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盐铁论（54）论菑第五十四

论菑(zī)第五十四

第五十四：关于天象

大夫曰：“巫祝不可与并祀，诸生不可与逐语，信往疑今，非人自是。夫道古者稽之今，言远者合之近。日月在天，其征在人，菑（zī）异之变，夭寿之期，阴阳之化，四时之叙，水火金木，妖祥之应，鬼神之灵，祭祀之福，日月之行，星辰之纪，曲言之故，何所本始？不知则默，无苟乱耳。”

政府官员：不能随声附和你们这帮儒生，就象不能和巫婆神汉一起祭祀，因为你们是古非今，反对别人，自以为是。谈古代的事必须结合今日现实，论远处的事必须联系当前实际。日月在天，征兆在人。灾祸异常，寿命长短，阴阳变化。四季更替，水火金木，凶吉报应，鬼神灵验，祭祀福祥，日月运行，星辰运转，要详细说明它们的原因，它们是怎么产生的？你们不懂就不要吱声，不要胡说八道乱人听闻。

文学曰：“始江都相董生推言阴阳，四时相继，父生之，子养之，母成之，子藏之。故春生，仁；夏长，德；秋成，义；冬藏，礼。此四时之序，圣人之所则也。刑不可任以成化，故广德教。言远必考之迩，故内恕以行，是以刑罚若加于己，勤劳若施于身。又安能忍杀其赤子，以事无用，罢弊所恃，而达瀛海乎？盖越人美蠃蚌而简太牢，鄙夫乐咋唶（jiè）而怪韶濩（huò）。故不知味者，以芬香为臭，不知道者，以美言为乱耳。人无夭寿，各以其好恶为命。羿（yì）、敖以巧力不得其死，智伯以贪狠亡其身。天菑（zī）之证，祯祥之应，犹施与之望报，各以其类及。故好行善者，天助以福，符瑞是也。易曰：‘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好行恶者，天报以祸，妖菑（zī）是也。春秋曰：‘应是而有天菑（zī）。’周文、武尊贤受谏，敬戒不殆，纯德上休，神只相况。诗云：‘降福穰穰，降福简简。’日者阳，阳道明；月者阴，阴道冥；君尊臣卑之义。故阳光盛于上，众阴之类消于下；月望于天，蚌蛤盛于渊。故臣不臣，则阴阳不调，日月有变；政教不均，则水旱不时，螟螣（téng）生。此灾异之应也。四时代叙，而人则其功，星列于天，而人象其行。常星犹公卿也，众星犹万民也。列星正则众星齐，常星乱则众星坠矣。”

人大代表：江都相董仲舒最先创立阴阳学说，四季更替就像父生子，子养父，母育儿，儿孝母。春天万物生长象征仁，夏天枝叶茂盛象征德，秋天五谷成熟象征义，冬天收获贮藏象征礼。四季顺序是圣人遵循的。刑法不能用来完成教化，所以要广泛进行仁德教育。谈论远方必须先考查近处，行动前先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使别人受刑就像把刑罚加于自身，使别人劳苦就像把劳苦施于自己。这样，怎能忍心让别人的儿子送命，去从事无用的事情，让依靠的力量消耗，去开拓遥远的疆土呢？百越人喜欢蚌蟹而不用牛羊，下等人喜欢高喊而不爱美乐。没有味觉的人把芳香当腐臭，不懂道理的人把美言当胡说。寿命长短，是由行为善恶决定的。异敖因为恃强逞凶而不得好死，智伯由于贪婪狠毒而葬送性命。天灾之证，吉祥之应，如同施舍什么就回报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行善的人，苍天用幸福回馈他，这就是吉祥之应。《易》说：“上天保佑，只有吉祥。”好行恶的人，苍天用灾祸报应他，这就是天灾之证。《春秋》说：“正因这样，才有天灾。”周文王和周武王尊重贤人，接受意见，恭敬谨慎，毫无懈怠，德行使上天高兴，天神就恩赐他们。《诗经》说：“天神降福，很多很广。”日为阳，阳是光明；月为阴，阴是昏暗。表示君尊臣卑，所以君王在上，众臣民在下。月亮高挂天空，水中的蚌蟹和蛤蟆就会盛行，所以大臣不臣，就会阴阳失调，日月有变；政教失衡，水旱之灾就会降临，虫灾也会肆虐。这就是天灾报应。四季更替，人们仿效它工作；星辰运转，人们模拟它行动。恒星是官员，众星是万民。恒星正则众星整齐，恒星乱则众星陨落。

大夫曰：“文学言刚柔之类，五胜相代生。易明于阴阳，书长于五行。春生夏长，故火生于寅木，阳类也；秋生冬死，故水生于申金，阴物也。四时五行，迭废迭兴，阴阳异类，水火不同器。金得土而成，得火而死，金生于巳，何说何言然乎？”

政府官员：你们谈了阴阳刚柔变化和五行相生相克。《易》擅长阴阳学说，《尚书》擅长五行学说。春天草木出生，夏天草木成长，所以春天之后是夏天，春、夏属于阳类；秋天植物成熟，冬天植物死亡，所以秋天之后是冬天，秋、冬属于阴类。一年四季和五行金木水火土，有时衰弱有时兴旺，反复更替。阴阳对立，如同水火不容。金遇土而生，遇火而亡，但秋（金）生于夏（火），又该如何解释呢？

文学曰：“兵者，凶器也。甲坚兵利，为天下殃。以母制子，故能久长。圣人法之，厌而不阳。诗云：‘载戢干戈，载橐（tuó）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衰世不然。逆天道以快暴心，僵尸血流，以争壤土。牢人之君，灭人之祀，杀人之子，若绝草木，刑者肩靡于道。以己之所恶而施于人。是以国家破灭，身受其殃，秦王是也。”

人大代表：兵者，凶器也。坚实的盔甲，锋利的战刀，是天下祸殃。用道德制止打仗，才能长治久安。圣人就是这样，所以克制打仗，不使阴变为阳。《诗经》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追求仁德，恩满中原。”王朝衰落不是这样，他们违反天意，肆意残暴，用生命和鲜血争夺领土，囚禁别国的君主，毁灭别人的宗庙，杀害他人的后代斩草除根，道路受刑的犯人成群结队，己之所恶，强加于人。造成家破国亡，秦始皇就是这样的人。

大夫曰：“金生于巳，刑罚小加，故荠麦夏死。易曰：‘履霜，坚冰至。’秋始降霜，草木陨零，合冬行诛，万物毕藏。春夏生长，利以行仁。秋冬杀藏，利以施刑。故非其时而树，虽生不成。秋冬行德，是谓逆天道。月令：‘凉风至，杀气动，蜻蛚（liè）鸣，衣裘成。天子行微刑，始貙（chū）蒌，以顺天令。’文学同四时，合阴阳，尚德而除刑。如此，则鹰隼（sǔn）不鸷（zhì），猛兽不攫，秋不搜狝，冬不田狩者也。”

政府官员：秋（金）生于夏（火），刑罚逐步执行，所以荠菜和麦子夏天就死了。《易》说：“有霜就有冰。”秋天开始降霜，草木萧瑟凋零；冬天适合死刑，万物全部收藏；春夏万物生长，便于施行仁政。秋冬杀气重重，便于施行刑罚。不按季节种植，能生长但不能成熟；秋冬行仁政，就是逆天道。《月令》记载：“凉风到，杀气动，蟋蟀叫，做皮袄。天子施行刑罚，举行立秋祭祀，以顺从天令。”你们四时不分，阴阳混淆，崇尚仁德而废除刑罚。这样，老鹰就不捕食小鸟，猛兽就不攫取食物，秋天也不搜捕野兽，冬天也不田野狩猎了。

文学曰：“天道好生恶杀，好赏恶罪。故使阳居于实而宣德施，阴藏于虚而为阳佐辅。阳刚阴柔，季不能加孟。此天贱冬而贵春，申阳屈阴。故王者南面而听天下，背阴向阳，前德而后刑也。霜雪晚至，五谷犹成。雹雾夏陨，万物皆伤。由此观之：严刑以治国，犹任秋冬以成谷也。故法令者，治恶之具也，而非至治之风也。是以古者，明王茂其德教，而缓其刑罚也。网漏吞舟之鱼，而刑审于绳墨之外，及臻其末，而民莫犯禁也。”

人大代表：天道好生恶杀，好赏恶罚。使阳居于实，以宣扬德政；使阴处于虚，对阳进行辅助。刚柔并济，不能本末倒置。上天鄙视冬而重视春，申张阳而抑制阴。所以君主面南而坐，背阴朝阳，先德后刑。霜雪来得晚，五谷还能成熟。夏天降冰雹，万物就要受害。由此看来，用严刑治国，好比秋冬种植谷物。法律是制止邪恶的工具，而不是治理国家的上策。自古以来圣君都是重视仁德而缓用刑罚。现在，法网漏掉了吞舟大鱼，刑罚作用于无辜之身，法律条款严密到了极致，这样，人们没有不犯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