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美术书:化佛画佛、画佛化佛

                   ———读钱化佛佛画有感

（范扬先生品评钱化佛作品）

在民国画坛，钱化佛是个特殊的人物，独立不羁、卓尔不群，用当今时新的话来说，是个另类的人物。

关于钱化佛的种种行径，郑逸梅先生在《钱化佛的奇怪行径》一文中说得清楚明白。读了郑逸梅先生的文字，我觉得对钱化佛其人其事就已经有了一个框架式的了解。

那么，在这儿，我特别要说的是，钱化佛画佛的缘起。

我读钱化佛先生佛画请人所作的题款中，有一位江一南先生说得颇透彻，现录其款誌如下：

江一南题：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辛亥秋沪军先锋队商团义勇军攻克紫金山，化佛同志奋勇异常，全队钦之。壬子，民国成，各军队或编或遣。化佛曰：功既告成，何必久执杀人事业？不受编而去。一南亦斯时卸事。化佛弃枪柄握毛管而画佛，岂非放下屠刀于今日？化佛属题佛记前事并誌之。江一南。

钤印：江翼画印、一南

江一南，何许人也？不得而知。但细读题款，可知江一南先生之行为与化佛亦大致相类。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气连枝，互通声息。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化佛画佛，画佛化佛，这大约是化佛先生的初衷吧。

化佛先生有着不简单的出道，故而，如古人所云，叫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化佛先生有这番机缘，有这点面子，请得动这一时豪杰，为其佛画题款留字，实也非同小可，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难能可贵。

古哲人云，“我即是佛”。钱化佛的本意，是画佛之际，我化佛也。所以，化佛有印曰“化佛画佛”；所以，我本文题目顺其本意，叫作“画佛化佛”是也。

画了佛，便成佛，是之谓也。

化佛画佛，请众人题款，是广结善缘，弘扬佛法，是大智慧，是大慈悲。我们今天要读懂化佛，当从此处登堂入室，渐入禅境，直至佛地。

近日我亦有缘，有机会拜读了钱化佛先生80余件作品，得益非浅，深有体会。我检选其中十余件，细品深读，随读随笔，写得一些体会文字，附录如下。

我暂用画轴之原始编号，一一道来。

003《童子拜观音》

画白衣大士持净瓶杨枝，手法从明代画佛大师丁云鹏稿子中化出。

童子着红肚兜，双手合十拜菩萨，可亲可爱。

空青染底以突出背光及大士白衣，这也是钱化佛常用的手法。

童子落脚之莲蓬画法拙朴，略似民间版画。

大士面目慈祥，眼眉之间，有大慈悲，开脸不同于清末民初画家惯常的开脸法，具写生写实意味。

004《陆羽品茶图》

1956年作，是钱化佛比较重要的一件作品。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钱化佛也画如陆羽、张衡一类文人、科学家。寻找新的描绘对象，尝试新的表现手法以适应新社会、新审美。

钱化佛从来就是一位标新立异的人物。

在陆羽形象的刻画上，钱化佛特别着力，略用西洋明暗立体之法，全身装束，亦如是焉。朱栏、供桌有透视法，而苍松碧桃又是纯正传统出枝设色。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集于一幅之中矣。

画有丰子恺先生题字，相得益彰。

005《红衣罗汉》

乃钱化佛的精心之作，格局气象颇大。作山石，用枝隐头陀吴彬笔法，山岩幽深，衬出罗汉背光明亮。平坡画法及前景双勾树叶，如圣华居士丁云鹏。画瀑布，流泉有声。画长眉罗汉，若有所思，造型精谨，设色讲究。

同时人云，钱化佛作画必有草图，此图可证。

006《张衡图》

亦是1956年作，是年钱化佛虚龄73岁，故钤印有“七十以后作”，“七三”。

画张衡于书斋中，手持图书，目光深邃，有侍从、官员二三人，或作俯首沉吟状，或作负手思考状。主宾之间，似有探究问答，恰如今日科研核心小组之攻关讨论。

图式与“点石斋画报”之插画相近。地面方砖及人像周围有受光侧光、阴阳向背，是西风东渐影响，是时代审美使然。中西融合，钱化佛先生也是先驱者。

009《笑和尚》

此件作品可以明显看出陈老莲画风对钱化佛的影响。任伯年学陈老莲，钱化佛学任伯年，一脉相承。树法用丁云鹏、吴彬画法，钱化佛对明季装饰画风情有独钟，在图式上深入探究，像模像样，不仅学到位，而且有点儿过。正如此，方才有趣味。

笑和尚奇形怪状，似笑非笑，又有云气霞光自顶门出，盘旋升腾，似香烟缭绕。

014《无量寿佛》

   《无量寿佛》也是钱化佛图画中最常见的题材。

钱化佛对自己作品的精粗高下是很有数的。一般说来，他挑出来请大人物题字的画大都是他自己作品中的上上选。这件作品请于右任题，确也是佳作精品。

这幅画，从构图、造型、设色、笔法诸方面来说都是有考究的。既有古风，又有着化佛自己的特色。画面明丽，作风爽朗，章法奇险，线条雄强有力。

于右任款也题得好，此幅珍品，藏者宝之。

016《观音》

图甚佳。格局出入宋画，类牧溪上人，当是从古代经典作品中化出。

图中观音大士意态雍容，神色端祥。印文曰“绘我佛之慈容”，正是绘图者的衷心写照。

019《林间悟道》

罗汉像出自旧图谱，日本《支那南画大成》中有梁楷十六罗汉像，其中有如是者，亦端坐在如屋大树中空处，或是在岩穴石室之间。

这件作品化佛是下了大功夫的。树木盘根错节，山石青绿相间，尤以朱砂色用得精妙，秋叶蒲团互相掩映，与青绿石色对比协调，使画面生色不少。

051《鸟巢和尚》

钱化佛每每精挑选自己的最佳作品请名宿鸿儒、达官贵人题字。这实在也是他弘扬佛法，提倡美术的一片宏愿。

《鸟巢和尚》有天游化人康有为题款，确非寻常。应当说，这件作品是钱化佛所画红衣尊者中的代表作。康南海题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是佛家讽劝世人的警句，乃佛家大慈悲大境界的良言。全图笔法苍劲，和尚朱衣螺发，巢居林木间。古木与枯藤交错，横斜相倚；朱袍共红叶辉映，点彩照应。画家匠心，尽在此间矣。

此图实乃惊世佳作。

080《观音》

化佛画白衣大士像，有白龙山人王一亭题字。

观音慈容，悲天悯人。背光用白粉，又用碧青空染，以衬出主像。观音白衣，面如满月，法相庄严，烟霞供养。宝像如德化瓷塑，晶莹如玉，温润亲切。

081《文殊﹒普贤》双轴

说到钱化佛的佛画，有《文殊﹒普贤》双轴是不能不提到的。

文殊青狮，普贤白象，钱化佛以工笔描出，尽其精微。二主像各在画幅居中，而天地空阔处，化佛嘱请文人耆宿，高官鸿儒及丹青国手、梨园名角等一流人物分别题书“佛”字于画幅中。有人长题，有人短跋，一时俊杰，皆与我佛结缘。

此真正大功德者也。

此二轴，成此珍品，全靠因缘。得之者与佛结缘并结众生缘。得此二轴，张之素壁，焚香供养，佛光普照。

082-083-084《搜山图》三卷

钱化佛又有《搜山图》卷子，值得大书特书。卷子共三件，有四段卷、长卷、白描卷，皆难得之物事。

《搜山图》，本古人之精心佳构，故宫有一卷，云南省博物馆有一卷，皆传世绝品。

我以为，钱化佛大约是见过这两个卷子，过目过手，勾描存稿。看化佛这白描卷子，大略如是。

化佛又花了数年光阴，专门炮制赋色卷子两件，应当说是刻意之作，尽心尽力。

此三卷，是前有古人，后无来者，可藏可宝。

如前所述，化佛画佛，是奇人奇缘。

化佛佛画，惟有缘者得之宝之。

  丁亥范扬京城客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