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周的女孩名字寓意:格鲁希难题

格鲁希难题

2012-02-08

当人们回顾法国近代历史的时候，一定会想起拿破仑·波拿巴。这个人在他52年的生命历程中，指挥过大大小小60多场战役，是欧洲历史上与凯撒大帝、亚历山大大帝齐名的战争之神。而当人们提到他的时候，都一定会同时提到“滑铁卢战役”，因为正是这一战役彻底改变了拿破仑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近代法国的历史进程和欧洲历史进程。

后人关于“滑铁卢战役”的分析和评论可说多如牛毛，但笔者最喜欢的，还是茨威格在《人类的群星闪耀时》里的那一篇《滑铁卢的一分钟》。

这只是一篇特写，按作者的说法，它所记述的，只是那段历史的某一个“瞬间”。但正是这个不带作者个人主观色彩的历史瞬间，让人回味无穷。

不错，在滑铁卢战役中，导致拿破仑失败的关键人物，是格鲁希元帅。因为正是他在关键时刻“犹豫”了一分钟，才彻底改变了拿破仑的命运。这是事实。这个事实使得后人在谈到这段历史时，都不约而同地把指责的矛头对着格鲁希，同时也把惋惜留在其中。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笔者也持同样的看法。但有一天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问题却引起了笔者探一究竟的兴趣。

这个问题是：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一个难题。面对此难题，格鲁希为什么“会”犹豫那一分钟？或者说，格鲁希为什么“要”犹豫那一分钟？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格鲁希在当时情况下的“犹豫”和最后决定“不回去”？

格鲁希本人对“格鲁希难题”作出了自己的回答。使人感兴趣的是：除了格鲁希给出的回答外，这一难题还有别的回答吗？

这真的很耐人寻味。

格鲁希不是那种“心怀鬼胎”的人，也不是对拿破仓有二心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对拿破仑绝对忠诚的人，“他追随拿破仑东征西讨20载，从西班牙到俄国，从尼德兰到意大利，参加的战争数之不尽，”对他的统帅拿破仑，他一直都是“唯唯诺诺、一味盲从”。只是在滑铁卢战役中，他把这种“胆小怕事、惟命是从”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尽管他也曾有过是否应该回兵的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坚定地执行拿破仑的命令，继续追击普军。

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从主观上看，这确实与他跟随拿破仑20年来养成的性格有关，那就是：服从命令，绝不产生半点的差错。

然而从客观上看，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我们看到，当拿破仑把三分之一的兵力交到格鲁希手上去追击普军时，他给格鲁希的明确规定是：必须随时与主力部队保持密切联系。也就是说，不管情况如何，他格鲁希都无权做最终决定，做出最终决定的仍然是拿破仑自己。因为，在拿破仑心里，他对格鲁希没有足够的信心，只是因为此时他手下再也没有合适的将领供他挑选，他才不得已将重任交到了格鲁希肩上。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格鲁希是不可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当然也不可能违抗拿破仑的命令而擅自回兵的。这并不是因为他那一贯惟命是从的性格，而是因为拿破仑并没有授权他可以这样做。

我们还看到，在滑铁卢战役的关键时刻，格鲁希并不是没有犹豫过，虽然他和他手下的将军们并不知道滑铁卢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们那里很可能出现了需要他们回去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格鲁希心里始终很清楚应该做出什么样地选择：作为军人，绝不能违背皇帝的旨意，这是死罪。皇帝给他的命令是追击逃兵，擅自违抗命令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这步棋走对了，他会得到梦寐以求的名誉和地位，但万一失败了，他只有死路一条。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为了明哲保身，他最终决定按指令行事，这样的话发生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

这就清楚地表明，格鲁希当时的选择并不是真的“糊里糊涂”的选择，而是在内心里经过认真分析后的选择。这种分析选择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只有一个：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争取自己更好地前途。

需要指出的是，这不是格鲁希天生的性格，也不是格鲁希自己喜欢的性格，而只是格鲁希不得不选择的性格。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看，格鲁希惟命是从的性格正是拿破仑强势性格的副产品。这并不是笔者的信口胡说，因为在滑铁卢战役结束后，我们就看到了另一个没有拿破仑威权控制和影响的格鲁希：

听到了拿破仑失败的消息后，格鲁希脸色苍白，全身不停地颤抖，他明显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意识到是时候忏悔和殉主了，他决定勇敢地承担起法国东山再起的重担，此时他面对的是五倍于己的敌军！

在这个危难时刻，原先那位优柔寡断、唯命是从的将军成为了历史，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们在格鲁希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英雄式的果断，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迅速召集所有部下，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出色，将一个将军应有的自信和果敢体现得淋漓尽致。在他的指挥下，法军与五倍于已的敌人展开了激烈周旋，不费一兵一卒，甚至连一门大炮都没有损失就突破重围，安全地返回了法国。

当然，这已无法挽回拿破仑和法国的败局了，但它至少说明了一点：造成拿破仑败局的格鲁希，并不是天生就是一个优柔寡断、唯命是从的人，他之所以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都是这样，原因就在他一直生活在强势皇帝拿破仑手下，他必须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利益和性命。

现在我们来进一步探讨：对格鲁希难题，除了格鲁希给出的回答外，是否还有别的答案？

为了讨论的方便，我们暂且假定：“上级”代表“拿破仑”这一层级；“下级”代表“格鲁希”这一层级。

很显然，在上下级关系中，上级是指令的发出者，而下级是指令的执行者。而下级在执行上级指令时，实际上只有两种选择：即要么100%不折不扣地执行，要么可以允许某种折扣地执行。

如果只是进行理论进行探讨，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因为人们可以假设各种情景，可以在各种不同的前提条件下给出相应的答案。这种理论上的探讨并不会造成事实上的什么影响或危害。

但在实际生活中却并不是这样。因为在实际生活中，人们根本没有假设的可能，也没有设置前提条件的可能。人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特定现实，必须在某种特定现实条件下作出唯一的选择。这种选择之所以是唯一的，是因为选择一旦作出，就必须采取相应的行动。就如格鲁希所遇到的那样，只能在“回去”或“不回去”这两者中二选一，并不存在第三种选择。

如果上级是像拿破仑那样的独裁者，那么，下级不论处在什么情况下，都只能像格鲁希那样选择：不折不扣地执行。否则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如果上级不是像拿破仑那样的独裁者，好象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因为：

第一、上级总是掌握全局的。上级给予下级的指令，都不是互不相关的，而是某一个全局的统一整体的细化或具体化。为了全局的胜利，就必然要求下级在执行中必须不折不扣，而不允许自行其是。尤其是在战争中。

第二、下级在执行上级指令中常常会出现以下两种情况：

其一、下级自己所面对的环境出现了某种异常，但这种异常究竟是对全局有影响的异常呢，还是对全局无影响或影响甚微的异常呢？在通讯联络畅通的情况下，下级当然可以通过与上级的联系而加以确定，并据此向上级提出相应的建议。但在无法与上级保持通讯联络的情况下，下级就很难作出明确肯定的判断，当然也不可能并据此采取违反上级指令的行动。

其二、上级所面对的环境出现了某种异常，但究竟是什么异常，在下级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当然不存在作出反应的问题。在下级知道的情况下，如果接到了上级的新指令，当然会按新指令行动。问题是如果下级可能只是一种感觉却并不知道具体内容，又没有接到上级的新指令，这时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下级同样很难作出违反上级原指令的行动。就如格鲁希那样，凭着军人的敏感，格鲁西也感觉到滑铁卢那里似乎出现了新的情况，但拿破伦没有派人送命令过来，他只能是猜测可能有事，可能需要回去。这种“可能”的感觉是不能作为他采取行动的根据的。

第三、上级也是人，而不是神。而人的一个普遍的弱点就是：喜欢别人顺从，而不喜欢顶撞。专制色彩浓厚的上级当然要求下级百分之百地顺从；多少有些民主意识的上级也不会喜欢一个总是自作主张的下级。这样的现象，我们在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中并不鲜见。

在现实生活中，下面这样的情景也是我们经常见到的：在上级还没就某件事作出决定前，如果上级对下级发出“说说你的看法”的指令，那么下级可以谈自己的看法，但其语调或所谈的尺度是有限制的。而且上级是否接受，那也不由下级决定。而如果上级没有发出“说说你的看法”的指令，则下级照样没有发言权。否则就会招来上级的训斥。

而一旦上级已作出决定，则不论决定是对是错，下级都没有讨论的权利和讨论的空间。

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多半也只是在理论上作为一种经验总结或理论探讨时才表现出正确性，真正要这样做是很难很难的。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违反了总部的命令，率领全团从正面突围，并打死了日军的一个大佐。要按战绩论功的话，他这功劳大了去了。但他最后是“功过相抵”。如果他没有在正面突围中打死日晕大佐这件事，即使他率领全团成功突出去了，估计他也没有好果子吃。这是很有意思的。

在滑铁卢战役中，如果格鲁希真的及时回去增援拿破仑了，那么历史确实会因此而改写。但这只能说是后人的看法。对于当时身处其中的格鲁希来说，正如上面的分析所表明的，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格鲁希事实上只能有一种选择，就是他已经做出的选择：不折不扣地执行拿破仑的命令，追击普军。因此，拿破仑之败只能说是命中注定，用哲学家或历史学家的话说，就是历史的必然性，跟格鲁希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这并不影响后人对此进行经验总结。比如，后人可以据此总结出一条教训，即：上级应该给下级一定的灵活机动权，允许下级根据实际情况对上级的指令作出某种变通处理。这样，就可避免像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中那样的失败了。又比如，后人还可以据此总结出另一条教训，即：下级在实际操作中，要有全局观念，要反应机敏、灵活处置突发情况，而不要患得患失，以致铸成大错。

这样的总结看起来很正确、很全面，也很有针对性，问题是，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正如上面所分析的，一回到现实生活中，它就几乎等同于废话，因为现实中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按此进行操作。

格鲁希难题是一种选择性难题。在人类诸多难题中，最难的恐怕就是类似于“格鲁希难题”这样的选择性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