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派 杭州:中国的绊脚石01:既得利益集团【雪珥展望201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0:38:55

中国还将跌倒在哪里?


以近代改革史的角度资治通鉴



雪珥



自1861年开始,中国近现代的改革史,绵延至今整好150年。除了中间的68年(1911-1979)以“革命”为主旋律之外,此前的晚清50年(1861-1911)及此后的32年(1979-2011),“改革”都是全民族的主旋律。


2012年,当代改革开放即将进入第33个年头。


33年,从历史上看是一道坎。近代第一轮改革开放的第33个年头,正值1894年的甲午战争。甲午战争的失败,令晚清的改革开放彻底改道,从“制度”和“主义”层面寻找灵丹妙药和捷径,成为精英阶层的共同追求,而围绕器物与技术层面的“洋务运动”,本应继续推进和深化,却在“制度万能”和“主义万能”的大跃进中被忽略。晚清改革,自此走上了一条“主义”取代“问题”、口号取代实干、旗帜取代行动的歧途,终至政权分崩离析,“改革”被“革命”所替代。(参阅雪珥“中国改革史”系列著作)


如今,又是33年。


无论从经济发展模式,还是社会利益结构,乃至政治体制框架,同样走到了堪称“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时刻。关键时刻的多元、迷茫和混乱,在2011年的年底得到尖锐的体现:从极有市场号召力的80后批判者韩寒,到极有权威的《人民日报》,都公开触及一个此前极为敏感的话题,大声呼吁放弃“暴力革命”的思维。这令倡导改良“反”革命多年的雪珥,倍感“吾道不孤”。


罕见的宽松尺度,显然是基于对形成全民共识的期盼。读史可以知兴替,从历史的角度看,已经33年的当代改革,可能还会跌倒在哪里呢?



绊脚石之一:既得利益集团



导致辛亥革命、清政权崩溃的主导力量,并非主张暴力革命、武装起义的革命党,这一点史实,基本为各方所认可。推翻清政权的主流,正是所谓的“立宪派”,而这些人的大多数,都是晚清改革中形成的新兴既得利益集团。


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其主体是官僚、企业家。在大清特色的资本主义下,他们往往是“官商一体”的身份,无论其之前出身于官场还是商场,几乎无一例外地既是官员、又是商人。即便是所谓的“商办”(民营)企业,其领导人或者是官方任命的转岗的老干部,或者是获得了官位品秩的商人。策动“保路运动”、引爆辛亥革命的川汉铁路公司,其高层就是这两种人的结合。这类企业,虽然打着民营的旗号,亦几乎完全依靠公权力的扶持而得以维持和发展。(参阅雪珥“权力与资本”系列,《中国经营报》12月5-26日)


这些在晚清改革开放中先富起来、并且先贵起来的一群人,当他们实现了“富+贵”之后,形成了一个既得利益集团。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必须两线作战:一方面,他们要与老的既得利益集团争夺,在这方面,他们希望利益是流动的;另一方面,他们要回避并切断“先富带后富”、走共同富裕的道义责任,并且为他们的“富+贵”继续提供廉价劳动力和广阔市场,在这方面,他们希望利益是固化的。


老的既得利益集团,以旧贵族为主,在改革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未直接得到“效用”的增量部分,却被稀释了曾经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垄断地位,因此,他们往往会成为改革、尤其政改的阻力。这种反对,尽管会打着意识形态的旗帜(祖宗家法、中体西用之类),但其实只是出于利益担忧及心态失落。总的来说,这个集团希望的是经济改革大跃进、政治改革慢慢行。


在与老的既得利益集团的争斗中,新的既得利益集团因为不存在当家包袱和维稳顾虑,采取的是攻势,敢于高举改革、甚至是宪政的大旗,而希望持续稀释和解构老的既得利益集团的权力与权利。如果从个体的角度去考察清末宪政运动的积极参与者,比如张謇等人,其基色都是“利益”,绝非“理想”。


这个新的既得利益集团,在对付抱有“共同富裕”期望的草根阶层方面,却不惜过度地、破坏性地、不择手段地利用公权力,以图固化利益格局。比如以财产和文化水平限制草根阶层参与基层政治,以国家专政权力为后盾强行收取集资股本金(“租股”),这是典型的“牧民”之道——草根阶层被他们当作奶牛,吃的只能是草,挤的必须是奶,甚至是血。


而且,因为其“民营”性质而逃避了官方既有的监管体系,其酷烈和贪婪程度,比国有企业或“官督商办”的企业有过之而无不及。辛亥革命前,四川的民怨沸腾,并非因为政府苛政,而是川汉铁路公司将全省“公司化”,权力资本化、资本权力化,“羊吃人”的权力资本主义成为主旋律。而这些民怨,又都被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巧妙地转嫁到了政府头上、转嫁到了老的既得利益集团头上,异化为政府与民众的对立,这正与革命党在川省推行的“离间官民”策略相吻合。两股力量叠加,在加上政府内部已经丧失凝聚力和执行力,最终导致局势失控。


这种新型的既得利益集团,既可以成为权力的执行者,又可以成为民意的代言人,欺上瞒下,在两边都占尽信息不对称的绝对优势,成为“改革”异化为“革命”、甚至“暴力革命”的催化剂。


这样的既得利益集团,如今有没有?其规模有多大、能量有多强?他们既没有对政权的忠诚,又没有对民生的责任,享受着改革的成果,却不必承担改革的成本和风险。以大规模资产外逃为核心的“移民”运动,或许只是证明了“让一部分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共同富裕”的政策的天真。而囿于跨国移民的配额限制和司法壁垒,这一群体的主流,还是必须扎根故土。他们未必会愚蠢到公开反对改革,但为了维持、壮大既得利益,他们一定会运用已经获得的政经资源,积极影响改革的路径、方向、步骤、力度,甚至争夺下一步改革的主导权。这对下一阶段的改革、包括政改,影响极大。


晚清的既得利益集团,从经改中大得其利后,积极参与到政改之中,成为所谓“立宪派”的主流,获得了政改的话语控制权。而他们主导下的政改,上淘空政权,下淘空民众,即便在形式上获得成功之后,也沦为既得利益集团内部的游乐场,反而进一步刺激了革命——清末三年,上千起群体性事件(“民变”),都是因草根阶层不满承担过高的改革成本而起。


在改革的下一阶段,如何在符合程序正义的前提下,减少和削弱这些利益集团的干扰,制定相应的游戏规则,避免前33年已经贫富分化的社会进一步分化乃至撕裂,正是重点与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