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纹虎鱼好养吗:導讀徒然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1:45:56
導讀《徒然草》——兼好法師的無常觀、風流好色觀與女性觀
輔仁大學日文系副教授兼主任     賴振南
日本東北大學日本國文系副教授    佐倉 由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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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徒然草》是一部智慧書è
《徒然草》與《枕草子》、《方丈記》合稱日本三大隨筆(散文),由吉田兼好法師在「意日無聊,對硯枯坐,心境之中,瑣事紛現,漫然書之」(序段)的狀態下,竟寫下了前後二百四十三段長短不一、內容包羅萬象的「不甚可理喻者」(序段)的內容來。二百四十三段的內容真的都「不甚可理喻者」嗎?其實不然,我們自第十三段:「一燈之下獨坐翻書,如與古人為友,樂何如之!書籍云云,《文選》諸卷皆富於情趣之作,此外如《白氏文集》、老子之言、南華諸篇並皆佳妙。我國上世博士等之著述亦多高妙者。」的內容得知,兼好遠遠超越了數百年、數千年的時間之隔,也遠遠超越了空間的間隔,將中國《文選》中的詩文作者、白居易(樂天)、老子、莊子以及日本古昔的文章博士都視為良友,在燈火下感受與這些「古人」短暫性面對面的樂趣,這實在是相當寶貴的經驗。由此可見,《徒然草》是汲取古代眾文人、思想家、宗教家、知識人的學問精華而融會貫通於一堂的一部智慧書、一部人生哲學的書。
其中身處日本中世(一一九二~一六二○年)年動蕩時代下的吉田兼好法師提出了他獨到的無常觀,諸如:「世間萬物無常,唯此方有妙事也!」(第七段)、「飛鳥川之深淵與淺灘變易不定,世之無常亦若是也。時移事易,樂盡悲來,華館春風化作荒郊野外,或屋廬依舊,而主人已非籌昔。桃李無言,孰可與語曩者?況遠古高貴之遺跡,又實若浮雲朝露耶!」(第二十五段)、「物皆幻化,何事能片刻不易?」(第九十一段)等述說無常道理的記載。
另外,吉田兼好雖身為出家遁世的法師,但在《徒然草》中仍有對前一時代(平安王朝:七八二~一一九二年)的「風流好色」餘韻尚存難捨的情懷,諸如第三段、第八段、第九段、第一百一十三段、第一百三十七段、第一百七十二段、第二百三十八段、第二百四十段等章段都是相關色慾、好色、女色的内容。
此外,《徒然草》對於眾人平日的營生方式也有高見,內容真的是包羅萬象,無法一一引例詳述。至於作品簡介、時代背景或作者介紹,也因為在譯本序和周作人的引言中已有詳細的記載,煩請參考。關於如何閱讀《徒然草》的導讀,雖然個人從前曾論述過此作品,但主要專攻並不在此,所以趁此機會,特邀日本東北大學國文系的日本中世文學年輕輩專家,亦是我留學該大學時的學長佐倉由泰副教授助筆,分別針對兼好的無常觀、風流好色觀和女性觀等三大主軸,分享我們探討《徒然草》特色的心得,藉此提供各位讀者能深一層理解這部日本古典散文名著。首先將佐倉副教授針對吉田兼好法師的無常觀的解讀獨立摘譯如下一節。
二、兼好法師的無常觀è
除了上述的第七段、第二十五段和第九十一段述說著無常的道理之外,第一百五十五段:「生、住、異、滅之轉變此等真正大事,有如流勢迅猛之滔滔河水,滾滾而前,無時或止。且事無真俗,果欲有所成就,皆不可論時機。宜勿更躊躇觀望,徑自身體力行之可行。」此段內容也述說人世在生、住、異、滅等既無常且激烈又迅速的有為轉變當中,「果欲有所成就」是不應拘泥於時機,也不用費心準備,應能隨即實現才行。《徒然草》中講述諸如人世無常、時間經過迅速、人生短暫的記述實在很多,不過當讀者的內心受其記述內容強烈震撼,因而懷抱強勁的迫切感後,自己當下思考該作如何應對的情形下,我認為會產生不知如何是好而感到束手無策的情形也是有可能的。《徒然草》雖說不受雜事困擾而過活的事很重要,但在那有限的重要時間中該作何事,卻沒有具體的述說。在此第一百五十五段中雖敘述道:「且事無真俗,果欲有所成就,皆不可論時機。」,但即使在「真」的佛道中,或「俗」的世間上,該視為「果欲有所成就」的事情,到底所指何物,兼好法師並無意具體道明。就算述說著人世無常,卻沒有同時將應對人世無常的方法以及在無常人世該有的生活方式加以明示。
例如第四十一段的那種情形就相當顯著。五月五日兼好也是前往觀賞上賀茂神社賽馬的其中一人,他對於眾人因某法師攀爬上樹觀賞之際,卻一時瞌睡即將掉落一事給予嘲笑,便說:「吾等安知死期不近在目前耶?忘此而日以觀覽為務,其愚豈不有過於此耶?」為這句話內心受到衝擊的人們於是說:「請入。」便邀請兼好進到前面的觀賞座席上。即使在這一段中,也是將忘記人世無常而觀賽馬度日的事情說成愚蠢,卻沒有同時明示出該為何事以及作何事才是不愚蠢之舉。不僅如此,恐怕兼好本身也積極想觀賞賽馬,才會於斷言「吾等安知死期不近在目前耶?忘此而日以觀覽為務」是愚蠢之舉後,其樣子看來是隨即進入前座好位置觀賞了。在此兼好本人也沒有對愚蠢之舉的觀賽一事作罷,更沒有考慮進一步要做其他事。
除此之外,《徒然草》中雖然說到:「人聚居如蟻,東西奔,南行走,有貴者,有賤者,有老者,有幼者,有所往之處,有歸來之家,夕寢朝興,營營者果為何事耶?貪生謀利,無有已時!養身以待者何事,期待而得者唯老死耳!」(第七十四段)卻也是沒講述到該營生何事是好?也敘述過:「一日中,飲食、便通、睡眠、言語、行走等等不得已而浪費多時。其餘暇雖不多,卻用之於為無益之事,講無益之語,思無益之事,如此則豈止推移時間,是為曠日度月送卻一生,愚之尤者也。」(第一百零八段)但到底是怎樣的生活方式才不是無益又非虛度呢?也有:「戰士臨陣,知死近在目前,故能身家俱忘。然身居遁世之草庵,靜享泉石之趣者,以為己事與臨陣者了不相干,事誠為不智也!深山雖靜,豈能始無常之敵遂不挾勢來攻耶?臨於死地,與夫進於戰陣固無不同也。」(第一百三十七段)這樣的內容,但到底閑居之後更具體該從事之事為何?也寫出:「為無益之事以排遣時日者,可謂之愚人,亦可謂為僻事之人。」(第一百二十三段)這樣的內容,但是描寫這種內容本身,再加上書寫「意日無聊,對硯枯坐,心境之中,瑣事紛現,漫然書之」(序章)這樣的內容,其本身難道說就不是無益、愚昧或僻事了嗎?
《徒然草》於成為多樣問題的解決前提上,看似發現問題的傑出著述,但在解決問題本身上,卻還談不上是一本發揮有效性的書。確實如兼好所敘述的「人當時刻切記於心念念不忘者,唯無常逼身一事耳。如此焉能不淡於浮生之利欲而堅定向佛之心耶。」(第四十九段)雖然將佛道修行認作像是在無常人世中該作的事,但是事實上,在《徒然草》內有言及這種勤修佛道的記述本身佔極少數,縱然是這樣的記述,也是一邊說著「向佛之心」,一邊卻不敘述該有何具體作為。《徒然草》所希望的具體作為到底是怎樣的修行,完全都沒講述到該閱讀怎樣的經文。《徒然草》第四十九段於前面所列舉的記述之後,還自《禪林十因》引用一則故事:從前有位聖僧,即使別人告訴他重要事務,都會隨即塞耳專心念佛,終得往生。更講述聖僧心戒「知此世無常,故無片刻靜坐之時」,以致常作蹲踞的這則故事,但是這樣的言行,也無法當作理想的言行舉止,書中所舉故事,只能當作強烈認識到人世無常的顯著事例來考慮。雖兼好不選擇時時刻刻誦唸經文以及蹲踞的行動,但並不表示他有提示出任何面對無常的方法來。
兼好並非是以講述教義、勸人修行或傳播理想往生人的事蹟來教化人們的專業宗教人士。他也不講述特定宗派或門流比其他事務優越,他以一位宗教人士而言,還算是外行人,而且在《徒然草》中,不像專業宗教人士的宗教家反而受到厚待。例子:是法法師在淨土宗以學識淵博著稱,卻無意以此學識當立身之道,而專事唸佛,閑靜渡世,兼好評之為「實可羨慕也」(第一百二十四段);針對中國的法顯三藏赴天竺,卻見故鄉之扇而悲,臥病而思故鄉之食,弘融僧都則評為:「深情之也!」對此兼好以「僧都不持世俗法師之陋見,誠可親也!」來講述(第八十四段);兼好甚至也敢於記述以下故事:淨土宗的聖僧竹谷乘顯房(隱棲竹谷之宗源和尚)被東二條院(後深草天皇皇后)問及「為亡者之祈福,何者利益最大?」時,乘顯房舉出真言密宗的咒文來(第二百二十二段)。另外,兼好還自《一言芳談》引用出合乎自己心意的內容來記述:「苟欲思身後之事,則雖糠醬之瓶亦不得保有之」(第九十八段),同時也敘述道:「世間若法師之不足羨者,鮮矣哉!」;「法師說法,譊譊一世,其炙手可熱,究有何可取?增賀上人似有云,汲汲求名,有違佛陀教義。然而一心捨世皈教者,則甚有可羨望之處也。」(第一段)。由此看得出來,他對佛教界的階層、權威、權勢、名聲、宗派、門流等所持態度乃是一線之隔而已。在《徒然草》中,可以感受到一種來自外行的宗教人士對專業宗教家的怨恨。
兼好算是非專業的外行人一事,原本就沒將它侷限於佛法的世界裡,即使說兼好於他所關心的所有學問和藝能上是外行人也不為過吧。兼好所存活的時代,其個別的學問和藝能都是透過祖先代代繼承斯業的宗家維持下來的,唯獨屬於那宗家之人才算專家,才是職業行家。兼好的立身處世,似乎無法擠身進任何一宗家的成員之一。不管怎樣,《徒然草》並非以身為任何一種專家或職業行家的立場所寫的作品,這是清楚可見的。《徒然草》也就是因為如此,才被認為足以配當發現問題的傑出書籍,不過於同時代的非故事性的散文當中,以職業行家之外的立場能寫出《徒然草》的這層意義,應該已可算是一部極為特例的書了。因著兼好敢於挑戰這般特例的記述,不僅在記述上周到地驅使了多樣的策略,同時還接二連三地提示出有博學、博識根據的思考,這難道不是有意讓包含專業佛教家在內的各方專家們感到心驚膽寒嗎?當外行人有意凌駕職業行家之際,光靠專業知識的量和深度是無法對峙的。若要達到該對峙的情形,惟靠主張的根源性。因此,在《徒然草》內,唯有無常觀才是形成這根源性主張最先衛的重要因素了。
職業行家以名譽、名聲等名分和收入等成果來維持一家生計,而那些無名無成果,不被世人垂顧的外行人,是因無法達到職業行家的根源性思考和事物的理解,才產生出來的,在這種意識底下,《徒然草》的記述中才隨處流露出怨恨與不滿。基於那樣的怨恨與不滿,為了有意讓專家們心驚膽寒,無常觀便是被期待能有效發揮功能的根源性觀念了。
以上所敘述的,已無再進一步贅言論證或追蹤的必要,我認為立於這樣的理解之上,《徒然草》的各式各樣的問題就足以解釋明白了。至少在《徒然草》中,無常觀的提示已在記述的方法上有效地發揮出機能,這一點是錯不了的。從《徒然草》所提示的無常觀中,能感受到一種與實際感受和記述上的方法無法區別、莫測高深的東西。最明顯表現出那莫測高深的地方,大概就屬記述的終結方法了吧。作為最終章段的第二百四十三段,到底想傳達怎樣的訊息呢?到底潛藏著相關無常的怎樣的實感和作為呢?這其中的迷就相當深遠了。
余年八歲時問父,曰:「佛者,何物?」父答曰:「佛者人所成者也。」又問曰:「人如之何始可成佛?」父又答曰:「遵佛之教誨即可成佛。」又問曰:「教人之佛,孰所教者?」又答曰:「是其先之佛所教者。」又問曰:「然而始教之第一之佛是如何之佛耶?」父笑曰:「或降自空,或湧自地,亦未可知。」日後父嘗於興會中語眾人曰:「追問至此終不能答也。」(第二百四十三段)
三、兼好法師的好色觀
人生而為人,思戀異性這項根本欲求是無法迴避的,就連兼好法師也是無法忽視的一大問題。例如在第八段和第九段,兼好就有感而發地認為,女體的媚態和女性的秀髮等色慾的魅力,永遠都會惑亂男人的心。另外第三段:「長於萬事而不解風情之男子,猶玉卮無當,甚不足取也。」這段話也是兼好針對「風流好色(解風情)」的一段名言。那麼在這本顯現這位遁世者的人生觀的《徒然草》一書中,兼好法師於面對女性魅力的同時,對於「風流好色」是抱持怎樣的態度,這對於我們現代人而言,也是值得關心的地方。在此我配合《徒然草》中兼好法師相關「風流好色」的章段,以及機靈地觸碰到男女關係的章段,針對身而為人及身為法師的兼好法師的風流好色觀和女性觀,我想提出一些個人淺見供大家參考。
在進入談論兼好法師的女性觀之前,我想先提一下作品中構成他的女性觀的基層的「風流好色」。光憑前面提過的第三段、第八段、第九段、第一百一十三段、第一百三十七段、第一百七十二段、第二百三十八段、第二百四十段等八個章段,就想清楚掌握到兼好法師的「風流好色」態度,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若透過細讀這些章段,再加以分析的話,我認為是可以從他如何接受和考量「風流好色」上作出某程度的推測的。
整體而言,「風流好色」是王朝貴族社會底下,在評論誰是真正善解風情的高尚貴紳上,被問及真實身價時最不可或缺的教養。特別在《徒然草》中所提到的王朝物語的「暗通情款」的求婚故事,以及談到「別後情書」的分手方式和宮中例行的「遊興娛樂」,這些都很容易可以想像得到,是兼好法師在《伊勢物語》的在原葉平和《源氏物語》的光源氏的戀愛經歷上,追求美學意識的一種懷古趣味。例如第一百零四段的「桂樹人家之女」,一般認為其原創是出自於《源氏物語》的「花散里」和「東屋」卷中帶戲劇性又有寂寥味情景的構思。
那麼,兼好法師自己對這「風流好色」又是怎樣定義的呢?第一百三十七段有以下的敘述:
世間萬事,唯始與終特有意趣,或不得相會而憂戀事之不終,或悲嘆無常之契,或長夜間隻身待至天明,或寄思緒於遠地,或身棲荒居而緬懷昔日,唯此方可謂通曉戀情之真諦也。
換句話說,從中所品味到男女結合前後那種若即若離的情趣,就可想成是「風流好色」的內容。又如第一百九十段:
妻者,男人不應保有者也。(中略)無論何等女人,與人朝夕相處,亦當覺可厭可憎。自如方言之,亦當有懸空無著之苦。雖不同棲而時時過往相見,則反而成為歷年所而感情始終不渝之伴率侶。不期而至,止而宿之,則可常保新鮮之感也。
這種無妻主義也是從他的戀愛趣味本位衍生出來的吧。另外,在第二百四十段的末尾:
或於梅花放香、月色朦朧之夜佇立女側,或身沾御垣之側草上之露,乘曉月而歸,苟無此等經歷可供追憶,未若不溺於戀情為佳也。
這樣的場面,我認為是因為兼好的念頭中有《伊勢物語》的第四段和《源氏物語》的「末摘花」卷中被描寫的情節,才展現出的「風流好色」內容。
身為凡人的兼好法師是否曾有戀愛經驗另當別論,若從作品的典故來看,他的戀愛觀似乎是受到平安朝文學傳統的影響,大概可以說他有強烈的王朝式「風流好色」的傾向。而且,就如從各章段中也能了解到,兼好法師除了對「色」抱持相當敏銳的感受性之外,同時他又是個佛教信徒,因此不論在怎樣的場合下,他都不耽溺於情感上,頭腦始終都很清醒,可稱得上是一位純享受「風流好色」氣氛和感受的人。
在這種純享受王朝式「風流好色」氣氛的基礎上,兼好法師是以怎樣的目光看女性的呢?以下我想分一般女性論和特殊女性論來談談兼好法師的女性觀。
四、兼好法師的女性觀
1  兼好法師的一般女性論
兼好法師如何看待一般女性呢?首先,我們從第一百零七段有關女性本性的內容來看他如何描述。
女之本性皆執拗邪僻,人我之相深,甚貪欲且不識物之理,一心但向迷惑之途,巧於辭令,雖言之無礙之事問時亦不言,似府城甚深,然而駭人聽聞之事,卻復不問自說也。女子深自偽飾,其智慧殆似有過於男子,不知隨後立即顯露真相也。女子者愚頑不足道者也。
若換個更白一點的解釋的話,兼好法師認為女人都很自私自利、無可理喻,而且情緒又反復無常,還有不講實話的習性,雖非必要時不開口卻反而有危言聳聽的癖好。女人往往愛耍弄危險的伎倆,但又會立刻露出馬腳。因此,女人是既不天真純樸又愚昧無知的。他之所以對女人會口出這般負面的的批評,是因為他視一般女性為妨礙男性修道的色慾對象的緣故。例如第八段:
昔久米之仙人見浣女足脛潔白而失其神通力。蓋手足之肌膚豐豔如凝脂,此乃肉身本來色相,其為惑宜也!
或是第九段:
婦人美髮,至引人矚目。(中略)是故以婦人之髮為綱,則大象能繫,以婦人之屐削而為笛,擫之則秋鹿畢至。自惟應戒慎恐懼者,即此惑也。
從以上章段可以理解,兼好法師認為女性的肉體魅力和女性發出的聲音,這些都是玷污人類本來具有的潔淨心靈的六塵中最難脫離的誘惑。因此,兼好法師本身也嚴格告戒自己要牢記在心,對於會造成男女眷戀煩惱的感官慾望,除了平日不得有所畏懼、害怕外,還得經常戒慎恐懼之。兼好法師對於女性的媚態,就是秉持著他對色慾已有的認知及足以自戒的態度,才會對女性痛加批評的。
除此之外,前面第一百九十段:「妻者,男人不應保有者也。」也提過,兼好法師也對結婚和同居強烈批評。這雖可說是兼好法師對女性的徹底厭惡,但同一段的結尾處又有這樣的內容:「不期而至,止而宿之,則可常保新鮮之感也。」可見兼好法師對女性是偏好平日能若即若離,相見又能神秘又朦朧相愛的對象,這完全是一種脫離現實,存在於觀念中的女性觀。
綜觀以上各段可以得知,兼好法師對世間一般女性是抱持極為負面的態度。但是,從《徒然草》文中也可以發現他肯定女性的一面。下一節我再針對兼好法師的特殊女性論來談談。
2  兼好法師的特殊女性論
前面曾提過,兼好的戀愛趣味是相當沈醉於富有王朝式「風流好色」氣氛及感受的結果所釀成的,因此他在鑑賞女性的時候,只要女性能飄散出像從前《源氏物語》和《伊勢物語》中的戀愛味道,他都會以「有情趣」、「解風情」、「很感人」、「是佳人」等感嘆詞加以讚嘆。那麼我來介紹一下足以吸引兼好法師的女性形象。
首先,我試舉第三十一段和第三十二段中所描寫的女性來看看。文中的兩位女性雖早已不在人世,但對兼好法師而言卻是難以忘懷。在第三十一段中,平時比常人更深解風情物趣的兼好法師,雖然在風流韻事上竟料不到會受到對方女性的責難,但是他仍莞爾一笑以「有情趣」視之。換句話說,對他來說思慕這位曾責難他不解風流韻事,而本身善解風情的亡故女性,是可以牽連出無限回味的。
那麼第三十二段的情形又是如何呢?秋末,兼好法師受某高貴之人邀約,一起拜訪「荒蕪庭院之中,見到處繁露重重,薰香之味自然流露,幽居景色,殊富情趣」的某荒蕪宅邸的女性。他看到她避世隱居的樣子,內心大受吸引而讚嘆「殊富情趣」。另外內容又提到:「時移此人出門,而余猶在欣賞當時之優美景色。自遮陰處一望,乃見主人送客後稍開旁門望月。若送客後立即鎖門入內,則意趣索然矣。然主人當亦不知送客後尚有人望見此等情狀,而如此等事蓋出於平時之素養也。聞主人不久即下世矣。」因此我認為不刻意焚香又珍惜殘月的文中女主角的身影,才正是受他肯定的女性美吧。
以上兩段都是兼好法師,對現今已故的女性所表現的一段富情趣的追憶。那麼對於第三十三段的玄輝門院,兼好法師作何感想?我們先來看他的敘述:
今之大內重新營造時,經精於掌故諸人檢索,了無疵可求。既而遷幸之日已近,玄輝門院觀後,曰:「閑院殿櫛形之穴為圓形且無緣飾。」聞之深為感服。
由內容可知,兼好法師對皇太后的記憶稱讚有加,又對她精通典章儀制極力讚賞。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第三十六段:
「久未過訪相親愛者,則彼將何等怨恨邪!怠慢之處,甚感抱歉,無言可以自解。然女方傳言:『如有小使,請遣一人來!』聞之喜不自勝焉。此人心情若此,殊佳。」聞某人此語,余深有同感。
對於這段這位好女性的描寫又與前述過的不同。文中女主角不僅善解男人的苦衷,又主動伸出援手,顯露出她身為女性體貼的深度和智慧,因此打動了兼好法師的心,法師才會以第三者的立場褒獎她。總而言之,兼好在批判世間一般昏庸女性的同時,他還讚賞著這類賢淑的女性。在《徒然草》中能看得到幾處類似的情節,完全是以著重氣氛和情趣的態度,將善於營造感性氣氛的女性都完全描繪出來了。
以上從《徒然草》中摘錄出數個章段,將受到作者兼好法師讚賞、追憶的優質女性一一加以檢討的結果,可以確認出他有幾處特殊的看法。首先是,女人若不善解情趣與「風流好色」,往往就會變得愚蠢鈍劣。其次是,平日早晚若不修身培養心思方面的修養,則無法成為一位優質女性。再者,拜訪女性不趁傍晚月夜下的微暗時分,是品味不出倩女姿色和容貌的。換句話說,若不像王朝物語式的「通婚(夫妻不住一起,由男性定期或不定期造訪妻妾的一種婚姻行為)」,則戀愛的氣氛便難以湧現。另外,女性要不是很有情趣地盼忘分居於別處而突然造訪的男人的話,是得不到男人歡心的。
照這些特色看來,我想質優的女性是存在於距離現實相當遙遠的世界裡,寧可說是一種王朝物語風尚的存在。這與兼好法師身為一位王朝美享受者的王朝式「風流好色」的觀點,難道不一致嗎?另外,他以第三者的立場,描繪出自己所中意的女性,這無疑是兼好法師所呈現的一種旁觀者的態度吧。
對兼好法師而言,「風流好色」並非性的行為,而是唯美享受戀愛的氣氛,因此,絕不容許沉溺於戀愛之中。色慾本身是誘惑人心的愚蠢之物,所以必須自我戒慎,要身心隨時隨地自色慾的誘惑中保持自由才行,這樣的認知是可以在《徒然草》中看到的。因此,從唯美鑑賞戀愛的態度中,兼好法師不僅只停留在現實一般女性的批評上,他也對家庭生活中的母性徹底地加以否定。對女性這般徹底地厭惡與「風流好色」這種戀愛主義至上併存的他,「風流好色」的對象恐怕已不是女性,寧可認為是某唯美主義的情懷。因此,不難想像,兼好法師的特殊女性形象,幾乎是從那等美意識氛圍中顯現出來的。
五、結語
一開頭我就說過《徒然草》是一部智慧書,而且是一部人生哲學的書,因為書中很多地方,兼好法師不教我們知識,往往只點出重點卻沒教我們現實的營生方法,雖告訴我們要「勤修佛道」,卻沒針對具體作為作任何敘述。另外,一邊告誡我們不要為色慾誘惑,卻又一邊傳授我們要以王朝式「風流好色」的觀點來分辨女性的優、劣質。當然他在《徒然草》一書中還提出內容包羅萬象的獨到見解和觀點,無法一一在此列舉說明,有待讀者一一去發掘,只將我的學長佐倉由泰副教授針對書中「無常觀」的論點,合併我對「風流好色觀」與「女性觀」的看法稍作整理呈現,希望藉此拙見作為大家深入《徒然草》世界的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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