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美发学院玄武区:寻找“修吉堂”·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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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修吉堂”2012-02-03

  幽情 | 徐蓉嘉 口述 一舟 整理

  好吧。就从一张照片说起。

  我的小舅舅年轻时是个狂热的摄影爱好者,平日里不是逮着这个照相,就是逮着那个照相。日寇侵略中国的时候,他在重庆避难,日寇飞机经常来轰炸,飞机在天上俯冲,炸弹一排排扔下来。人家都抱着值钱家当往防空洞跑,他却抱着两箱照相本往防空洞跑,尽力保护自己珍藏的照片。

  这张照片,就是这样才从劫难中保存下来的,照片上,我父亲和母亲风华正茂,站在自家花园里,几丛美人蕉前,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时父亲徐开源在浙江大学念书,母亲莫顺敬在杭州市女子中学念书。他们身后,是德清的祖屋“修吉堂”。

  父亲从德清县清溪小学毕业后,离开德清到杭州安定中学求学。1931年浙大毕业后,就留校任教了。日寇入侵,浙大西迁,父亲也随即踏上漫漫“文军长征”之路,后任广西大学、四川大学、英士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教授,颇为知名。他一辈子,为国家科技和电气化事业作出了显著的贡献。

  再跟你说说我爷爷吧。

  我爷爷徐荻渔,是德清著名的民族工商企业家。1923年,爷爷跟商界人士合股,创建了德清县发电量最大的“德清电气股份有限公司”,照明的电力线路,架遍小城。于是,德清有了电灯;无数个夜晚,一盏盏白炽灯泡像明珠一样映亮了德清的街道深巷里弄。

  然而这明亮,终被日本侵略军熄灭。1937年日军侵占德清后,焚毁了电气公司,房屋和机器设备都被破坏殆尽。此后德清县城的夜晚没有了电灯照明,重被漫漫黑暗所独据。

  1937年爷爷不甘当亡国奴,背井离乡,离开了“修吉堂”,赴上海避难于英租界。后来又在上海和杭州等地艰难经营工商业,投资经纪,终于积劳成疾,于1950年春去世。

  我在战争年代出生于成都,抗战胜利后随父母返回杭州,又到上海念书十七年,回到德清已经是数十年后的事情了。退休后,偶然查阅故乡的资料发现,“修吉堂”是我们徐氏家族的故居。我手上拿着父母年轻时的那张照片,不由得感慨满怀,很想去看看当年的“修吉堂”,如今是什么模样。

  当年的城关镇,如今改称乾元镇,不再是德清县城。原先的县政府大院里已变成小商品城,街道两旁汽车遍布。小镇上空的电线像蛛网一样密布,新与旧的种种夹杂在一起,拆与建的隆隆声响也汇集在一起。漫步踏进了余不(念Fu)弄走约数十米,16号,“修吉堂”在这里。

  眼前是一个院子,院子里自行车电动车椅子花盆占据大半空间,屋檐下斜拉的电线上晒满了花花绿绿的毯被衣物,电热水壶里的水刚刚煮沸,白色的蒸汽升腾起来,十几个热水瓶一字儿排开。一个妇女快步从大厅里推门而出,门板上面,还有“状元茶庄”的字样。

  我去问,这里以前叫“修吉堂”,你知道吗?

  妇女摇摇头,说不清楚,只知道原先是老房子。她从别人手上转租了来,开了棋牌室,改名叫“新新棋牌室”。

  屋里头装修一新,麻将声声,大厅的体量架构还在,但已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也很少有人清楚这幢老房子的前世因由。

  原来的“修吉堂”,主建筑是三进式庭院,和东面的花园共1500多平方米,都建于清代的早中期。三百年来历经沧桑动乱,屡损屡建。据记载,前花厅书房与南墙之间有天井,合称“花树轩”;东面大花园里花木蓊郁,红梅、腊梅、绿梅、樱花、广玉兰、杏树、香樟,乐乐亭和七星缸,绿草如茵,并有一个果蔬园。

  主建筑和花园间的围墙,高约十来米,高低起落有致。而现在残留下来最显见的,也就是这堵南北向几十米长的老围墙了。

  我询问了周边住着的老人说,修吉堂在上世纪50年代初为县文化馆图书馆使用,修吉堂花园里举办过元宵节灯会,猜谜语。花园于上世纪80年代建成银行宿舍院子,一幢五层楼,一幢六层楼。整座“修吉堂”样子已经十分破损,这景象不由令人感伤。

  德清是人文荟萃、人才辈出的地方。这“修吉堂”,其实并非我家徐氏三代有故事,再往前推,就更有来历了——在康熙至乾隆年间,出过五世翰林!

  嘉庆《德清县续志》等历史文献记载,德清“徐氏自倬至天柱,五世入翰林,家世恂勤好学……”这五世翰林分别是徐倬、徐元正、徐以升、徐开厚、徐天柱。

  徐倬研究编辑《全唐诗录》一百卷,后被康熙御定颁发,流传甚广;此后诸人,也都颇有成就。我去北京,根据“国子监”查证进士题名碑录中徐氏五世翰林的名字都赫然在目。“国子监”是古代教学体系中的最高学府,解放之后为首都图书馆,现为“中国教育博物馆”。“国子监”的专家认为,德清的五世翰林在中华大地实属罕见!

  这“修吉堂”,就是五世翰林的故居;两百余年间,也是全国颇有声望的诗词文学研究创作室、印书馆,为传播古典诗词和保存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全唐诗录》一百卷徐倬辑被列入国家珍贵古籍目录。

  我围着老屋走了一圈,弄堂里的石板路一定还是原来的。修《四库全书》的徐天柱当年是“榜眼”,他住过的屋子叫“榜眼第”,也是“修吉堂”的一部分。徐天柱为了进京坐船方便,从“榜眼第”到县河仅三十米的地方,还特意修了一个“榜眼船埠头”,船可直通大运河。而今埠头犹在,河水却飘来阵阵恶臭,史载当年系清澈的河水和嬉戏的鱼虾…

  这两年,我多次提出建议,把“修吉堂”列为文保单位,对历史文化遗产建筑做一些必要的抢救性修缮。为此,我多方奔走调查研究。有记者问我,这样做,是出于家族的荣光吗?

  我说绝非如此。“修吉堂”是德清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人类几千年来,由于不懈的努力奋斗创造继承发展,才有了今天的文化文明进步。一个民族不能失去记忆。在全球化和现代化的战车履平一切之时,修吉堂的历史文化遗产DNA,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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