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南线详细地图:爸 爸

    一
    办公室副主任水冰接到组织部通知，新局长明天下午三点到，由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亲自陪同，要求水利局副股级以上干部全部到会。听说新局长叫比伟，他很感兴趣。比伟，与20年前自己在南湖人民公社任党委书记时的秘书姓名一字不差。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从外县调回来的，哪能这么巧就是他。新局长上任的第一个会议准备工作马虎不得。在这方面他是亲眼看着办公室前任主任南成因此受到处理的。前年，在前任局长上任时，因为会议室里的扩音机没有及时维修影响会议效果，第二天局长就宣布他停职待岗，并说，这不单纯是对他新局长的态度问题，也是对县委的态度问题，是工作责任心、事业心不强的具体表现。还好，南主任待岗，他这个无事可做的闲人，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工作。尽管这办公室副主任与他原来的公社党委书记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他这个一直遭冷落的人来说，仍是不可多得的一份美差。任职二年来，他全面体验了关于当官用权的真相：当了官有权时不敢说，丢了官无权时不愿说，没当官不知用权滋味没法说。不过，他更清醒地知道，无权的痛苦，有权的幸福；保权的艰辛，失权的危险。现在新局长上任，无论是不是二十年前的秘书，他都要小心谨慎地侍候，夹着尾巴做人，一点都不能马虎。一放下话筒，他用电话向在外旅游的副书记、副局长作了汇报后，就在小黑板上出了会议通知，为了让到会的人一个不少，他将参会对象又一个一个排了一遍，对下乡的或请假在家的又单独通了电话，除了出差在外不能赶回的外，要求没有特殊，提前10分钟到会。他自己亲自布置了局长的办公室，又明确专人布置会议室。但是仍不放心，第二天上午下班后他索性吃了份合饭，特地又过了一遍：查了主席台上的扩音设备效果，摇了摇主席台两旁的盆花是否摆稳放正，拿白卫生纸擦拭每一张主席台上的椅子看是否干净……
    墙上的电子钟发出了清脆的报时声：现在是下午3点整。水冰副主任望着会议室里济济一堂的参会人员，关了正在播放的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共产党员”的唱段，心里想，新局长应该来了。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在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的后面，跟着一个中等个子，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人。看来是新局长。水冰心里嘀咕着。他走上去，将椅子一一向外拉开一点，很礼貌地说：“领导请坐！”就在两位首长坐好，他朝自己的位置走的时候，还是特意愣下对新来的局长瞥了一眼：个子差不多，脸色不同，二十年前的秘书是又黑又瘦，而眼前的局长是又白又胖；笑的姿态不同，那时的秘书腼腆，眼前的局长是……
    会议开得很干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散会后，比局长未能留住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在单位吃晚饭，小心翼翼地一直送到小车旁，待部长的车子开走了他才转身回会议室拿包，见水冰副主任站在旁边，他细细地打量一番后，问：“你是水冰同志？”
    “局长，我是水冰。”水冰副主任听到局长主动问自己，很认真地回答。
    “啊——老——真想不到……”
    这一声“啊”、“老”，听上去是“啊，老领导或者老首长抑或是老水、老同志甚或是老前辈，”但没有说出，是怕这第一声称谓不准确，还是怕叫的不礼貌，或者说还没有考虑周详，倒叫人一时难以捉摸，不过，这样叫弹性大，回味的余地也很大，可以不失局长的风度。
    “局长您真是原……”水冰想说什么也只说了半截。他想直截了当地喊，但是他没有喊下去，他突然想到，如果喊对了，面前这个比伟真是他二十年前的秘书，对方认账还好，如果来个不认账，可能会很反感：你算什么，直到今天还在我面前老气横秋地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果叫错了，那比局长又会感到莫名其妙。第一次见面就给局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多不好。人是会变的，即使是二十年前的秘书，也是由他自己说出好。另外，还要记住中国的句古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从什么角度讲，还是小心点，说话留半句为好。不过，他还是盼——真是他二十年前的秘书——对他来说，至少会……
    “真的是你，老——领——导。”比伟局长对水冰看了又看，经过很慎重地考虑后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对水冰尊重的称谓打断了水冰的思考。比伟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合中华牌香烟，敬了一支，然后“拍”地丢过去一个打火机。这一敬一丢之间，也很有分寸，没有多年的实践是很难有如此造诣的，没有多年积累的功夫更是很难运用自如的。停了好一会儿，比局长终于当水冰的面托出了自己，“我是二十年前南湖人民公社时你的秘书啊！”
    “本来，昨天上午接到组织部电话听到您的名字我也想到的，不过，下午您来后我看您的样子，讲话的姿态都变了，和过去不同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没想到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水冰脸上露出少有的喜悦用词很谨慎但仍很激动地说。
    “是你，是熟人就好，你是老领导，我到新单位，有你担任办公室主任，工作起来可就放心多了。”
    “我是办公室副主任，因办公室主任一直缺额，我代着。”水冰对比局长如实介绍，不过，从眼神看，也露出一丝期盼：帮我将副字去掉。
    比局长示意水冰副主任带他到办公室，说着走着，每走过一道门，比局长总是随手将其关上，开始水冰没有意识到，后来到了局长办公室，他便从讲礼貌的角度站在门口让局长先进，他跟在后面。比伟也没有与水冰客气，他进门后站在门内等水冰；水冰一进门，比局长就将门关上了。
    “局长，你过一个门就关一个，有这个必要吗？” 水冰不解地问。
    “哦，我从走上领导岗位后的十多年，都在关我身后的门，这是我的习惯。关门，是将过去的一切留在门外，不管是美好的，有成就的，还是让人懊恼的失误，然后，我就可以重新开始。要想成为一个快乐成功的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记得随手关上身后的门，学会将过去的错误、失误通通忘记，不要沉湎于懊恼、后悔之中；当然，对那些背后对我想下毒手、黑手的人随手关门也是一种防范，从而使自己能够一直往前看，朝前走，无后顾之忧。”
    局长办公室的办公桌是新买的，是目前全县桌面最宽质地最好看上去也最气派的，桌子后面是一张真皮老板椅，可以升可以降还可以躺，桌上放着一盆鲜花，一部电话，一部传真，一台液晶电脑，办公桌后面一边一个大忆橱，里面都是才买的有收藏价值的书。右墙壁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图，一幅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门旁是一个报架，上面放着十多种报纸。左隔壁与办公室相连，是一间布置豪华的接待室……
    水冰随着比伟看着局长办公室，见他边看边点头，心里不由得很高兴，同时听着比伟对随手关门的解释，知道他的用意，心里又有点儿不安，当比伟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坐下时，他迅即拿过比局长的杯子要续水，被比伟夺下，“你不要误会，我们是老同志吗，以后，在人面前，你喊我局长，没有人的时候你就叫我的名字，不要客气。另外，局里的事你还要多给我长长耳朵，多听听反映，有什么事，你再给我参谋参谋，刚才我在会上讲了，当前的工作仍按原来的分工不变。我从外县刚调回，听说前任局长是因为招商引资不力被免职的，县委书记找我谈话时再三关照，要我吸取前任教训，我想，我在接手局里具体工作之前，先抓一下这项工作，不仅要从前任局长跌倒的地方爬起来，争取有个突破，以此树立威信，而且要为县领导争气。所以，我准备后天出差，外去跑一趟招商引资，你给我准备准备……”
    二
    比伟打算外出招商引资，在安排水冰为自己出差做准备时，从尘封的记忆中，突然打开了对水冰的回忆，心里产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事情发生在1982年春天。
    一天下午，时任南湖公社党委书记的水冰将刚走上秘书工作岗位不久的比伟叫到办公室，说自己的母亲有病，已与县委书记请了假，让比伟秘书为他准备一下，搞一些土特产，第二天一早陪同他乘公共汽车去县城，将他送到长途汽车站，他要转车去省城看望母亲，顺便看望几个老首长。当时，比伟心里可高兴啦——书记对自己如此信任，是一次自己能为书记办事取得书记了解与信任的好机会。但是，高兴之后，又增加了几分担心：这土特产怎么准备？比伟悄悄地找食堂事务长问计。事务长说，这还不容易吗，从养殖场弄鲫鱼，从豆制品厂搞豆制品，从副业大队搞花生，从油厂搞豆油。比伟不解地问，钱怎么办？事务长笑着说，你真是个笨瓜，书记要东西谁还提钱，就是收钱也是象征性。随即又神秘地问，书记说没说具体数字？比伟说没有，事务长说，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到时候我替你准备妥当，你就不烦了。
    第二天早晨四点钟，比伟来到事务长宿舍，哇！房子里各种土特产大堆小堆，这么多怎么上车啊？事务长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看什么，发什么呆，给书记带着的在这儿呢，我们一起搬到车上去（那时离县城远的公社都有公共汽车驻站）。” 他用手指着四个蛇皮口袋。
    比伟更不理解，这四个口袋给书记带着，屋内这么多怎么办？
    “这些留下我们用吧，我们俩各半，你也可以用它与上面联系联系，增加感情。”事务长神秘地说。
    将口袋搬上车后，比伟想起要麻烦驾驶员，就将豆油给驾驶员5斤。驾驶员很高兴，让比伟将口袋放在驾驶室副驾驶座位的后边。比伟安排好后，正准备下车去叫书记，书记已经来到车前。比伟告诉水冰书记，土特产计四样：50斤鲫鱼，50斤千张，50斤花生，30斤豆油，是事务长帮着一起办的。说的时候，比伟的心就差跳了出来，他说走了口，怎么把事务长帮办的也说出来。他怕书记不满意，怕书记问为什么不自己办而叫事务长办，更怕书记问是不是就这么多。水冰听了却很满意地说：“事务长办好，事务长办好啊！想不到你真会办事。”原来叫事务长办就可以入食堂的伙食账，水冰听了当然满意。水冰的夸奖，使比伟忐忑的心定了下来。
    在县城的车站，比伟将带的土特产一样一样从车上扛到候车室，请书记坐在候车的座位上，自己又跑到售票处打了票。书记从比伟手上接了票，看了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40分钟，很高兴，从口袋掏出票钱塞给比伟。比伟推让再三不肯要，水书记很严肃地说：“这怎么行，叫你做事，再要你贴钱，那以后谁还愿意！”水书记又说，“这些东西的账叫事务长先与单位结，我回来直接与事务长算账。”这实际上是说给他比伟听的，当时他怎么能知道这里的奥妙呢。水冰还问比伟，“给领导做事有什么感觉。”比伟说，“高兴！领导信任才叫我的。”水冰说，“好，好，有出息，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一个人如果得不到领导的信任，得不到领导的关心，那是不会有进步的。”水冰停了一会儿又说，“有时候不仅要能为领导办事，还要为领导分忧，处处为领导着想，不过，是不会吃亏的。”比伟站在水冰身边频频点头。就在这时，那个驻站的驾驶员来到候车室，让比伟先将土特产口袋搬上车，他在这儿陪书记一会。比伟一趟一趟地搬着，身上是水，是泥，是鱼的腥味；脸上是汗，是灰。口袋搬上车刚到候车室，喇叭里就传出了“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去省城的8点40的班车请到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的声音，比伟一只手帮拎着水冰的包，一只手扶着水冰的膀子，还好，驻站车的驾驶员打了招呼，比伟也得到检票人员的许可进站。他小心翼翼地随着检票队伍一步一步向前移着，嘴里还不停地对水冰书记说：“书记走好，书记小心点。”
    这个班次人特别多，到了车门口，售票员说：“1~5号是驾驶员给控着的，也只剩一个，要坐就得驾驶员同意。” 肥胖的水冰听着售票员的话，看着加座外抽的活动座椅，很不踏实，不敢落坐，尴尬地站在车内的走道上犹豫着。比伟看了很着急，但无计可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到驾驶员面前，很不情愿地喊：“大爷，我求您一件事，能将您控制的那个座位给我们公社书记坐。”那个驾驶员看比伟满身满脸都是泥是灰，又侧过头看了看比比伟大不了几岁的水冰，便诙谐地说：“公社书记算个什么熊？除了你喊他爸爸，我就给你个人情，否则，一会儿有人来我可要给别人了。”比伟听了，愣了好一阵子，说：“我喊，你说话可要算数啊。”说着，跑到车门口，当着一车子人面喊水冰：“爸爸，爸爸！”叫了几声，不顾一切地上车将莫名其妙的听着自己叫爸爸的水冰拉到那个空位上坐下。
    当时，水冰看比伟能如此待他，为他着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比伟也因为能为书记分忧而感到自豪。
    水冰从省城回来后，没人在场时比伟时常跟他叫爸爸，水冰说，我们的年纪相差6岁，你怎么能这样叫我呢？比伟说，他二舅舅的丈人也姓水，我回去问了一下，您的辈份算起来就比我长，您虽然不是我的亲爸，干爸总可以吧。
    时间不长，水冰就将比伟的秘书工作的工作两个字给拿了，使他名副其实地做了秘书，他心里可乐滋滋的：这次为书记办事，不仅得到了提拔，而且懂得了原来不懂的道理，权在这个社会是最重要的，怪不得水书记的报告每次都要加上“有了权就有了一切”的话。可他平时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公仆，是勤务员，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说自己什么私利也没有，有的只是人民群众的利益。说的多好听。不过后来比伟还是很后悔，怎么能向造反派喊爸爸——82年6月份，水冰因有当造反派的历史而被免除了党委书记职务，调进城到一个单位做办事员。
    三
    水冰副主任听到比伟局长要出差让他作准备的指示后，来到办公室他也想起了比伟陪他赶车的事，心里很难受——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他很无奈——人到矮檐下，谁能不低头。他又想起了因招商引资未完成任务被处理的前任局长，哪里就是这个原因啦，全县部委办局几十个，未完成任务的近一半，为什么独独就处理他一个。这不明吗，几个月前，县委书记的二舅舅从家乡来局里找他借钱，他说财务制度不允许，当时留下吃一顿饭，喝酒的时候我想劝，可又不便开口，现在好了，叫你还有什么制度。前几天才知道，前任局长受处理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多月前，几个局的头头与县委书记在一起喝酒，其他人有的叫书记叔叔，有的叫前辈，有的叫老头子，可他好呢，站起来陪酒，叫书记同志，叫的时候书记就皱了眉，书记能容他这样目无尊长吗？权力好，官场却无情；官场不是人人都能呆得住的，除了运气之外，有时候要忍，有时候要脸厚，有时候又要眼珠子活。
    他打了一个宾馆代售机票点的电话，定了一张省城去深圳的飞机票，按照惯例排了一份安排计划表：办一充值20万元的信用卡，现金2万元，本地产名牌内衣10件，印两合名片，县招商引资优惠政策资料20份。另外，手提箱要不要买，避孕套要不要带，其他还要带点什么，他拿不定主意，去电话请示比局长。
    水冰向比局长汇报，“局里只有两辆车，奥迪车给二把手副书记、副局长外出旅游，在您还没上班前就出发的。现在局里只有一辆吉普车，要不要与其他局借一辆轿车用一下。”比伟听了汇报后，不好明说吉普车不气派，也不愿意一上班就与其他局借车，尽管心里不高兴，但嘴上没有表露，仍然若无其事地说：“我一来怎么就非要小车不可，这样吧，我也是平常人，就坐公共汽车到省城乘车去飞机场，吉普车留在局里用，副局长他们下乡不能没车。”
    比伟43岁，因6年前10岁的女儿患了癌症夭亡，后来又生的小儿子才4岁，非常娇惯，取名天使，听说爸爸出差，一定要跟着，好说歹说，才答应上车玩一趟，到省城再回头。家属又要上班，没法，比伟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电话对水冰说：“就只好委屈你了，我的老朋友。”
    在公共汽车上，比伟一会儿让儿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一会儿又让小天使坐到水冰的腿上，玩得很开心。水冰一边与比伟局长陪着小天使玩，一边嘴里时不时说出一两句奉承着局长办事就是高人一筹，独出心裁，一上班就抓突破口，或夸奖局长儿子聪明、伶俐的话。这话说一遍两遍还觉得没什么，说的遍数多了就觉得乏味。他嘴上很不情愿地说着，心里却暗恨命运在捉弄人，二十年前比伟陪同自己，那时比伟是个愣小子，尽管不会说话，但那半天一句说出仍叫他心里舒服，而且在关键的时候还能挺身而出为自己分忧，为了给自己弄一个好座位甚至不惜叫自己爸爸，后来还干脆认自己做干爸；可今天好了，自己要陪同比伟还要加一个小孩子，要搜肠刮肚的想着好话来讨好他们父子，心里真是甜酸苦辣咸五味俱全。他抱过小天使，觑了一眼，比伟的下巴肥厚而有光泽，微微向上扬着。展着眉，笑着逗他的儿子；拧着眉，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自己，宛若是一副阴阳脸。他一只手扶在腿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真的是一副长者风范！
    小天使又从水冰腿上爬到比伟的身上，向水冰瞪了一眼，又做一个鬼脸。
    “车到了，小天使，与爸爸再见！你马上与伯伯一起回去，让爸爸乘车去飞机场。”水冰带着勉强的笑脸对比伟的儿子说，他站起来拎着局长的手提箱和包。
    “我不，我要你喊我爸爸为‘爸爸’，要不，你去坐飞机，我要爸爸跟我回家。”小天使不讲理闹了起来。
    “天儿，你不能对水伯伯说出不礼貌的话？”比伟笑着对儿子说。
    “不，我就要他喊。你昨天晚上还对我说，你送他时喊他爸爸，你还说，下级对上级喊爸爸没什么，你说你当时心里很高兴。现在我也要让水伯伯喊你爸爸高兴高兴。”
    “胡说，爸爸什么时候与你说这话的？你再胡说爸爸可要揍你了！”比伟很气愤地斥责儿子。
    “爸爸不讲理，赖账，你与妈妈说的，我听到的，我听到的！你还说后来心里不舒服，还说，要等什么时候把这个仇报到手才提拔他。你不讲理，说了话不认账，我不让你上飞机了，我要你回家，我要吗！”小天使说着就哭起来了。
    水冰听到小孩子的话如五雷轰顶，就差要晕过去了。但是，他仍然撑着，考虑着，见小天使胡闹得不可开交了，也只好用一报还一报来解释，来安慰，不过他又听到小天使说比伟要报了这个仇才提拔他，心里倒平静下来了，他想，难怪昨晚比伟与自己打电话时，自己转弯抹角向他提自己办公室副主任转正的事时比伟说，你对我的恩我怎么能忘掉，中国有句古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会忘记的。不过，你对我的恩太重了，我就是将局长的位置给你也报不了啊。原来他这话里是有话的，是记着这喊爸爸的事。好，反正该来的事迟早总会来的，迟来不如早来，现在是在外边，没有熟人在场，这样好，免得以后丢人现眼的。他放下包和手提箱，用手拍着小天使的背说：“小天使，你到我怀里我们一起喊好不好？我保证不骗你。”说着，就将小天使从比伟局长手中接了过来，“我喊了，‘爸爸！爸爸！’没骗你吧，现在该你喊了。”
    “爸爸，爸爸！”小天使转涕为笑跟着喊起来了。
    “不能这样叫，我们是同志，你又是我老大哥，怎么能听一个小孩子的话。”比伟也显得有几分无奈，但很泰然，他停了一会，“这样吧，你回去后将你的办公室主任的任职文拟好，我一回来就签发。这个小鬼，胡闹！是你伯伯气量大不信的，要是换了别人还真当是我的不是呢。”
    满车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比伟的脸是红色，水冰的脸是白色，小天使的脸是白里透红。
    下了车，水冰抱着小天使，看着比伟上另一辆车，想说“局长，祝你一路平安，再见！”但又怕小天使听了不让，憋了好一阵子，几乎尿裤子，才哭丧着脸摇着手说：“爸爸局长，祝你一路平安，再见！”
    比伟带着20万元的信用卡和2万元的现金，跑了六个城市，一个月后无功而返；之后，他带着其他副局长跑了两趟招商引资，又用去30万元仍然是一无所获，被县委书记在会上点了名。年底之前在招商引资方面想突破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他怎么过这一关呢？是花钱讨好县委书记还是认县委书记为爸爸讨欢心博宠爱，这就看比伟怎么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