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凤学城二期:转帖:藤与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7 19:38:45
藤与树

在一个荒芜的山口,长着一棵树,在树侧,生着一株藤。
  可是,尽管树具备着树的形状,藤保持着薜的外形,但严格来说,它们或许不该再称为树和藤了,因为已经失去了生命。
  它们的躯体变成了暗灰色,连脉管里的最后一丝水分,也早蒸发殆尽了,但仍然倔强的保持着生前的姿势,紧紧相拥在一起,分不清那些是藤,那些是树,藤中有树,树中又有藤,好似生来就是一个浑然的整体,又仿佛能够把这生命的姿势亘古的保存下去。
  有个砍柴人从山里出来,走到它们面前停住了。他早晨进山,刚过中午就已经打了一担柴,可在回家的途中却遇见了野兽,忙着逃命,所以,但把柴丢了,而且也迷了路,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找到这个陌生的山口。
      他现在站在藤和树前在犹豫,有心把它们砍倒背回家,又觉得它们过于庞大,颇得费些力气,而时间却不早了。
       犹豫了一会儿,砍柴人决定不砍了,而想到前面去捡些小枯树,他刚迈步要走,忽然地上:有个细微的声音响起来:“喂,你不能走!”
  砍柴人骇了一跳,忙伏身去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那声音又响起来,虽然细若游丝,但字字分明:“别找了,跟你说话的就是我。”没有风,一棵小草在摇摇摆摆地动,一副伸懒腰的神情,“我说老兄你可一定要把它们一起砍下米带走,它们等这一天已不知等多久了。”
  小草打了个哈欠。砍柴人一脸疑惑,问:“要我把它们带走,有什么理由吗?”
  “有,当然有!过来,你坐在我对面,我讲给你听。”
  砍柴人坐了下来,又有几棵小草醒来了,刚才的那棵又伸了个懒腰,才打开话匣子。
  她生前可是一棵美丽而高贵的树,她有着挺拔风腴的躯干,有着漂亮得体的青色衣裙和一头优美的,碧绿汕亮的头发,她性格乐观,心地善良,喜爱唱歌和跳舞。每当有风吹过,她便会放开喉咙“沙啦啦,沙啦啦”地为我们“唱一支悠扬的歌,同时也会为我们表演一曲蹁跹的舞,她是我们的公主,是我们的天使,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我们都十分爱她。
  但有—天,我们忽然发现她歌唱的声音不在嘹亮了,而且舞姿也显得踌蹰,就问她:“你怎么啦?”
  “你们看看我的身上。”她的声音很沉重,仿佛在害重病。
  我们仰头一看,那恐怖的情景只怕会成为我们终生的恶梦,原来她的身上已经爬满了可恶的虫子,她的皮肤早被啃噬的千疮百孔了,有的地方还露出了白花花的肉。我们胆战心惊的喝斥那些虫子,可是它们没功大理睬我们,只顾埋头在伤口上奋力吮吸汁液。
  这时,她又说话?。
  “你们噍,我不久就要死了,因为我的根无论怎样拼命的吸收营养,也比不上这群吸血鬼榨取的更快。朋友们,我不久就要死了。”
  面对她的不幸,我们都悲痛欲绝,但我们对那些虫子却无能为力,我们开了一个会议,最后决定:从此不再止她为我们唱歌跳舞了,而我们要为她,唱歌跳舞。尽管我们的歌声不够:响亮,尽管我们的舞姿非笨拙,但我们相信,我们能够让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充满幸福和快乐。
  就这样我们目睹她一天一天衰弱下去,变的奄奄一息了。
  过了不久,那些虫子竞纷纷离去,大约知道她体内的养分己被吸榨的所剩无几了吧。
  那一天我们十分高兴,欢乐的像过节日,我们都默默的替她祈祷,希望她尽快恢复从前的风貌。
  可是,她的叶片依然一天比一天更多的落下来,落到我们头顶:终于,一个深夜,她像呻吟一样告诉我们:“朋友们,寄生虫虽然走了,可留下的创伤太大,我已经无力修复了,我想我还是得死。朋友们,多为我唱支歌,多为我跳一曲舞吧,你们不知道,能看见阳光雨露,能看见你们,我有多么的快活。”
  于是我们又整天的为她载歌载舞,当累了的时候,我们便闭上眼依偎着她的脚休憩,睡梦中,我们被她歇斯底里般的呵斥声惊醒了,那声音里含着极度的恐惧和大无偎,显出她把生命最后的力气都拿山来了,她喊的是:“我的生命转眼就要凋零了,你难道还想趁火打劫吗?你这无敕,流氓,恶棍,匪徒!”
  我们抬眼一看,不由得都吸了口冷气,不知什么时候,一段青葱一样的东西竟然爬到她身上了。
  那家伙我们都认识,他是一种藤,虽然开的花很漂亮,但却是植物中的败类,杀手或吸血鬼,他本身有根,不过不像我们一样是用来吸收养分的,他的根仅仅用来固定位置,而他需要的养分却要靠别的植物供给。
      他常常寻找高大茂盛的植物,在他们身边安家,便会把他触角般的手指插入他们体内,来他们的血液,等他们萎靡死亡的时候,他的种子却已经成熟了,会在歌声中乘风飞去,继续寻找新的猎物。他甚至比那凶狠的虫子更可恨,平时仅仅提到他,我们几乎都是淡“藤”变色。
  我们瞪大眼睛盯住他,足足有一刻钟不说话。
  但他却开口了,语调竟然十分柔和平静,是对我们的朋友说的。
  “尊敬的姑娘,你不用怕我,虽然我的家族成员做过许多自私,凶残的事,以致臭名远扬,但我这次我来,绝不是害你,而足要拯救你。请相信我,并跟我合作。”
  她冷笑。
  “花言巧语是不是也是你们的手段?要不然你们怎么总能够把一些愚蠢的植物骗得肯任意随你们捏弄。”
  他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激昂。
  “对别的植物或许是这样,但对你绝不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他顿了顿,又说,“所以,平时我虽然对别人总是索取的,但这次却是对你来奉献的。”
  “爱上我?笑活!你没有看见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的身体全部腐烂了,我马上就要死了!”她尖锐的嘲讥他。
  藤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说,“你现在虽然不美丽了,但你从前曾经美丽过,你知道么?我那时候可见过你的美丽,”他仿佛陷入了回忆,“我还是种子,我和兄弟们离开了母亲,手牵手地乘风飞翔,我们要去远方寻找适宜的土地,然后安家落户。当飞到你头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你的美貌把我惊呆了,就在那一刻,我决定要做一株为爱情而生的藤。我和兄弟们告别后,落在了你的脚下,钻进泥土里,满怀希望的等待发芽。”
      这时,有几颗水珠从藤的叶面上滚下来,不知是露水,还是他的热泪,“可是,当我钻出地面后,却再也不能看见你的美丽了,不过,不要紧,你的美丽早已烙在了我的心里。”
  树沉默无语。
  藤接着讲下去。
  “你也一定不知道,当我目睹你承受苦难的时候,我的心是如何刀割般的疼。我想,我应当为你去做点什么事情,做什么呢?我见你日渐衰弱,我知道你最需要的是营养,有了足够的营养你就能恢复生命力。我开始考虑如何去聚集营养,我想过按我们传统的方式从别的植物体内汲取,但是我觉得用这种卑污的方式得来的东西赠你,会沾污了我们高贵的爱情,可是,除了这种方式外,我是没有其他办法得到营养的啊!”
  树开口了,语气平和了许多。“我不知道你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假若是真的,那么你的那些肮脏的生命力,我宁肯死掉,也不会会接受的。”
  膝慌忙接过话来,高声说:“这生命力你必须得接受,这生命力并不肮脏,是干净的,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其他的方法。就是靠我自己的根从大地中吸取。你又一定不知道,为了做到靠自己为你聚集养分,我是受了多大的苦。我的根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失去了根的真正功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将它恢复,是如何的不容易;我茎中的脉管早已习惯了向下运输养分,现在一下子让它向上运送,又是多么的不习惯;还有我的手,从来都是在攫取,现在突然间要变成奉献,又是多么的令我惊慌失措。”在说这些活的功夫,藤又窜了半尺多高,已经到达树腰了,“爱人呀,我不幸的爱人,我现在的体内积蓄满了生命力,我将要传输给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树还没来得及开口,藤一下子将她拥抱入怀中,同时,所有的手开始刺破她满是疮痍的躯体,向她输入生命力。
  树仿佛在痛苦着,又仿佛在快乐着,似乎在发抖,似乎在尖叫。
  我们无声的目睹这一幕发生,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爱情能否把一条自私的藤变的高尚,能否令一条不会用根的藤真正的生根。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是看着发生的一切。
  三天过去了,我们的朋友停止了衰弱,七天过去了,我们的朋友原来已经秃光的头顶又生山了细小的芽苞,我们知道,我们的朋友得救了。我们开始对这条为爱情而生的藤另目相看。
  大约十个月后,我们的朋友才睁开了眼睛,她好像刚由梦靥中醒来,眼神迷离而困惑,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正渐变的光滑的躯干,一脸不相信的神情。这时,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又啦哗啦地响了。
  见到她醒来,我们便七最八舌地争着告诉她这半月里发生的事情,当提到那条可爱可敬的藤时,她的目光才又温柔地转向自己身上。
  我们也随着她的目光去看藤。
  但,看到的东西着实令我们惊异。
  死死地缠在树身上的,那是藤吗?是那么的苍老,又足那么的瘦骨嶙峋,叶子早落光了,像一条宁静的虬龙似的,看的不出他究竟是在忍受痛苦,还是在享受幸福。
  树低低地唤藤的名字。
  藤没有问应,像个睡熟的婴儿。
  忽然,树落泪了,她在唤他的一瞬间幡然醒悟,她的爱人早已经死去了;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缓,他向自己输出了全部的生命力。
  我们也纷纷落泪。
  树从此不再唱歌,不再跳舞,只是整天盯着伏在她身上的藤的尸体,连我们的呼唤也听不见,就这样,她又日复一日的凋零下去。
  不久后的一天,我们竟然听到我们的朋友的声音,她在唤我们,十分微弱,我们又仰面看她,她的相貌几乎已经是死相了。
  她说:“我的朋友们,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我听说人掌握着一种东西,叫火,火能把我们变成灰烬。我拜托你们,我死后,假若有一天你们见到了人,就让他们把我们带走吧,然后用火把我们烧成灰烬。你们知道吗?我现在虽然和他贴的这么近,可我仍然感觉和他之间有巨大的距离,如果一起变成灰烬,我想,那时候应该是真正的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而不会再有差距了吧?拜托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说完,她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诉说完了,小草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砍柴人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花。
  小草长长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爱情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让人超越生死,但是我们知道朋友之间一定要讲信义,我们自答应树以来,就一直在等待着人的到来,今天终于等到了,那么我们恳请你,就带他们走吧。”
  砍柴入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斧头,毫不犹豫的对着树和藤砍去。
  等到砍柴人回到家中的时候,皎洁的月光已经玉盘一样挂在半空了,他的妻子正在门口张望,见他背着柴回来,便忙上去替他擦额上的汗。
  放下柴后,妻子又让他到前面屋里去,并说马上给他端热饭。
  砍柴人走出厨房,他妻子就把刚才的柴放入灶膛,点燃了。
  熊熊的火光中,藤和树抱得更紧了。
      不久,青年情侣中开始流传一首情歌,这首歌深深打开了情侣间的心扉,唱的人往往是边唱边以泪洗面。据说那首歌是一个砍柴人写的,歌词十分简单,只有如下几句:
      入山但见藤缠树,
      出山又见树缠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都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