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沃食人狮:我们为什么不慈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7:53:50

文/邓友诚

  是陈光标。2011年9月,知名企业家、非专业歌唱家陈光标,别出心裁地在偏处西南的贵州毕节准备了3000头猪羊和多台农用拖拉机。获赠猪羊的条件是,全场听完标哥的演唱会。

  ——陈氏慈善,似乎总摆不脱“做秀”的嫌疑。嘲骂声也因此一如既往。

外界看来,慈善本应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仁慈和悲悯,与之相匹配的行为模式,本应是一种低调安静。那么为什么陈光标如此高调做慈善?这是假慈善真虚伪?还是一种常人看不懂的中国式企业家智慧?

  慈善是一件奢侈品

  有人解释不愿意做慈善的原因是:中国人生存压力太大,没有精力去关注别人。普通人尚有生存压力,老板们呢?

  事实上,从最近浙江温州大量制造企业老板跑路可见一斑。表面上看,这些企业固然是因为高利贷形成的恶性循环导致资金链断裂,往下深究,却是中小企业,特别是制造企业生存环境的恶化。譬如税收宽度越来越大。今年前8个月财政收入同比增长30.9%,预计全年将超过10万亿元人民币,而仅仅在7月份,企业所得税就占到了2623亿元。据传,9月份工信部曾向国务院提交了一份扶持中小企业的政策建议,其中包括减免69个大类的收费项目,涉及子项高达上千项。国家层面可以取消的收费项目数量如此之多,更不消说地方收费和不能摆上台面的“潜规则”费用了。企业负担之重超乎想象,各种“运营”费用潜规则的逼压,都使企业生存越发艰难。

  ——生存尚且是一件奢侈品,何谈慈善?

  小老板如此,大老板更甚。中国企业界有一条残酷的潜规则:不做出头鸟。大量优秀企业甚至是行业隐形冠军,长期潜伏于水下,不愿意甚至忌讳做太多的宣传,宁可闷声发大财。这样的企业家,被称为是最聪明的企业家。

  为什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正如史玉柱所说,在公众眼里,所有企业家都是坏人。

  这种潜规则的形成,源于社会体制中的危险地带太多,以致对富人的仇视和要革一切有钱者的命的心态,让高调者很容易落于马下。而原罪、查税、求捐、赞助等,正是首富纷纷落马的固定模式。

  中国哲学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慈善,因此长期以来被视为是“达者”的专利。而今天的“达者”,社会普遍衡量指标为权和钱。但在中国,权也好,钱也好,虽然已经成为恒定的指标,但本身却是极为不稳定。事实上,只有稳定安全的权和钱,才能支撑个人的安全感,而在当前形势下,有钱有权者抓住一切机会移民海外,其实质即在于对未来不确定性的不安。

  想做而不能做,这是中国企业家的悲哀。

  庙堂进不去,江湖看不见

  事实上,企业家们的确有希望慈善以慰安内心,挣得金钱要回赠社会的慈善内因。从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历史来看,摸着石头过河的政策,使大多数企业家都背着原罪的包袱。因在冰岛投资荒岛而成媒体焦点的黄怒波就说,我为什么要好好做企业?因为有个赎罪的情结,我们这一代企业家有责任赎罪。

  但是现实所能提供的途径极其有限。

  一方面,中国具有极为特殊的慈善体系:所有民间慈善,均需经过民政部门审批通过,同时,必须得有一个政府机构作为主管单位。

  中国的民间慈善事业,生发于改革开放之后。民政部的资料显示,1988年包括基金会在内的社会团体数量仅为4446个,而到2007年底,这一数据变成了38.7万个。数字的背后,可以清晰看到权力在往后走,而慈善在往前走。但对所有民间慈善团体而言,要寻找一个可以挂靠的主管单位,却并不像拜一个“码头”那么简单。就连著名影星李连杰的壹基金,在寻访多种社会关系受挫以后,也不得不选择中国红十字会这样的官方全国性的公募基金会挂靠。

  这种挂靠审批体制带来了几重恶果:

  在慈善界脉络不健全的提前下,政府可能成为最大的慈善受益者。政府直接受捐的钱毫无悬念地由政府部门来使用;以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为例,挂靠在它名下的“专属基金计划”一共有四十个。在汶川地震后,国务院在当年的5月底和6月中连发了两个指导性文件,规定救灾捐赠款物的募捐主体和使用主体,中国红十字总会、中华慈善总会和全国性公募基金会可自行分配捐款,地方募捐资金则要集中转交当地政府。在官方团体垄断慈善之后,民间慈善团体只能成为寻租者的 美餐与华服。万通董事长冯仑就明确表态,捐钱最怕捐给了郭美美。

  而另一方面,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失,让不通过官方审批认可的慈善捐赠,不仅不被承认,反而备受质疑,甚至连微薄的所得税抵扣也无从谈起。

  中国企业家做慈善,庙堂进不去,江湖看不见。

  中国式慈善智慧

  也许慈善江湖的深浅,依靠信仰和规则都不足以丈量。

  然而,市场的发展,竞争的激烈,使一味低调者开始变得尴尬起来。企业是市场竞争的寄生物,没有宣传和认知,企业的生存空间会变得非常逼仄。于是,另一些潜规则应运而来:

  一是宣传企业而不宣传个人。

  二是适度高调,既保持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但又刻意不让名声大到被“有关部门”关注的程度。

  三是在特殊领域成为公众人物,避免与财富形成一对一的关系。比如套上慈善的光环,比如成为技术领先高手。

  社会用道德绑架企业,企业则用智慧反馈社会。新的潜规则使高调的慈善成为最智慧的做法:有一定的知名度的影响力,又保证慈善行为不成为“宿主”的寻租盛宴,而且可以通过慈善行为逼迫市场和管理部门认可,避免让企业形成枯鱼之势苦撑苦熬。

  正如陈光标,假如不捐赠和捐赠都会被谩骂——不捐赠被骂不承担社会责任;捐赠了不为公众所知,视为没捐赠;捐赠了告诉公众,被视为虚伪和做秀——他选择后者,不论是赈灾捐助,还是为了倡导环保砸大奔,几乎每一次捐助,他都要做到世人皆知——尽管总是骂声居多。

  我们不能批判中国企业家拥有的水性思维,毕竟善行比善念更有价值。然而高调的慈善,与中国潜规则相偕,成为融合智慧、信仰、规则于一体的完美案例,这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在中国,企业家做慈善,已经成为一种我们身体的疼处,碰不得,却不断被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