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敬迈入狱看《欧阳海之歌》

金敬迈是《欧阳海之歌》的作者，毛曾誉之“这是个大作家” 。《欧阳海之歌》是文革期间少数几本可以让中国人看的小说之一。
   《欧阳海之歌》里的欧阳海，实际上是一个敢越级向上级首长反映其连队指导员的战士，这样的战士今天己经不多了。但在《欧阳海之歌》里你看不到欧阳海向上级反映的是什么，因为有更大的首长指示：指导员“是党的代表，是基层政治思想工作的化身。”以至小说中的连指导员后来改成副指导员，又后来改成代理副指导员。这种改动至今仍在反腐影视剧中可以找到它的影子，反面人物少有一把手。

    于是，《欧阳海之歌》和《雷锋日记》一样，成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国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雷锋、欧阳海是中国版的保尔、柯察金。

    然而，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一样的是：人们不知《欧阳海之歌》背后的故事，不知金敬迈“这个大作家”后来的命运和态度。

     1965年，《欧阳海之歌》一发表就轰动全国，印数达到3000万册，以至当时的文化部长派人调查，千万别超过毛选集。

    《欧阳海之歌》一轰动，金敬迈“这个大作家” 便一下子由一名普通战士扶摇直上成了中 央文 革小组的文化口负责人，似乎体现了文革的干部政策是多么不拘一格选人才。

    金敬迈走马上任前，江青和他的谈话颇有意思。

    在一般人眼里，荣升某职后领导找你谈话一定会语重心长，会要你不辜负党和人民如何如何。你错了，听听文 革旗手是怎么对金敬迈语重心长的吧。

    “你很牛，但在我江青面前，你要老实点……”

    不多摘录了，只这句话就足以说明江青这个前共产党领导人的作风了，这里哪还有一点执政前共产党人的影子了！

    中国有句古语：“伴君如伴虎。”但在文革，君难伴，西宫更难伴。尽管金敬迈小心又小心，他还是和“王关戚”一样，上任不到120天，就被关进秦城2684天，放出来后又被劳改了485天。

    毛赐名的“大作家”啥事儿这么快就给弄进监狱了？收集中央领导人黑材料。那么金敬迈真收集中 央领导人黑材料了吗？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那么金敬迈没收集中央领导人黑材料，干嘛给关起来了？这就是文革。

    说起来金敬迈是接触到有关中央领导人的材料了。
    “1967年6月，金敬迈刚刚接管文化部不久，有人向他反映中国电影家协会资料室里，有不少涉及20世纪30年代上海电影界的资料，上有江青的照片。并反映有红卫兵进入影协资料室到处乱翻，说要从报上找什么《脱党启事》、《悔过声明》。担心红卫兵看到有关江青的资料，怕影响不好，有损于毛的声望。她建议先把这些资料收上来，金敬迈虽然同意这种做法。但心里也没底，正要去请示戚本禹，江青来了。”〔冯骥良《欧阳海之歌》作者金敬迈的沉浮〕

    这下坏了！便进了秦城。

    文革结束，“老娘”有事儿了，金敬迈这才彻底没事儿了。金敬迈彻底没事儿了，有关《欧阳海之歌》背后的故事也该结束了。别急，还有。

    就事论事，一码是一码，江青关你你声讨江青可以了，毛也没关你。但金作家不知为何，他对毛也有意见了。

    一次“晚会上，主办方请来了毛泽东的特型演员古月。当时我们几个都坐在前排，一位已经80多岁的老画家跑到台上握着古月的手说：‘主席啊，当年我参加了座谈会，很受教育啊……’当时是现场直播，他一直不肯放手，节目就没法继续，古月灵机一动，撇开老画家走下台与其他嘉宾握手，喊道：‘同志们好！’台下全体起立鼓掌。古月一路走过来，与大家逐一握手，轮到我时，我就坐在位置上两手抡在胸前，一动不动。当时全场都站着，就我坐着。”〔田炳信、《欧阳海之歌》作者金敬迈:荒唐的红与黑〕

    金敬迈这就不对了，毛是毛，江是江，丈夫是丈夫，老婆是老婆。毛发动文革是被旗手老婆干扰了，你对毛这个态度不对了。你看人家老画家，人家也经历了文革，人家对毛特型不照样有感情嘛！中共粉碎四人帮，粉碎毛了吗？永远不会嘛！

    这会儿，《欧阳海之歌》背后的故事应该结束了，别急，还有。

    金敬迈由毛赐名“大作家” 一跃九天之上，而后，又一跌九地之下你知道了，欧阳海死后开始的结论你知道吗？

    “有个战士调皮捣蛋被火车压死了。我问怎么回事？说是他没好好行军，跑到火车站的轨道上去推一匹马，说是马受惊了，跑到轨道上去了。用得着你推吗？火车来了马自然就跑开了。结果火车一来，马还是跑了，人哪有马快啊，就给压死了。”

    那么，这个结论是哪来的？来自1963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南衡阳140师某连指导员，来自“党的代表，基层政治思想工作的化身。”

    关于《欧阳海之歌》，金敬迈后来说：“写《欧阳海之歌》的时候，我睡着了；现在，我醒了。”这点上，他和奥斯特洛夫斯基又一样了，都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