来大陆，来大陆也许要骂些人，但绝不是能够主持中国大局的共产党。当然，我也知道，他真要骂共产党，共产党也未会必让他来。果不其然，事态发展的结果证明了我的判断。不是我高明，我是在身边的经验中得到此结论的。

李敖骂人也是为了营销自我，向他这样生活多样性的人是要用钱来维持的，不骂人没有影响力搞不到钱，把人都骂光了也搞不到钱。在我们身边总有一些善于营销自我的人，骂人只是他们营销自我的手段，他们的骂人具有选择性。我长期在大学里工作，这里不乏某些所谓“大师级”的教授，尤其是文科的教授，动辄就开口骂人，以骂人为风格。但你只要仔细观察，这些人从来不骂让他“咸鱼翻身”的人，他们也懂得“路线出感情”的道理。所以我从来瞧不起这些表面上是“圣人”，其实也为“稻粱谋”的人，要不也不会十分敬佩从不骂人的季羡林先生。李敖也有“咸鱼翻身”之时，而让他翻身的不是国民党而是共产党，没有共产党“改革开放”之举，蒋经国可能搞“政改”，李敖可能从号子里出来吗，可能有那么多听众吗，可能得到“第二春”吗？

归结起来，李敖捣屎，捣得准、捣得狠、捣得稳。一句话，李敖捣屎，捣得有味道。李敖对自己的杂文最为满意，曾经宣称“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我深信，我这一辈子，其他的功德都不算,光凭好文章，就足以使我不朽。”有人说，李敖最大的创作成就，是创作了自己。“把自己的岁月变成作品”，是李敖的拿手好戏，我十分认同这个说法。经历本身就是一种财富，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莫过于自己的人生经历。李敖身上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在台湾众多时评人中，无论人们怎么评价他，我还是认为他是最出色的，具有唯一性。

【人物档案】李敖， 1935年生，祖籍吉林省扶余县。生于哈尔滨，后迁居北京、上海等地。李敖是台湾知名的作家，也是著名的“党外政论家”。他仗义执言，打抱不平的正义精神，深受台湾各界人们的敬佩，甚至把他捧为崇拜的偶像。他从惨绿少年到玩世青年，从文坛彗星到“人民公敌”，从论战英雄到高墙重囚，从“笑傲江湖”到竞选“总统”和“议员”，跌宕起伏几十年。“李敖”这个名字总是跟各种的事件联系在一起：两次坐牢、不断的出书、接连绯闻、无数次书被禁、官司缠身。因此，有人说李敖既是顽童，是战士，是文化基督山，是社会罗宾汉；他也是情圣，是性开明的吹鼓手，是肉欲的受难者。对于出版《陈水扁的真面目》，李敖在自序中表示，七年前，他写《李登辉的真面目》时就指出：在思想家兼历史学家的眼中，李登辉根本是不值得一写的小人物。而如今，七年过去了，李敖同样说：“在思想家兼历史学家的眼中，‘陈水扁’根本是不值得一写的小人物”，但为了“因材施教、以观猴戏，亦不无警世之资”，因此“还是愿意挪出一点时间来完成这本书，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李敖的传奇一生总是与女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据李敖在自传中的坦白，他爱过的女人就有十数人之多，伴随着他人生的各个时期。对好事和美女的冲动是李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