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群剪影简单:贾平凹的倔强与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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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的倔强与幽默2011年12月9日

 

贾平凹

 

    世间有一种人外表温软,但内心实则十分强悍,甚至有些倔强,贾平凹即是一例。贾平凹原名“贾平娃”,1973年8月在陕西群众艺术馆公开刊物《群众艺术》上发表小说《一双袜子》时,才正式使用“贾平凹”这个名字,虽然只一字之改,却可见他为人为文的一贯作风:善于利用现有条件,先顺其自然,再化平为奇,不露痕迹,不留声色。他骨子里有传统士人的那种倔强与狂狷。

  1967年夏,“文化大革命”的狂风暴雨侵袭了丹凤县这个偏僻闭塞的小县城,还在读初二年级的贾平凹被迫离开学校,回家务农。“我就这样做一辈子农民吗?”在自家泥楼子上的14岁少年贾平凹发狠说。他那么盼望着考试,因为一考试就能显示他的存在。中学未毕业当了农民,下地却连正经农活都干不来,收入还不如妇女。这使他感到屈辱。因父亲“反革命帽子”的牵连,当兵、招工、民办教师、代理教师……全都与他绝缘,从此他的性格变得胆怯、自卑,少言寡语。但他发誓要剥掉这个“农民皮”。他虽人矮,心却大,镢头挖不了几下,可笔是提得起的。这一时期,他发狠读书、苦练毛笔字、背诵唐诗宋词、手抄《古文观止》……娘要为他定媳妇,他却向娘发了火,一气之下用石墨将李白的诗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刻在了山墙上。

  偶然的机会,贾平凹上了大学,他的写作才能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泉水,汩汩而涌。从1978年《满月儿》获第一届全国短篇小说奖起,到《浮躁》、《土门》、《高老庄》,到《怀念狼》、《秦腔》、《高兴》,再到《古炉》,从土地承包改革到市场经济对农村的冲击……农村发生的大转折都在他的作品里。然而,他依然不满足于现状,即使获奖,也如“过河遇到了桥,口渴遇到了泉,路是远的,还要往前走”。在他心里,自己就是手艺人:文章写得好,就是活儿做得漂亮,他体味写作里边的甘苦,如同农民种田耕作时的欢乐和满足。

  《废都》的伤害,并未将他打垮。1997年,《废都》在法国荣获“费米娜文学奖”。贾平凹撰文指出:“《废都》是我的一系列小说中的一部,它描写的是本世纪之末中国的现实生活,我要写的是为旧的秩序唱的一首挽歌,同时更是为新的秩序的产生和建立唱的一首赞歌。不幸的是,我的忧患和悲悯被一些人视而不见和误解。这犹如你正当众讲话,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你的嘴,让你变成哑巴!”

  在《五十大话》中,贾平凹说:“性格为生命密码排列了定数,所以性格的发展就是整个命运的轨迹;不晓得这一点,必然沦成弱者。弱者是使强用狠,是残忍的,同样也是徒劳的。”这就是人的智慧积累到一定程度所造成的必然反差:“强”即“弱”,“弱”也便成了“强”。所以,“我终于晓得了,我就是强者;强者是温柔的,于是我很幸福地过我的日子。”从此“不再去提着烟酒到当官的门上蹭磨,或者抱上自己的书和字画求当官的斧正,当然,也不再动不动坐在家里骂官,官让干什么事偏不干。”人上五十,是一个生命的节点,好似一粒水珠历经千锻万炼,终于流进了大海,那是一种富有,也是一种情怀。“别人说我好话,我感谢人家,必要自问我是不是有他说的那样?遇人轻我,肯定是我无可重处。”“若有诽谤和诋毁,全然是自己未成正果。” 他在过50岁生日时当众讲:“我母亲对我讲,她怀我的时候,先是梦见一条巨蛇缠腰,再是梦见遍地的核桃,她拣了又拣,拣了一怀。如果说迷信的话,我的命里有核桃运的一部分,核桃是砸着才能吃的,所以,我需要方方面面地敲打才能成器。”

  贾平凹的性格属外柔内刚型,柔中的释、道成分多,刚中的儒家成分多。他说过:“懦弱阻碍了我,懦弱又帮助了我。从小我恨那些能言善辩的人,我不和他们来往。遇到一起,他愈是夸夸其谈,我愈是沉默不语,他愈是表现,我愈是隐蔽,以此抗争,但神差鬼使般,我却总是最后胜利了。”凡见过贾平凹的人,都觉得他温和、平易、没脾气,也不会摆架子扎势,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和他相交。但打交道多了,就会感到他又像老人甚或老狐狸一样胸有城府和机谋,不少人都说要和贾平凹深交是不容易的。当然这与他在交友上吃过亏有关,特别是在他大红大紫时攀附吹捧他,又在他大悲大苦时落井下石之徒令他心寒。他在《朋友》中谈及此事写道:“如今倒坦然多了,因为当时寒心,是把朋友看成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殊不知朋友毕竟是朋友,朋友是春天的花,冬天就都没有了,朋友不一定是知己,知己不一定是朋友......”

  虽然倔强,但贾平凹也是一个有点拙趣的人。他自作《贾平凹性格心理调查表》中道:姓名,贾平凹。父母生我时,经阴阳先生掐算,不宜在家,故投宿二十余里外姓李的一户人家。后平安落草,即起名贾李平。幼时,朽人俗叫平娃,一叫竟达十八年之久。后本人自改名为平凹,改字不改音,而意境天地之别也。年龄:三十岁,而立之年了。性别:男。但孱弱得可怜,面无懔悍之雄气,手无缚鸡之强力。主要工作成就:不会仕途之道,不善言辞动作,实是一呆人……

  贾平凹时常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当年不是偶然地进了大学,不是因为在大学里不知未来去向如何而开始了写作,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肯定是一位农民。一个矮小的老农。或许日子还过得去,儿孙一群,我倚老卖老,吃水烟,蹴阳坡,看着鸡飞狗咬。或许,我还得进城去打工。

  贾平凹,这样一个倔强而幽默的人。




选稿:丛山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胡忠伟   [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