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单词音节怎么划分:论语注疏【下册】 魏·何晏注 宋·邢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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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先进第十一

[疏]正义曰:前篇论夫子在乡党,圣人之行也。○此篇论弟子,贤人之行,圣贤相次,亦其宜也。

子曰:“先进於礼乐,野人也。後进於礼乐,君子也。(孔曰:“先进、後进,谓仕先後辈也。礼乐因世损益,後进与礼乐,俱得时之中,斯君子矣;先进有古风,斯野人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将移风易俗,归之淳素。先进犹近古风,故从之。)

[疏]“子曰”至“吾从先进”。○正义曰:此章孔子评其弟子之中仕进先後之辈也。“先进於礼乐野人也”者,先进,谓先辈仕进之人,准於礼乐,不能因世损益,而有古风,故曰朴野之人也。“後进於礼乐,君子也”者,後进,谓後辈仕进之人也,准於礼乐,能因时损益,与礼乐俱得时之中,故曰君子之人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者,言如其用之以为治,则吾从先辈朴野之人。夫子之意,将移风易俗,归之淳素。先进犹近古风,故从之也。○注“孔曰”至“人也”。○正义曰:云“先进、後进,谓仕先後辈也”者,下章云“从我於陈、蔡者,皆不及门也”,谓不及仕进之门,则此谓不从於陈、蔡得仕进者也。盖先进者,当襄、昭之世。後进者,当定、哀之世。云“礼乐因世损益”者,《为政篇》云:“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又周初则礼乐盛,周衰则礼乐衰,是礼乐因世损益也。云“後进与礼乐,俱得时之中,斯君子矣”者,言礼乐随世盛衰,後进与时消息,皆中当於时,故为君子也。云“先进有古风,斯野人也”者,言先辈仕进之人,比今则犹尚淳素,故云“斯野人也”。

子曰:“从我於陈、蔡者,皆不及门也。”(郑曰:“言弟子从我而厄於陈、蔡者,皆不及仕进之门,而失其所。”)

[疏]“子曰:从我於陈、蔡者,皆不及门也”。○正义曰:此章孔子闵弟子之失所。言弟子从我而厄於陈、蔡者,皆不及仕进之门,而失其所也。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疏]“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正义曰:此章因前章言弟子失所,不及仕进,遂举弟子之中,才德尢高可仕进之人。郑氏以合前章,皇氏别为一章。言若任用德行,则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四人。若用其言语辨说,以为行人,使四方,则有宰我、子贡二人。若治理政事,决断不疑,则有冉有、季路二人。若文章博学,则有子游、子夏二人也。然夫子门徒三千,达者七十有二,而此四科唯举十人者,但言其翘楚者耳。或时在陈言之,唯举从者。其不从者,虽有才德,亦言不及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无所不说。”(孔曰:“助,益也。言回闻言即解,无发起增益於已。”)

[疏]“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无所不说”。○正义曰:此章称颜回之贤也。助,益也。说,解也。凡师资问答,以相发起。若与子夏论《诗》,子曰:“起予者,商也。”如此是有益於已也。今回也,非增益於已者也,以其於吾之所言,皆默而识之,无所不解。言回闻言即解,无所发起增益於已也。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陈曰:“言子骞上事父母,下顺兄弟,动静尽善,故人不得有非间之言。”)

[疏]“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正义曰:此章叹美闵子骞之孝行也。昆,兄也。间,谓非毁间厕。言子骞上事父母,下顺兄弟,动静尽善,故人不得有非间之言。”

南容三复白圭,(孔曰:“《诗》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南容读《诗》至此,三反覆之,是其心慎言也。”)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疏]“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正义曰:此章美南容慎言也。复,覆也。《诗》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南容读《诗》至此,三反覆之,是其心慎言也。孔子知其贤,故以其兄之女子妻之。此即“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於刑戮者”也。弟子各记所闻,故又载之。○注“《诗》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正义曰:此《大雅·抑篇》刺厉王之诗也。《毛传》云:“玷,缺也。”笺云:“斯,此也。玉之缺,尚可磨钅虑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谁能反覆之?”意言教令尢须谨慎。白玉为圭,圭有损缺,犹尚可更磨钅虑而平,若此政教言语之有缺失,则遂往而不可改。为王者,安危在於出令,故特宜慎之。是诗人戒其慎言。南容之心,亦欲慎言,故三覆读此也。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疏]“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正义曰:此章称颜回之好学也。季康子,鲁执政大夫,故言氏称对。此与哀公问同而答异者,以哀公迁怒贰过,故因答以谏之。康子无之,故不云也。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孔曰:“路,渊父也。家贫,欲请孔子之车,卖以作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孔曰:“鲤,孔子之子,伯鱼也。孔子时为大夫,言从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谦辞也。”)

[疏]“颜渊死”至“徒行也”。○正义曰:此并三章记颜回死时孔子之语也。“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者,路,颜渊父也。家贫,欲请孔子之车,卖以作椁也。“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者,此举亲喻疏也。言渊才、鲤不才虽异,亦各言其子则同。我子鲤也死时,但有棺,以家贫而无椁,吾不卖车以作椁。今女子死,安得卖我车以作椁乎?“以吾从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者,此言不可卖车作椁之由。徒行,步行也。以吾为大夫,不可徒行故也。孔子时为大夫,言从大夫之後者,谦辞也。○注“孔曰”至“辞也”。○正义曰:云“鲤,孔子之子,伯鱼也”者,《世家》文也。云“孔子时为大夫,言从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谦辞也”者,案《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摄行相事。”鲁受齐女乐,不听政三日,孔子遂卫。历至宋、郑、陈、蔡、晋、楚,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然鲁终不能用。孔子亦不求仕,以哀公十六年卒,年七十三。今案颜回少孔子三十岁,三十二而卒,则颜回卒时,孔子年六十一,方在陈、蔡矣;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则鲤也死时,孔子盖年七十左右,皆非在大夫位时。而此注云“时为大夫”,未知有何所据也。杜预曰:“尝为大夫而去,故言後也。”据其年,则颜回先伯鱼卒,而此云颜回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又似伯鱼先死者。王肃《家语》注云:“此书久远,年数错误,未可详也。”或以为假设之辞也。徒犹空也,谓无车空行也,是步行谓之徒行,故《左传》襄元年“败郑徒兵於洧上”,杜注云:“徒兵,步兵也。”

颜渊死。子曰:“噫!(包曰:“噫,痛伤之声。”)天丧予!天丧予!”(天丧予者,若丧已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疏]“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正义曰:噫,痛伤之声。“天丧予”者,孔子痛惜颜渊死,言若天丧已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颜渊死,子哭之恸。(马曰:“恸,哀过也。”)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孔曰:“不自知已之悲哀过。”)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疏]“颜渊死”至“谁为”。○正义曰:“子哭之恸”者,恸,过哀也。言夫子哭颜渊,其悲哀过甚。“从者曰:子恸矣”者,从者,众弟子。见夫子哀过,故告曰:“子恸矣。”“曰:有恸乎”者,时夫子不自知已之悲哀过,故答曰:有恸乎邪。“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者,因弟子言已悲哀过甚,遂说已之过哀亦当於理,非失也。夫人,谓颜渊。言不於颜渊哭之为恸,而更於谁人为恸乎?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礼,贫富有宜。颜渊贫,而门人欲厚葬之,故不听。)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马曰:“言回自有父,父意欲听门人厚葬,我不得割止,非其厚葬,故云耳。”)

[疏]“颜渊”至“三子也”。○正义曰:“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者,门人,颜渊之弟子,以其师有贤行,故欲丰厚其礼以葬之也。“子曰:不可”者,礼,贫富有宜。颜渊贫,而门人欲厚葬,故不听之,曰不可也。“门人厚葬之”者,初咨孔子,孔子不听,门人故违孔子,而卒厚葬之也。“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者,此下孔子非其厚葬之语也。言回也师事於已,视已犹如其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者,言回自有父存,父意欲听门人厚葬,我不得割止之,故曰“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者,言厚葬之事,非我所为,夫门人二三子为之也。非其厚葬,故云耳。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陈曰:“鬼神及死事难明,语之无益,故不答。”)

[疏]“季路”至“知死”。○正义曰:此章明孔子不道无益之语也。子路问事鬼神者,对则天曰神,人曰鬼,散则虽人亦曰神,故下文独以鬼答之。子路问承事神其理何如,“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者,言生人尚未能事之,况死者之鬼神,安能事之乎?“曰:敢问死”者,子路又曰:“敢问人之若死,其事何如。”“曰:未知生,焉知死”者,孔子言女尚未知生时之事,则安知死後乎?皆所以抑止子路也。以鬼神及死事难明,又语之无益,故不答也。

闵子侍侧,りり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郑曰:“乐各尽其性。行行,刚强之貌。”)“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孔曰:“不得以寿终。”)

[疏]“闵子”至“死然”。○正义曰:此章孔子喜四弟子任其直性也。“闵子侍侧,りり如也”者,卑在尊侧曰侍。りり,中正之貌。如也者,言其貌如此也。“子路,行行如也”者,行行,刚强之貌。“冉有、子贡,侃侃如也”者,侃侃,和乐之貌。“子乐”者,以四子各尽其自然之性,故喜乐也。“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者,然犹焉也。言子路以刚,必不得其以寿终焉。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郑曰:“长府,藏名也,藏财货曰府。仍,因也。贯,事也。因旧事则可也,何乃复更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王曰:“言必有中者,善其不欲劳民改作。”)

[疏]“鲁人”至“有中”。○正义曰:此章重於劳民也。“鲁人为长府”者,藏财货曰府。长,其藏名也。为,作也。言鲁人新改作之也。“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者,子骞见鲁人劳民改作长府,而为此辞。仍,因也。贯,事也。言因旧事则亦可矣,何必乃复更改作也。“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者,孔子闻子骞之言而善之也。夫人,谓子骞。言夫此人,其唯不言则已,若其发言,必有中於理。此言何必改作,是中理之言也。善其不欲劳民,故以为中。○注“郑曰”至“改作”。○正义曰:云“长府,藏名”者,言鲁藏财货之府名长府也。云“藏财货曰府”者,布帛曰财,金玉曰货。《周礼·天官》有大府为王治藏之长,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内府主良货贿藏在内者,外府主泉藏在外者,是藏财货曰府。府犹聚也,言财货之所聚也。“仍,因;贯,事”,皆《释诂》文。

子曰:“由之瑟,奚为於丘之门?”(马曰:“子路鼓瑟,不合《雅》、《颂》。”)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马曰:“升我堂矣,未入於室耳。门人不解,谓孔子言为贱子路,故复解之。”)

[疏]“子曰”至“室也”。○正义曰:苏拢言子路之才学分限也。“子曰:由之瑟,奚为於丘之门”者,由,子路名。奚,何也。子路性刚,鼓瑟不合《雅》、《颂》,故孔子非之云:“由之鼓瑟,何为於丘之门乎?”所以抑其刚也。“门人不敬子路”者,门人不解孔子之意,谓孔子言为贱子路,故不敬之也。“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者,以门人不解,故孔子复解之,言子路之学识深浅,譬如自外入内,得其门者。入室为深,颜渊是也。升堂次之,子路是也。今子路既升我堂矣,但未入於室耳,岂可不敬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孔曰:“言俱不得中。”)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愈犹胜也。)

[疏]“子贡”至“犹不及”。○正义曰:此章明子张、子夏才性优劣。“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者,师,子张名。商,子夏名。孰,谁也。子贡问孔子曰:“子张与子夏二人谁为贤才?”“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者,孔子答言:“子张所为过当而不已,子夏则不及而止。”言俱不得中也。“曰:然则师愈与”者,愈犹胜也。子贡未明夫子之旨,以为师也过则是贤才,过於子夏,故复问曰:“然则子张胜於子夏与?”与为疑辞。“子曰:过犹不及”者,子贡不解,故复解之,曰:“过当犹如不及。”俱不中理也。

季氏富於周公,(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孔曰:“冉求为季氏宰,为之急赋税。”)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郑曰:“小子,门人也。鸣鼓声其罪以责之。”)

[疏]“季氏”至“可也”。○正义曰:此章夫子责冉求重赋税也。“季氏富於周公”者,季氏,鲁臣,诸侯之卿也。周公,天子之宰、卿士,鲁其後也。孔子之时,季氏专执鲁政,尽征其民。其君蚕食深宫,赋税皆非已有,故季氏富於周公也。“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者,时冉求为季氏家宰,又为之急赋税,聚敛财物而陪附助益季氏也。“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者,小子,门人也。冉求亦夫子门徒,当尚仁义。今为季氏聚敛,害於仁义,故夫子责之曰:非我门徒也。使其门人鸣鼓以声其罪而攻责之,可也。○注“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正义曰:何休云:“宰犹治也,三公之职号尊名也。”杜预注《左传》曰:“卿士,王之执政者也。”

柴也愚,(弟子高柴,字子羔。愚,愚直之愚。)参也鲁,(孔曰:“鲁,钝也。曾子性迟钝。”)师也辟,(马曰:“子张才过人,失在邪辟文过。”)由也彦。(郑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彦。”)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言回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赐不受教命,唯财货是殖,亿度是非。盖美回,所以励赐也。一曰:“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其於庶几每能虚中者,唯回。怀道深远,不虚心,不能知道,子贡虽无数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虚心也。)

[疏]“柴也愚”至“屡中”。○正义曰:此章孔子历评六弟子之德行中失也。“柴也愚”者,高柴性愚直也。“参也鲁”者,曾参性迟钝也。“师也辟”者,子张才过人,失在邪辟文过也。“由也彦”者,子路之行失於畔彦也。“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者,此盖孔子美颜回,所以励赐也。其说有二:一曰:“屡,数也。空,匮也。亿,度也。言回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贫窭,而乐在其中。是美回也。赐不受命,唯货财是殖,若亿度是非则数中。言此所以勉励赐也”。一曰“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言孔子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故也。其於庶几每能虚中者,唯有颜回怀道深远。若不虚心,不能知道也。子贡虽无数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有此二累,亦所以不虚心也。○注“弟子高柴,字子羔”。○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高柴,字子羔。”郑玄曰:“卫人。”“少孔子三十岁”。《左传》亦作子羔,《家语》作子高,《礼记》作子皋,三字不同,其实一也。○注“郑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彦”。○正义曰:旧注作“反彦”,字书“反彦,失容也”。言子路性行刚强,常反彦失於礼容也。今本反作畔。王弼云:“刚猛也。”○注“言回”至“心也”。○正义曰:云“言回庶几圣道”者,《易·下系辞》云:“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是回庶慕几微之圣道。云“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者,即“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是也。云“赐不受教命”者,言不受夫子礼教之命。云“惟财货是殖”者,言唯务使货财生殖蕃息也。云“亿度是非”者,言又用心亿度人事之是非也。云“盖美回,所以励赐也”者,言孔子之意,美颜回贫而乐道,所以劝励子贡,言汝既富矣,又能亿则屡中,何得不受教命乎?云“一曰”以下者,何晏又为一说也。云“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者,言孔子以圣人庶几之善道,并教六子也。云“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者,言圣人不倦,并教诲之,而犹尚不能至於知几微善道者,以其各自内有愚、鲁、辟、彦之病害故也。云“其於庶几每能虚中,唯回”者,言唯颜回每能虚其中心,知於庶几之道也。云“怀道深远,不虚心,不能知道”者,此解虚中之由,由其至道深远,若不虚其中心,则不能知道也。云“子贡虽无数子之病”者,谓无愚、鲁、辟、彦之病也。“然亦不知道”者,谓亦如四子不知圣道也。云“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虚心也”者,此解子贡不知道,由於有此二累也。虽不穷理而幸中,释经“亿则屡中”,言虽不穷理尽性,但亿度之,幸中其言也。《左传》“定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哀七年,“以邾子益来”,是其屡中也。“虽非天命而偶富”,释经“不受命而货殖”也。言致富之道,当由天命与之爵禄,今子贡不因天命爵禄,而能自致富,故曰“偶富”。言有亿度之劳,富有经营之累,以此二事,何暇虚心以知道?故云“亦所以不虚心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於室。”(孔曰:“践,循也。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亦少能创业,然亦不入於圣人之奥室。”)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论笃者,谓口无择言。君子者,谓身无鄙行。色庄者,不恶而严,以远小人。言此三者,皆可以为善人。)

[疏]“子张”至“者乎”。○正义曰:此章论善人所行之道也,“子张问善人之道”者,问行何道可谓善人。“子曰:不践迹,亦不入於室”者,孔子答其善人之道也。践,循也。迹,已行旧事之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当自立功立事也,而善人好谦,亦少能创业,故亦不能入於圣人之奥室也。“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者,此亦善人之道也,故同为一章,当是异时之语,故别言“子曰”也。“论笃是与”者,笃,厚也。谓口无择言,所论说皆重厚,是善人与。“君子者乎”者,言身无鄙行之君子,亦是善人乎?“色庄者乎”者,言能颜色庄严,使小人畏威者,亦是善人乎?孔子谦,不正言,故云“与”、“乎”以疑之也。○注“论笃”至“善人”。○正义曰:云“口无择言”,《孝经》文也。所言皆善,故无可择也。云“身无鄙行”者,所以并美,无鄙恶也。“以远小人,不恶而严”者,《周易·Т卦·象辞》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包曰:“赈穷救乏之事。”)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孔曰:“当白父兄,不得自专。”)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孔曰:“惑其问同而答异。”)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郑曰:“言冉有性谦退,子路务在胜尚人,各因其人之失而正之。”)

[疏]“子路”至“退之”。○正义曰:此章论施予之礼,并孔子问同答异之意也。“子路问:闻斯行诸”者,诸,之也。子路问於孔子曰:“若闻人穷乏当赈救之事於斯,即得行之乎?”“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也”者,言当先白父兄,不得自专也。“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者,此问与子路同,而所答异也。“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者,赤,公西华名也。见其问同而答异,故疑惑而问於孔子也。“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者,此孔子言其答异之意也。冉有性谦退,子路务在胜尚人,各因其人失而正之,故答异也。

子畏於匡,颜渊後。(孔曰:“言与孔子相失,故在後。”)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包曰:“言夫子在,已无所敢死。”)

[疏]“子畏”至“敢死”。○正义曰:此章言仁者必有勇也。“子畏於匡,颜渊後”者,言孔子畏於匡时,与颜回相失。既免,而回在後,方至也。“子曰:吾以女为死矣”者,孔子谓颜渊曰:“吾以女为致死与匡人斗也。”“子在,回何敢死”者,言夫子若陷於危难,则回必致死。今夫子在,已则无所敢死。言不敢致死也。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孔曰:“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问之。”)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孔曰:“谓子问异事耳。则此二人之问,安足大乎?”)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孔曰:“言备臣数而已。”)曰:“然则从之者与?”(孔曰:“问为臣皆当从君所欲邪?”)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孔曰:“言二子虽从其主,亦不与为大逆。”)

[疏]“季子”至“从也”。○正义曰:此章明为臣事君之道。“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者,季子然,季氏之子弟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问於夫子曰:“仲由、冉求才能为政,可以谓之大臣与?”疑而未定,故云“与”也。“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者,此孔子抑其自多也。曾,则也。吾以子为问异事耳,则此二人之问,安足多大乎?言所问小也。“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此孔子更为子然陈说大臣之体也。言所可谓之大臣者,以正道事君,君若不用已道,则当退止也。“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者,既陈大臣之体,乃言二子非大臣也。具,备也。今二子臣於季氏,季氏不道而不能匡救,又不退止,唯可谓备臣数而已,不可谓之大臣也。“曰:然则从之者与”者,子然既闻孔子言二子非大臣,故又问曰:然则二子为臣,皆当从君所欲邪?“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者,孔子更为说二子之行,言二子虽从其主,若其主弑父与君,为此大逆,亦不与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包曰:“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所以为贼害。”)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後为学?”(孔曰:“言治民事神,於是而习之,亦学也。”)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孔曰:“疾其以口给应,遂已非而不知穷。”)

[疏]“子路”至“佞者”。○正义曰:此章勉人学也。“子路使子羔为费宰”者,子路臣季氏,故任举子羔,使为季氏费邑宰也。“子曰:贼夫人之子”者,贼,害也。夫人之子,指子羔也。孔子之意以为,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必累其身,所以为贼害也。“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後为学”者,子路辩答孔子,言费邑有人民焉而治之,有社稷之神焉而事之,治民事神,於是而习之,是亦学也。何必须读书然後乃谓为学也。“子曰:是故恶夫佞”者,言人所以憎恶夫佞者,为口才捷给,文过饰非故也。今子路以口给应,遂已非而不知穷已,是故致人恶夫佞者也。

子路、曾皙、(孔曰:“皙,曾参父,名点。”)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孔曰:“言我问女,女无以我长故难对。”)居则曰:‘不吾知也。’(孔曰:“女常居云人不知己。”)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孔曰:“如有用女者,则何以为治。”)子路率尔而对,(率尔,先三人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包曰:“摄,迫也。迫於大国之间。”)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方,义方。)夫子哂之。(马曰:“哂,笑。”)“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性谦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六十里小国治之而已。)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孔曰:“求自云能足民而已。谓衣食足也。若礼乐之化,当以待君子。谦也。”)“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原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原为小相焉。”(郑曰:“我非自言能,原学为之。宗庙之事,谓祭祀也。诸侯时见曰会。殷ぽ曰同。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诸侯日视朝之服。小相,谓相君之礼。”)“点,尔何如?”鼓瑟希,(孔曰:“思所以对,故音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孔曰:“置瑟起对。撰,具也,为政之具。铿者,投瑟之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孔曰:“各言己志,於义无伤。”)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包曰:“莫春者,季春三月也。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歌咏先王之道,而归夫子之门。”)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周曰:“善点独知时。”)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包曰:“为国以礼,礼贵让,子路言不让,故笑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孔曰:“明皆诸侯之事,与子路同,徒笑子路不让。”)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孔曰:“赤谦言小相耳,谁能为大相?”)

[疏]“子路”至篇末。○正义曰:此章孔子乘间四弟子侍坐,因使各言其志,以观其器能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者,时孔子坐,四子侍侧,亦皆坐也。“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者,孔子将发问,先以此言诱掖之也。言女等侍吾,以吾年长於女,谦而少言,故云一日。今我问女,女等毋以吾长而惮难其对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者,此问辞也。言女常居则云已有才能,人不我知。设如有人知女,将欲用之,则女将何以为治?“子路率尔而对”者,子路性刚,故率尔先三人而对也。“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者,此子路所志也。千乘之国,公侯之六国也。摄,迫也。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方,义方也。言若有公侯之国,迫於大国之间,又加之以师旅侵伐,复因之以饥馑民困,而由也治之,比至三年以来,可使其民有勇敢且知义方也。“夫子哂之”者,哂,笑也。夫子笑之也。“求,尔何如”者,子路既对,三子无言,故孔子复历问之。冉求,尔志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者,此冉求之志也。俟,待也。求性谦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十里小国治之而已。求也治此小国,比及三年以来,使足民衣食。若礼乐之化,当以待君子。此谦辞也。“赤,尔何如”者,又问公西华也。“对曰,非曰能之,原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原为小相焉”者,此赤也之志也。曰,言也。我非自言能之,原学为焉。宗庙祭祀之事,如有诸侯会同,及诸侯衣玄端,冠章甫,日视朝之时,已原为其小相君之礼焉。“点,尔何如”者,又问曾皙也。“鼓瑟希”者,时曾皙方鼓瑟,承师之问,思所以对,故音希也。“铿尔,舍瑟而作”者,作,起也。舍,置也。铿,投瑟声也。思得其对,故置瑟起对,投置其瑟而声铿然也。“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者,撰,具也。未敢言其志,先对此辞,言已之所志,异乎三子者所陈为政之具也。“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者,孔子见曾皙持谦,难其对,故以此言诱之曰,於义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欲令任其所志而言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者,此曾点所志也。莫春,季春也。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也。我欲得与二十以上冠者五六人,十九以下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歌咏先王之道,而归夫子之门也。“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者,喟然,叹之貌。夫子闻其乐道,故喟然而叹曰:吾与点之志。善其独知时,而不求为政也。“三子者出,曾皙後”者,子路、冉有、公西华三子先出,曾皙後,犹侍坐於夫子也。“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者,曾皙在後,问於夫子曰:“夫三子者各言其志,其言是非何如也?”“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者,言三子亦各言其所志而已,无他别是非也。“曰:夫子何哂由也”者,曾皙又问夫子曰:既三子各言其志,何独笑仲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者,此夫子为说哂之意,言为国以礼,礼贵谦让,子路言不让,故笑之也。“唯求也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者,此夫子又言不哂其子路欲为诸侯之事,故举三子所言,明皆诸侯之事,与子路同,其言让,故不笑之,徒笑其子路不让耳。“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者,此夫子又言,公西华之才堪为大相,今赤谦言小相耳。若赤也为之小相,更谁能为大相?○注“孔曰:皙,曾参父,名点”。○正义曰:《史记·弟子传》曰:“曾╀(音点),字皙”是也。○注“方,义方”。○正义曰:义,宜也。方,道也。言能教之使知合宜之道也。《左传》曰:“爱子教之以义方。”○注“郑曰”至“之礼”。○正义曰:云“宗庙之事,谓祭祀也”者,谓礻龠、祠、、尝及追享、朝享、、之类皆是也。云“诸侯时见曰会。殷ぽ曰同”者,《周礼·春官·大宗伯职》文,但彼作殷见,此作殷ぽ,ぽ则见也。郑玄注云:“此礼以诸侯见王为文。”时见者,言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王将有征讨之事。则既朝觐,王为坛於国外,合诸侯南命事焉。《春秋传》曰“有事而会,不协而盟”是也。殷犹众也。十二岁,王始不巡守,则六服尽朝。朝礼既毕,王亦为坛,合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见,四方四时分来,终岁则遍,是也。云“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诸侯日视朝之服”者,其衣正幅染之玄色,故曰玄端。案《王制》云:“周人玄衣而养老。”注云:“玄衣,素裳。”天子之燕服,为诸侯朝服。彼云玄衣,则此玄端也。若以素为裳,即是朝服。此朝服素裳皆得谓之玄端,故此注云“端,玄端”,诸侯朝服。若上士以玄为裳,中士以黄为裳,下士以杂色为裳,天子、诸侯以朱为裳,则皆谓之玄端,不得名为朝服也。云“小相,谓相君之礼”者,案《周礼·秋官·司仪职》云:“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注云:“出接宾曰摈,入礼曰相。”又曰:“凡诸公相为宾。及将币交摈,三辞,车逆拜辱,宾车进答拜,三揖三让,每门止一相。”注曰:“相为主君摈者及宾之介也。谓之相者,於外传辞耳,入门当以礼诏侑也。介绍而传命者,君子於其所尊不敢质,敬之至也。每门上一相,弥相亲也。”是相谓相君之礼也。《聘礼》云:“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玉藻》曰:“君入门,介拂,大夫中枨与之间,上介拂枨。”则卿为上介,大夫为次介,士为末介也。此云原为小相者,谦,不敢为上摈上介之卿,原为承摈绍摈次介末介之大夫士耳。○注“包曰”至“之门”。○正义曰:云“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者,意在取其朋友十馀人耳。云:“浴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者,杜预云“鲁城南自有沂水”,此是也。夫沂水出盖县,南至下邳入泗。雩者,祈雨之祭名。《左传》曰“龙见而雩”是也。郑玄曰:“雩者,吁也,吁嗟而请雨也。”杜预曰:“雩之言远也,远为百祈膏雨也。使童男女舞之。”《春官·女巫职》曰:“旱则舞雩。”因谓其处为舞雩。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可以休息,故云“风凉於舞雩之下”也。○注“周曰:善点独知时”。○正义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生值乱时而君不用。三子不能相时,志在为政。唯曾皙独能知时,志在澡身浴德,咏怀乐道,故夫子与之也。  

卷十二·颜渊第十二

[疏]正义曰:此篇论仁政明达、君臣父子、辨惑折狱、君子文为,皆圣贤之格言,仕进之阶路,故次先进也。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马曰:“克已约身。”孔曰:“复,反也。身能反礼则为仁矣。”)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马曰:“一日犹见归,况终身乎。”)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孔曰:“行善在己,不在人也。”)颜渊曰:“请问其目。”(包曰:“知其必有条目,故请问之。”)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郑曰:“此四者,克已复礼之目。”)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王曰:“敬事此语,必行之。”)

[疏]“颜渊”至“语矣”。○正义曰:此并下三章,皆明仁也。“子曰:克已复礼为仁”者,克,约也。已,身也。复,反也。言能约身反礼则为仁矣。“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者,言人君若能一日行克已复礼,则天下皆归此仁德之君也。一日犹见归,况终身行仁乎。“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者,言行善由已,岂由他人乎哉。言不在人也。“颜渊曰:请问其目”者,渊意知其为仁必有条目,故请问之。“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者,此四者,克已复礼之目也。《曲礼》曰“视瞻毋回”、“立视五”、“式视马尾”之类,是礼也。非此则勿视。《曲礼》云:“毋侧听”,侧听则非礼也。言无非礼,则口无择言也。动无非礼,则身无择行也。四者皆所以为仁。“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者,此颜渊预谢师言也,言回虽不敏达,请敬事此语,必行之也。○注“马曰:克已约身”。○正义曰:此注“克”训为“约”。刘炫云:“克训胜也,已谓身也。身有嗜欲,当以礼义齐之。嗜欲与礼义战,使礼义胜其嗜欲,身得归复於礼,如是乃为仁也。复,反也。言情为嗜欲所逼,已离礼,而更归复之。今刊定云:克训胜也,己谓身也,谓能胜去嗜欲,反复於礼也。”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孔曰:“为仁之道,莫尚乎敬。”)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包曰:“在邦为诸侯,在家为卿大夫。”)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疏]“仲弓问仁”至“语矣”。○正义曰:此章明仁在敬恕也。“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者,此言为仁之道,莫尚乎敬也。大宾,公侯之宾也。大祭,郊之属也。人之出门,失在倨傲,故戒之出门如见公侯之宾。使民失於骄易,故戒之如承奉郊之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者,此言仁者必恕也。已所不欲,无施之於人,以他人亦不欲也。“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者,言既敬且恕,若在邦为诸侯必无人怨,在家为卿大夫亦无怨也。“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者,亦承谢之语也。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孔曰:“讠刃,难也。牛,宋人,弟子司马犁。”)曰:“其言也讠刃,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讠刃乎?”(子曰:“行仁难,言仁亦不得不难。”)

[疏]“司马牛问仁”至“讠刃乎”。○正义曰:此章言仁之难也。“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者,讠刃,难也。言仁道至大,非但行之难也,其言之亦难。“曰:其言也讠刃,斯谓之仁已乎”者,牛意嫌孔子所言未尽其理,故复问曰:“只此其言也讠刃,便谓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讠刃乎”者,此孔子又为牛说言讠刃之意,行仁既难,言仁亦不得不难。○注“孔子”曰至“马犁”。○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司马耕字子牛。多言而躁。问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是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孔曰:“牛兄桓将为乱,牛自宋来学,常忧惧,故孔子解之。”)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包曰:“疚,病也。自省无罪恶,无可忧惧。”)

[疏]“司马”至“何惧”。○正义曰:此章明君子也。“司马牛问君子”者,问於孔子言君子之行何如也。“子曰:君子不忧不惧”者,言君子之人,不忧愁,不恐惧。时牛兄桓将为乱,牛自宋来学,常忧惧,故孔子解之也。“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者,亦意少其言,故复问之。“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者,此孔子更为牛说不忧惧之理。疚,病也。自省无罪恶,则无可忧惧。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郑曰:“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我为无兄弟。”)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包曰:“君子疏恶而友贤,九州之人皆可以礼亲。”)

[疏]“司马”至“弟也”。○正义曰:此章言人当任命友贤也。“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者,亡,无也。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故牛常忧而告人曰:“他人皆有兄弟,若桓死亡之後,我为独无兄弟也。”“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者,子夏见牛忧无兄弟,以此言解之也。商,子夏名,谦,故云商闻之矣,示非妄谬也。言人死生短长,各有所禀之命,财富位贵则在天之所予,君子但当敬慎而无过失,与人结交恭谨而有礼。能此疏恶而友贤,则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四海之内,九州之人,皆可以礼亲之为兄弟也。君子何须忧患於无兄弟也。○注“郑曰”至“兄弟”。○正义曰:云“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者,案哀十四年《左传》云:“宋桓之宠害於公,公将讨之。未及,先谋公。公知之,召皇司马子仲及左师向巢,以命其徒攻桓氏。向遂入於曹以叛。民叛之,而奔卫,遂奔齐。”是其行恶死亡之事也。桓氏即向也,又谓之桓司马,即此桓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郑曰:“谮人之言,如水之浸润,渐以成之。”马曰:“肤受之,皮肤外语,非其内实。”)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马曰:“无此二者,非但为明,其德行高远,人莫能及。”)

[疏]“子张”至“已矣”。○正义曰:此章论人之明德。“子张问明”者,问於孔子,何如可谓之明德也。“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者,此答为明也。夫水之浸润,渐以坏物,皮肤受尘,渐成垢秽。谮人之言,如水之浸润,皮肤受尘,亦渐以成之,使人不觉知也。若能辨其情伪,使谮之言不行,可谓明德也。“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者,言人若无此二者,非但为明,其德行可谓高远矣,人莫能及之也。○注“马曰:肤受之,皮肤外语,非其内实”。○正义曰:亦谮也,变其文耳。皮肤受尘,垢秽其外,不能入内也,以喻谮毁之语,但在外萋斐构成其过恶,非其人内实有罪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孔曰:“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邦不可失信。”)

[疏]“子贡问政”至“不立”。正义曰:此章贵信也。“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者,此答为政之事也。足食则人知礼节,足兵则不轨畏威,民信之则服命从化。“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者,子贡复问曰:若不获已而除去,於此三者之中何者为先?“曰:去兵”者,孔子答言,先去兵。以兵者凶器,民之残也,财用之蠹也,故先去之。“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者,子贡复问:设若事不获已,须要去之,於此食与信二者之中先去何者?“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者,孔子答言,二者之中先去食。夫食者,人命所须,去之则人死。而去食不去信者,言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国不可失信,失信则国不立也。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郑曰:“旧说云:棘子成,卫大夫。”)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郑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过言一出,驷马追之不及。”)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享,犹犬羊之享。”(孔曰:“皮去毛曰享。虎豹与犬羊别者,正以毛文异耳。今使文质同者,何以别虎豹与羊犬邪?”)

[疏]“棘子”至“之享”。○正义曰:此章贵尚文章也。“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者,卫大夫棘子成言曰:君子之人,淳质而已,则可矣,何用文章乃为君子?意疾时多文章。“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者,夫子指子成也。子贡闻子成言君子不以文,为其言过谬,故叹曰:可惜乎!棘子成之说君子也,过言一出於舌,驷马追之不及。“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享,犹犬羊之享”者,此子贡举喻,言文章不可去也。皮去毛曰享。言君子、野人异者,质、文不同故也。虎豹与犬羊别者,正以毛文异耳。今若文犹质,质犹文,使文质同者,则君子与鄙夫何以别乎?如虎豹之皮,去其毛文,以为之享,与犬羊之享同处,何以别虎豹与犬羊也?

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郑曰:“盍,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孔曰:“二谓什二而税。”)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曰:“孰,谁也。”)

[疏]“哀公”至“与足”。○正义曰:此章明税法也。“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者,鲁君哀公问於孔子弟子有若曰:“年不熟,国用不足,如之何使国用得足也?“有若对曰:盍彻乎”者,盍犹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讥哀公重敛,故对曰:既国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税取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者,二谓什二而税。哀公不觉其讥,故又曰:什而税二,吾之国用犹尚不足,如之何其依彻法什而税一乎?“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者,孰,谁也。哀公既言重敛之实,故有若又对以盍彻足用之理。言若依通法而税,则百姓家给人足。百姓既足,上命有求则供,故曰:君孰与不足也。今君重敛,民则困穷,上命所须,无以供给,故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也。○注“郑曰”至“通法”。○正义曰:云“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者,《公羊传》曰:“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颂声作矣。”何休云:“多取於民,比於桀。蛮貉无百官制度之费,税薄。”《梁传》亦云:“古者什一而藉。”《孟子》云:“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赵岐注云:“民耕五十亩者贡上五亩,耕七十亩者以七亩助公家,耕百亩者彻取十亩以为赋,虽异名义,多少同,故云皆什一也。”书传云十一者多矣,故杜预云:“古者公田之法,十取其一,谓十亩内取一。”旧法既已十亩取一矣,《春秋》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又履其馀亩,更复十收其一,乃是十取其二,故此哀公曰:二,吾犹不足。谓十内税二,犹尚不足,则从宣公之後,遂以十二为常,故曰初。言初税十二自宣公始也。诸书皆言十一而税,而《周礼·载师》云凡任地,“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者,彼谓王畿之内所共多,故赋税重;诸书所言什一,皆谓畿外之国,故此郑玄云:“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言天下皆什一耳,不言畿内亦什一也。《孟子》又曰:“方里为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後敢治私事。”《汉书·食货志》取彼意而为之文云:“井田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馀二十亩为庐舍。”诸儒多用彼为义。如彼所言,则家别一百一十亩,是为十外税一也。郑玄《诗笺》云:“井税一夫,其田百亩。”则九而税一,其意异於《汉书》,不以《志》为说也。又孟子对滕文公云:“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郑玄《周礼·匠人注》引《孟子》此言乃云:“是邦国亦异外内之法。”则郑玄以为,诸侯郊外郊内其法不同,郊内十一使自赋其一;郊外九而助一,是为二十而税二。故郑玄又云:“诸侯谓之彻者,通其率以十一为正。”言郊内郊外相通其率为十税一也。杜预直云十取其一,则又异於郑,唯谓一夫百亩,以十亩归公。赵岐不解夏五十、殷七十之意,盖古者人多田少,一夫唯得五十、七十亩耳。五十而贡,贡五亩;七十而助,助七亩,好恶取於此。郑注《考工记》云:“周人畿内用夏之贡法,邦国用殷之助法也。”

子张问崇德辨惑。(孔曰:“辨别也。”)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包曰:“徙义,见义则徙意而从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包曰:“爱恶当有常。一欲生之,一欲死之,是心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郑曰:“此《诗·小雅》也。祗,也。言此行诚不可以致富,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之。”)

[疏]“子张”至“以异”。○正义曰:此章言人当有常德也。“子张问崇德辨惑”者,崇,充也;辨,别也。言欲充盛道德,别疑惑,何为而可也。“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者,主,亲也。徙,迁也。言人有忠信者则亲友之,见义事则迁意而从之,此所以充盛其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者,言人心爱恶当须有常。若人有顺己,己即爱之,便欲其生;此人忽逆於己,己即恶之,则原其死,一欲生之,一欲死之,用心无常,是惑也。既能别此是惑,则当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者,此《诗·小雅·我行其野篇》文也。祗,也。言此行诚不足以致富,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人之惑也。○注“郑曰”至“非之”。○正义曰:案诗刺淫昏之俗,不思旧姻,而求新昏也,彼诚作成。郑笺云:“女不以礼为室家,成事不足以得富也,女亦以此自异於人道,言可恶也。”此引《诗》断章,故不与本义同也。

齐景公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曰:“当此之时,陈桓制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以对。”)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孔曰:“言将危也。陈氏果灭齐。”)

[疏]“齐景”至“食诸”。○正义曰:此章明治国之政也。“齐景公问政於孔子”者,齐君景公问为国之政於夫子也。“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言政者正也,若君不失君道,乃至子不失子道,尊卑有序,上下不失,而後国家正也。当此之时,陈桓为齐大夫以制齐国,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孔子以此对之。“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者,诸,之也。景公闻孔子之言而信服之,故叹曰:“善哉!信如夫子之言,而今齐国君不君,以至子不子,虽有其粟,吾得而食之乎?”言将见危亡,必不得食之也。○注“陈氏果灭齐”。○正义曰:《史记·田完世家》:完卒,谥为敬仲,仲生犀孟夷,夷生泯孟庄,庄生文子须无,文子生桓子无宇,桓子生武子启及僖子乞;乞卒;子当代之,是为田成子;成子弑简公,专齐政;成子生襄子盘,盘生庄子白,白生大公和,和迁齐康公於海上;和立为齐侯;和孙威王称王,四世而秦灭之。是陈氏灭齐也。《世家》云敬仲之如齐,以陈子为田氏,《左传》终始称陈,则田必非敬仲所改,未知何时改耳。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孔曰:“片犹偏也。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折狱者,唯子路可。”)子路无宿诺。(宿,犹豫也。子路笃信,恐临时多故,故不豫诺。)

[疏]“子曰”至“宿诺”。○正义曰:此章言子路有明断笃信之德也。“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者,片,犹偏也。折,犹决断也。凡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决断狱讼者,唯子路可,故云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者,宿,犹豫也。子路笃信,恐临时多故,故不豫也。或分此别为一章,今合之。○注“孔曰”至“路可”。○正义曰:云“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者,《周礼·秋官·大司寇职》云:“以两造禁民讼,以两剂禁民狱。”注云:“讼谓以财货相告者。狱谓相告以罪名者。造,至也。剂,今券书也。使讼者两至,狱者各赍券书,既两至、两券书,乃治之。不至及不券书,则是自服不直者也。”故知听讼必须两辞方定是非。偏信一言,则是非难决。唯子路才性明辨,能听偏言决断狱讼,故云唯子路可。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包曰:“与人等。”)必也,使无讼乎!(王曰:“化之在前。”)

[疏]“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已至诚也。言听断狱讼之时,备两造,吾亦犹如常人,无以异也。言与常人同。必也,在前以道化之,使无争讼乃善。○注“王曰:化之在前”。○正义曰:案《周易·讼卦·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王弼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讼在於谋始,谋始在於作制。契之不明,讼之所以生也。物有其分,职不相滥,争何由兴?讼之所以起,契之过也。故有德司契而不责於人。”是化之在前也。又案:《大学》云:“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郑注云:“情犹实也。无实者多虚诞之辞,圣人之听讼与人同耳。必使民无实者不敢尽其辞,大畏其心志,使诚其意,不敢讼。”然则“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是夫子辞。“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是记者释夫子无讼之事,意与此注及王弼不同,未知谁是,故具载之。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王曰:“言为政之道,居之於身,无得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

[疏]“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正义曰:此章言为政之道,若居之於身,无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也。

子曰:“博学於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郑曰:“弗畔,不违道。”)

[疏]“子曰”至“弗畔矣夫”。○正义曰:此章及注与《雍也篇》同,当是弟子各记所闻,故重载之。或本亦有作“君子博学於文”。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疏]“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正义曰:此章言君子之於人,嘉善而矜不能,又复仁恕,故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也。小人则嫉贤乐祸,而成人之恶,不成人之美,故曰反是。

季康子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郑曰:“康子,鲁上卿,诸臣之帅也。”)

[疏]“季康子问政”至“不正”。○正义曰:此章言为政在乎修已。“对曰:政者,正也”者,言政教者在於齐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者,言康子为鲁上卿,诸臣之帅也,若已能每事以正,则已下之臣民谁敢不正也。

季康子患盗,问於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孔曰:“欲,多情欲。言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

[疏]“季康子”至“不窃”。○正义曰:此章言民从上化也。“季康子患盗,问於孔子”者,时鲁多盗贼,康子患之,问於孔子,欲以谋去也。“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者,孔子言,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苟,诚也。诚如子之不贪欲,则民亦不窃盗。非但不为,假令赏之,民亦知耻而不窃也。今多盗贼者,正由子之贪欲故耳。○注“孔曰”至“所好”。○正义曰:云“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者,《大学》曰:“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注云:言民化君行也。君若好货,而禁民淫於财利,不能正也。”

季康子问政於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曰:“就,成也。欲多杀以止奸。”)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孔曰:“亦欲令康子先自正。偃,仆也。加草以风,无不仆者,犹民之化於上。”)

[疏]“季康子”至“必偃”。○正义曰:此章言为政不须刑杀,但在上自正,则民化之也。“季康子问政於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者,就,成也。康子之意,欲多杀止奸,以成为有道也。“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者,言子为执政,安用刑杀也。“子欲善而民善矣”者,言子若为善,则民亦化之为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者,此为康子设譬也。偃,仆也。在上君子为政之德若风,在下小人从化之德如草,加草以风,无不仆者。犹化民以正,无不从者。亦欲令康子先自正也。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郑曰:“言士之所在,皆能有名誉。”)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马曰:“常有谦退之志,察言语,观颜色,知其所欲,其志虑常欲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马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马曰:“此言佞人假仁者之色,行之则违,安居其伪而不自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马曰:“佞人党多。”)

[疏]“子张”至“必闻”。○正义曰:此章论士行。“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者,士,有德之称。问士行何如可谓通达也。“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者,夫子复问子张,何者是汝意所谓达者。欲使试言之也。“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者,闻谓有名誉,使人闻之也。言士有德行,在邦臣於诸侯,必有名闻;在家臣於卿大夫,亦必有名闻。言士之所在,皆有名誉,意谓此为达也。“子曰:是闻也,非达也”者,言汝所陈,正是名闻之士,非是通达之士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者,此孔子又说达士之行也,为性正直,所好义事,察人言语,观人颜色,知其所欲,其念虑常欲以下人。言常有谦退之志也。“在邦必达,在家必达”者,以其谦退,故所在通达也。“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者,此言佞人色则假取仁者之色,而行则违之,安居其伪而不自疑也。“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者,言佞人党多,妄相称誉,故所在皆有名闻也。○注“马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正义曰:此《周易·谦卦·彖辞》也。言尊者有谦而更光明盛大,卑者有谦而不可逾越。引证士有谦德则所在必达也。

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包曰:“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故下可游焉。”)曰:“敢问崇德、慝、辨惑。”(孔曰:“慝,恶也。,治也。治恶为善。”)子曰:“善哉问!先事後得,非崇德与?(孔曰:“先劳於事,然後得报。”)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疏]“樊迟”至“惑与”。○正义曰:此章言身之事也。樊迟从游於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故弟子樊迟随从孔子游於其下也。曰:“敢问崇德、慝、辨惑”者,,治也。慝,恶也。此樊迟因从行而问孔子,曰:“敢问欲充盛其德,治恶为善,别疑惑,何为而可也?”“子曰:善哉问”者,其问皆身之要,故善之。“先事後得,非崇德与”者,言先劳於事,然後得报,是崇德也。“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慝与”者,攻,治也。言治其已过,无治人之过,是治恶也。“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者,言君子忿则思难。若人有犯己,一朝忿之,不思其难,则忘身也。辱其身则羞其亲,故曰:“以及其亲也,非惑与?”言是惑也。注“坛单”。○正义曰:封土为坛,除地为单。言雩坛在所除地中,故连言坛单。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包曰:“举正直之人用之,废置邪枉之人,则皆化为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孔曰:“富,盛也。”)舜有天下,选於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孔曰:“言舜、汤有天下,选择於众,举皋陶、伊尹,则不仁者远矣,仁者至矣。”)

[疏]“樊迟”至“远矣”。○正义曰:此章明仁、知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者,言爱济众是仁道也。“问知。子曰:知人”者,言知人贤才而举之,是知也。“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者,樊迟未晓达知人之意,故孔子复解之,言举正直之人而用之,废置邪枉之人,则皆化为直,故曰能使枉者直也。“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者,樊迟虽问举直错枉之语,犹自未喻,故复问子夏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者,子夏闻言即解,故叹美之曰:“富盛哉,此言乎!”“舜有天下,选於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者,此子夏为樊迟说举直错枉之事也。言舜、汤有天下,选择於众,举用皋陶、伊尹,则不仁者远矣,仁者至矣。是其能使邪枉者亦化为直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包曰:“忠告,以是非告之。以善道导之,不见从则止。必言之,或见辱。”)

[疏]“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正义曰:此章论友也。言尽其忠以是非告之,又以善道导之,若不从己,则止而不告不导也。毋得强告导之,以自取困辱焉。以其必言之,或时见辱。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孔曰:“友以文德合。”)以友辅仁。”(孔曰:“友相切磋之道,所以辅成己之仁。”)

[疏]“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正义曰:此章以论友,言君子之人以文德会合朋友,朋友有相切磋琢磨之道,所以辅成已之仁德也。  

卷十三·子路第十三

[疏]正义曰:此篇论善人君子为邦教民、仁政孝弟、中行常德,皆治国身之要,大意与前篇相类,且回也入室,由也升堂,故以为次也。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孔曰:“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劳之。《易》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请益。曰:“无倦。”(孔曰:“子路嫌其少,故请益。曰无倦者,行此上事,无倦则可。”)

[疏]“子路问政”至“无倦”。○正义曰:此章言政先德泽也。“子曰:先之劳之”者,言为德政者,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可以政役之事劳之,则民从其令也。“请益”者,子路嫌其少,故更请益之。“曰:无倦”者,夫子言行此上事无倦怠则可也。○注“《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正义曰:此《周易·兑卦·彖辞》文也。言先以说豫抚民,然後使之从事,则民皆竭力,忘其劳苦也。引之以证先之、劳之之义也。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王曰:“言为政当先任有司而後责其事。”)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孔曰:“女所不知者,人将自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疏]“仲弓”至“舍诸”。○正义曰:此章言政在举贤也。“仲弓为季氏宰,问政”者,冉雍为季氏家宰,而问政於夫子也。“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者,有司,属吏也。言为政当先委任属吏,各有所司,而後责其成事。赦放小过,宽则得众也。举用贤才,使官得其人,野无遗逸,是政之善也。“曰:焉知贤才而举之”者,仲弓闻使举贤,意言贤才难可偏知,故复问曰:“安知贤才而得举用之也?”“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者,舍,置也。诸,之也。夫子教之曰:“但举女之所知。女所不知,人将自举之,其肯置之而不举乎?“既各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包曰:“问往将何所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马曰:“正百事之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包曰:“迂犹远也。言孔子之言远於事。”)子曰:“野哉,由也!(孔曰:“野犹不达。”)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包曰:“君子於其所不知,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谓之迂远。”)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孔曰:“礼以安上,乐以移风,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王曰:“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疏]“子路”至“而已矣”。○正义曰:此章论政在正名也。“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者,奚,何也。案《世家》:孔子自楚反乎卫,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於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故子路问之曰:“往将何以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者,言将先正百事之名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者,迂犹远也。子路言:“岂有若是哉,夫子之言远於事也!何其正名乎?”“子曰:野哉,由也”者,野犹不达也。夫子见子路言迂,故曰:“不达理哉,此仲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者,此责子路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言迂远也。言君子於其所不知,盖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谓之迂远,不亦野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者,此孔子更陈正名之理也。夫事以顺成,名由言举。名若不正则言不顺序,言不顺序则政事不成。政事不成,则君不安於上,风不移於下,是礼乐不兴行也。礼乐不行,则有淫刑滥罚,故不中也。刑罚枉滥,民则地局天,动罹刑网,故无所错其手足也。“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者,此又言正名之事,非为苟且也。君子名此事,必使可明言,言此事必可遵行。君子於其所言,无苟且。若名之不可言,言之不可行,是苟且而言也。○注“孔曰”至“滥罚”。○正义曰:云“礼以安上,乐以移风”者,《孝经·广要道章》文,言礼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别,明男女长幼之序,故可以安上化下,风移俗易。先入乐声,变随人心,正由君德,正之与变,因乐而彰,故可以移风易俗也。云“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者,《礼运》云:“礼者,所以治政安君也。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刑肃而俗敝,则法无常。”又《乐记》曰:“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故礼乐二者不行,则刑罚淫滥而不中也。○注“王曰”至“道行”。○正义曰:云“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者,若礼,人名不以国,以国则废名,是不可明言也。云“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者,《缁衣》曰:“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熊氏云:“君子贤人可行,不可言作凡人法。若曾子有母之丧,水浆不入於口七日,不可言说以为法,是不可遵行也。”是以可明言,可遵行,而後君子名言之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马曰:“树五曰稼。树菜蔬曰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孔曰:“情,情实也。言民化於上,各以实应。”)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包曰:“礼义与信,足以成德,何用学稼以教民乎?负者以器曰襁。”)

[疏]“樊迟”至“用稼”。○正义曰:此章言礼义忠信为治民之要。“樊迟请学稼”者,树五曰稼。弟子樊须谓於夫子,学播种之法,欲以教民也。“子曰:吾不如老农”者,孔子怒其不学礼义而学稼种,故拒之,曰:“稼种之事,吾不如久老之农夫也。”“请学为圃”者,树菜蔬曰圃。樊迟又请於夫子,学树艺菜蔬之法。“曰:吾不如老圃”者,亦拒其请也,言:“树艺菜蔬之法,吾不如久老为圃者。”“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者,樊迟既请而出,夫子与诸弟子言曰:“小人哉,此樊须也!”谓其不学礼义而学农圃,故曰小人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者,孔子遂言礼义与信可以教民也。礼毋不敬,故上好行礼,则民化之,莫敢不敬也。人闻义则服,故上好行义,则民莫敢不服也。以信待物,物亦以实应之,故上若好信,则民莫不用其情。情犹情实也。言民於上,各以实应也。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者,此又言夫礼义与信足以成德化民,如是则四方之民感化自来,皆以襁器背负其子而至矣,何用学稼以教民乎?○注“树五曰稼。树菜蔬曰圃”。○正义曰:树者,种殖之名。五者,黍稷麻麦豆也。《周礼注》云:“种曰稼,如嫁女以有所生也。”《周礼·大宰职》云:“园圃,毓草木。”注云:“树果曰圃。园,其樊也。”然则园者,外畔藩蓠之名。其内之地,种树菜果,则谓之圃。蔬则菜也。郑玄《周礼注》云:“百草根实可食者。”《释天》云:“蔬不熟为馑。”郭璞曰:“凡草菜可食者通名为蔬。”○注“负者以器曰襁”。○正义曰:《博物志》云:“织缕为之,广八尺,长丈二,以约小儿於背。”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专犹独也。)

[疏]“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正义曰:此章言人之才学贵於用。若多学而不能用,则如不学也。诵谓讽诵。《周礼注》云:“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诗》有《国风》、《雅》、《颂》,凡三百五篇,皆言天子诸侯之政也。古者使四方,有会同之事,皆赋《诗》以见意。今有人能讽诵《诗》文三百篇之多,若授之以政,使居位治民,而不能通达;使於四方,不能独对,讽诵虽多,亦何以为。言无所益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令,教令也。)

[疏]“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正义曰:此章言为政者当以身先也。言上之人,其身若正,不在教令,民自观化而行之。其身若不正,虽教令滋章,民亦不从也。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包曰:“鲁,周公之封。卫,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国之政亦如兄弟。”)

[疏]“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正义曰:此章孔子评论鲁、卫二国之政相似,如周公、康叔之为兄弟也。鲁、周公之封。卫,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国之政亦如兄弟也。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王曰:“荆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疏]“子谓”至“美矣”。○正义曰:此章孔子称谓卫公子荆有君子之德也。“善居室”者,言居家理也。“始有,曰苟合矣”者,家始富有,不言己才能所致,但曰苟且聚合也。“少有,曰苟完矣”者,又少有增多,但曰苟且完全矣。“富有,曰苟美矣”者,富有大备,但曰苟且有此富美耳,终无泰侈之心也。○注“王曰:荆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正义曰:案《左传》襄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遂卫,说蘧瑗、史狗、史酋、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是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也。

子卫,冉有仆。(孔曰:“孔子之卫,冉有御。”)子曰:“庶矣哉!”(孔曰:“庶,众也。言卫人众多。”)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疏]“子”至“教之”。○正义曰:此章言治民之法也。“子卫,冉有仆”者,,之也。孔子之卫,冉有为仆以御车也。“子曰:庶矣哉”者,庶,众也。至卫境,见卫人众多,故孔子叹美之。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者,言民既众多,复何加益也。“曰:富之”者,孔子言当施舍薄敛,使之衣食足也。“曰:既富矣,又何加焉”者,冉有言民既饶足,复何加益之。“曰:教之”者,孔子言当教以义方,使知礼节也。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孔曰:“言诚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三年乃有成功。”)

[疏]“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正义曰:此章孔子自言为政之道也。苟,诚也。期月,周月也,谓周一年之十二月也。孔子言诚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满三年乃有成功也。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王曰:“胜残,残暴之人使不为恶也。去杀,不用刑杀也。”)诚哉是言也!”(孔曰:“古有此言,孔子信之。”)

[疏]“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正义曰:此章言善人君子治国至於百年以来,亦可以胜残暴之人,使不为恶,去刑杀而不用矣。“诚哉是言”者,古有此言,孔子信之,故曰:“诚哉是言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孔曰:“三十年曰世。如有受命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

[疏]“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正义曰:三十年曰世。此章言如有受天命而王天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疏]子曰:“苟正其身矣,於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正义曰:此章言政者正也,欲正他人,在先正其身也。苟,诚也。诚能自正其身,则於从政乎何有?言不难也。若自不能正其身,则虽令不从。“如正人何”,言必不能正人也。

冉子退朝。(周曰:“谓罢朝於鲁君。”)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马曰:“政者,有所改更匡正。”)子曰:“其事也。(马曰:“事者,凡行常事。”)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马曰:“如有政,非常之事,我为大夫,虽不见任用,必当与闻之。”)

[疏]“冉子”至“闻之”。○正义曰:此章明政、事之别也。“冉子退朝”者,时冉有臣於季氏。朝廷曰退,谓罢朝於鲁君也。“子曰:何晏也”者,晏,晚也。孔子讶其退朝晚,故问之。“对曰:有政”者,冉子言,有所改更匡正之政,故退晚也。“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者,孔子言,女之所谓政者,但凡行常事耳。设如有大政非常之事,我为大夫,虽不见任用,必当与闻之也。○注“周曰:谓罢朝於鲁君”。○正义曰:周氏以为,夫子云“虽不吾以,吾其与闻”,皆论若朝之事,故云罢朝於鲁君。郑玄以冉有臣於季氏,故以朝为季氏之朝。《少仪》云:“朝廷曰退。”谓於朝廷之中,若欲散还,则称曰退。以近君为进,还私远君为退朝。此退朝谓罢朝也。○注“马曰:事者,凡行常事”。○正义曰:案昭二十五年《左传》曰:“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杜预曰:“在君为政,在臣为事。”杜意据此文,时冉子仕於季氏,称季氏有政,孔子谓之为事,是在君为政,在臣为事也。何晏以为,仲尼称孝友是亦为政,明其政、事通言,但随事大小异其名耳,故不同郑、杜之说,而取周、马之言,以朝为鲁君之朝,以事为君之凡行常事也。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王曰:“以其大要,一言不能正兴国。几,近也。有近一言可以兴国。”)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孔曰:“事不可以一言而成。如知此,则可近也。”)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孔曰:“言无乐於为君。所乐者,唯乐其言而不见违。”)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孔曰:“人君所言善,无违之者,则善也。所言不善,而无敢违之者,则近一言而丧国。”)

[疏]“定公”至“邦乎”。○正义曰:此章言为君之道也。“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者,鲁君定公问於孔子,为君之道,有一言善而可以兴其国,有之乎?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者,几,近也。孔子以其大要,一言不能正兴国,故云言不可以若是。有近一言可以兴国者,故云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者,此孔子称其近兴国之一言也。事不可以一言而成,如人君知此为君难,此则可近也。“曰:一言而丧邦,有诸”者,定公又问曰:“人君一言不善而致亡国,有之乎?”“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者,亦言有近一言可以亡国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者,此举近亡国之一言也。言我无乐於为君,所乐者,唯乐其言而不见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者,此孔子又评其理,言人君所言善,无违之者,则善也。所言不善,而无敢违之者,则近一言而亡国也。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疏]“叶公”至“者来”。○正义曰:此章楚叶县公问为政之法於孔子也。子曰:“当施惠於近者,使之喜说,则远者当慕化而来也。”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郑曰:“旧说云:莒父,鲁下邑。”)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大大事不成。”(孔曰:“事不可以速成,而欲其速则不达矣。小利妨大,则大事不成。”)

[疏]“子夏”至“不成”。○正义曰:此章弟子子夏为鲁下邑莒父之宰,问为政之法於夫子也。“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者,言事有程期,无欲速成,当存大体,无见小利也。“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者,此又言其欲速、见小利害政之意。若事不可以速成者,而欲其速,则其事不达矣。务见小利而行之,则妨大政,故大事不成也。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孔曰:“直躬,直身而行。”)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周曰:“有因而盗曰攘。”)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於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疏]“叶公”至“中矣”。○正义曰:此章明为直之礼也。“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躬,身也。言吾乡党中有直身而行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者,此所直行之事也。有因而盗曰攘。言因羊来入己家,父即取之,而子言於失羊之主,证父之盗。叶公以此子为直行,而夸於孔子也。“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於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者,孔子言此,以拒叶公也。言吾党之直者,异於此证父之直也,子苟有过,父为隐之,则慈也;父苟有过,子为隐之,则孝也。孝慈则忠,忠则直也,故曰直在其中矣。今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隐,告言父祖者入十恶,则典礼亦尔。而叶公以证父为直者,江熙云:“叶公见圣人之训,动有隐讳,故举直躬,欲以此言毁訾儒教,抗衡中国。夫子答之,辞正而义切,荆蛮之豪丧其夸矣。”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包曰:“虽之夷狄无礼义之处,犹不可弃去而不行。”)

[疏]“樊迟”至“弃也”。○正义曰:此章明仁者之行也。弟子樊迟问仁於孔子。“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者,言凡人居处多放恣,执事则懈惰,与人交则不尽忠。唯仁者居处恭谨,执事敬慎,忠以与人也。此恭敬及忠,虽之夷狄无礼义之处,亦不可弃而不行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孔曰:“有耻者,有所不为。”)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郑曰:“行必果,所欲行必果敢为之。者,小人之貌也。抑亦其次,言可以为次。”)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郑曰:“噫,心不平之声。筲,竹器,容斗二升。算,数也。”)

[疏]“子贡”至“算也”。○正义曰:此章明士行也。“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者,士,有德之称,故子贡问於孔子曰:“其行如何,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者,此答士之高行也。言行已之道,若有不善,耻而不为。为臣奉命出使,能遭时制宜,不辱君命。有此二行,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者,子贡复问士之为行次此於二者云何。“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者,此孔子复为言其士行之次也。宗族,同宗族属也。善事父母为孝,宗族内亲,见其孝而称之。善事长上为弟,乡党差远,见其弟而称之也。“曰:敢问其次”者,子贡又问更有何行可次於此也。“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者,孔子又为言其次也。若人不能信以行义,而言必执信。行不能相时度宜,所欲行者,必果敢为之。然者,小人之貌也。言此二行,虽非君子所为,乃然小人耳。抑,辞也。抑亦其次,言可以为次也。“曰:今之从政者何如”者,子贡复问今之从政之士其行何如也。“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者,噫,心不平之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算,数也。孔子时见从政者皆无士行,唯小器耳,故心不平之,而曰:“噫!今斗筲小器之人,何足数也!”言不足数,故不述其行。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包曰:“中行,行能得其中者。言不得中行,则欲得狂、狷者。”)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包曰:“狂者进取於善道,狷者守节无为,欲得此二人者,以时多进退,取其恒一。”)

[疏]“子曰”至“为也”。○正义曰:此章孔子疾时人不纯一也。“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者,中行,行能得其中者也。言既不得中行之人而与之同处,必也得狂、狷之人可也。“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者,此说狂、狷之行也。狂者进取於善道,知进而不知退;狷者守节无为,应进而退也,二者俱不得中而性恒一。欲得此二人者,以时多进退,取其恒一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孔曰:“南人,南国之人。”郑曰:“言巫医不能治无恒之人。”)善夫!”(包曰:“善南人之言也。”)“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孔曰:“此《易·恒卦》之辞,言德无常则羞辱承之。”)子曰:“不占而已矣。”(郑曰:“《易》所以占吉凶,无恒之人,《易》所不占。”)

[疏]“子曰”至“已矣”。○正义曰:此章疾性行无恒之人也。“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者,南人,南国之人也。巫主接神除邪,医主疗病。南国之人尝有言曰:“人而性行无恒,不可以为巫医。”言巫医不能治无恒之人也。“善夫”者,孔子善南人之言有徵也。“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者,此《易·恒卦》之辞,孔子引之,言德无恒则羞辱承之也。“子曰:不占而已”者,孔子既言《易》文,又言夫《易》所以占吉凶,无恒之人,易所不占也。○注“孔曰”至“承之”。○正义曰:云“此《易·恒卦》之辞”者,谓此经所言,是《易·恒卦》九三爻辞也。王弼云:“处三阳之中,居下体之上,处上体之下。上不全尊,下不全卑,中不在体,体在乎恒,而分无所定,无恒者也。德行无恒,自相违错,不可致诘,故或承之羞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心和,然其所见各异,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同,然各争利,故曰不和。)

[疏]“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正义曰:此章别君子小人志行不同之事也。君子心和,然其所见各异,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则同,然各争利,故曰不和。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孔曰:“善人善己,恶人恶己,是善善明,恶恶著。”)

[疏]“子贡”至“恶之”。○正义曰:此章别好恶。“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者,言有一人为一乡之所爱好,此人何如?可谓善人乎?“子曰:未可也”者,言未可为善。或一乡皆恶,此人与之同党,故为众所称,是以未可。“乡人皆恶之,何如”者,此子贡又问夫子,既乡人皆好未可为善,若乡人众共憎恶此人,何如?可谓善人乎?“子曰:未可也”者,言亦未可为善。或一乡皆善,此人独恶,故为众所疾,是以未可。“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者,孔子既皆不可其问,自为说其善人也。言乡之善人善之,恶人恶之,真善人也。○注“孔曰”至“恶著”。○正义曰:言乡人皆好之,是善善不明;乡人皆恶之,是恶恶不著。若乡人之善者善之,恶者恶之,则是善善分明,恶恶显著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孔曰:“不责备於一人,故易事。”)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孔曰:“度才而官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疏]“子曰”至“备焉”。○正义曰:此章论君子小人不同之事也。“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者,言君子不责备於一人,故易事。不受妄说,故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者,此覆明难说、易事之理,言君子有正德,若人说已不以道而妄说,则不喜说也,是以难说。度人才器而官之,不责备,故易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者,小人反君子故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者,此覆明易说、难事之理,以小人为人说媚,虽不以道而妄说之,亦喜说,故易说也。及其使人也,责备於一人焉,故难事也。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君子自纵泰,似骄而不骄。小人拘忌,而实自骄矜。)

[疏]“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正义曰:此章论君子小人礼不同之事也。君子自纵泰,似骄而实不骄。小人实自骄矜,而强自拘忌,不能宽泰也。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王曰:“刚无欲,毅果敢,木质朴,讷迟钝。有斯四者,近於仁。”)

[疏]“子曰:刚、毅、木、讷近仁”。○正义曰:此章言有此四者之性行,近於仁道也。仁者静,刚无欲亦静,故刚近仁也。仁者必有勇,毅者果敢,故毅近仁也。仁者不尚华饰,木者质朴,故木近仁也。仁者其言也讠刃,讷者迟钝,故讷近仁也。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兄弟怡怡。”(马曰:“切切,相切责之貌。怡怡,和顺之貌。”)

[疏]“子路”至“怡怡”。○正义曰:此章问士行也。“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者,问士之行何如也。“子曰:切切,怡怡如也,可谓士也”者,此答士行也。“朋友切切,兄弟怡怡”者,此覆明其所施也。切切,相切责之貌。朋友以道义切差琢磨,故施於朋友也。怡怡,和顺之貌。兄弟天伦,当相友恭,故怡怡施於兄弟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包曰:“既,就也;戎,兵也,言以攻战。”)

[疏]“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正义曰:此章言善人为政之法也。善人,谓君子也。即,就也。戎,兵也。言君子为政教民至於七年,使民知礼义与信,亦可以就兵戎攻战之事也。言七年者,夫子以意言之耳。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马曰:“言用不习之民,使之攻战,必破败,是谓弃之。”)

[疏]“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正义曰:此章言用不习之民,使之攻战,必致破败,是谓弃之,若弃掷也。  

卷十四·宪问第十四

[疏]正义曰:此篇论三王二霸之迹、诸侯大夫之行、为仁知耻、已安民,皆政之大节也,故以类相聚,次於问政也。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孔曰:“,禄也。邦有道,当食禄。”)邦无道,,耻也。”(孔曰:“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马曰:“克,好胜人。伐,自伐其功。怨,忌小怨。欲,贪欲也。”)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包曰:“四者行之难,未足以为仁。”)

[疏]“宪问耻”至“知也”。○正义曰:此章明耻辱及仁德也。宪,谓弟子原宪,问於夫子曰:“人之行,何为可耻辱也?”“子曰:邦有道,。邦无道,,耻也”者,,禄也。孔子答言:“邦有道,当食禄。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者,克,好胜人也。伐,自伐其功也。怨,忌小怨也。欲,贪欲也。原宪复问曰:“若此四者不行焉,可以为仁人矣乎?”“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者,孔子答言:“不行四者,可以为难,未足以为仁也。”○注“马曰”至“欲也”。○正义曰:云“克,好胜人”者,克训胜也。《左传》僖九年,秦伯将纳晋惠公,谓其大夫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言多忌克,难哉!”公曰:“忌则多怨,又焉能克?”杜预曰:“其言虽多忌,足以自害,不能胜人也。”是克为好胜人也。云“伐,自伐其功”者,《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老子》曰:“自伐者无功。”言人有功,夸示之,则人不与,乃无功也。是伐去其功,若伐去树木然,故经传谓夸功为伐,谓自伐其功也。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士当志道,不求安。而怀其居,非士也。)

[疏]“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正义曰:此章言士当志於道,不求安居。而怀安其居,则非士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包曰:“危,厉也。邦有道,可以厉言行也。”)邦无道,危行言孙。”(孙,顺也。厉行不随俗,顺言以远害。)

[疏]“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正义曰:此章教人言行之法也。危,厉也。孙,顺也。言邦有道,可以厉言行。邦无道,则厉其行,不随污俗,顺言辞以避当时之害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德不可以亿中,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疏]“子曰”至“有仁”。○正义曰:此章言有德有仁者之行也。“子曰:有德者必有言”者,德不可以无言亿中,故必有言也。“有言者不必有德”者,辩佞口给,不必有德也。“仁者必有勇”者,见危授命,杀身以成仁,是必有勇也。“勇者不必有仁”者,若暴虎冯河之勇,不必有仁也。

南宫适(孔曰:“适,南宫敬叔,鲁大夫。”)问於孔子曰:“羿善射,荡舟,(孔曰:“羿,有穷国之君,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因其室而生。多力,能陆地行舟,为夏后少康所杀。”)俱不得其死然。(孔曰:“此二子者,皆不得以寿终。”)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马曰:“禹尽力於沟洫,稷播百,故曰躬稼。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谦,故不答也。”)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孔曰:“贱不义而贵有德,故曰君子。”)

[疏]“南宫适”至“若人”。○正义曰:此章贱不义而贵有德也。南宫适者,鲁大夫南宫敬叔也。问於孔子曰:“羿善射,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者,羿,有穷国之君,以其善射,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寒浞之子,多力。荡,推也。能陆地推舟而行,为夏后少康所杀。然犹焉也。此二子者,皆不得其寿终而死焉。禹尽力於沟洫,洪水既除,民乃粒;稷,后稷也。名弃,周之始祖,播种百,皆以身亲稼穑,故曰禹、稷躬稼也。禹受舜禅;稷及后世,至文、武皆王天下,故曰而有天下也。“夫子不答”者,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谦,故不答也。“南宫适出”者,既问而退也。“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者,以其贱、羿之不义,贵禹、稷之有德,故美之曰:“君子哉若此人也!尚德哉若此人也!”○注“孔曰:适,南宫敬叔,鲁大夫。”正义曰:此即南宫纟舀也,字子容。郑注《檀弓》云:“敬叔,鲁孟僖子之子,仲孙阅是也。”○注“孔曰”至“所杀”。○正义曰:云“羿,有穷国之君”者,羿居穷石之地,故以穷为国号。以有配之,犹言有周、有夏也。穷国之君曰羿。羿是有穷君之名号也。孔注《尚书》云:“羿,诸侯名。”杜注《左传》云:“羿,有穷君之号。”则与孔不同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喾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毕日”,乌解羽归藏。《易》亦云:“羿毕十日。”《说文》云:“毕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经,难以取信,要言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此羿名为何也。云“篡夏后相之位”者,襄四年《左传》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Θ迁於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杜注云“禹孙大康淫放失国,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号曰有穷”是也。云“其臣寒浞杀之,因其室而生”者,《传》又曰:“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椒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内外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之。浞因羿室,生浇及。”是也。浇即也,声转字异,故彼此不同。云“多力,能陆地行舟”者,以此文云荡舟,荡训推也,故知多力,能陆地推舟而行也。云“为夏后少康所杀”者,哀元年《左传》曰“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其心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苞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遂灭过、戈,复禹之绩”。是也。过,浇国;戈,国,如彼《传》文,当是羿逐出后相,乃自立为天子,相依斟灌、斟,夏祚犹尚未灭,盖与羿并称王也。及寒浞杀羿,因羿室而生浇,浇已长大,自能用师,始灭后相。相死之後,始生少康。少康生杼,杼又年长,已堪诱,方始灭浞而立少康。计大康失邦,及少康绍国,向有百载,乃灭有穷。而《夏本纪》云“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都不言羿、浞之事,是马迁之疏也。○注“马曰”至“答也”。○正义曰:云“禹尽力於沟洫”者,《泰伯篇》文。云稷播百者,《舜典》文也。又《益稷》云:“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民乃粒。”故总曰躬稼。云“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者,禹受舜禅,是及身也。稷后十五世,至文王受命,武王诛讨,是及後世也。皆王有天下而为王也。云“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者,言孔子勤行道德,亦当王有天下也。孔子持谦,不敢以已比於禹、稷,故不答其言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孔曰:“虽曰君子,犹未能备。”)

[疏]“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正义曰:此章言仁道难备也。虽曰君子,犹未能备,而有时不仁也。若管仲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可谓仁矣,而镂簋朱,山节藻,是不仁也。小人性不及仁道,故未有仁者。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孔曰:“言人有所爱,必欲劳来之;有所忠,必欲教诲之。”)

[疏]“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正义曰:此章论忠爱之心也。言人有所爱,必欲劳来之;有所忠,必欲教诲之也。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孔曰:“裨谌,郑大夫氏名也。谋於野则获,於国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则使乘车以野,而谋作盟会之辞。”)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马曰:“世叔,郑大夫游吉也。讨,治也。裨谌既造谋,世叔复治而论之,详而审之。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孙挥。子产居东里,因以为号。更此四贤而成,故鲜有败事。”)

[疏]“子曰”至“色之”。正义曰:此章述郑国大夫之善也。“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者,裨谌,郑大夫也。命,谓政命盟会之辞也。言郑国将有诸侯之事,作盟会政命之辞,则使裨谌草野以创制之。“世叔讨论之”者,世叔,即子大叔,郑大夫游吉也。讨,治也。裨谌既造谋,世叔复治而论之,详而审之也。“行人子羽饰之”者,行人,掌使之官。予羽,公孙挥,亦郑大夫也。世叔既讨论,复令公孙挥饰之也。“东里子产润色之”者,东里,郑城中里名。子产居东里,因以为号。饰润色皆谓增使华美也。既更此四贤而成,故鲜有败事也。○注“孔曰”至“之辞”。○正义曰:云“谋於野则获,於国则否”者,襄三十一年《左传》文。此及下注皆出於此。案彼《传》云:“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知四国之为,而辨於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谋於野则获,谋於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於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是也。○注“马曰”至“败事”。○正义曰:云“行人,掌使之官”者,《周礼·秋官》有大行人、小行人,皆大夫也,掌诸侯朝觐、宗庙会同之礼仪及时聘间问之事,则诸侯之行人亦然,故云掌使之官,谓掌其为使之官也。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孔曰:“惠,爱也。子产,古之遗爱。”)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马曰:“子西,郑大夫。彼哉彼哉,言无足称。”或曰:“楚令尹子西。”)问管仲。曰:“人也。(犹《诗》言“所谓伊人”。)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孔曰:“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齿,年也。伯氏食邑三百家,管仲夺之,使至疏食,而没齿无怨言,以其当理也。”)

[疏]“或问”至“怨言”。○正义曰:此章历评子产、子西、管仲之为人也。“或问子产”者,或人问於夫子曰:“郑大夫子产何如人也?”“子曰:惠人也”者,惠,爱也。言子产仁恩被物,爱人之人也。“问子西”者,或人又问郑大夫子西之行。“曰:彼哉!彼哉”者,彼指子西也。言“如彼人哉!如彼人哉!”无足可称也。“问管仲”者,或人又问齐大夫管夷吾也。“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者,此答言管仲是当理之人也。“人也”指管仲,犹云此人也。伯氏,郑大夫。骈邑,地名。没齿,谓终没齿年也。伯氏食邑於骈邑三百家,管仲夺之使贫,但饭疏食至於终年亦无怨言,以其管仲当理故也。○注“孔曰”至“遗爱”。○正义曰:“惠,爱”,《释诂》文。云“子产,古之遗爱”者,昭二十年《左传》曰:“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杜注云:“子产见爱,有古人之遗风。”○注“为曰”至“子西”。○正义曰:云“子西,郑大夫”者,案《左传》子驷之子公孙夏也。“或曰:楚令尹子西”者,案《左传》公子申也,代囊瓦为令尹,为白公胜所杀者也。○注“犹《诗》言‘所谓伊人’”。○正义曰:《诗·秦风·蒹葭》文也,毛《传》云:“伊,维也。”郑《笺》云:“伊当作ム,ム犹是也。伊人,若言是人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疏]“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正义曰:此章言人之贫乏,多所怨恨,而无怨为难。江熙云:“颜渊无怨,不可及也。”人若丰富,好生骄逸,而无骄为易。江熙云:“子贡不骄,犹可能也。”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孔曰:“公绰,鲁大夫。赵、魏,皆晋卿。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贪贤,家老无职,故优。滕、薛小国,大夫职烦,故不可为。”)

[疏]“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正义曰:此章评鲁大夫孟公绰之才性也。赵、魏皆晋卿所食采邑名也。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贪贤,家老无职,若公绰为之,则优游有馀裕也。滕、薛乃小国,而大夫职烦,则不可为也。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马曰:“鲁大夫臧孙纥。”)公绰之不欲,(马曰:“孟公绰。”)卞庄子之勇,(周曰:“卞邑大夫。”)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孔曰:“加之以礼乐文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马曰:“义然後取,不苟得。”)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孔曰:“久要,旧约也。平生,犹少时。”)

[疏]“子路”至“人矣”。○正义曰:此章论成人之行也。“子路问成人”者,问於夫子,行何德行谓之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答成人之行也。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绰,勇如卞庄子,艺如冉求,既有知廉勇艺,复以礼乐文成之,虽未足多,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者,夫子乡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能备如此也。“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今之成人行也。见财利思合义然後取之;见君亲有危难,当致命以救之。久要,旧约也。平生,犹少时。言与人少时有旧约,虽年长贵达,不忘其言。能此三事,亦可以为成人也。○注“马曰:鲁大夫臧孙纥”。○正义曰:案《春秋》襄二十三年《左氏传》,以阿顺季氏出奔邾,又以防求为後於鲁,致防而奔齐。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兄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於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後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杜注云:“谓能避齐祸,是武仲之知也。”

子问公叔文子於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孔曰:“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拔。文,谥。”)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後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後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後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马曰:“美其得道,嫌不能悉然。”)

[疏]“子问”至“然乎”。○正义曰:此章言卫大夫公孙拔之德行也。“子问公叔文子於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者,夫子指文子也。孔子旧闻文子有此三行,疑而未信,故问於公明贾曰:“信实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者,过,误也。贾对孔子言,以告者误云不言不笑不取耳。“夫子时然後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後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後取,人不厌其取”者,贾言文子亦有言笑及取,但中时然後言,无游言也,故人不厌弃其言;可乐而後笑,不苟笑也,故人不厌恶其笑也;见得思义,合宜然後取之,不贪取也,故人不厌倦其取也。“子曰:其然?岂其然乎”者,然,如此也。孔子闻贾之言,惊而美之也,美其得道,故曰其如是。又嫌不能悉然,故曰:“岂可尽能如此者乎?”○注“孔曰: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拔。文,谥”。○正义曰:案《世本》云:献公生成子当,当生文子拔,拔生朱,为公叔氏。《谥法》:“慈惠爱民曰文。”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後於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孔曰:“防,武仲故邑。为後,立後也。鲁襄公二十三年,武仲为孟氏所谮,出奔邾。自邾如防,使为以大蔡纳请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请。苟守先祀,无废二勋,敢不辟邑!’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此所谓要君。”)

[疏]“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後於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正义曰:此章论臧孙纥要君之事。防,武仲故邑。为後,犹立後也。武仲据防邑求立後於鲁,他人虽曰武仲不是要君,吾不信也。言实是要君。○注“孔曰”至“要君”。○正义曰:云“鲁襄公二十三年,武仲为孟氏所谮,出奔邾”者,此及下至“致防而奔齐”,皆《左氏传》文也。案彼《传》云:“季武子无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於臧纥,纥为立之。”公弥即公Θ也。“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氏之御驺丰点,好羯也。孟庄子疾,丰点谓公Θ:‘苟立羯,请雠臧氏。’孟孙卒,遂立羯。孟氏闭门,告於季孙曰:‘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季孙不信。臧孙闻之,戒。冬十月,孟氏将辟,籍除於臧氏。臧孙使正夫助之,除於东门甲,从己而视之。孟氏又告季孙。季孙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是也。云“自邾如防,使为以大蔡纳请”者,《传》又曰:“初,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纥,长於公宫。姜氏爱之,故立之。臧贾、臧为出在铸。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曰:‘纥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贾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贾闻命矣。’再拜受龟,使为以纳请,遂立为也。臧孙如防,使来告。”是也。杜预曰:“大蔡,大龟。”云“纥非敢害也,知不足也”者,此下皆彼《传》文,言使甲後己,但虑事浅耳。云“非敢私请”者,言为其先人请也。云“苟守先祀,无废二勋”者,二勋,文仲、宣叔。云“敢不辟邑!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此所谓要君”者,据邑请後,故孔子以为要君。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郑曰:“谲者,诈也,谓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仲尼曰:‘以臣召荆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於河阳。’是谲而不正也。”)齐桓公正而不谲。”(马曰:“伐楚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是正而不谲也。”)

[疏]“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正义曰:此章论二霸之事也。谲,诈也,谓晋文公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是诈而不正也。齐桓公伐楚,实因侵蔡而遂伐楚,乃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是正而不诈也。○注“郑曰”至“正也”。○正义曰:云“谓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者,案《左传》:僖二十八年,“冬,会于温。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是也。云“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於河阳”者,亦彼《传》文也。云“是谲而不正也”者,晋侯本意,欲大合诸侯之师,共尊事天子,以为臣之名义,实无觊觎之心。但於时周室既衰,天子微弱,忽然帅九国之师,将数千万众入京师,以临天子,似有篡夺之说,恐为天子拒逆,或复天子怖惧,弃位出奔,则诸侯心实尽诚,无辞可解,故自嫌强大,不敢朝王,故召诸侯来会于温。温去京师路近,因加谓谕,令王就会受朝。天子不可以受朝为辞,故令假称出狩,诸侯因会遇王,遂共朝王,得尽君臣之礼,皆孔子所谓谲而不正之事。圣人作法,所以贻训後世。以臣召君,不可以为教训,故改正旧史。旧史当依实而书,言晋侯召王,且使王狩。仲尼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天王自来狩猎于河阳之地。使若猎失其地,故书之以讥王然。注“马曰”至“谲也”。○正义曰:云“伐楚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者,案《左传》:“僖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是也。杜注云:“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而灌之以酒为缩酒。《尚书》‘包匦菁茅’,茅之为异,未审。”“昭王,成王之孙,南巡狩,涉汉,舡坏而溺。周人讳而不赴。诸侯不知其故,故问之。”案《禹贡》“荆州包匦菁茅”,孔安国云:“其所包裹而致者。匦,匝也。菁以为菹,茅以缩酒。”《郊特牲》云“缩酌用茅”,郑玄云:“之以茅缩去滓也。”《周礼·甸师》“祭祀,共萧茅”,郑兴云:“萧字或为茜,茜读为缩。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渗下去,若神饮之,故谓之缩。缩,渗也,故齐桓公责楚不贡苞茅,王祭不共,无以缩酒。”杜预用郑兴之说。孔安国以菁与茅别。杜云“茅,菁茅”,则以菁茅为一,特令荆州贡茅,必当异於馀处,但更无传说,故云“茅之为异,未审”也。沈氏云:“大史公《封禅书》云:‘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杜云‘未审’者,以三脊之茅,比目之鱼,比翼之鸟,皆是灵物,不可常贡,故杜云未审也。”旧说皆言汉滨之人以胶胶舡,故得水而坏,昭王溺焉,不知本出何书。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孔曰:“齐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襄公从弟公孙无知杀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出奔鲁。齐人杀无知。鲁伐齐,纳子纠。小白自莒先入,是为桓公,乃杀子纠。召忽死之。”)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孔曰:“谁如管仲之仁!”)

[疏]“子路”至“其仁”。○正义曰:此章论齐大夫管仲之行也。“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者,召忽、管仲皆事子纠,及桓公杀公子纠,召忽致死,而管仲独不死,复臣桓公,故子路言管仲未得为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者,孔子闻子路言管仲未仁,故为说其行仁之事,言齐桓公九会诸侯,不以兵车,谓衣裳之会也,存亡继绝,诸夏安,皆管仲之力也,是得为仁,馀更有谁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所以拒子路,美管仲之深也。言“九合”者,《史记》云:“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梁传》云:“衣裳之会十有一。”范甯注云:“十三年会北杏,十四年会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会幽,二十七年又会幽,僖元年会柽,二年会贯,三年会阳,五年会首戴,七年会甯母,九年会葵丘。”凡十一会,不取北杏及阳为九也。注“孔曰”至“死之”。○正义曰:云“襄公立无常”至“出奔莒”,皆庄八年《左传》文也。杜注云:“政令无常。鲍叔牙,小白传。小白,僖公庶子。”云“襄公从弟公孙无知杀襄公”者,《春秋》庄八年“冬十有一月癸未,齐无知弑其君诸儿”是也。云“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出奔鲁”者,亦庄八年《左传》文。云“齐人杀无知。鲁伐齐,纳子纠”者,庄九年《经》文也。云“小白自莒先入,是为桓公”者,九年《传》文也。云“杀子纠,召忽死之”者,案庄九年《传》云:“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及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脱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使相可也。’公从之。”是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马曰:“匡,正也。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受其赐者,为不被发左衽之惠。)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马曰:“微,无也。无管仲,则君不君,臣不臣,皆为夷狄。”)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於沟渎而莫之知也?”(王曰:“经,经死於沟渎中也。管仲、召忽之於公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成,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难,亦在於过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当死。”)

[疏]“子贡”至“知也”。○正义曰:此章亦论管仲之行。“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者,子贡言齐大夫管仲不仁,疑而未定,故云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者,子贡既言非仁,遂言非仁之事。管仲与召忽同事公子纠,则有君臣之义,理当授命致死。而齐桓公使鲁杀公子纠,召忽则死,管仲不能致死,复为桓公之相,是无仁心於子纠,故子贡非之也。“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者,此下孔子为子贡说管仲之仁也。匡,正也。霸,把也,诸侯把天子之政也。言时周天子微弱,管仲相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匡天下也。“民到於今受其赐”者,谓受不被发左衽之惠赐也。“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者,微,无也。衽谓衣衿。衣衿向左,谓之左衽。夷狄之人,被发左衽。言无管仲,则君不君,臣不臣,中国皆为夷狄,故云“吾其被发左衽”也。“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於沟渎而莫之知也”者,自经,谓经死於沟渎中也。谅,信也。匹夫匹妇,谓庶人也,无别妾媵,唯夫妇相匹而已。言管仲志在立功创业,岂肯若庶人之为小信,自经死於沟渎中,而使人莫知其名也。且管仲、召忽之为公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成,故召忽死之,未足深嘉;管仲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难,亦在於过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当死。○注“马曰”至“天下”。○正义曰:云“匡,正也”,《释言》文。云:“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者,成二年《左传》云“五伯之霸也”,杜预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是三代有五伯矣。伯者,长也,言为诸侯之长也。郑玄云:“天子衰,诸侯兴,故曰霸。霸者,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或作伯,或作霸也。”是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故曰霸诸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亻巽与文子同升诸公。(孔曰:“大夫亻巽本文子家臣,荐之使与已并为大夫,同升在公朝。”)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孔曰:“言行如是,可谥为文。”)

[疏]“公叔”至“文矣”。○正义曰:此章论卫大夫公孙拔之行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亻巽与文子同升诸公”者,诸,於也。大夫亻巽本文子家臣,文子荐之,使与己并为大夫,同升在於公朝也。“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者,孔子闻其行如是,故称之曰:“可以谥为文矣。”以《谥法》“锡民爵位曰文故也。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它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孔曰:“言虽无道,所任者各当其才,何为当亡?”)

[疏]“子言”至“其丧”。○正义曰:此章言治国在於任材也。“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者,丧,亡也。奚,何也。夫子因言卫灵公之无道,季康子乃问之曰:“夫灵公无道如是,何为而国不亡乎?”“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它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者,言君虽无道,有此三人,所任者各当其才,何为当亡?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马曰:“怍,惭也。内有其实,则言之不惭。积其实者,为之难。”)

[疏]“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正义曰:此章疾时人内无其实而辞多惭怍。怍,惭也。人若内有其实,则其言之不惭。然则内积其实者,为之也甚难。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马曰:“成子,齐大夫陈恒也。将告君,故先斋。斋必沐浴。”)公曰:“告夫三子。”(孔曰:“谓三卿也。”)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马曰:“我礼当告君,不当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复往。”)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马曰:“孔子由君命之三子告,不可,故复以此辞语之而止。”)

[疏]“陈成”至“告也”。○正义曰:此章记孔子恶无道之事也。“陈成子弑简公”者,《春秋》哀十四年“齐人弑其君壬”是也。“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者,孔子在鲁,闻齐弑其君,故斋戒沐浴而朝,告於鲁君哀公曰:“齐大夫陈恒弑其君,请往讨伐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哀公使孔子告夫季孙、孟孙、叔孙三卿也。“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尝为大夫而去,故云“从大夫之後”。闻夫不义,礼当告君,故云“不敢不告”。君曰:‘告夫三子’者”者,言我礼当告君,不当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复往也。“之三子告,不可”者,之,往也。往三子所告之,三子不肯讨齐也。“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孔子以君命往告三子,三子不可其请,故孔子复以此辞语之而止。案《左传》录此事与此小异,此云“沐浴而朝”,彼云“齐而请”,此云“公曰告夫三子”,彼云“公曰予告季孙”。礼,斋必沐浴,三子季孙为长,各记其一,故不同耳。此又云“之三子告”,彼无文者,《传》是史官所录,记其与君言耳,退後别告三子,唯弟子知之,吏官不见其告,故《传》无文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孔曰:“事君之道,义不可欺,当能犯颜谏争。”)

[疏]“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正义曰:此章言事君之道,义不可欺,而当能犯颜谏争之。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本为上,末为下。)

[疏]“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晓达不同也。本为上,谓德义也。末为下,谓财利也。言君子达於德义,小人达於财利。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孔曰:“为已,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之。”)

[疏]“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正义曰:此章言古今学者不同也。古人之学,则履而行之,是为己也。今人之学,空能为人言说之,己不能行,是为人也。范晔云:“为人者冯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孔曰:“伯玉,卫大夫蘧瑗。”)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言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无过。)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陈曰:“再言‘使乎’者,善之也。言使得其人。”)

[疏]“蘧伯”至“使乎”。○正义曰:此章论卫大夫蘧瑗之德。“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者,夫子指蘧伯玉也。蘧伯玉有君子之名,故孔子问其使人曰:“夫子何所云为,而得此君子之名誉乎?”“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者,言夫子常自省,欲寡少其过,而未能无过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者,孔子善其使得其人,故言“使乎”。所以善之者,颜回尚未能无过,况伯玉乎?而使者云“未能”,是伯玉之心不见欺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孔曰:“不越其职。”)

[疏]“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正义曰:此章戒人之僭滥侵官也。言若已不在此位,则不得谋议此位之政事也。曾子遂曰:“君子思谋,当不出已位。”言思虑所及,不越其职。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疏]“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正义曰:此章勉人使言行相副也。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疏]“子曰”至“道也”。○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道。“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者,言君子之道有三,我皆不能也。“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者,此其三也。仁者乐天知命,内省不疚,故不忧也。知者明於事,故不惑。勇者折冲御侮,故不惧。夫子言我皆不能此三者。“子贡曰:夫子自道也”者,子贡言夫子实有仁、知及勇,而谦称我无,故曰夫子自道说也。所谓谦尊而光。

子贡方人。(孔曰:“比方人也。”)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孔曰:“不暇比方人也。”)

[疏]“子贡”至“不暇”。○正义曰:此章抑子贡也。“子贡方人”者,谓比方人也。子贡多言,尝举其人伦以相比方。“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者,夫知人则哲,尧、舜犹病,而子贡辅比方人,怒其轻易,故曰“赐也贤乎哉”,所以抑之也。夫我则不暇比方人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王曰:“徒患已之无能。”)

[疏]“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正义曰:此章勉人德也。言不患人不知己,但患己之无能。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孔曰:“先觉人情者,是宁能为贤乎?或时反怨人。”)

[疏]“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正义曰:此章戒人不可逆料人之诈,不可亿度人之不信也。抑,语辞也。言先觉人者,是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所以非贤者,以诈伪不信之人为之亿度囗囗囗囗囗人,故先觉者非为贤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包曰:“微生,姓。亩,名。”)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包曰:“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疏]“微生”至“疾固也”。○正义曰:此章记孔子疾世固陋之事也。“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者,栖栖,犹皇皇也。微生亩,隐士之姓名也。以言谓孔子曰:“丘(呼孔子名也),何为如是东西南北而栖栖皇皇者与?无乃为佞说之事於世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者,孔子答言:“不敢为佞,但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郑曰:“德者,调良之谓。”)

[疏]“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正义曰:此章疾时尚力取胜,而不重德。骥是古之善马名,人不称其任重致远之力,但称其调良之德也。马尚如是,人亦宜然。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德,恩惠之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疏]“或曰”至“报德”。○正义曰:此章论酬恩报怨之法也。“或曰:以德报怨,何如”者,或人之意,欲人犯而不校,故问孔子曰:“以恩德报雠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者,孔子答言,若报怨既用其德,若受人恩惠之德,不知何以报之也。“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者,既不许或人以德报怨,故陈其正法,言当以直道报雠怨,以恩德报德也。○注“德,恩惠之德”。○正义曰:谓德加於彼,彼荷其恩,故谓荷恩为德。《左传》云“然则德我乎”,又曰“王德狄人”,皆是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贡怪夫子言何为莫知己,故问。)子曰:“不怨天,不尤人,(马曰:“孔子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已亦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孔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知我者其天乎!”(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已。)

[疏]“子曰”至“天乎”。○正义曰:此章孔子自明其志也。“子曰:莫我知也夫”者,言无人知我志者也。“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者,子贡怪夫子言,故问何为莫知己。“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者,尤,非也。孔子言已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非人也。“下学而上达”者,言己下学人事,上知天命,时有否泰,故用有行藏,是以不怨天尤人也。“知我者其天乎”者,言唯天知己志也。○注“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正义曰:此《易·乾卦·文言》文也。合其德者,谓覆载也。引之者,以证天知夫子者,以夫子圣人,与天地合德故也。

公伯寮子路於季孙。(马曰:“,谮也。伯寮,鲁人,弟子也。”)子服景伯以告,(孔曰:“鲁大夫子服何忌也。告,告孔子。”)曰:“天子固有惑志,(孔曰:“季孙信谗,恚子路。”)於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郑曰:“吾势力犹能辨子路之无罪於季孙,使之诛寮而肆之。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疏]“公伯”至“命何”。○正义曰:此章言道之废行皆由天命也。“公伯寮子路於季孙”者,,谮也。伯寮、子路皆臣於季孙,伯寮诬子路以罪而谮於季孙也。“子服景伯以告”者,以其事告孔子也。“曰:夫子固有惑志”者,夫子谓季孙。言季孙坚固已有疑惑之志,谓信谗恚子路也。“於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者,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景伯言,吾势力犹能辨子路之无罪於季孙,使之诛寮而肆之。“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者,孔子不许其告,故言道之废行皆由天命,虽公伯寮之谮,其能违天而兴废子路乎!○注“伯寮,鲁人,弟子也”。○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公伯寮字子周,鲁人,子路於季孙者。”○注“孔曰:鲁大夫子服何忌也”。○正义曰:案《左传》哀十三年:“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鲁矣。’”杜注云:“何,景伯名。”然则景伯单名何,而此注云何忌,误也。○注“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正义曰:《秋官·乡士职》云:“协日刑杀,肆之三日。”郑玄曰:“肆犹申也,陈也。”是言有罪既杀,陈其尸曰肆也。言“市朝”者,应劭曰:“大夫已上於朝,士已下於市。”

子曰:“贤者辟世,(孔曰:“世主莫得而臣。”)其次辟地,(马曰:“去乱国治邦。”)其次辟色,(孔曰:“色斯举矣。”)其次辟言。”(孔曰:“有恶言乃去。”)子曰:“作者七人矣。”(包曰:“作,为也。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

[疏]“子曰”至“人矣”。○正义曰:此章言自古隐逸贤者之行也。“子曰:贤者辟世”者,谓天地闭则贤人隐,高蹈尘外,枕流漱石,天子诸侯莫得而臣也。“其次辟地”者,未能高栖绝世,但择地而处,去乱国,治邦者也。“其次辟色”者,不能豫择治乱,但观君之颜色,若有厌已之色,於斯举而去之也。“其次辟言”者,不能观色斯举矣,有恶言乃去之也。“子曰:作者七人矣”者,作,为也。言为此行者凡有七人。○注“孔曰:色斯举矣”。○正义曰:此《乡党篇》文也。○注“包曰”至“接舆”。○正义曰:“作,为”,《释言》文。云“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者,谓长沮一,桀溺二,荷丈人三,石门晨门四,荷蒉五,仪封人六,楚狂接舆七也。王弼云:“七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郑康成云:“伯夷、叔齐、虞仲,辟世者;荷、长沮、桀溺、辟地者;柳下惠、少连、辟色者;荷蒉、楚狂接舆,辟言者。七当为十字之误也。”

子路宿於石门。晨门曰:“奚自?”(晨门者,阍人也。)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包曰:“言孔子知世不可为而强为之。”)

[疏]“子路”至“者与”。○正义曰:此章记隐者晨门之言也。“子路宿於石门。晨门曰:奚自”者,石门,地名也。晨门,掌晨昏开闭门者,谓阍人也。自,从也。奚,何也。时子路宿於石门,夙兴为阍人所问曰:“汝何从来乎?”“子路曰:自孔氏”者,子路答阍人,言自孔氏处来也。“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者,晨门闻子路云从孔氏,未审孔氏为谁,又旧知孔子之行,故问曰:“是知其世不可为,而周流东西,强为之者,此孔氏与?”意非孔子不能隐Т辟世也。

子击磬於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蒉,草器也。有心,谓契契然。)既而曰:“鄙哉,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此者,徒信己而已,言亦无益。)深则厉,浅则揭。”(包曰:“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言随世以行己,若过水必以济,知其不可则当不为。”)子曰:“果哉,末之难矣!”(未知己志而便讥己,所以为果。末,无也。无难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

[疏]“子击”至“难矣”。○正义曰:此章记隐者荷蒉之言也。“子击磬於卫”者,时孔子在卫,而自击磬为声也。“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者,荷,担揭也。蒉,草器也。有心,谓契契然。当孔子击磬之时,有担揭草器之人,经过孔氏之门,闻其磬声,乃言曰:“有心契契然忧苦哉,此击磬之声乎!”“既而曰:鄙哉,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者,既,已也。,鄙贱貌。莫,无也。斯,此也。荷蒉者既言“有心哉,击磬乎”,又察其磬声,已而言曰:可鄙贱哉,乎!无人知己,此者,徒信已而已。言无益也。“深则厉,浅则揭”者,此《卫风·匏有苦叶》诗,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荷蒉者引之,欲令孔子随世以行己,若过水,深则当厉不当揭,浅则当揭而不当厉,以喻行己,知其不可,则不当为也。“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者,孔子闻荷蒉者讥已,故发此言。果,谓果敢。末,无也。言未知已志而便讥己,所以为果敢。无难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不以为难,故云无难也。○注“蒉,草器也。有心,谓契契然”。○正义曰:“蒉,草器”,见《说文》。《小雅·大东》云:“契契寤叹。”《毛传》云:“契契,忧苦也。”○注“包曰”至“不为”。○正义曰:“云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者,《尔雅·释水》文也。孙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也。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孔曰:“高宗,殷之中兴王武丁也。谅,信也。阴,犹默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马曰:“己,百官。”)以听於冢宰三年。”(孔曰:“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三年丧毕,然後王自听政。”)

[疏]“子张”至“三年”。○正义曰:此章论天子诸侯居丧之礼也。“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者,“高宗谅阴,三年不言”,《周书·无逸篇》文也。高宗,殷王武丁也。谅,信也。阴,默也。言武丁居父忧,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三年矣。子张未达其理,而问於夫子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於冢宰三年”者,孔子答言:“何必独高宗,古之人皆如是。”诸侯死曰薨。言君既薨,新君即位,使百官各总己职,以听使於冢宰,三年丧毕,然後王自听政。○注“孔曰”至“默也”。○正义曰:云“高宗,殷之中兴王武丁也”者,孔安国云:“盘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德高可尊,故号高宗。”《丧服四制》引《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礼,何以独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贤王也,继世即位,而慈良於丧。当此之时,殷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故载之於书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三年之丧,君不言也。”是说不言之意也。云“谅,信也。阴,默也”者,谓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也。《礼记》作“谅ウ”,郑玄以为凶庐,非孔义也,今所不取。○注“孔曰”至“听政”。○正义曰: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者,案《周礼·天官》:“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叙官》云:“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治官之属,大宰卿一人。”郑注引此文云:“君薨,百官总己以听於冢宰。言冢宰於百官无所不主。”《尔雅》曰:“冢,大也。冢宰,大宰也。”变冢言大,进退异名也。百官总焉,则谓之冢;列职於王,则称大。冢,大之上也。山顶曰冢,故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也”。云“三年丧毕,然後王自听政”者,谓卒哭除服之後,三年心丧已毕,然後王自听政也。知非衰麻三年者,《晋书·杜预传》云:“大始十年,元皇后崩,依汉、魏旧制,既葬,帝及群臣皆除服。疑皇太子亦应除否,诏诸尚书会仆射卢钦论之。唯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服齐斩,既葬,除丧服,谅ウ以居,心丧终制,不与士庶同礼。於是卢钦、魏舒问预证据。预曰:“《春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时简公未葬,请免丧以听命,君子谓之得礼。宰亘归惠公仲子之,《传》曰吊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谅阴之证也。书传之说既多,学者未之思耳。《丧服》,诸侯为天子亦斩衰,岂可谓终服三年也?”预又作议曰:“周景王有后、世子之丧,既葬,除丧而宴乐。晋叔向讥之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不遂,宴乐以早。’此皆天子丧事见於古也。称高宗不言丧服三年,而云谅ウ三年,此释服心丧之文也。讥景王不讥其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则既葬应除,而违谅ウ之节也。尧崩,舜谅ウ三年,故称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丧,齐斩之制,非杖带,当遂其服。既葬而除,谅ウ以终之,三年无改於父之道,故曰:百官总己以听冢宰。丧服既除,故更称不言之美,明不复寝苫枕块,以荒大政也。《礼记》云:‘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又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又云:‘端衰丧车皆无等。’此通谓天子居丧,衣服之制同於凡人,心丧之礼终於三年,亦无服丧三年之文。天子之位至尊,万机之政至大,群臣之众至广,不得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祭於庙,则因疏而除之。己不除则群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谅ウ以终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从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丧,我王犹若此之笃也。凡我臣子,亦安得不自勉以崇礼。此乃圣制移风易俗之本也。”议奏,皇太子遂除衰麻而谅ウ丧终。是知三年丧毕,谓心丧毕,然後王自听政也。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民莫敢不敬,故易使。)

[疏]“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正义曰:此章言君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故易使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已以敬。”(孔曰:“敬其身。”)曰:“如斯而已乎?”曰:“已以安人。”(孔曰:“人,谓朋友九族。”)曰:“如斯而已乎?”曰:“已以安百姓。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孔曰:“病,犹难也。”)

[疏]“子路问君子”至“病诸”。○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道也。子路问於孔子,为行何如可谓之君子也。“子曰:已以敬”者,言君子当敬其身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嫌其少,故曰:“君子之道,岂如此而已?”“曰:己以安人”者,人,谓朋友九族。孔子更为广之,言当己,又以恩惠安於亲族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犹嫌其少,故又言此。“曰:已以安百姓”者,百姓,谓众人也。言当己以安天下之众人也。“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者,病,犹难也。诸,之也。孔子恐其未已,故又说此言,言此已以安百姓之事,虽尧、舜之圣,其犹难之,况君子乎!

原壤夷俟。(马曰:“原壤,鲁人,孔子故旧。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贼谓贼害。)以杖叩其胫。(孔曰:“叩,击也。胫,脚胫。”)

[疏]“原壤夷俟”至“其胫”。○正义曰:此章记孔子责原壤之辞。原壤,鲁人,孔子故旧。夷,踞也。俟,待也。原壤闻孔子来,乃申两足,箕踞以待孔子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者,孔子见其无礼,故以此言责之。孙,顺也。言原壤幼少不顺弟於长上,及长,无德行,不称述,今老而不死,不礼教,则为贼害。“以杖叩其胫”者,叩,击也。胫,脚胫。既数责之,复以杖击其脚胫,令不踞也。○注“马曰”至“孔子”。○正义曰:“原壤,鲁人,孔子故旧”者,《檀弓》云“孔子之故人曰原壤”是也。云“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者,《说文》云:“踞,蹲也。”蹲即坐也。礼,揖人必违其位。今原壤坐待孔子,故孔子责之也。

阙党童子将命。(马曰:“阙党之童子将命者,传宾主之语出入。”)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於位也,(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包曰:“先生,成人也。并行,不差在後,违礼。欲速成人者,则非求益也。”)

[疏]“阙党”至“者也”。○正义曰:此章戒人当行少长之礼也。“阙党童子将命”者,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之称。将命,谓传宾主之语出入。时阙党之童子能传宾主之命也。“或问之曰:益者与”者,或人见其童子能将命,故问孔子曰:“此童子是自求进益之道也与?”“子曰:吾见其居於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者,孔子答或人言:“此童子非求进益者也,乃是欲速成人者也。知者,礼,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今吾见此童子,其居於成人之位。礼,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今吾见此童子,其与先生成人者并行,不差在後,违谦越礼,故知欲速成人者,非求益也。”  

卷十五·卫灵公第十五

[疏]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先礼後兵,去乱就治,并明忠、信、仁、知、劝学,为邦无所毁誉,必察好恶。志士君子之道,事君相师之仪,皆有耻且格之事,故次前篇也。

卫灵公问陈於孔子。(孔曰:“军陈行列之法。”)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孔曰:“俎豆,礼器。”)军旅之事,未之学也。”(郑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军旅末事,本未立,不可教以末事。”)

[疏]“卫灵”至“学也”。○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先礼後兵之事也。“卫灵公问陈於孔子”者,问军陈行列之法於孔子也。“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者,俎豆,礼器。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孔子之意,治国以礼义为本,军旅为末,本未立,则不可教以末事。今灵公但问军陈,故对曰:“俎豆行礼之事,则尝闻之。军旅用兵之事,未之学也。”《左传》哀十一年,“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其意亦与此同。军旅甲兵亦治国之具也,彼以文子非礼,欲国内用兵;此以灵公空问军陈,故并不答,非轻甲兵也。○注“俎豆,礼器”。○正义曰:案《明堂位》云:“俎,有虞氏以完,夏后氏以,殷以具,周以房俎。”郑注云:“完,断木为四足而已。之言蹶也,谓中足为横距之象,《周礼》谓之距。具之言枳具也,谓曲桡之也。房谓足下跗也,上下两间,有似於堂房。《鲁颂》曰:‘笾豆大房。’”又曰:“夏后氏以曷豆,殷玉豆,周献豆。”郑注云:“曷,无异物之饰也。献,疏刻之。齐人谓无发为秃曷。”其委曲制度备在礼图。○注“郑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正义曰:皆《司马序官》文也。

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曰:“从者,弟子。兴,起也。孔子去卫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难,又之陈。会吴伐陈,陈乱,故乏食。”)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滥,溢也。君子固亦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溢为非。)

[疏]“明日”至“滥矣”。○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厄於陈也。“明日遂行”者,既答灵公之明日也,遂去卫国而之於他邦也。“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者,从者,弟子也。兴,起也。孔子在陈,会吴伐陈,陈乱,故乏绝粮食,弟子从者困病,莫能兴起也。“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者,愠,怒也。子路以为,君子学,则禄在其中,不当有穷困。今乃穷困,故愠怒而见,问於夫子曰:“君子岂亦如常人有穷困邪?”“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者,滥,溢也。言君子固亦有穷困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溢为非。○注“孔曰”至“乏食”。○正义曰:云“孔子去卫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难,又之陈。会吴伐陈”者,皆以《孔子世家》文而知也。如、之皆训往。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孔曰:“然谓多学而识之。”)非与?”(孔曰:“问今不然。”)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善有元,事有会,天下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知其元则众善举矣,故不待多学而一知之。)

[疏]“子曰”至“贯之”。○正义曰:此章言善道有统也。“子曰:赐也,女以子为多学而识之者与”者,孔子问子贡:女意以我为多其学问记识之者与?与,语辞。“对曰:然”者,子贡意以为然,是夫子多学而识之也。“非与”者,子贡又言:今乃非多学而识之者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者,孔子答言,己之善道,非多学而识之也,我但用一理以通贯之。以其善有元,事有会,知其元则众善举矣,故不待多学,一以知之。○注“天下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正义曰:《周易·下系辞》文也。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王曰:“君子固穷,而子路愠见,故谓之小於知德。”)

[疏]“子曰:由知德者鲜矣!”○正义曰:此一章言子路鲜於知德。鲜,少也。由,子路名。言君子固穷,而子路愠见,故谓之少於知德也。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

[疏]“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正义曰:此一章美帝舜也。帝王之道,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然後之王者,以罕能及,故孔子曰:“无为而天下治者,其舜也与?”所以无为者,以其任官得人。夫舜何必有为哉,但恭敬己身,正南面乡明而已。○注“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正义曰:案《舜典》命禹宅百揆,弃、后稷、契作司徒,皋陶作士,垂、共工、益作朕虞,伯夷作秩宗,夔典乐教胄子,龙作纳言,并四岳十二牧,凡二十二人,皆得其人,故舜无为而治也。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郑曰:“万二千五百家为州,五家为邻,五邻为里,行乎哉?言不可行。”)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包曰:“衡,轭也。言思念忠信,立则常想见,参然在目前。在舆,则若倚车轭。”)子张书诸绅。(孔曰:“绅,大带。”)

[疏]“子张”至“诸绅”。○正义曰:此一章言可常行之行也。“子张问行”者,问於夫子,何如则可常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者,孔子答言,必当言尽忠诚,不欺於物,行唯敦厚而常谨敬,则虽蛮貊远国,其道行矣。反此,虽州里近处,而行乎哉?言不可行也。“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者,舆是车舆也。衡,轭也。言常思念忠信笃敬,立则想见,参然在目前。在舆则若倚车轭。夫能如是,而後可行。“子张书诸绅”者,绅,大带也。子张以孔子之言书之绅带,意其佩服无忽忘也。○注“郑曰”至“为里”。○正义曰:《周礼·大司徒职》云:“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是二千五百家为州也。今云万二千五百家为州,误也。云“五家为邻,五邻为里”,《遂人职》文也。○注“绅,大带”。○正义曰:以带束腰,垂其馀以为饰,谓之绅。《玉藻》说带云“大夫大带”,是一名大带也。《玉藻》称“天子素带朱里,终辟。诸侯素带不朱里而终辟。大夫素带,辟垂。士练带,率下辟。居士锦带,弟子缟带。并纫约用组”。“三寸,长齐於带。绅长,制,士三尺,有司二尺有五寸。子游曰:‘参分带下,绅居二焉。绅结三齐。’大夫大带四寸,杂带。君朱绿,大夫玄华,士缁辟,二寸,再缭四寸。凡带,有率,无箴功。”此绅带之制也。

子曰:“直哉,史鱼!(孔曰:“卫大夫史酋。”)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孔曰:“有道无道,行直如矢,言不曲。”)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包曰:“卷而怀,谓不与时政柔顺,不忤於人。”)

[疏]“子曰”至“怀之”。○正义曰:此章美卫大夫史酋、蘧瑗之行也。“直哉,史鱼”者,美史鱼之行正直也。“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者,此其直之行也。矢,箭也。史酋之德,其性惟直,国之有道无道,行直如箭,言不随世变曲也。“君子哉,蘧伯玉”者,美伯玉有君子之德也。“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者,此其君子之行也。国若有道,则肆其聪明而在仕也。国若无道,则韬光晦知、不与时政,亦常柔顺不忤逆校人。是以谓之君子也。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疏]“子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正义曰:此章戒其知人也。若中人以上,可以语上,是可与言,而不与言,是失於彼人也。若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而己与之言,则失於己言也。惟知者明於事,二者俱不失。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孔曰:“无求生以害仁,死而後成仁,则志士仁人不爱其身也。”)

[疏]“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正义曰:此章言志善之士,仁爱之人,无求生而害仁。若身死而後成仁,则志士仁人不爱其身,有杀其身以成其仁者也。若伯夷、叔齐及比干是也。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孔曰:“言工以利器为用,人以贤友为助。”)

[疏]“子贡”至“仁者”。○正义曰:此章明为仁之法也。“子贡问为仁”者,子贡欲为仁,未知其法,故问之。“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者,将答问仁,先为设譬也。若百工欲善其所为之事,当先利所用之器。“居是邦也,事某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此答譬也。言工以利器为用,人以贤友为助。大夫尊,故言事。士卑,故言友。大夫言贤,士言仁,互文也。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据见万物之生,以为四时之始,取其易知。)乘殷之辂,(马曰:“殷车曰大辂。《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服周之冕,(包曰:“冕,礼冠。周之礼文而备,取其︻纟广塞耳,不任视听。”)乐则《韶舞》。(“《韶》,舜乐也。尽善尽美,故取之。”)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孔曰:“郑声、佞人亦俱能惑人心,与雅乐、贤人同,而使人淫乱危殆,故当放远之。”)

[疏]“颜渊”至“人殆”。○正义曰:此章言治国之法也。“颜渊问为邦”者,为犹之治。问治国之礼法於孔子也。“子曰:行夏之时”者,此下孔子答以为邦所行用之礼乐车服也。夏之时,谓以建寅之月为正也。据见万物之生,以为四时之始,取其易知,故使行之。“乘殷之辂”者,殷车曰大辂,谓木辂也。取其俭素,故使乘之。“服周之冕”者,冕,礼冠也。周之礼文而备,取其︻纟广塞耳,不任视听,故使服之。“乐则《韶舞》”者,《韶》,舜乐名也。以其尽善尽美,故使取之。“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者,又当放弃郑、卫之声,远离辨佞之人,以郑声、佞人亦俱能惑人心,与雅乐、贤人同,然而使人淫乱危殆,故使放远之。○注“马曰”至“俭也”。正义曰:云“殷车曰大辂”者,《明堂位》曰:“大辂,殷辂也。”郑注云“大路,木路也。汉祭天乘殷之路,今谓之桑根车”者,是也。路训大也。君之所在,以大为号,门曰路门,寝曰路寝,车曰路车,故人君之车,通以路为名。《周礼·巾车》“掌王之五路”。郑玄云:“王在焉曰路。”彼解天子之车,故云王在耳。其实诸侯之车亦称为路。云“《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者,桓二年文也。越席,结蒲为席,置於路中以茵藉,示其俭也。服虔云:“大路,木路。”引之者以证殷路一名大路也。杜元凯以大路为玉路,今所不取。○注“包曰”至“视听”。正义曰:云“冕,礼冠。周之礼文而备”者,冠者,首服之大名;冕者,冠中之别号,故云“冕,礼冠”也。《世本》云:“黄帝作冕。”宋仲子云:“冕,冠之有旒者,礼文残缺,形制难详。”《周礼·弁师》“掌王之五冕,皆玄冕朱里”。止言玄朱而已,不言所用之物。《子罕篇》云:“麻冕,礼也。”盖以木为,而用布衣之。上玄下朱,取天地之色,其长短广狭,则经传无文。阮谌《三礼图·汉礼器制度》云:“冕制皆长尺六寸,广八寸,天子以下皆同。”沈引董巴《舆服志》云:“广七寸,长尺二寸。”应劭《汉官仪》云:“广七寸,长八寸。”沈又云:“广八寸,长尺六寸者,天子之冕。广七寸,长尺二寸者,诸侯之冕。广七寸,长八寸者,大夫之冕。”但古礼残缺,未知孰是,故备载焉。司马彪《汉书·舆服志》云:“孝明帝永平二年,初诏有司采《周官》、《礼记》、《尚书》之文制冕,皆前圆後方,朱里玄上,前垂四寸,後垂三寸,天子白玉珠十二旒,三公诸侯青玉珠七旒,卿大夫黑玉珠五旒。皆有前无後。”此则汉法耳。其古礼,郑玄注《弁师》云天子衮冕,以五采缫,前後十二ヵ,ヵ有五采玉十有二。冕,前後九ヵ。毳冕,前後七ヵ。希冕,前後五ヵ。玄冕,前後三ヵ。ヵ皆五采玉十有二。上公衮冕,三采缫,前後九ヵ,ヵ有三采玉九。侯伯冕,三采缫,前後七ヵ,ヵ有三采玉七。子男毳冕,三采缫,前後五ヵ,ヵ有三采玉五。孤卿以下,皆二采缫,二采玉焉。盖以缫采玉其ヵ。又玉名,依命数耳。谓之冕者,冕,亻免也,以其後高前下,有亻免俯之形,故因名焉。盖以在上位者失於骄矜,欲令位弥高而志弥下,故制此服,令贵者下贱也。云“取其︻纟广塞耳,不任视听”者,︻纩,黄绵也。案今礼图衮冕以下皆有充耳,天子以︻纩,诸侯以青纩,以其冕旒垂目,︻纩塞耳,欲使无为清静,以化其民,故不任视听也。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曰:“君子当思患而预防之。”)

[疏]“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正义曰:此章戒人备豫不虞也。○注“王曰:君子当思患而预防之”。○正义曰:此《周易·既济·象辞》也。王弼云:“存不忘亡,既济不忘未济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疏]“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正义曰:此章疾时人好色而不好德也。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孔曰:“柳下惠,展禽也。知贤而不举,是为窃位。”)

[疏]“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正义曰:此章勉人举贤也。窃,盗也。鲁大夫臧文仲知贤不举,偷安於位,故曰窃位。以其知柳下惠之贤,不称举与立於朝廷也。○注“柳下惠,展禽也”。○正义曰:案《鲁语》“展禽对臧文仲云:获闻之”。是其人氏展,名获,字禽。柳下是其所食之邑名,谥曰惠。《列女传》:“柳下惠死,门人将谥之。妻曰:‘夫子之谥,宜为惠乎?’门人从,以为谥。”《庄子》云“柳下季”者,季是五十字,禽是二十字。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於人,则远怨矣。”(孔曰:“责已厚,责人薄,所以远怨咎。”)

[疏]“子曰:躬自厚,而薄责於人,则远怨矣”。○正义曰:此章戒人责已也。躬,身也。言凡事自责厚,薄责於人,则所以远怨咎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孔曰:“不曰如之何者,犹言不曰奈是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孔曰:“如之何者,言祸难已成,吾亦无如之何。”)

[疏]“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正义曰:此章戒人豫防祸难也。如,奈也。“不曰如之何”,犹言“不曰奈是何”。末,无也。若曰奈是何者,则是祸难已成,不可救药,吾亦无柰之何。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郑曰:“小慧,谓小小之才知。难矣哉,言终无成。”)

[疏]“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正义曰:此章贵义。小慧,谓小小才知。言人群朋共居,终竟一日,所言不及义事,但好行小小才知,以陵夸於人,难有所成矣哉!言终无成也。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郑曰:“义以为质,谓操行。孙以出之,谓言语。”)

[疏]“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行也。义以为质,谓操执以行者,当以义为体质。文之以礼,然後行之。孙顺其言语以出之。守信以成之。能此四者,可谓君子哉!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包曰:“君子之人但病无圣人之道,不病人之不己知。”)

[疏]“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正义曰:此章戒人己也。病犹患也。言君子之人,但患己无圣人之道,不患人之不知己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疾,犹病也。)

[疏]“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正义曰:此章劝人德也。疾,犹病也。言君子病其终世而善名不称也。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责己,小人责人。)

[疏]“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正义曰:此章言君子责於己,小人责於人也。求,责也。诸,於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包曰:“矜,矜庄也。”)群而不党。”(孔曰:“党,助也。君子虽众,不相私助,义之与比。”)

[疏]“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正义曰:此章言君子貌虽矜庄而不争斗,君子虽众而不私相党助,义之与比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包曰:“有言者不必有德,故不可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王曰:“不可以无德而废善言。”)

[疏]“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正义曰:此章言君子用人,取其善节也。有言者不必有德,故不可以言举人,当察言观行然後举之。夫妇之愚,可以与知,故不可以无德而废善言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言已之所恶,勿加施於人。)

[疏]“子贡”至“於人”。○正义曰:此章言人当恕已不及物也。“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者,问於孔子,求身之要道也。“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者,孔子答言,唯仁恕之一言,可终身行之也。己之所恶,勿欲施於人,即恕也。

子曰:“吾之於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包曰:“所誉者,辄试以事,不虚誉而已。”)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马曰:“三代夏、殷、周用民如此,无所阿私,所以云直道而行。”)

[疏]“子曰”至“行也”。○正义曰:此章论正直之道也。“子曰:吾之於人也,谁毁谁誉”者,毁谓谮害,誉谓称扬。言我之於人,於谁毁?於谁誉?无私毁誉也。“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者,言所称誉者,辄试以事,不虚誉而已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者,斯,此也。三代,夏、殷、周也。言如此用民,无所阿私,夏、殷、周三代之令王所以得称直道而行也。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包曰:“古之良史,於书字有疑则阙之,以待知者。”)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包曰:“有马不能调良,则借人乘习之。孔子自谓及见其人如此,至今无有矣。言此者,以俗多穿凿。”)

[疏]“子曰”至“矣夫”。○正义曰:此章疾时人多穿凿也。“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者,史是掌书之官也。文,字也。古之良史,於书字有疑则阙之,以待能者,不敢穿凿。孔子言我尚及见此古史阙疑之文。“有马者借人乘之”者,此举喻也。喻己有马不能调良,当借人乘习之也。“今亡矣夫”者,亡,无也。孔子自谓及见其人如此,阙疑至今,则无有矣。言此者,以俗多穿凿。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孔曰:“巧言利口则乱德义。小不忍则乱大谋。”)

[疏]“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正义曰:此章戒人慎口忍事也。有言者不必有德,故巧言利口则乱德义。山薮藏疾,国君含垢,故小事不忍,则乱大谋。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王曰:“或众阿党比周,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好恶不可不察也。”)

[疏]“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正义曰:此章论知人之事也。夫知人未易,设有一人,为众所恶,不可即从雷同而恶之。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必察焉。又设有一人,为众所好,亦不可即从众而好之。或此人行恶,众乃阿党比周,故不可不察。○注“王曰:或众阿党比周”。○正义曰:此解众好之也,谓众多恶人,私相阿曲朋党,比近周密也。文十八年《左传》言浑敦之恶云:“顽嚣不友,是与比周。”杜注云:“比,近也。周,密也。”言比是相近也,周是亲密也。唯是亲爱之义,非为善恶之名。《为政篇》“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孔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以君子小人相对,故观文为说也。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王曰:“才大者道随大,才小者道随小,故不能弘人。”)

[疏]“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正义曰:此章论道也。弘,大也。道者,通物之名,虚无妙用,不可须臾离。但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是人才大者,道随之大也,故曰人能弘道。百姓则日用而不知,是人才小者,道亦随小,而道不能大其人也,故曰非道弘人。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疏]“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正义曰:此章戒人改过也。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疏]“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正义曰:此章劝人学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郑曰:“馁,饿也。言人虽念耕而不学,故饥饿。学则得禄,虽不耕而不馁。此劝人学。”)

[疏]“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正义曰:此章亦劝人学也。人非道不立,故必先谋於道,道高则禄来,故不假谋於食。馁,饿也。言人虽念耕而不学,则无知岁有凶荒,故饥饿。学则得禄,虽不耕而不馁。是以君子但忧道德不成,不忧贫乏也。然耕也未必皆饿,学也未必皆得禄,大判而言,故云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包曰:“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包曰:“不严以临之,则民不敬从其上。”)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王曰:“动必以礼然後善。”)

[疏]“子曰”至“善也”。○正义曰:此章论居官临民之法也。“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者,得位由知,守位在仁。若人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虽得禄位,必将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者,庄,严也。莅,临也。言虽知及其官,仁能守位,不严以临之,则民不敬从其上。“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者,言动必以礼然後善。李充云:“夫知及以得,其失也荡;仁守以静,其失也宽;庄莅以威,其失也猛,故必须礼然後和之。以礼制知,则精而不荡;以礼辅仁,则温而不宽;以礼御庄,则威而不猛,故安上治民,莫善於礼。”颜特进云:“知以通其变,仁以安其性,庄以安其慢,礼以安其情,化民之善,必备此四者。”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王曰:“君子之道深远,不可小了知,而可大受;小人之道浅近,可小了知,而不可大受也。”)

[疏]“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小人道德深浅不同之事也。言君子之道深远,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故不可小了知也,使人餍饫而已,是可大受也。小人之道浅近易为穷竭,故不可大受,而可小了知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马曰:“水火及仁,故民所仰而生者,仁最为甚。”)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马曰:“蹈水火或时杀人,蹈仁未尝杀人。”)

[疏]“子曰”至“者也”。○正义曰:此章劝人行仁道也。“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者,言水火饮食所由,仁者善行之长,皆民所仰而生者也。若较其三者所用,则仁最为甚也。“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末见蹈仁而死者也”者,此明仁甚於水火之事也。蹈犹履也。水火虽所以养人,若履蹈之,或时杀人。若履行仁道,未尝杀人也。王弼云:“民之远於仁,甚於水火,见有蹈水火者,未尝见蹈仁者也。”虽与马意不同,亦得为一义。

子曰:“当仁不让於师。”(孔曰:“当行仁之事,不复让於师,言行仁急。”)

[疏]“子曰:当仁不让於师”。正义曰:此章言行仁之急也。弟子之法,为事虽当让於师,若当行仁之事,不复让於师也。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孔曰:“贞,正。谅,信也。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小信。”)

[疏]“子曰:君子贞而不谅”。○正义曰:此章贵正道而轻小信也。贞,正也。谅,信也。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小信。案昭七年《左传》云:“子产为丰施归州田於韩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闻於君,私致诸子。’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施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纵吾子为政而可,後之人若属有疆场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杜注云:“《传》言子产贞而不谅。”言段受晋邑,卒而归之,是正也。知宣子欲之,而言畏惧後祸,是不信,故杜氏引此文为注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孔曰:“先尽力而後食禄。”)

[疏]“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正义曰:此章言其为臣事君之法也,言当先尽力敬其职事,必有勋绩而後食禄也。

子曰:“有教无类。”(马曰:“言人所在见教,无有种类。”)

[疏]“子曰:有教无类”。○正义曰:此章言教人之法也。类谓种类。言人所在见教,无有贵贱种类也。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疏]“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正义曰:此章言人之为事,必须先谋。若道同者共谋,则情审不误。若道不同而相为谋,则事不成也。

子曰:“辞达而已矣。”(孔曰:“凡事莫过於实,辞达则足矣,不烦文艳之辞。”)

[疏]“子曰:辞达而已矣”。○正义曰:此章明言语之法也。凡事莫过於实,辞达则足矣,不烦文艳也。

师冕见,(孔曰:“师,乐人盲者,名冕。”)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孔曰:“历告以坐中人姓字、所在处。”)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马曰:“相,导也。”)

[疏]“师冕见”至“道也”。○正义曰:此章论相师之礼也。“师冕见”者,师,乐人盲者,名冕。见,谓来见孔子也。“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者,师冕及阶、及席,孔子并告之,使师冕知而升阶、登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者,孔子见瞽者必起,弟子亦起。冕既登席而坐,孔子及弟子亦皆坐。孔子历以坐中人姓字、所在处告师冕,使知也。“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者,道谓礼也。子张见孔子历告之,未尝知此礼。既师冕出去,而问孔子曰:“此是与师言之礼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者,相犹导也。孔子然答子张,言此固是相导乐师之礼也。  

卷十六·季氏第十六

[疏]正义曰:此篇论天下无道,政在大夫,故孔子陈其正道,扬其衰失,称损益以教人,举《诗》、《礼》以训子,明君子之行,正夫人之名,以前篇首章记卫君灵公失礼,此篇首章言鲁臣季氏专恣,故以次之也。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於孔子曰:“季氏将有事於颛臾。”(孔曰:“颛臾,伏羲之後,风姓之国,本鲁之附庸,当时臣属鲁。季氏贪其土地,欲灭而取之。冉有与季路为季氏臣,来告孔子。”)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孔曰:“冉求为季氏宰,相其室,为之聚敛,故孔子独疑求教之。”)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孔曰:“使主祭蒙山。”)且在邦域之中矣,(孔曰:“鲁七百里之封,颛臾为附庸,在其域中。”)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孔曰:“已属鲁,为社稷之臣,何用灭之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曰:“归咎於季氏。”)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马曰:“周任,古之良史。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则当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包曰:“言辅相人者,当能持危扶颠。若不能,何用相为?”)且尔言过矣,虎兕出於柙,龟玉毁於椟中,是谁之过与?”(马曰:“柙,槛也。椟,匮也。失虎毁玉,岂非典守之过邪?”)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於费。(马曰:“固,谓城郭完坚,兵甲利也。费,季氏邑。”)今不取,後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孔曰:“疾如女之言。”)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孔曰:“舍其贪利之说,而更作他辞,是所疾也。”)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孔曰:“国,诸侯。家,卿大夫。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患政理之不均平。”)不患贫而患不安,(孔曰:“忧不能安民耳。民安则国富。”)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包曰:“政教均平,则不贫矣。上下和同,不患寡矣。大小安宁,不倾危矣。”)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孔曰:“民有畏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会聚曰离析。”)而谋动干戈於邦内,(孔曰:“干,也。戈,戟也。”)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郑曰:“萧之言肃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後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

[疏]“季氏”至“内也”。○正义曰:此章论鲁卿季氏专恣征伐之事也。“季氏将伐颛臾”者,颛臾,伏羲之後,风姓之国,本鲁之附庸,当时臣属於鲁,而季氏贪其土地,欲灭而取之也。“冉有、季氏见於孔子曰:季氏将有事於颛臾”者,冉有、季路为季氏臣,来告孔子,言季氏将有征伐之事於颛臾也。“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者,无乃,乃也。尔,女也。虽二子同来告,以冉求为季氏宰,相其室,为之聚敛,故孔子独疑求教之,言将伐颛臾,乃女是罪过与?与,疑辞也。“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者,言昔者先王始封颛臾为附庸之君,使主祭蒙山。蒙山在东,故曰东蒙。“且在邦域之中矣”者,鲁之封域方七百里,颛臾为附庸,在其域中也。“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者,言颛臾已属鲁,为社稷之臣,何用伐灭之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者,夫子,谓季氏也。冉有归其咎恶於季氏也,故言季氏欲伐,我二人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者,周任,古之良史也。夫子见冉有归咎於季氏,故呼其名,引周任之言以责之。言为人臣者,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列位,不能则当自止退也。“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者,相,谓辅相。焉,何也。言辅相人者,当持其主之倾危,扶其主之颠踬。若其不能,何用彼相为?“且尔言过矣”者,尔,汝也。汝为季氏辅相,而归咎於季氏,自是汝之言罪过矣。“虎兕出於柙,龟玉毁於椟中,是谁之过与”者,此又为辅相之人作譬也。柙,槛也。椟,匮也。虎兕皆猛兽,故设槛以制之。龟玉皆大宝,故设匮以藏之。若虎兕失出於槛,龟玉损毁於匮中,是谁之过与?言是典守者之过也。以喻主君有阙,是辅相者之过也。“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於费,今不取,後世必为子孙忧”者,此冉有乃自言欲伐颛臾之意也。固,谓城郭完坚,兵甲利也。费,季氏邑。言今夫颛臾城郭甲兵坚固,而又近於费邑,若今不伐而取之,後世必为季氏子孙之忧也。“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者,孔子见冉有言将伐颛臾之意,故又呼冉有名而责之,如汝之言,君子所憎疾。夫以舍其探利之说,而更作他辞,是所疾也。“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者,此下孔子又为言其正治之法,以示非臆说,故云丘也闻。国,谓诸侯。家,谓卿大夫。言为诸侯卿大夫者,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但患政理之不均平也。“不患贫而患不安”者,言不忧国家贫,但忧不能安民耳。民安则国富也。“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者,孔子既陈其所闻,更为言其理。盖言政教均平,则不贫矣。上下和同,不患寡矣。小大安宁,不倾危矣。如上所闻,此应云“均无寡,安无贫”。而此乃云“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者,欲见政教均平,又须上下和睦,然後国富民多,而社稷不倾危也,故衍其文耳。“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者,言夫政教能均平和安,如此,故远方之人有不服者,则当文德,使远人慕其德化而来。远人既来,当以恩惠安存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者,谓冉有、季路辅相季氏也。“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者,谓不文德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者,民有异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会聚曰离析。言国内之民又不能以恩惠安抚,致有异心,不可会聚,莫能固守也。“而谋动干戈於邦内”者,谓将伐颛臾也。“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者,萧墙,谓屏也。萧之言肃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孔子,圣人,有先见之明。见季氏家臣擅命,必知将为季氏之祸,因冉有言颛臾後世必为子孙忧,故言吾恐季孙之忧不远在颛臾,而近在萧墙之内。後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注“孔曰”至“孔子”。○正义曰:云“颛臾伏羲之後,风姓之国”者,僖二十一年《左传》云:“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太与有济之祀。”杜注云:“太,伏羲。四国,伏羲之後,故主其祀。颛臾在泰山南武阳县东北”是也。云“本鲁之附庸,当时臣属鲁”者,《王制》云:“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诸侯,曰附庸。”郑注云:“不合,谓不朝会也。小城曰附庸。附庸者,以国事附於大国,未能以其名通也。”言此颛臾始封为附庸之君,以国事附於鲁耳,犹不为鲁臣,故曰鲁之附庸。春秋之世,强陵弱,众暴寡,故当此季氏之时,而颛臾已属鲁为臣,故曰当时臣属鲁也。○注“使主祭蒙山”。○正义曰:《禹贡·徐州》云“蒙羽其艺”。《地理志》云泰山蒙阴县,“蒙山在西南,有祠。颛臾国在蒙山下”。○注曰“鲁七百里之封,颛臾为附庸,在其域中”。○正义曰:《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为有勋劳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郑注云:“曲阜,鲁地,上公之封,地方五百里,加鲁以四等之附庸,方百里者二十四井,五五二十五积四十九,开方之,得七百里。”言其颛臾为附庸,在此七百里封域之中也。○注“周任,古之良史”。○正义曰:周大夫也,与史侯、臧文仲并古人立言之贤者也。○“马曰”至“过邪”。○正义曰:云“柙,槛也”者,《说文》云“柙,槛也。槛,栊也。一曰圈。以藏虎兕”。《尔雅》云:“兕,似牛。”郭璞云:“一角,青色,重千斤。”《说文》云:“兕如野牛,青毛,其皮坚厚,可制铠。”《交州记》曰:“兕出九德,有一角,角长三尺馀,形如马鞭柄。”是也。云“椟,匮也”者,亦《说文》云也。○注“孔曰:干,也。戈,戟也”。○正义曰:干,一名,今谓之旁牌。《方言》云:“,自关而东,或谓之,或谓之干。关西谓之。是干、为一也,施纷以持之。”孔注《尚书·费誓》云:“施乃纷。”纷如绶而小,系於以持之,且以为饰也。干,也,并之以敌,故《牧誓》云“比尔干也”。戈者,《考工记》云:“戈,必六尺有六寸。其刃广二寸,内倍之,胡三之,援四之。”郑玄注云:“戈,今句孑戟也,或谓之鸡鸣,或谓之拥颈。内谓胡以内接礻必者也,长四寸。胡六寸。援八寸。”郑司农云:“援,直刃也,胡,其孑。”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孔曰:“希,少也。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平王东迁,周始微弱。诸侯自作礼乐,专行征伐,始於隐公。至昭公十世失政,死於乾侯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孔曰:“季文子初得政,至桓子五世,为家臣阳虎所囚。”)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马曰:“陪,重也。谓家臣。阳虎为季氏家臣,至虎三世而出奔齐。”)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孔曰:“制之由君。”)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孔曰:“无所非议。”)

[疏]“孔曰”至“不议”。○正义曰:此一章论天下有道、无道,礼乐征伐所出不同,及言衰失之世数也。“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者,王者功成制礼,治定作乐,立司马之官,掌九伐之法,诸侯不得制作礼乐,赐弓矢然後专征伐。是天下有道之时,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也。“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者,谓天子微弱,诸侯上僭,自作礼乐,专行征伐也。“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者,希,少也。言政出诸侯,不过十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也。若鲁昭公出奔齐是也。“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者,言政在大夫,不过五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矣。若鲁大夫季桓子为阳虎所囚是也。“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者,陪,重也,谓家臣也。大夫已为臣,故谓家臣为陪臣。言陪臣擅权执国之政命,不过三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矣。若阳虎三世而出奔齐是也。“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者,元为政命,制之由君也。“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者,议谓谤讪。言天下有道,则上酌民言以为政教,所行皆是,则庶人无有非毁谤议也。○注“孔曰”至“乾侯”。○正义曰:云“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平王东迁”者,案《周本纪》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幽王得褒姒,爱之,使废申后,并去太子,用褒姒为后,以其子伯服为太子。幽王之废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与缯、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杀幽王丽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隐六年《左传》称:“周桓公言於王曰:‘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周本纪》又云:“於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也。”云“周始微弱”者,《地理志》云:“幽王淫褒姒,灭宗周,子平王东居洛邑。”於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其诗谓之《王国风》,是周始微弱也。云“诸侯自作礼乐”者,谓僭为天子之礼乐,若鲁昭公之比也。案昭二十五年《公羊传》云:“子家驹曰:‘诸侯僭於天子,大夫僭於诸侯,久矣。’昭公曰:‘吾何僭矣哉?’子家驹曰:‘设两观,乘大辂,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是也。云“专行征伐”者,谓不由王命,专擅行其征伐。春秋之时,诸侯皆是也。云“始於隐公。至昭公十世失政,死於乾侯”者,隐公名息姑,伯禽七世孙,惠公弗皇子,声子所生,平王四十九年即位。是王室微弱,政在诸侯,始於隐公。隐公卒,弟桓公允立。卒,子庄公同立。卒,子闵公开立。卒,兄僖公申立。卒,子文公兴立。卒,子宣公倭立。卒,子成公黑肱立。卒,子襄公午立。卒,子昭公立。是为十世也。《春秋》昭公二十五年,公孙於齐。三十二年,卒於乾侯。是也。○注“孔曰”至“所囚”。○正义曰:“季文子初得政,至桓子五世”者,谓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桓子为五世也。云“为家臣阳虎所囚”者,定五年《左传》云“九月乙亥,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是也。○注“阳虎”至“奔齐”。○正义曰:鲁伐阳虎,阳虎出奔齐,在定九年。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郑曰:“言此之时,鲁定公之初。鲁自东门襄仲杀文公之子赤而立宣公,於是政在大夫,爵禄不从君出,至定公为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孔曰:“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孔曰:“三桓,谓仲孙、叔孙、季孙。三卿皆出桓公,故曰三桓也。仲孙氏改其氏称孟氏,至哀公皆衰。”)

[疏]“孔子”至“微矣”。○正义曰:此章言鲁公室微弱,政在大夫也。“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者,谓政在大夫,爵禄不从君出,始於宣公。言此之时,在鲁定公之初,故为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者,逮,及也。言君之政令及於大夫,至今四世矣。谓季文子、武子、悼子、平子也。“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者,三桓谓仲孙、叔孙、季孙。三卿皆出桓公,故曰三桓也。仲孙氏改其氏称孟氏。以礼乐征伐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故夫三桓子孙至哀公时皆衰微也。○注“郑曰”至“世矣”。○正义曰:“鲁自东门襄仲杀文公之子赤而立宣公”者,文十八年《左传》云“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长,而属诸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不可。仲见于齐侯而请之。齐侯新立,而欲亲鲁,许之。冬十月,仲杀恶及视,而立宣公”是也。《公羊传》作“子赤襄仲居东门,故曰东门襄仲”。云“至定公为五世矣”者,谓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也。○注“孔曰: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正义曰:此据《左传》及《世家》文也。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马曰:“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友善柔,(马曰:“面柔也。”)友便佞,损矣。”(郑曰:“便,辩也,谓佞而辨。”)

[疏]“孔子”至“损矣”。○正义曰:此章戒人择友也。“益者三友,损者三友”者,以人为友,损益於己,其类各三也。“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者,直谓正直,谅谓诚信,多闻谓博学。以此三种之人为友,则有益於己也。“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者,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者也。善柔,谓面柔,和颜悦色以诱人者也。便,辨也,谓佞而复辨。以此三种之人为友,则有损於己也。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动得礼乐之节。)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孔曰:“恃尊贵以自恣。”)乐佚游,(王曰:“佚游,出入不节。”)乐宴乐,损矣。”(孔曰:“宴乐,沈荒淫渎。三者,自损之道。”)

[疏]“孔子”至“损矣”。○正义曰:此章言人心乐好损益之事,各有三种也。“乐节礼乐”者,谓凡所动作,皆得礼乐之节也。“乐道人之善”者,谓好称人之美也。“乐多贤友”者,谓好多得贤人以为朋友也。言好此三者,於身有益也。“乐骄乐”者,谓恃尊贵以自恣也。“乐佚游”者,谓好出入不节也。“乐宴乐”者,谓好沈荒淫溢也。言好此三者,自损之道也。○注“沈荒淫渎”。○正义曰:云沉者,《书·微子》云“沉酗於酒”,言人以酒乱,若沉没於水,故以耽酒为沉也。荒者,废也,谓有所好乐而废所掌之职事也。《书》云“酒荒於厥邑”,“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皆是淫,训过也。言耽酒为过差也。渎者,嫉慢也。言无复礼节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孔曰:“愆,过也。”)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郑曰:“躁,不安静。”)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孔曰:“隐匿不尽情实。”)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周曰:“未见君子颜色所趣向,而便逆先意语者,犹瞽也。”)

[疏]“孔子”至“之瞽”。○正义曰:此章戒卑侍於尊,审慎言语之法也。“侍於君子有三愆”者,愆,过也。言卑侍於尊,有三种过失之事。“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者,谓君子言事,未及於己而辄先言,是谓躁动不安静也。“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者,谓君子言论及己,己应言而不言,是谓隐匿不尽情实也。“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者,瞽,谓无目之人也。言未见君子颜色所趣向,而便逆先意语者,犹若无目人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戎: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孔曰:“得,贪得。”)

[疏]“孔子”至“在得”。○正义曰:此章言君子之人,自少及老,有三种戒慎之事也。“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者,少,谓人年二十九以下,血气犹弱,筋骨未定,贪色则自损,故戒之。“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者,壮,谓气力方当刚强,喜於争斗,故戒之。“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者,老,谓五十以上。得,谓贪得。血气既衰,多好聚敛,故戒之。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顺吉逆凶,天之命也。)畏大人,(大人,即圣人,与天地合其德。)畏圣人之言。(深远不可易知测,圣人之言也。)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恢疏,故不知畏。)狎大人,(直而不肆,故狎之。)侮圣人之言。”(不可小知,故侮之。)

[疏]“孔子”至“之言”。○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敬慢不同也。“君子有三畏”者,心服曰畏。言君子心所畏服,有三种之事也。“畏天命”者,谓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顺吉逆凶,天之命也,故君子畏之。“畏大人”者,大人即圣人也,与天地合其德,故君子畏之。“畏圣人之言”者,圣人之言,深远不可易知测,故君子畏之也。“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者,言小人与君子相反,天道恢疏,故小人不知畏也。“狎大人”者,狎,谓惯忽。圣人直而不肆,故小人忽之。“侮圣人之言”者,侮,谓轻慢。圣人之言,不可小知,故小人轻慢之而不行也。○注“顺吉逆凶,天之命也”。○正义曰:《虞书·大禹谟》云:“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孔安国云:“顺道吉,从逆凶,吉凶之报,若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言不虚。”道即天命也,天命无不报,故可畏之。○注“大人即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正义曰:《易》云“利见大人”,即圣人也。《乾卦·文言》云“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庄氏云:“谓覆载也。与日月合其明,谓照临也。与四时合其序,若赏以春夏,刑以秋冬之类也。与鬼神合其吉凶,若福善祸淫也。”此独举天地合其德者,举一隅也。○注“恢疏,故不知畏”。○正义曰:案《老子·德经》云:“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言天之网罗,恢恢疏远,刑淫赏善,不失毫分也。○注“直而不肆,故狎之”。○正义曰:肆,谓放肆。言大人质直而不放肆,故小人轻狎之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孔曰:“困,谓有所不通。”)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疏]“孔子”至“下矣”。○正义曰:此章劝人学也。“生而知之者,上也”者,谓圣人也。“学而知之者,次也”者,言由学而知道,次於圣人,谓贤人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者,人本不好学,因其行事有所困,礼不通,发愤而学之者,复次於贤人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者,谓知困而不能学,此为下愚之民也。○注“孔曰:困,谓有所不通”。○正义曰:言为事不能通达者也。《左传》昭七年,“公如楚。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是其困而学之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疏]“孔子”至“思义”。正义曰:此章言君子有九种之事当用心思虑,使合礼义也。“视思明”者,目睹为视,见微为明,言君子睹视当思见微,若离娄也。“听思聪”者,耳闻为听,听远为聪,言君子耳听当思闻远,若师旷也。“色思温”者,言颜色不可严猛,当思温也。“貌思恭”者,体接物,不可骄亢,当思恭逊也。“言思忠”者,凡所言论,不可隐欺,当思尽其忠心也。“事思敬”者,凡人执事多惰窳,君子常思谨敬也。“疑思问”者,已有疑事,不使在躬,当思问以辨之也。“忿思难”者,谓人以非理忤己,己必忿怒。心虽忿怒,不可轻易,当思其後得无患难乎?若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是不思难者也。“见得思义”者,言若有所得,当思义然後取,不可苟也。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孔曰:“探汤,喻去恶疾。”)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疏]“孔曰”至“人也”。○正义曰:此章言善人难得也。“见善如不及”者,言为善常汲汲也。“见不善如探汤”者,人之探试热汤,其去之必速,以喻见恶事去之疾也。“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者,言今人与古人皆有能若此者也。“隐居以求其志”者,谓隐Т幽居,以求遂其己志也。“行义以达其道”者,谓好行义事,以达其仁道也。“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者,言但闻其语,说古有此行之人也,今则无有,故未见其人也。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孔曰:“千驷,四千匹。”)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马曰:“首阳山在河东蒲坂县华山之北河曲之中。”)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王曰:“此所谓以德为称。”)

[疏]“齐景公”至“谓与”。○正义曰:此章贵德也。“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者,景公,齐君。景,谥也。马四匹为驷。千驷,四千匹也。言齐君景公虽富有千驷,及其死也,无德可称。“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者,夷、齐,孤竹君之二子,让位周。遇武王伐纣,谏之,不入。及武王既诛纣,义不食周粟,故于河东郡蒲坂县首阳山下采薇而食,终饿死。虽然穷饿,民到于今称之,以为古之贤人。其此所谓以德为称者与?

陈亢问於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马曰:“以为伯鱼孔子之子,所闻当有异。”)对曰:“未也。尝独立,(孔曰:“独立,谓孔子。”)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疏]“陈亢”至“子也”。○正义曰:此章勉人为诗、为礼也。“陈亢问於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者,伯鱼,孔子之子,鲤也。弟子陈亢以为伯鱼是孔子之子,所闻当有异於馀人,故问之。“对曰:未也”者,答言未有异闻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者,伯鱼对陈亢言,虽未有异闻,有时夫子曾独立於堂,鲤疾趋而过其中庭。夫子谓己曰:“学诗乎?”己即对曰:“未也。”夫子又言:“不学诗,无以言。”以古者会同,皆赋诗见意,若不学之,何以为言也?鲤於是退而遂学通於诗也。“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者,谓异日夫子又尝独立,而伯鱼趋过。夫子训之曰:“学礼乎?”答言:“未也。”夫子又言:“若不学礼,无以立身。”以礼者,恭俭庄敬。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不学之,则无以立其身也。鲤於是退而学通於礼。“闻斯二者”,盖言别无异闻,但闻此诗、礼二者也。“陈亢退而喜”者,既问伯鱼,退而喜悦也。“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者,亢言:始但问异闻,是问一也。今乃闻诗可以言,礼可以立,且鲤也过庭,方始受训,则知不常嘻嘻亵慢,是又闻君子之疏远其子也,故为得三,所以喜也。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孔曰:“小君,君夫人之称。对异所谦,故曰寡小君。当此之时,诸侯嫡妾不正,称号不审,故孔子正言其礼也。”)

[疏]“邦君”至“夫人”。○正义曰:此章正夫人之名称也。“邦君之妻”者,诸侯之夫人也。妻者,齐也,言与夫齐体,上下之通称,故曰邦君之妻也。“君称之曰夫人”者,夫人之言也,能扶成人君之德也。邦君自称其妻则曰夫人也。“夫人自称曰小童”者,自称谦言己小弱之童稚也。“邦人称之曰君夫人”者,谓国中之臣民言则系君而称之,言是君之夫人,故曰君夫人也。“称诸异邦曰寡小君”者,诸,於也。谓己国臣民称己君之夫人於他国之人,则曰寡小君。对异邦谦也。以对异邦称君曰寡君,谦言寡德之君,夫人对君为小,故曰寡小君也。“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者,谓称他国君妻亦曰君夫人也。以当此之时,诸侯嫡妾不正,称号不审,故孔子正言其礼也。  

卷十七·阳货第十七

[疏]正义曰:此篇论陪臣专恣,因明性习知愚,礼乐本末,六蔽之恶,《二南》之美,君子小人为行各异,今之与古,其疾不同。以前篇首章言大夫之恶,此篇首章记家臣之乱,尊卑之差,故以相次也。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孔曰:“阳货,阳虎也。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使仕。”)归孔子豚。(孔曰:“欲使往谢,故遗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孔曰:“涂,道也。於道路与相逢。”)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马曰:“言孔子不仕,是怀宝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迷邦也。”)“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孔曰:“言孔子栖栖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不得为有知。”)“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马曰:“年老,岁月已往,当急仕。”)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孔曰:“以顺辞免。”)

[疏]“阳货”至“仕矣”。○正义曰:此章论家臣专恣,孔子逊辞远害之事也。“阳货欲见孔子”者,阳货,阳虎也。盖名虎,字货。为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将使之仕也。“孔子不见”者,疾其家臣专政,故不与相见。“归孔子豚”者,归,遗也。豚,豕之小者。阳货欲使孔子往谢,因得从容见之,故遗孔子豚也。“孔子时其亡而往拜之”者,谓伺虎不在家时,而往谢之也。“遇诸涂”者,涂,道也。孔子既至货家,而反於道路,与相逢也。“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者,货呼孔子,使来就己,言我与汝有所言也。“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者,此阳货谓孔子之言也。宝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怀藏其道德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使迷乱其国也。仕者当拯弱兴衰,使功被当世,今尔乃怀宝迷邦,可以谓之仁乎?“曰:不可”者,此孔子逊辞,言如此者,不可谓之仁也。“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者,此亦阳货谓孔子辞。亟,数也。言孔子栖栖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可谓有知者乎?不得为有知也。“曰:不可”者,此亦孔子逊辞,言如此者,不可谓之知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者,此阳货劝孔子求仕之辞。逝,往也。言孔子年者,岁月已往,不复留待我也,当急求仕。“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者,诺,应辞也。孔子知其劝仕,故应答之,言我将求仕,以顺辞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曰:“君子慎所习。”)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孔曰:“上知不可使为恶,下愚不可使强贤。”)

[疏]“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当慎其所习也。性,谓人所禀受,以生而静者也,未为外物所感,则人皆相似,是近也。既为外物所感,则习以性成。若习於善则为君子,若习於恶则为小人,是相远也,故君子慎所习。然此乃是中人耳,其性可上可下,故遇善则升,逢恶则坠也。孔子又尝曰:唯上知圣人不可移之使为恶,下愚之人不可移之使强贤。此则非如中人性习相近远也。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孔曰:“子游为武城宰。”)夫子莞尔而笑,(莞尔,小笑貌。)曰:“割鸡焉用牛刀?”(孔曰:“言治小何须用大道。”)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孔曰:“道,谓礼乐也。乐以和人,人和则易使。”)子曰:“二三子!(孔曰:“从行者。”)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曰:“戏以治小而用大道。”)

[疏]“子之”至“之耳”。○正义曰:此章论治民之道也。“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者,之,也。武城,鲁邑名。时子游为武城宰,意欲以礼乐化导於民,故弦歌。孔子因武城,而闻其声也。“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者,莞尔,小笑貌。言鸡乃小牲,割之当用小刀,何用解牛之大刀,以喻治小何须用大道。今子游治小用大,故笑之。“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者,子游见孔子笑其治小用大,故称名而引昔闻夫子之言以对之。道,谓礼乐也。礼节人心,乐和人声。言若在位君子学礼乐则爱养下人也,若在下小人学礼乐则人和而易使也。“子曰:二三子”者,呼其弟子从行者也。“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者,孔子语其从者,言子游之说是,我前言戏之以治小而用大道,其实用大是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孔曰:“弗扰为季氏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而召孔子。”)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曰:“之,也。无可之则止,何必公山氏之。”)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兴周道於东方,故曰东周。)

[疏]“公山”至“周乎”。○正义曰:此章论孔子欲不避乱而兴周道也。“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者,弗扰,即《左传》公山不狃也,字子氵曳,为季氏费邑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据邑以畔,来召孔子,孔子欲往从之也。“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者,上下二“之”俱训为。末,无也。已,止也。子路以为,君子当去乱就治,今孔子乃欲就乱,故不喜说,且曰:无可也则止之,何必公山氏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者,孔子答其欲往之意也。徒,空也。言夫人召我者,岂空然哉,必将用我道也。如有用我道者,我则兴周道於东方,其使鲁为周乎!吾是以不择地而欲往也。○注“弗扰为季氏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正义曰:案定五年《左传》曰:“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阳虎将以敛,仲梁怀弗与,曰:‘改步改玉。’阳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东野,及费。子氵曳为费宰,逆劳於郊,桓子敬之。劳仲梁怀,仲梁怀弗敬。子氵曳怒,谓阳虎:‘子行之乎?’九月,乙亥,阳虎囚季桓子。”是其事也。至八年,又与阳虎谋杀桓子。阳虎败而出。至十二年,“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率费人以袭鲁。国人败诸姑蔑。二子奔齐。”

子张问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孔曰:“不见侮慢。”)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孔曰:“应事疾则多成功。”)惠则足以使人。”

[疏]“子张”至“使人”。○正义曰:此章明仁也。“子张问仁於孔子”者,问何如斯可谓之仁也。“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为仁矣”者,言为仁之道有五也。“请问之”者,子张复请问五者之目也。“曰:恭,宽,信,敏,惠”者,此孔子略言为仁五者之名也。“恭则不侮”者,此下孔子又历说五者之事也。言己若恭以接人,人亦恭以待己,故不见侮慢。“宽则得众”者,言行能宽简则为众所归也。“信则人任焉”者,言而有信则人所委任也。“敏则有功”者,敏,疾也,应事敏疾则多成功也。“惠则足以使人”者,有恩惠则人忘其劳也。

佛召,子欲往。(孔曰:“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於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曰:“不入其国。”)佛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喻君子虽在浊乱,浊乱不能污。”)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匏,瓠也。言瓠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滞一处。)

[疏]“佛”至“不食”。○正义曰:此章亦言孔子欲不择地而治也。“佛召,子欲往”者,佛为晋大夫赵简子之中牟邑宰,以中牟畔,来召孔子,孔子欲往从之也。“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於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者,言君子不入不善之国也。“佛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者,言今佛以中牟畔,则是身为不善,而子欲往,如前言何?“子曰:然,有是言也”者,孔子答云,虽有此不入不善之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者,孔子之意,虽言不入不善,缘君子见几而作,亦有可入之理,故谓之作譬。磷,薄也。涅,水中黑土,可以染皂。缁,黑色也。人岂不曰,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以喻君子,虽居浊乱,浊乱不能污也。“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者,孔子又为言其欲往之意也。匏,瓠也。瓠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滞一处。江熙云:夫子岂实之公山佛乎?欲往之意,以示无系,以观门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于海耳。子路见形而不及道,故闻乘桴而喜闻,闻之公山而不说,升堂而未入室,安得圣人之趣?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六言六蔽者,谓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刚也。)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孔曰:“子路起对,故使还坐。”)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孔曰:“仁者爱物,不知所以裁之,则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孔曰:“荡,无所守。”)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孔曰:“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孔曰:“狂,妄抵触人。”)

[疏]“子曰”至“也狂”。○正义曰:此章劝学也。“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者,蔽,谓蔽塞不自见其过也。孔子呼子路而问之曰:“汝尝闻六言不学而皆蔽塞者乎?”“对曰:未也”者,子路对言,未曾闻也。“居!吾语女”者,居,由坐也。礼:“君子问更端,则起。”子路起对,故使还坐。吾将语女也。“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者,此下历说六言六蔽之事也。学者,觉也,所以觉寤未知也。仁之为行,学则不固,是以爱物好与曰仁。若但好仁,不知所以裁之,所施不当,则如愚人也。“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者,明照於事曰知,若不学以裁之,则其蔽在於荡逸无所守也。“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者,人言不欺为信,则当信义。若但好信,而不学以裁之,其蔽在於贼害,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也。“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者,绞,切也。正人之曲曰直,若好直不好学,则失於讥刺太切。“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者,勇,谓果敢,当学以知义。若好勇而不好学,则是有勇而无义,则为贼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者,狂,犹妄也。刚者无欲,不为曲求。若好恃其刚,不学以制之,则其蔽也妄抵触人。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包曰:“小子,门人也。”)《诗》,可以兴,(孔曰:“兴,引譬连类。”)可以观,(郑曰:“观风俗之盛衰。”)可以群,(孔曰:“群居相切差。”)可以怨。(孔曰:“怨刺上政。”)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孔曰:“迩,近也。”)多识於鸟兽草木之名。”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马曰:“《周南》、《召南》、《国风》之始。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为,如向墙而立。”)

[疏]“子曰”至“也与”。○正义曰:此章劝人学《诗》也。“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者,小子,门人也。莫,不也。孔子呼门人曰:何不学夫《诗》也。“《诗》,可以兴”者,又为说其学《诗》有益之理也。若能学《诗》,《诗》可以令人能引譬连类以为比兴也。“可以观”者,《诗》有诸国之风俗,盛衰可以观览知之也。“可以群”者,《诗》有“如切如磋”,可以群居相切磋也。“可以怨”者,《诗》有“君政不善则风刺之”,“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刺上政。“迩之事父,远之事君”者,迩,近也。《诗》有《凯风》、《白华》,相戒以养,是有近之事父之道也。又有《雅》、《颂》君臣之法,是有远之事君之道也。言事父与君,皆有其道也。“多识於鸟兽草木之名”者,言诗人多记鸟兽草木之名以为比兴,则因又多识於此鸟兽草木之名也。“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者,为,犹学也。孔子谓其子伯鱼曰:女学《周南》、《召南》之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者,又为说宜学《周南》、《召南》之意也。墙面,面向墙也。《周南》、《召南》,《国风》之始,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若学之,则可以观兴;人而不为,则如面正向墙而立,无所观见也。○注“《周南》”至“而立”。正义曰:云“《周南》、《召南》,《国风》之始”者,《诗序》云:“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周南》、《召南》二十五篇谓之正国风,为十五国风之始也。云“乐得淑女以配君子”者,亦《诗·关雎序文》也。言《二南》皆是正始之道,先美家内之化,是以《关雎》之篇,说后妃心之所乐,乐得此贤善之女,以配己之君子也。云“三纲之首,王化之端”者,《白虎通》云:“三纲者何谓?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有夫妇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二南》之诗,首论夫妇。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故二国之诗以后妃夫人之德为首,终以《麟趾》、《驺虞》,言后妃夫人有斯德,兴助其君子,皆可以成功,至于致嘉瑞,故为三纲之首,王教之端也。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郑曰:“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言礼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乃贵其安上治民。”)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马曰:“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锺鼓而已。”)

[疏]“子曰”至“乎哉”。○正义曰:此章辨礼乐之本也。“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皆行礼之物也。言礼之所云,岂在此玉帛云乎哉者?言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在於安上治民。“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者,锺鼓,乐之器也。乐之所贵者,贵其移风易俗,非谓贵此锺鼓铿锵而已,故孔子叹之。重言之者,深明乐之本不在玉帛锺鼓也。

子曰:“色厉而内荏,(孔曰:“荏,柔也。为外自矜厉而内柔佞。”)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孔曰:“为人如此,犹小人之有盗心。穿,穿壁。窬,窬墙。”)

[疏]“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体与情反也。厉,矜庄也。荏,柔佞也。穿,穿壁。窬,窬墙也。言外自矜厉,而内柔佞,为人如此,譬之犹小人,外虽持正,内常有穿壁窬墙窃盗之心也与。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周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

[疏]“子曰:乡原,德之贼也”。○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之诡随也。旧解有二:周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何晏云:“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马曰:“闻之於道路,则传而说之。”)

[疏]“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不习而传之也。涂亦道也。言闻之於道路,则於道路传而说之,必多谬妄,为有德者所弃也。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孔曰:“言不可与事君。”)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郑曰:“无所不至者,言其邪媚,无所不为。”)

[疏]“子曰鄙夫”至“至矣”。○正义曰:此章论鄙夫之行也。“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者,言凡鄙之人不可与之事君也。“其未得之也,患得之”者,此下明鄙夫不可与事君之由也。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也。言其初未得事君也,时常患己不能得事君也。“既得之,患失之”者,言不能任直守道,常忧患失其禄位也。“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者,苟,诚也。若诚忧失之,则用心顾惜,窃位偷安,言其邪媚无所不为也。以此故不可与事君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包曰:“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古之狂也肆,(包曰:“肆,极意敢言。”)今之狂也荡;(孔曰:“荡,无所据。”)古之矜也廉,(马曰:“有廉隅。”)今之矜也忿戾;(孔曰:“恶理多怒。”)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正义曰:此章论今人浇薄,不如古人也。“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者,亡,无也。言古者淳朴之时,民之行有三疾,今也浇薄,或是亦无也。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古之狂也肆”者,此下历言三疾也。肆,谓极意敢言,多抵触人也。“今之狂也荡”者,谓忿怒而多弗戾,恶理多怒。“古之愚也直”者,谓心直而无邪曲。“今之愚也诈而已矣”者,谓多行欺诈自利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王曰:“巧言无实,令色无质。”)

[疏]“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正义曰:此章与《学而篇》同。弟子各记所闻,故重出之。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孔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包曰:“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乱雅乐。”)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

[疏]“子曰”至“家者”。○正义曰:此章记孔子恶邪夺正也。“恶紫之夺朱也”者,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者,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淫声乱正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也。○注“孔曰”至“正色”。○正义曰:云“朱,正色。紫,间色”者,皇氏云:正,谓青赤田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谓五方间色,绿红碧紫骝黄色是也。青是东方正,绿是东方间。东为木,木色青。木克土,土色黄,并以所克为间,故绿色青黄也。朱是南方正,红是南方间。南为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故红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间。西为金,金色白。金克木,木色青,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间。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黄是中央正,骝黄是中央间。中央土,土色黄。土克水,水色黑,故骝黄色黄黑也。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疏]“子曰”至“言哉”。○正义曰:此章戒人慎言也。“子曰:予欲无言”者,君子讷於言而敏於行,以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者,小子,弟子也。子贡闻孔子不欲言,故告曰:“夫子若不言,则弟子等何所传述?”“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者,此孔子举天亦不言而令行以为譬也。天何尝有言语哉?而四时之令递行焉,百物皆依时而生焉,天何尝有言语教命哉?以喻人若无言,但有其行,不亦可乎!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鲁人也。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为其将命者不已,故歌令将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

[疏]“孺悲”至“闻之”。○正义曰:此章盖言孔子疾恶也。“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者,孺悲,鲁人也。来欲见孔子,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也。“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者,将犹奉也。奉命者,主人传辞出入人也。初,将命者来,入户言孺悲求见,夫子辞之以疾。又为将命者不已,故取瑟而歌,令将命者闻之而悟,己无疾,但不欲见之,所以令孺悲思之。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既没,新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马曰:“《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酋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子曰:“食夫稻,衣夫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孔曰:“旨,美也。责其无仁恩於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怀。(马曰:“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孔曰:“自天子达於庶人。”)予也有三年之爱於其父母乎!”(孔曰:“言子之於父母,‘欲报之恩,昊天罔极’,而予也有三年之爱乎!”)

[疏]“宰我”至“母乎”。○正义曰:此章论三年丧礼也。“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者,《礼·丧服》为至亲者三年。宰我嫌其期月大远,故问於夫子曰:“三年之丧,期已久矣乎?”“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者,此宰我又说丧不可三年之义也。言礼检人迹,乐和人心,君子不可斯须去身。惟在丧则皆不为也。不为既久,故礼坏而乐崩也。“旧既没,新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者,宰我又言,三年之丧,一期为足之意也。夫人之变迁,本依天道。一期之间,则旧已没,新已成。钻木出火谓之燧。言钻燧者又已改变出火之木。天道万物既已改新,则人情亦宜从旧,故丧礼但一期而除,亦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於女安乎”者,孔子见宰我言至亲之丧,欲以期断,故问之。言礼为父母之丧,既殡,食粥,居倚庐,斩衰三年。期而小祥,食菜果,居垩室,练冠纟原缘,要不除。今女既期之後,食稻衣锦,於女之心,得安否乎?“曰:安”者,宰我言,既期除丧,即食稻衣锦,其心安也。“女安,则为之”者,孔子言,女心安,则自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者,孔子又为说不可安之礼。旨,美也。言君子之居丧也疾,即饮酒食肉,虽食美味,不以为甘,虽闻乐声,不以为乐,寝苫枕块,居处不求安也。故不为食稻衣锦之事。今女既心安,则任自为之。责其无仁恩於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怀”者,予,宰我名。宰我方当愚执,夫子不欲面斥其过,故宰我既问而出去,孔子对二三子言曰:夫宰予不仁於父母也!凡人子生未三岁,常为父母所怀抱,既三年,然後免离父母之怀。是以圣人制丧礼,为父母三年。“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者,通,达也。谓上自天子,下达庶人,皆为父母三年,故曰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於其父母乎”者,为父母爱己,故丧三年。今予也不欲行三年之服,是有三年之恩爱於父母乎?○注“马曰”至“火也”。○正义曰:云“《周礼·月令》有更火之文”者,《周书》,孔子所删《尚书》百篇之馀也,晋成康中得之汲冢,有《月令》篇,其辞今亡。案《周礼》“司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郑玄注云:“行犹用也。变犹易也。”郑司农说以《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酋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其文与此正同。释者云:“榆柳青故春用之,枣杏赤故夏用之,桑柘黄故季夏用之,柞酋白故秋用之,槐檀黑故冬用之。”○注“孔曰:自天子达於庶人”。○正义曰:《礼记·三年问》云:“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郑玄云:“达,谓自天子至於庶人。”《丧服四制》曰:“此丧之所以三年,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檀弓》曰:“先王制礼也,过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而及之也。”圣人虽以三年为文,其实二十五月而毕,若驷之过隙,然而遂之,则是无穷也,故先王为之立中制节,壹使足以成文理则释之矣。《丧服四制》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恩之杀也。”故孔子云:“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也。”所以丧必三年为制也。○注“孔曰”至“爱乎”。○正义曰: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者,《小雅·蓼莪》文。郑笺云:“之犹是也。我欲报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无极。”云“予也有三年之爱乎”者,言宰予不欲服丧三年,是无三年之爱也。缪协云:“尔时礼坏乐崩,三年不行。宰我大惧其往,以为圣人无微旨以戒将来,故假时人之谓,启愤於夫子,义在屈己以明道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马曰:“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

[疏]“子曰”至“乎已”。○正义曰:此章疾人之不学也。“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者,言人饱食终日,於善道无所用心,则难以为处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者,贤,胜也。已,止也。博,《说文》作{博},扃戏也,六箸十二也。古者乌胄作{博}。围谓之奕。《说文》弈从廾,言竦两手而执之。棋者所执之子,以子围而相杀,故谓之围棋。围称弈者,又取其落弈之义也。夫子为其饱食终日,无所据乐,善生淫欲,故教之曰:“不有博弈之戏者乎?若其为之,犹胜乎止也。”欲令据此为乐,则不生淫欲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疏]“子路”至“为盗”。○正义曰:此章抑子路也。“子路曰:君子尚勇乎”者,子路有勇,意谓勇可崇尚,故问於夫子曰:“君子当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者,言君子不尚勇而上义也。上即尚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者,君子指在位者,合宜为义。言在位之人,有勇而无义,则为乱逆。在下小人,有勇而无义,则为盗贼。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包曰:“好称说人之恶,所以为恶。”)恶居下流而讪上者,(孔曰:“讪,谤毁。”)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马曰:“窒,窒塞也。”)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孔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包曰:“讦,谓攻发人之阴私。”)

[疏]“子贡”至“直者”。○正义曰:此章论人有恶行可憎恶也。“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者,君子谓夫子也。子贡问:夫子之意亦有憎恶者乎?“子曰:有恶”者,答言有所憎恶也。“恶称人之恶”者,谓好称说人之恶,所以恶之。“恶居下流而讪上”者,讪,谤毁也。谓人居下位而谤毁在上,所以恶之也。“恶勇而无礼”者,勇而无礼义为乱,所以恶之也。“恶果敢而窒”者,窒,谓窒塞。谓好为果敢,窒塞人之善道,所以恶之也。“曰:赐也亦有恶乎”者,子贡言,赐也亦有所憎恶也。“恶徼以为知”者,徼,抄也。礼“毋抄说”,若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所以恶之。“恶不孙以为勇”者,孙,顺也。君子义以为勇。若以不顺为勇者,亦可恶也。“恶讦以为直”者,讦,谓攻发人之阴私也。人之为直,当自直。己若攻发他人阴私之事,以成已之直者,亦可恶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疏]“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正义曰:此章言女子与小人皆无正性,难畜养。所以难养者,以其亲近之则多不孙顺,疏远之则好生怨恨。此言女子,举其大率耳。若其禀性贤明,若文母之类,则非所论也。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郑曰:“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终无善行。”)

[疏]“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正义曰:此章言人年四十犹为恶行,而见憎恶於人者,则是其终无善行也已。以其年在不惑,而犹为人所恶,必不能追改故也。  

卷十八·微子第十八

[疏]正义曰:此篇论天下无道,礼坏乐崩,君子仁人或去或死,否则隐沦岩野,周流四方,因记周公戒鲁公之语,四乳生八士之名。以前篇言群小在位,则必致仁人失所,故以此篇次之。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马曰:“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之庶兄。箕子、比干,纣之诸父。微子见纣无道,早去之。箕子佯狂为奴,比干以谏见杀。”)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仁者爱人。三人行异而同称仁,以其俱在忧乱宁民。)

[疏]“微子”至“仁焉”。○正义曰:此章论殷有三仁,志同行异也。“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者,微子,纣之庶兄。箕子、比干、纣之诸父。见纣无道,微子去之,箕子佯狂为奴,比干以谏见杀。“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者,爱人谓之仁。三人所行异而同称仁,以其俱在忧乱宁民也。○注“马曰”至“见杀”。○正义曰:云“微、箕,二国名。子,爵也”者,孔安国云:“微,圻内国名,子爵,为纣卿士,去无道。”郑玄以为微与箕俱在圻内,孔虽不言箕,亦当在圻内。王肃云:“微,国名,子爵,入为王卿士。”肃意盖以微为圻外,故言入也。微子名启,《世家》作开,辟汉景帝名也。“微子,纣之庶兄。箕子、比干,纣之诸父”者,启与其弟仲衍皆纣之同母庶兄也。《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其时尤尚为妾。改而为妻,後生纣。纣之父欲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纣为後。”遍检书传,不见箕子之名。惟司马彪注《庄子》云:“箕子,名胥馀。”不知出何书也。《家语》曰“比干于纣,亲则诸父”,知比干是纣之诸父耳。箕子则无文。《宋世家》云:“箕子者,纣之亲戚也。”言亲戚,不知为父为兄也。郑玄、王肃皆以箕子为纣之诸父,服虔、杜预以为纣之庶兄,既无正文,各以意言之耳。云“微子见纣无道,早去之。箕子佯狂为奴,比干以谏见杀”者,《尚书·微子篇》备有去殷之事。《本纪》云:“西伯既卒,周武王之东伐,至盟津。诸侯叛殷,会周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尔未知天命。’乃复归。纣愈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太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佯狂为奴,纣又囚之。”是也。

柳下惠为士师,(孔曰:“士师,典狱之官。”)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孔曰:“苟直道以事人,所至之国俱当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疏]“柳下”至“之邦”。○正义曰:此一章论柳下惠之行也。“柳下惠为士师”者,士师,典狱之官也。“三黜”者,时柳下惠为鲁典狱之官,任其直道,群邪丑直,故三被黜退。“人曰:子未可以去乎”者,或人谓柳下惠曰:吾子数被黜辱,未可以去离鲁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者,答或人不去之意也。焉,何也。枉,曲也。时世皆邪,已用直道以事於人,则何往而不三黜乎?言苟直道以事人,所至之国俱当复三黜。若舍其直道,而曲以事人,则在鲁亦不见黜,何必去父母所居之国也?○注“士师,典狱之官”。○正义曰:士师,即《周礼》司寇之属,有士师、卿士,皆以士为官名。郑玄云:“士,察也,主察狱讼之事。”是士师为典狱之官也。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孔曰:“鲁三卿,季氏为上卿,最贵;孟氏为下卿,不用事。言待之以二者之间。”)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以圣道难成,故云吾老不能用。)

[疏]“齐景”至“子行”。正义曰:此章言孔子失所也。“齐景公待孔子”者,待,遇也,谓以禄位接过孔子也。“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者,鲁三卿,季氏为上卿,最贵;孟氏为下卿,不用事。景公言,我待孔子以上卿之位,若鲁季氏,则不能,以其有田氏专政故也。又不可使其位卑,若鲁孟氏。故欲待之以季、孟二者之间。“曰:吾老矣,不能用也”者,时景公为臣下所制,虽说孔子之道,而终不能用,故云圣道难成,吾老不能用也。“孔子行”者,去齐而归鲁也。○注“以圣道难成,故云吾老不能用”。○正义曰:案《世家》云:“鲁昭公奔齐。顷之,鲁乱。孔子齐。景公数问政。景公说,将以尼田封孔子。晏婴谏而止之。异曰,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是其事也。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孔曰:“桓子,季孙斯也,使定公受齐之女乐,君臣相与观之,废朝礼三日。”)

[疏]“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正义曰:此章言孔子去无道也。桓子,季孙斯也,使定公受齐之女乐,君臣相与观之,废朝礼三日,孔子遂行也。案《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於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於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齐人闻之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盍致地?’犁Θ:‘请先尝沮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於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於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番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番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人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人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己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也夫!’孔子遂卫。”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孔曰:“接舆,楚人。佯狂而来歌,欲以感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孔曰:“比孔子於凤鸟。凤鸟待圣君乃见,非孔子周行求合,故曰衰。”)往者不可谏,(孔曰:“已往所行,不可复谏止。”)来者犹可追。(孔曰:“自今已来,可追自止,辟乱隐居。”)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曰:“已而已而者,言世乱已甚,不可复治也。再言之者,伤之深也。”)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包曰:“下,下车。”)

[疏]“楚狂”至“之言”。○正义曰:此章记接舆佯狂感切孔子也。“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者,接舆,楚人,姓陆名通,字接舆也。昭王时,政令无常,乃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也。时孔子楚,与接舆相遇,而接舆行歌从孔子边过,欲感切孔子也。“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者,此其歌辞也。知孔子有圣德,故比孔子於凤。但凤鸟待圣君乃见,今孔子周行求合诸国,而每不合,是凤德之衰也。谏,止也。言已往所行者,不可复谏止也。自今已来,犹可追而自止。欲劝孔子辟乱隐居也。“已而,已而”者,言世乱已甚,不可复治也。再言之者,伤之深也。殆,危也。言今之从政者皆无德,自将危亡无日,故曰殆而。而皆语辞也。“孔子下,欲与之言”者,下,谓下车。孔子感其言,故下车,欲与语。“而辟之,不得与之言”者,,谓疾行也。疾行以辟孔子,故孔子不得与之言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郑曰:“长沮、桀溺,隐者也。耜广五寸,二耜为耦。津,济渡处。”)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马曰:“言数周流,自知津处。”)问於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孔曰:“滔滔,周流之貌。言当今天下治乱同,空舍此彼,故曰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士有辟人之法,有辟世之法。长沮、桀溺谓孔子为士,从辟人之法;已之为士,则从辟世之法。)而不辍。(郑曰:“,覆种也。辍,止也。覆种不止,不以津告。”)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为其不达已意而便非己也。)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孔曰:“隐於山林是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孔曰:“吾自当与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从鸟兽居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言凡天下有道者,丘皆不与易也,己大而人小故也。)

[疏]“长沮”至“易也”。○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周流,为隐者所讥也。“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者,长沮、桀溺,隐者也。耜,耕器也。二耜为耦。津,济渡之处也。长沮、桀溺并二耜而耕,孔子道行於旁过之,使子路往问济渡之处也。“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者,执舆,谓执辔在车也。时子路为御,既使问津,孔子代之而执辔,故长沮见而问子路曰:夫执辔者为谁人?“子路曰:为孔丘”者,子路以其师名闻於天下,故举师之姓名以答长沮也。“曰:是鲁孔丘与”者,长沮旧闻夫子之名,见子路之答,又恐非是,故复问之曰:“是鲁国之孔丘与?与是疑而未定之辞。“曰:是也”者,子路言,是鲁孔丘也。”曰:是知津矣”者,长沮言,既是鲁孔丘,是人数周流天下,自知津处,故乃不告。“问於桀溺”者,长沮不告津处,故子路复问桀溺。“桀溺曰:子为谁”者,不识子路,故问之。“曰:为仲由”者,子路称姓名以答也。“曰:是鲁孔丘之徒与”者,桀溺旧闻鲁孔丘之门徒有仲由,有恐非是,故复问之曰是与?“曰:然”者,然尤是也。子路言已是鲁孔丘之徒也。“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者,此讥孔子周流天下也。滔滔,周流之貌。言孔子何事滔滔然周流者乎?当今天下治乱同,皆是无道也,空舍此彼,谁以易之为有道者也?“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者,士有辟人、辟世之法,谓孔子从辟人之法,长沮、桀溺自谓从辟世之法。且而皆语辞,与犹等也。既言天下皆乱,无以易之,则贤者皆合隐辟。且等其隐辟,从辟人之法则有周流之劳,从辟世之法则有安逸之乐,意令孔子如已也。“而不辍”者,,覆种也。辍,止也。覆种不止,不以津告。“子路行以告”者,子路以长沮、桀溺之言告夫子。“夫子怃然”者,怃,失意貌。谓不达己意而便非己也。“曰:鸟兽不可与同群”者,孔子言其不可隐居避世之意也。山林多鸟兽,不可与同群。若隐於山林,是同群也。“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者,与,谓相亲与。我非天下人之徒众相亲与而更谁亲与?言吾自当与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从鸟兽居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者,言凡天下有道者,我皆不与易也,为其己大而人小故也。○注“耜广五寸,二耜为耦”。○正义曰:此《周礼·考工记》文也。郑注云:“古者耜一金,两人并发之。今之耜歧头两金,象古之耦也。”《月令》云:“耒耜。”郑注云:“耜者,耒之金。”

子路从而後,遇丈人以杖荷。(包曰:“丈人,老人也。,竹器。”)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不分,孰为夫子?”(包曰:“丈人云:不勤劳四体,不分殖五,谁为夫子而索之邪?”)植其杖而芸。(孔曰:“植,倚也。除草曰芸。”)子路拱而立。(未知所以答。)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孔曰:“子路反至其家,丈人出行不在。”)子路曰:“不仕无义。(郑曰:“留言以语丈人之二子。”)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孔曰:“言女知父子相养不可废,反可废君臣之义邪?”)欲其身,而乱大伦。(包曰:“伦,道理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包曰:“言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义,不必自己道得行。孔子道不见用,自已知之。”)

[疏]“子路”至“之矣”。○正义曰:此章记隐者与子路相讥之语也。“子路从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者,子路随从夫子,行不相及而独在後,逢老人以杖担荷竹器。“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者,夫子,孔子也。“丈人曰:四体不勤,五不分,孰为夫子”者,丈人责子路云:“不勤劳四体,不分殖五,谁为夫子,而来问我求索之邪?”“植其杖而芸”者,植,倚立也。芸,除草也。丈人既责子路,至於田中,倚其荷之杖而芸其苗。“子路拱而立”者,子路未知所以答,故随至田中,拱手而立也。“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者,丈人留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丈人知子路贤,故又以二子见於子路也。“明日,子路行以告”者,既宿之明日,子路行去,遂及夫子,以丈人所言及鸡、黍、见子之事△告之也。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者,夫子言,此丈人必贤人之隐者也。使子路反求见之,欲语以己道。子路反而至其家,则丈人出行不在也。“子路曰:不仕无义”者,丈人既不在,留言以语丈人之二子,令其父还则述之。此下之言,皆孔子之意,言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义也,人性则皆当有之。若其不仕,是无君臣之义也。“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者,言女知父子相养,是知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反可废君臣之义而不仕浊世?欲清其身,则乱於君臣之义大道理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者,言君子之仕,非苟利禄而已,所以行君臣之义,亦不必自己道得行。孔子道不见用,自已知之也。○注“,竹器”。○正义曰:《说文》作莜,芸田器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逸民者,节行超逸也。包曰:“此七人皆逸民之贤者。”)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郑曰:“言其直已之心,不入庸君之朝。”)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孔曰:“但能言应伦理,行应思虑,如此而已。”)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包曰:“放,置也。不复言世务。”)身中清,废中权。(马曰:“清,纯洁也。遭世乱,自废弃以免患,合於权也。”)我则异於是,无可无不可”。(马曰:“亦不必进,亦不必退,唯义所在。”)

[疏]“逸民”至“不可”。○正义曰:此章论逸民贤者之行也。“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者,逸民,谓民之节行超逸者也。此七人皆逸民之贤者也。“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者,此下孔子论其逸民之行也。言其直己之心,不降志也,不入庸君之朝,不辱身也,惟伯夷、叔齐有此行也。“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者,又论此二人食禄乱朝,是降志辱身也。伦,理也。中伦中虑,但能言应伦理,行应思虑,如此而已。不以世务婴心,故亦谓之逸民。“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者,放,置也。清,纯洁也。权,反常合道也。孔子又论此二人隐Т退居,放置言语,不复言其世务,其身不仕浊世,应於纯洁;遭世乱,自废弃以免患,应於权也。“我则异於是,无可无不可”者,孔子言,我之所行,则与此逸民异,亦不必进,亦不必退,唯义所在,故曰无可无不可也。不论朱张之行者,王弼云:“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言其行与孔子同,故不论也。

大师挚齐,亚饭干楚,(孔曰:“亚,次也。次饭,乐师也。挚、干皆名。”)三饭缭蔡,四饭缺秦,(包曰:“三饭、四饭,乐章名,各异师。缭、缺皆名也。”)鼓方叔入於河,(包曰:“鼓,击鼓者。方叔,名。入,谓居其河内。”)播鼗武入於汉,(孔曰:“播,摇也。武,名也。)少师阳、击磬襄入於海。(孔曰:“鲁哀公时,礼坏乐崩,乐人皆去。阳,襄皆名。”)

[疏]“大师”至“於海”。○正义曰:此章记鲁哀公时,礼坏乐崩,乐人皆去也。“大师挚齐”者,太师,乐官之长,名挚,去鲁而齐也。“亚饭干楚”者,亚,次也。天子诸侯每食奏乐,乐章各异,各有乐师。次饭乐师名干往楚,三饭乐师名缭往蔡,四饭乐师名缺往秦。“鼓方叔入於河”者,击鼓者名方叔入於河内也。“播鼗武入於汉”者,播,摇也。鼗如鼓而小,有两耳,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摇鼗鼓者名武入居於汉中也。“少师阳、击磬襄入於海”者,阳、襄皆名,二人入居於海内也。

周公谓鲁公(孔曰:“鲁公,周公之子伯禽,封於鲁。”)曰:“君子不施其亲,(孔曰:“施,易也。不以他人之亲易已之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孔曰:“以,用也。怨不见听用。”)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於一人!”(孔曰:“大故,谓恶逆之事。”)

[疏]“周公”至“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於一人”。○正义曰:此一章记周公戒鲁公之语也。“周公谓鲁公”者,鲁公,周公之子伯禽,封於鲁。将之国,周公戒之也。“曰:君子不施其亲”者,施,易也。言君子为国,不以他人之亲易己之亲,当行博爱广敬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者,以,用也。既仕为大臣,则当听用之,不得令大臣怨不见听用。“故旧无大故,则不弃”者,大故,谓恶逆之事也。故旧朋友无此恶逆之事,则不有遗弃也。“无求备於一人”者,求,责也。任人当随其才,无得责备於一人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包曰:“周时四乳生八子,皆为显士,故记之尔。”)

[疏]“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正义曰:此章记异也。周时有人四偏生子而乳之,每乳皆二子,凡八子,皆为显士,故记之耳。郑玄以为成王时。刘向、马融皆以为宣王时。  

卷十九·子张第十九

[疏]正义曰:此篇记士行、交情、仁人、勉学,或接闻夫子之语,或辨扬圣师之德,以其皆弟子所言,故善次诸篇之後。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孔曰:“致命,不爱其身。”)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疏]“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正义曰:此章言士行也。士者,有德之称,自卿大夫已下皆是。致命,谓不爱其身。子张言,为士者,见君有危难,不爱其身,致命以救之;见得利禄,思义然後取;有祭事,思尽其敬;有丧事,当尽其哀,有此行者,其可以为士已矣。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孔曰:“言无所轻重。”)

[疏]“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正义曰:此章言人行之不备者。弘,大也。笃,厚也。亡,无也。言人执守其德,不能弘大,虽信善道,不能笃厚,人之若此,虽存於世,何能为有而重?虽没於世,何能为无而轻?言於世无所轻重也。

子夏之门人问交於子张。(孔曰:“问与人交接之道。”)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包曰:“友交当如子夏,交当如子张。”)

[疏]“子夏”至“人也”。○正义曰:此章论与人结交之道。“子夏之门人问交於子张”者,门人,谓弟子。“问交”,问与人交接之道。“子张曰:子夏云何”者,子张反问子夏之门人,汝师尝说结交之道云何乎?“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者,子夏弟子对子张述子夏之言也。子夏言:结交之道,若彼人贤,可与交者,即与之交;若彼人不贤,不可与之交者,则拒之而不交。“子张曰:异乎吾所闻”者,言已之所闻结交之道与子夏所说异也。“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者,此所闻之异者也。言君子之人,见彼贤则尊重之,虽众多亦容纳之。人有善行者则嘉美之,不能者则哀矜之。“我之大贤与,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者,既陈其所闻,又论其不可拒人之事。诚如子夏所说,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设若我之大贤,则所在见容也。我若不贤,则人将拒我,不与己交,又何暇拒他人乎?然二子所言,各是其见论交之道,不可相非。友交当如子夏,交当如子张。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小道,谓异端。)致远恐泥,(包曰:“泥难不通。”)是以君子不为也。”

[疏]“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正义曰:此章勉人学为大道正典也。小道谓异端之说,百家语也。虽曰小道,亦必有小理可观览者焉,然致远经久,则恐泥难不通,是以君子不学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孔曰:“日知其所未闻。”)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疏]“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正义曰:此章劝学也。亡,无也。旧无闻者当学之,使日知其所未闻。旧已能者当温寻之,使月无忘也。能如此者,可以谓之好学。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孔曰:“广学而厚识之。”)切问而近思,(切问者,切问於己所学未悟之事。近思者,思己所未能及之事。问所未学,远思所未达,则於所习者不精,所思者不解。)仁在其中矣。”

[疏]“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正义曰:此章论好学近於仁也。博,广也。笃,厚也。志,识也。言广学而厚识之,使不忘。切问者,亲切问於己所学未悟之事,不滥问之也。近思者,思己所未能及之事,不远思也。若问所未学,远思所未达,则於所习者不精,所思者不解。仁者之性纯笃,今学者既能笃志近思,故曰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包曰:“言百工处其肆则事成,犹君子学以致其道。”)

[疏]“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正义曰:此章亦勉人学,举百工以为喻也。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五材各有工,言百,众言之也。肆,谓官府造作之处也。致,至也。言百工处其肆,则能成其事,犹君子勤於学,则能至於道也。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孔曰:“文饰其过,不言情实。”)

[疏]“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正义曰:此章言小人不能改过也。言小人之有过也,必文饰其过,强为辞理,不言情实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郑曰:“厉,严正。”)

[疏]“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德也。望之、即之及听其言也,有此三者,变易常人之事也。厉,严正也。常人,远望之则多懈惰,即近之则颜色猛厉,听其言则多佞邪。唯君子则不然,人远望之则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常俨然也;就近之则颜色温和,及听其言辞,则严正而无佞邪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王曰:“厉,犹病也。”)信而後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疏]“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後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使下事上之法也。厉,犹病也。言君子若在上位,当先示信於民,然後劳役其民,则民忘其苦也。若未尝施信而便劳役之,则民以为从欲崇侈、妄加困病於己也。若为人臣,当先尽忠於君,待君信己,而後可谏君之失。若君未信己,而便称君过失以谏诤之,则君以为谤ゥ於己也。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孔曰:“闲,犹法也。”)小德出入可也。”(孔曰:“小德不能不逾法,故曰出入可。”)

[疏]“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正义曰:此章论人之德有小大,而行亦不同也。闲,犹法也。大德之人,谓上贤也,所行皆不越法则也。小有德者,谓次贤之人,不能不逾法。有时逾法而出,旋能入守其法,不责其备,故曰可也。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包曰:“言子夏弟子,但当对宾客威仪礼节之事则可。然此但是人之末事耳,不可无其本,故云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孔曰:“噫,心不平之声。”)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後倦焉?(包曰:“言先传业者必先厌倦,故我门人先教以小事,後将教以大道。”)譬诸草木,区以别矣。(马曰:“言大道与小道殊异。譬如草木,异类区别,言学当以次。”)君子之道,焉可诬也?(马曰:“君子之道,焉可使诬言我门人但能洒扫而已。”)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孔曰:“终始如一,唯圣人耳。”)

[疏]“子游”至“人乎”。○正义曰:此章论人学业有先後之法也。“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未也。本之则无,如之何”者,子游,言偃也。门人小子,谓弟子也。应,当也。抑,语辞也。本,谓先王之道。言偃有时评论子夏之弟子,但当对宾客威仪礼节之事则可。然此但是人之末事耳,不可无其本。今子夏弟子於其本先王之道则无有,不可奈何,故云如之何也。“子夏闻之,曰:噫”者,噫,心不平之声。子夏既闻子游之言,中心不平之,故曰噫!“言游过矣”者,谓言偃所说为过失也。“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後倦焉”者,言君子教人之道,先传业者必先厌倦,谁有先传而後倦者乎?子夏言,我之意,恐门人闻大道而厌倦,故先教以小事,後将教以大道也。“譬诸草木,区以别矣”者,诸,之也。言大道与小道殊异,譬之草木,异类区别,言学当以次也。“君子之道,焉可诬也”者,言君子之道,当知学业以次,安可便诬罔言我门人但能洒扫而已。“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者,卒,犹终也。言人之学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能终始如一,不厌倦者,其唯圣人耳。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马曰:“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学而优则仕。”

[疏]“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正义曰:此章劝学也。言人之仕官行己职而优间有馀力,则以学先王之遗文也。若学而德业优长者则当仕进,以行君臣之义也。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孔曰:“毁不灭性。”)

[疏]“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正义曰:此章言居丧之礼也。言人有父母之丧,当致极哀,不得过毁以至灭性,灭性则非孝。○注“毁不灭性”。○正义曰:此《孝经》文也。注云:“不食三日,哀毁过情,灭性而死,皆亏孝道,故圣人制礼施教,不令至於陨灭。”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包曰:“言子张容仪之难及。”)然而未仁。”

[疏]“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正义曰:此章论子张材德也。子游言吾同志之友子张,其容仪为难能及也,然而其德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郑曰:“言子张容仪盛,而於仁道薄也。”)

[疏]“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正义曰:此章亦论子张材德也。堂堂,容仪盛貌。曾子言子张容仪堂堂然盛,於仁道则薄,故难与并为仁矣。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马曰:“言人虽未能自致尽於他事,至於亲丧,必自致尽。”)

[疏]“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正义曰:此章论人致诚之事也。诸,之也。曾子言:“我闻之夫子言,人虽未能自致尽其诚於他事,至於亲丧,必自致尽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马曰:“孟庄子,鲁大夫仲孙连也。谓在谅阴之中,父臣及父政虽有不善者,不忍改也。”)

[疏]“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正义曰:此章论鲁大夫仲孙连之孝行也。言其他哭泣之哀,齐斩之情,饣粥之食,他人可能及之也。其在谅阴之中,父臣及父政虽有不善者,不忍改之也,是他人难能也。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包曰:“阳肤,曾子弟子。士师,典狱之官。”)问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马曰:“民之离散为轻漂犯法,乃上之所为,非民之过,当哀矜之,勿自喜能得其情。”)

[疏]“孟氏”至“勿喜”。○正义曰:此章论典狱之法也。“孟氏使阳肤为士师”者,阳肤,曾子弟子。士师,典狱之官。“问於曾子”者,问其师求典狱之法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者,言上失为君之道,民人离散,为轻易漂掠,犯於刑法亦已久矣,乃上之失政所为,非民之过。女若求得其情,当哀矜之勿自喜也。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孔曰:“纣为不善,以丧天下,後世憎甚之,皆以天下之恶归之於纣。”)

[疏]“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正义曰:此章戒人为恶也。纣名辛,字受德,商末世之王也。为恶不道,周武王所杀。《谥法》:“残义损善曰纣。”言商纣虽为不善,以丧天下,亦不如此之甚也,乃後人憎甚之耳。下流者,谓为恶行而处人下,若地形卑下,则众流所归。人之为恶处下,众恶所归,是以君子常为善,不为恶,恶居下流故也。纣为恶行,居下流,则人皆以天下之恶归之於纣也。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孔曰:“更,改也。”)

[疏]“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过,似日月之食也。更,改也。言君子苟有过也,则为众所知,如日月正当食时,则万物皆观也。及其改过之时,则人皆复仰其德,如日月明生之後,则万物亦皆仰其明。

卫公孙朝(马曰:“公孙朝,卫大夫。”)问於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孔曰:“文武之道,未坠落於地,贤与不贤各有所识。夫子无所不从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孔曰:“无所不从学,故无常师。”)

[疏]“卫公”至“之有”。正义曰:此章论仲尼之德也。“卫公孙朝”者,卫大夫也。“问於子贡曰:仲尼焉学”者,问子贡:仲尼何所从学,而得成此圣也?意谓孔子生知,无师所从学也。“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者,焉,犹安也。言文、武之道,未坠落於地,行之在人。贤与不贤,各有所识。夫子皆从而学,安得不学乎?“而亦何常师之有”者,言夫子无所不从学,故无常师。

叔孙武叔语大夫於朝(马曰:“鲁大夫叔孙州仇。武,谥。”)曰:“子贡贤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包曰:“七尺曰仞。”)夫子之云,不亦宜乎!”(包曰:“夫子,谓武叔。”)

[疏]“叔孙”至“宜乎”。○正义曰:此章亦明仲尼之听也。“叔孙武叔语大夫於朝曰:子贡贤於仲尼”者,叔孙武叔,鲁大夫。有时告语诸大夫於朝中曰:“子贡贤才过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者,景伯亦鲁大夫,子服何也。以武叔之言告之子贡也。“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者,子贡闻武叔之言已贤於仲尼,此由君子之道不可小知,故致武叔有此言。乃为之举喻曰:譬如人居之宫,四围各有墙,墙卑则可见其在内之美,犹小人之道可以小知也;墙高则不可见在内之美,犹君子之道不可小知也。今赐之墙也才及人肩,则人见墙内室家之美好。夫子之墙,高乃数仞。七尺曰仞。若人不得其门而入,则不见宗庙之美备,百官之富盛也。“得其门者或寡矣”者,言夫圣阈非凡可及,故得其门而入者或少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者,夫子,谓武叔。以此论之,即武叔云子贡贤於仲尼,亦其宜也,不足怪焉。○注“马曰:鲁大夫叔孙州仇。武,谥”。○正义曰:案《世本》,州仇,父子叔牙此六世孙叔孙不敢子也。《春秋》定十年“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后阝”。《左传》曰:“武叔懿子围后阝。”是知叔孙武叔即州仇也。《谥法》云:“刚强直理曰武。”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於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言人虽自绝弃於日月,其何能伤之乎?足自见其不知量也。)

[疏]“叔孙”至“量也”。○正义曰:此章亦明仲尼也。“叔孙武叔毁仲尼”者,訾毁孔子之德也。“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者,言无用为此毁訾,夫仲尼之德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者,子贡又为设譬也。言他人之贤,譬如丘陵,虽曰广显,犹可逾越;至於仲尼之贤,则如日月之至高,人不可得而逾也。“人虽欲自绝,其何伤於日月乎”者,言人虽欲毁訾夫日月,特自绝弃,於日月其何能伤之乎?故人虽欲毁仲尼,亦不能伤仲尼也,多见其不知量也。多,犹也。言非不能毁仲尼,又足自见其不知量也。○注“言人”至“量也”。○正义曰:云“足自见其不知量也”者,据此注意,似训“多”为“”。所以“多”得为“”者,古人多、同音。“多见其不知量”,犹襄二十九年《左传》云:“多见疏也”,服虔本作“祗见疏”,解云:“,也。”晋宋杜本皆作“多”。张衡《西京赋》云:“炙炮夥,清酤多,皇恩溥,洪德施。”施与多为韵。此类众矣,故以“多”为“”也。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於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孔曰:“谓为诸侯若卿大夫。”)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孔曰:“绥,安也。言孔子为政,其立教则无不立,道之则莫不兴行,安之则远者来至,动之则莫不和睦,故能生则荣显,死则哀痛。”)

[疏]“陈子”至“及也”。○正义曰:此章亦明仲尼之德也。“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於子乎”者,此子禽必作陈亢,当是同其姓字耳。见其子贡每事称誉其师,故谓子贡云:当是子为恭孙故也,其实仲尼才德岂贤於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者,子贡闻子禽之言,以此言拒而非之也。言君子出一言是,则入以为有知;出一言非,则人以为不知。知与不知,既由一言,则其言不可不慎也。今乃云仲尼岂贤於子乎?则是女不慎其言,是为不知也。“夫子之不可及也,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者,又为设譬,言夫子之德不可及也。他人之贤,犹他物之高者,可设阶梯而升上之。至於仲尼之德,犹天之高,不可以阶梯而升上之。“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者,又为广言仲尼为政之德也。得邦,谓为诸侯。得家,谓为卿大夫。绥,安也。言孔子为政,其立教则无不立,道之则莫不兴行,安之则远者来至,动之则民莫不和睦,故能生则荣显,死则哀痛,故如之何其可及也!  

卷二十·尧曰第二十

[疏]正义曰:此篇记二帝三王及孔子之语,明天命政化之美,皆是圣人之道,可以垂训将来,故殿诸篇,非所次也。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历数,谓列次也。)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包曰:“允,信也。困,极也。永,长也。言为政信执其中则能穷极四海,天禄所以长终。”)舜亦以命禹。(孔曰:“舜亦以尧命己之辞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孔曰:“履,殷汤名。此伐桀告天之文。殷豕尚白,未变夏礼,故用玄牡。皇,大。后,君也。大,大君。帝,谓天帝也。《墨子》引《汤誓》,其辞若此。”)有罪不敢赦。(包曰:“顺天奉法,有罪者不敢擅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言桀居帝臣之位,罪过不可隐蔽。以其简在天心故。)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孔曰:“无以万方,万方不与也。万方有罪,我身之过。”)周有大赉,善人是富。(周,周家。赉,赐也。言周家受天大赐,富於善人,有乱臣十人是也。)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孔曰:“亲而不贤不忠则诛之,管、蔡是也。仁人,谓箕子、微子。来则用之。”)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包曰:“权,秤也。量,斗斛。”)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孔曰:“重民,国之本也。重食,民之命也。重丧,所以尽哀。重祭,所以致敬。”)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孔曰:“言政教公平则民说矣。凡此,二帝三王所以治也,故传以示後世。”)

[疏]“尧曰”至“则说”。○正义曰:此章明二帝三王之道,凡有五节,初自“尧曰”至“天禄永终”,记尧命舜之辞也;二自“舜以命禹”一句,舜亦以尧命己之辞命禹也;三自“曰:予小子”至“罪在朕躬”,记汤伐桀,告天之辞也;四自“周有大赉”至“在予一人”,言周家受天命及伐纣告天之辞也;五自“谨权量”至“公则说”,此明二帝三王政化之法也。“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者,此下是尧命舜以天命之辞也。咨,咨嗟也。尔,女也。历数,谓列次也。尧姓伊祁,名放勋。舜姓姚,名重华。《谥法》云:“翼善传圣曰尧。仁义盛明曰舜。”尧子丹朱不肖,不堪嗣位。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故先咨嗟叹而命之,欲使重其事。言天位之列次当在女身,故我今命授於女也。“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者,此尧戒舜以为君之法也。允,信也。困,极也。永,长也。言为政信执其中,则能穷极四海,天之禄籍所以长终汝身。“舜亦以命禹”者,舜有子商均,亦不肖。禹有治水大功,故舜禅位与禹,故亦以尧命己之辞命禹也。“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者,此下汤伐桀告天辞也。禹受舜禅,传位子孙,至桀无道。汤有圣德,应天顺人,举干戈而伐之,遂放桀於南巢,自立为天子,而以此辞告天也。履,殷汤名。称小子,谦也。玄牡,黑牲也。殷尚白而用黑牲者,未变夏礼故也。昭,明也。皇,大也。后,君也。大,大君。帝,谓天帝也。谓杀牲明告天帝以伐桀之意。“有罪不敢赦”者,言己顺天奉法,有罪者不敢擅放赦也。“帝臣不蔽,简在帝心”者,帝,天也。帝臣,谓桀也。桀是天子,天子事天,犹臣事君,故谓桀为帝臣也。言桀居帝臣之位,罪过不可隐蔽,以其简阅在天心故也。“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者,言我身有罪,无用汝万方,万方不与也;万方有罪,过在我身,自责化不至也。“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者,周,周家也。文王、武王居岐周而王天下,故曰周家。赉,赐也。周家受天大赐,富於善人,有乱臣十人是也。“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者,此武王诛纣誓众之辞。汤亦传位子孙,至末孙帝纣无道。周武王伐而灭之,而以此辞誓众。言虽有周亲,不贤不忠,则诛之,若管、蔡是也。不如有仁德之人,贤而且忠,若箕子、微子,来则用之也。百姓,谓天下众民也。言若不教百姓,使有罪过,当在我一人之化不至也。“谨权量,审法度,废官,四方之政行焉”者,此下总言二帝三王所行政法也。权,秤也。量,斗斛也。谨饬之使钧平。法度,谓车服旌之礼仪也。审察之,使贵贱有别,无僭逼也。官有废阙,复治之,使无旷也。如此,则四方之政化兴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者,诸侯之国,为人非理灭之者,复兴立之;贤者当世祀,为人非理绝之者,则求其子孙,使复继之。节行超逸之民,隐居未仕者,则举用之。政化若此,则天下之民归心焉,而不离析也。“所重:民,食,丧,祭”者,言帝王所重有此四事:重民,国之本也。重食,民之命也。重丧,所以尽哀。重祭,所以致敬。“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者,又言帝王之德,务在宽简、示信、敏速、公平也。宽则人所归附,故得众。信则民听不惑,皆为己任用焉。敏则事无不成,故有功。政教公平,则民说。凡此上事,二帝三王所以治也,故传之以示後世。此章有二帝三王之事,录者采合以成章。检《大禹谟》、《汤诰》与《泰誓》、《武成》,则此章其文略矣。○注“历数,谓列次也”。○正义曰:孔注《尚书》云:“谓天道。”谓天历运之数。帝王易姓而兴,故言历数谓天道。郑玄以历数在汝身,谓有图录之名。何云列次,义得两通。○注“孔曰”至“若此”。正义曰:云“履,殷汤名”者,案《世本》汤名天乙者,安国意盖以汤受命之王,依殷法,以乙日生,名天乙,至将为王,改名履,故二名也,亦可。安国不信《世本》,无天乙之名。皇甫谧巧欲传会云:“以乙日生,故名履,字天乙。”又云:“祖乙亦云乙日生,复名乙。”引《易纬》孔子所谓天之锡命,故可同名。既以天乙为字,何云同名乎?斯文妄矣。云“《墨子》引《汤誓》,其辞若此”者,以其《尚书·汤誓》无此文,而《汤诰》有之,又与此小异,唯《墨子》引《汤誓》,其辞与此正同,故言之,所以证此为伐桀告天之文也。○注“以其简在天心故”。○正义曰:郑玄云:“简阅在天心,言天简阅其善恶也。”○注“孔子”至“用之”。○正义曰:云“亲而不贤不忠则诛之,管、蔡是也”者,《金》云:“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於国曰:‘公将不利於孺子。’”周公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所谓杀管叔而杀蔡叔也。云‘仁人,谓箕子、微子。来则用之”者,箕子,纣之诸父。《书·洪范序》云:“以箕子归,作《洪范》。”《宋世家》云:“微子开者,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纣之庶兄。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成王诛武庚,乃命微子代殷之後於宋。”是言虽有管叔、蔡叔为周亲,不如箕子、微子之仁人也。案《周书·泰誓》云:“虽有周亲,不如仁人。”是武王往伐纣次于河朔誓众之辞也。孔传云:“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此文与彼正同。而孔注与此异者,盖孔意以彼为伐纣誓众之辞,此言周家政治之法,欲两通其义,故不同也。○注“权,秤也。量,斗斛”。○正义曰:《汉书·律历志》云:“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於黄锺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五权谨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於黄锺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而五量加矣。”《志》又云:“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黄锺之长,以子黍中者,一黍之广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而此不言度者,从可知也。

子张问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孔曰:“屏,除也。”)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王曰:“利民在政,无费於财。”)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孔曰:“言君子不以寡小而慢也。”)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马曰:“不宿戒而责目前成,为视成。”)慢令致期谓之贼,(孔曰:“与民无信而虚刻期。”)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孔曰:“谓财物俱当与人,而吝啬於出纳惜难之,此有司之任耳,非人君之道。”)

[疏]“子张”至“有司”。○正义曰:此章论为政之理也。“子张问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者,屏,除也。子张问其政术,孔子答曰:当尊崇五种美事,屏除四种恶事,则可也。“子张曰:何谓五美”者,未知其目,故复问之。“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者,此孔子为述五美之目也。“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者,子张虽闻其目,犹未达其理,故复问之。“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者,此孔子为说其惠而不费之一美也。民居五土,所利不同。山者利其禽兽,渚者利其鱼盐,中原利其五。人君因其所利,使各居其所安,不易其利,则是惠爱利民在政,且不费於财也。“择可劳而劳之,旦谁怨”者,孔子知子张未能尽达,故既答惠而不费,不须其问,即为陈其馀者。此说劳而不怨者也。择可劳而劳之,谓使民以时,则又谁怨恨哉!“欲仁而得仁,又焉贪”,此说欲而不贪也。言常人之欲,失在贪财。我则欲仁,而仁斯至矣,又安得为贪乎?“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者,此说泰而不骄也。常人之情,敬众大而慢寡小。君子则不以寡小而慢之也,此不亦是君子安泰而不骄慢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者,此说威而不猛也。言君子常正其衣冠,尊重其瞻视,端居俨然,人则望而畏之,斯不亦虽有威严而不猛厉者乎?“子张曰:何谓四恶”者,子张未闻四恶之义,故复问之。“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者,此下孔子历答四恶也。为政之法,当先施教令於民,犹复宁申敕之。教令既治,而民不从,後乃诛也。若未尝教告而即杀之,谓之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者,谓不宿戒而责目前成,谓之卒暴。“慢令致期谓之贼”者,谓与民无信,而虚刻期,期不至则罪罚之,谓之贼害。“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者,谓财物俱当与人,而人君吝啬於出纳而惜难之,此有司之任耳,非人君之道。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孔曰:“命,谓穷达之分。”)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马曰:“听言则别其是非也。”)

[疏]“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正义曰:此章言君子立身知人也。命,谓穷达之分。言天之赋命,穷达有时,当待时而动。若不知天命而妄动,则非君子也。礼者,恭俭庄敬,立身之本。若其不知,则无以立也。听人之言,当别其是非。若不能别其是非,则无以知人之善恶也。  关于本书    论语注疏,又称论语正义,又称论语注疏解经,魏何晏注,宋邢昺疏,二十卷。案何注皇疏皆以道家思想解论语,又於名物制度无所考订,颇为学人所不满。北宋时遂由朝廷於咸平二年(公元九九九年)命邢昺等人改作新疏。邢昺删除皇疏之文,而归向儒学本来之义理,又加名物制度之疏解,远胜皇疏。其後此书成为论语之标准注疏。此书原依何注分为十卷,後析为二十卷,则是依论语篇数。传本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