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下的火焰神马视频:曾国藩家书——理财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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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理财篇2
致诸弟·带归度岁之资
【原文】
澄候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廿五日遣春二维五归家,曾寄一函,并谕旨奏折二册,廿六日水师在九江开仗获胜,
陆路塔罗之军,在江北蕲州之莲花桥,大获胜仗,杀贼千余人,廿八日克复广济县城,
初一日在大河埔大获胜仗,初四日在黄梅城上,大获胜仗,初五日克复黄梅县城,该匪
数万,现屯踞江岸之小池口,与九江府城相对,塔罗之军,即日追至江岸,始可水陆夹
击,能将北岸扫除,然后可渡江以剿九江府之贼,自至九江后,即可专夫由武宁以达平
江长沙。
兹由魏荫亭亲家还乡之便,付去银一百两,为家中卒岁之资,以三分计之,新屋人
多,取其二以供用,老屋人少,取其一以供用,外五十两一封,以送亲族各家,即往年
在京寄回之旧例也,以后我家光景略好,此项断不可缺,家中却不可过于宽裕;因处乱
世,愈穷愈好。
我现在军中声名极好,所过灾害处,百姓爆竹焚香跪迎,送酒米猪羊来犒军者,络
绎不绝,以祖宗累世之厚德,使我一人食此隆报,享此荣名,寸心兢兢①,且愧且慎。
现在但愿官阶不再进,虚名不再张,常葆此以无咎②,即是持家守身之道,至军事之成
败利钝,此关乎国家之福,吾惟力尽人事,不敢存丝毫侥幸之心,诸弟禀告堂上大人,
不必悬念。
冯树堂前有信来,要功牌百张,兹亦交荫享带归,望澄弟专差送至宝庆,妥交树堂
为要,衡州所捐之部照,已交朱峻明带去,外带照千张,交郭云仙,从原奏之所指也,
朱于初二日起行,江隆三亦同归,给渠钱已四十千,今年送亲族者,不必送隆三可也,
余不一一。(咸丰四年十一月初七日书于武穴舟中)
【注释】
①寸心兢兢:指心里战战兢兢的样子。
②无咎:无过错。
【译文】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二十五日派春二、维五回家,曾经寄了一封信,并谕旨奏折二册。二十六日水师在
九江开仗得胜,陆路塔罗的军队,在江北蕲州的莲花桥,大获全胜,杀敌二千多人,二
十八日史复广济县城,初一日在大河埔大获全胜,初四日在黄梅县城外,大获全胜,初
五日克复黄梅县城,敌军几万人,现屯踞江岸的小池口,和丸江府城相对,塔罗的军队,
当日追到江岸,便可水陆珍攻,能将北岸扫除,然后可以渡江进剿九江府之敌,自到九
江后,便可有专人由武宁到达平江、长沙。
兹乘魏荫亭家回家之便,付去银子一百两,为家中年底的用度。分成三份,新屋人
多,可占两份供他们用,老屋人少,可分一份,外五十两的一封,送亲戚族人各家,即
往年的旧例,以后我家光景略好,这个项目决不可缺,家中却不可过于宽裕,因处在动
乱年代,越穷越好。
我现在军队中声名极好,所过之处,百姓放爆竹,焚香跪着,迎接、送酒、米、猪、
羊来搞赏军队的,络绎不绝,以祖宗一代又一比积累下来的厚德,使我一个人得到隆重
的回报,享这么大的荣名,心里真是战战兢兢,又惭愧又谨慎,现在只愿官阶不要再升,
虚名不要再张大,保持现状,不出过失,便是持家守身的道理,至于军事的成与败,利
与不利,这是关系国家的福泽,我只能尽人事,不敢存一点侥幸心理,弟弟们请禀告堂
上大人,不必悬念。
冯树堂前不久有信来,要功牌百张,现也交荫亭带回:希望澄弟派专差送到宝庆,
妥交树堂为要,衡州所捐的部要,已交朱峻明带去,此外带照千张,交郭云仙,从原奏
的所指,朱于初二日起程,江隆三也同回,给他的钱已有四十千,今年送亲戚族人的,
隆三可不必送了,余不一一。(咸丰四年十一月初七日写于武穴船中)
致九弟·述捐银作祭费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四日胡二等归,我弟初七夜信,具悉一切,初五日城贼猛扑,凭壕对击,坚忍不
出,最为合拍。凡扑人之壕,扑人之墙,朴者客也,应者,主也,我若越壕而应之,则
是反主为客,所谓致人于人者也,我不越壕,则我常为主,所谓致人而不致于人者也,
稳守稳打,彼自意与萦然;峙衡好越濠击贼,吾常不以为然,凡此等悉心推求,皆有一
定之理。迪庵善战,其得雇在不轻进不轻退六字,弟以类求之可也。
洋船至上海天津,亦系恫喝之常态,彼所长者,船炮也,其所短者路极远,人极少,
若办便得宜,终不足患,报销奏稿,及户部复奏,当日即缄致诸公,沅弟来书之意,将
来不开局时,拟即在湖口之次,盖银钱所张小山魏召亭李复生诸公,多年亲友,该所现
存银万余两,即可为开局用费,及部中使费,六君子不必皆到此局,但得伯符小泉,二
人入场,可了办,若六弟在浔较久,则可至局中旋也,至户部承书说定费资。目下筠仙
在京,以可办理,将来胡莲舫进京,主料可帮助,筠仙顷有书来,言弟名远震京师,盛
名之下,其实难副,弟须慎之又慎,兹将原书,抄送一阅。
家中四宅,大小平安,兄夜来渐能成寐,先大父先太夫人,尚未有祭祀之费,温弟
临行,银百两,余以刘国斌之赠,亦捐银百两,弟可设法捐赀①否?四弟季弟则以弟昨
寄之银两,提百金为二人捐款,合之当业处,每年可得谷六七十石,起祠堂,树墓表,
尚属易办,吾精力日衰,心好古文,吾知其而不能多用,日内思为三代考妣作三墓表,
虑不克工,亦尚惮于动手也。
先考妣祠宇,若不能另起,或另买一宅作住屋,即以腰裹新宅为祠,亦无不可,其
天家赐物,及宗祭器等,概藏于祠堂,庶有所归宿,将来京中运回之书籍,及家中先后
置书,亦贮于祠中。吾生平不善收拾,为咎甚巨,所有诸物,随手散去,至今追悔不已,
然趁此收拾,亦尚有可为,弟收拾佳物,较善于诸昆从,后益当细心检点,凡有用之物,
不宜抛散也。(咸丰八年四月十七日)
①赀:通“资”。资财,钱财。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四日胡二等回,弟弟初七晚上的信,知悉一切,初五日城敌猛扑,凭壕沟对攻,
坚忍不出,最是合怕。凡属扑人的壕,扑人的墙的,是客,应战的,是主,我军如果越
壕而应战,便是反主为客,就是我们常说的致于人,我不越壕沟,那我还是主,即常说
的致人,稳守稳打,他自然觉得没有意思,峙衡喜欢越壕攻敌,我常不以为然,这些事
仔细考究,都有一定道理,迪庵善战,他的秘诀在于“不轻进攻,不轻易后退”,弟弟
可好好研究。
洋人的船到上海、天津,也是恫吓的常态,他的长处,船上火炮,他的短处,离他
的国家路远,人也很少,如果办理得好,不足患,报销奏稿和户部复奏,当天便寄给诸
位,接弟弟来信的意思,将来开局时,准备就在湖口水次,因银钱所张小山、魏召亭、
李复生诸公,多年亲友,该年现存银子万多两,即可用为开快用费和部里使费,六君子
不必都到这个局,只要伯符、小泉二人入场,便可以了,如果六弟在浔阳比较久,则可
到局中照护周旋,如果六弟不在浔阳,则弟弟克复吉安后,回家走一趟,仍然要往该局
照护周旋,至于户部承书说定费资,眼下筠仙在京,似乎可以办理,将来胡莲舫进京,
也可帮助,筠仙刚有信来,说弟弟的名声远震京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弟弟要慎之
又慎,现将原信,抄送一看。
家中四宅,在小平安,兄长晚上可以安睡,先大父先太夫人,还没有祭祀的费用,
温弟临走,捐银一百两,我以刘国斌送我的也捐一百两,弟弟可以设法捐点钱财吗?四
弟季弟则以弟弟昨天寄的银两,提出一百两作为他两人的捐款,合之当业处,每年可得
谷六、七十石,起祠堂、树墓表,还容易办,我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心喜古文,而不能
多做,日内想为二代考妣作三个墓表,顾虑写不好,还怕动得手呢。
先考妣祠,如不能另外起,或别外买一屋作住屋,便以腰里新屋为祠,也无不可,
天家赐物及宗器祭器等,一概放在祠堂,让这些有个归宿之处,将来京城运的书籍,及
家里先后买的书,也藏在里面,我生平不会收拾,过失很大,所得的东西,随手又丢了,
至今后悔不已,便趁此收拾,也还有可为,弟弟收拾比其他几个弟弟强,今后更应细心
检点,不宜抛散。(咸丰八年四月十六日)
致九弟·劝捐银修祠堂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五月二日,接四月廿三寄信,藉悉一切,城贼于十六早,廿日廿二
夜,增来扑我壕,如飞蛾之扑烛,多灭几次,受创愈甚,成功愈易。惟日夜巡守,刻不
可懈,若攻围日久,而仍令其逃窜,则咎责匪轻,弟既有统领之名,自须认真查察,比
他人尤为辛苦,乃足以资董率,九江克复,闻抚州亦已收复,建昌想亦于日内可复,吉
贼无路可走,败功当在秋间,较各处独为迟滞,弟不必慌忙,但当稳围稳守,虽迟至冬
间克复亦可,只求不使一名漏泄耳,若似瑞临之有贼外窜,或似武昌之半夜潜窜,则虽
速亦为人所诟病,如九江之斩刈殆尽,则虽迟亦无后患,愿弟忍耐谨慎,勉卒此功,至
要至要!
余病体渐好,尚未痊愈,夜间总不能酣睡,心中纠缠,时忆往事,愧悔憧扰,不能
罢脱,四月底作先大夫祭费记一首,滋送贤弟一阅,不知尚可用否?此事温弟极为认真
望弟另誉一本,寄温弟阅看,此本仍便中寄回,盖家中抄手太少,别无副本也,弟在营
所银回,先后顽抗照数收到,其随处留心,数目多寡,斟酌妥善。
余在外未付银寄家,实因初出之时,默立此誓,又于发州县信中,以不要钱不怕死
六字,明不欲自欺之志;而令老父在家,受尽窘迫,百计经营,至今以为深痛,弟之取
与,与塔罗杨彭二李诸公相仿,有其不及,无或过也,尽可如此办理,不必多疑。
顷与叔父各捐银五十两,积为星冈公,余又捐二十两子辅臣公,三十两于竟希公矣,
若弟能干竟公星公竹三世,各捐少许,使修立三代祠堂,即于三年内可以兴工:是弟有
功于先人,可以盖阿兄之愆矣①。修词或腰裹新宅,或于利见斋另修,或另买田地,弟
意如何?便中复示,公费则各力经营,祠堂则三代共之,此余之意也。
初二日接温弟信,系在湖北所发,九江一案,杨李皆赏黄马褂,官胡皆加太子少保,
想弟处亦已闻之,温弟至安黄,与迪庵相会后,或留营,或进京,尚未可知,弟素体弱,
比来天热,尚耐劳苦否?至念至念!饵滋补,较善于药,良方甚多,较善于专服水药也。
(咸丰八年五月初五日)
【注释】
①愆:过失,过错。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五月二日,接到四月二十三日所发信,借以知道一切,城敌于十七日早,二十、二
十二晚,来扑我壕沟,好像飞蛾的扑蜡烛,扑一次,受一次重创,成功越容易,只是日
夜巡守,三刻也松懈不得,如果攻围日久,而仍然叫他逃窜,那过失不轻,弟弟既然挂
了统领的名,自然要认真查察,比别人更要辛苦,才可不负众望,九江克复,听说抚州
也已收复,建昌便也可望在日内克复,吉安敌人无路可走,收功应当在秋天,比较其他
各处要迟滞。弟弟不必慌忙,稳围稳守,就是迟到冬天克复也可以,只求不使一名敌人
漏网,如者像瑞临的有敌外沈,或像武昌的夜晚潜逃,那即使时间快而不免为人家指责,
如九江的斩杀殆尽,那即使时间迟一点却没有后患,希望弟弟忍耐谨慎,勉力把这场仗
打到底打成功,非常重要!
我病体逐渐好了,晚上还是不能熟睡,心里纠缠不清,回忆往事,又悔又愧,不能
摆脱,四月底作先大夫祭祀记一首,现送贤弟看看,不知还可用不?这事温弟极为认真,
望弟另誉一份,寄温弟看看,这本方便时仍旧寄回,因家里抄手太少,没有副本,弟弟
在军营里的银钱,先后都如数收到,要随处留心,数目多少,要考虑妥当。
我在外没有付钱回家,实在是因为开初曾暗暗立下誓言,又在发给州县的信中,曾
经以“不要钱,不怕死”六个字,表明了自己的志向,而今老父在家,受尽窘迫,百计
经营,至今都深为痛心,弟弟的取与,与诺、罗、杨、彭、二李相似,有还不及他们的,
是叫你不要超过他们,尽可这么做,不必多疑。
我与叔父各捐五十两,积为星冈公,星公、竹亭三世,各捐少许,使修立三代祠堂,
可在三年内兴工,那是弟弟有功于先人,可以掩盖阿兄我的罪过了,修祠或在腰里新宅,
或者在利见斋另外修,或者另买田地,弟弟意见如何?方便时请回信告知,公费则各方
经营,祠堂则三代共之,这是我的意见,初二日接温弟信,是在湖北抚署所发,九江一
案,杨、李都赏黄马褂,官、胡都加太子少保,想弟弟那边已听到了,温弟到安黄,与
迪庵相会后,或都留营,或者进京,还不知道,弟弟身体素来虚弱,眼下天热,还能耐
劳吗?至念至念!吃点人参燕窝滋补,比吃药强,好的方子很多,比专吃水药强。(咸
丰八年五月初五日)
禀祖父母·请给族人以资助
【原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一日,由折差第六号家信,十六日折弁又到,孙男等平
安如常,孙妇亦起居维慎,曾孙数日内添吃粥一顿,因母乳日少,饭食难喂,每日两饭
一粥,今年散馆,湖南三人皆留,全单内共留五十二人,惟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
翰林衙门,现已多至百四五十人,可谓极盛。
琦善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
会同审讯,现未定案,梅霖生同年因去岁咳嗽未愈,日内颇患咯血,同乡各京官宅皆如
故,澄候弟三月初四日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廿五信,至今未接,兰姊以何时分
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如。
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绝无解危之处,则二伯祖母将穷迫难堪,竟希
公之后人,将见笑于乡里矣,孙国藩去冬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补益否?引事
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焚拯溺,何难嘘枯回生①。伏念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
急,孙所知者,已难指数;如廖品一之孤,上莲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
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庵,皆代为筹划,曲加矜恤,凡他人所束手无策,计无复之者,得祖
父善为调停,旋乾转坤,无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亲,万难之时处?
孙国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沓无消息,不知同堂诸叔目前光景,又念及家中此时,
亦甚难窘,辄敢冒昧饶舌,伏求祖父大人宽有无知之罪,楚善叔事,如有设法之外,望
详细寄信来京,兹逢折便,敬禀一二,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四月
十六日)
【注释】
①嘘枯回生:比喻将至之人有望起回生。
【译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一日,由通信兵发第六号家信,十六日通信兵又到,孙
儿等平安如常,孙媳妇也起居维慎,曾孙几天内加吃一顿粥,因为母乳不够,饭食难喂,
所以每天两饭一粥,今年庶常馆学成的人,湖南三个都留在馆里,共留五十二个,只有
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院现在已多到一百四、五十人,可说是极盛了。
琦善已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城,奉了皇上谕旨,派了三个亲王,一个郡王,与军机大
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在没有定案,梅霖生同年因为去年咳嗽没有好,近
日吐血,同乡各京官家一切如常,澄候第三月初四日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二十
五日信,至今没有收到,兰姐什么时候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告知。
楚善八叔的后事,不知去年冬天情形如何?如果绝对没有解危的地方,那二伯母必
将穷迫难堪,竟希公的后人,将被乡里的人见笑了,孙儿国藩地去年冬天已写信求东阳
叔祖兄弟,不知有帮助不?这件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有哪
里不可以回生有望,伏念祖父平日各德累仁救难济急,孙儿了解的,已难以数清,如救
助廖品一的孤儿,上莲叔的妻子,彭定五的儿子、福益叔祖的母亲,以及小罗巷、樟树
堂各尼庵,都代为筹划,尽力体恤,凡属别人束手无策的,只要祖父出面认真调停,便
能扭转乾刊,没有不立即解危的,何况有同胞亲谊的楚善八叔正在万难之中呢!
孙儿因想到家中的事,四千里上,沓无消息,不知同堂各位叔叔目前情形,又想家
中这时,也很艰难窘迫,才敢冒昧多嘴,伏求祖父大人宽恕我无知的罪过,楚善叔的事,
如有设法的地方,希望详细写信寄京城,现逢折差的便利,恭敬的禀告一二,跪叩祖母
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四月十六日)
禀祖父母·先馈赠亲戚族人
【原文】
孙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去年腊月十八,曾寄信到家,言寄家银一千两,以六百为家
还债之用,以四百为馈赠亲族之用,其分赠数月,另载寄弟信中,以明不敢自专之义也,
后接家人,知兑啸山百三十千,则此银已亏空一百矣,顷闻曾受恬丁艰,其借银恐难遽
①完,则又亏空一百矣,所存仅八百,而家中旧债尚多,馈赠亲族之银,系孙一人愚见,
不知祖父母父亲叔父以为可行否?伏乞裁夺。
孙所以汲汲②馈赠者,盖有二故,一则我家气运太盛,不可不格外小心,以为持盈
保泰之道,旧债尽清,则好处太全,恐盈极生亏,留债不清,则好中不足,亦处乐之法
也,二则各亲戚家绵贫,而年老者,今不略为资助,则他日不知何如?孙自入都后,如
彭满舅曾祖彭五姑母,欧阳岳祖母,江通十舅,已死数人矣,再过数年,则意中所欲馈
赠之人,正不知何若矣,家中之债,今虽不还,后尚可还,赠人之举,今若不为,后必
悔之!此二者,孙之愚见如此。
然孙少不更事,未能远谋一切,求祖父叔父作主,孙断不敢擅自专权,其银待欧阳
小岑南归,孙寄一大籍衣物,银两概寄渠处,孙认一半车钱,彼时再有信回,孙谨禀。
(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
【注释】
①遽:急速,迅速。
②汲汲:通“急急”。
【译文】
孙儿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去年十二月十八日,曾经寄信到家,说寄家用银子一千两,
其中,用六百两还债,用四百两送赠亲戚族人,分送数目另写在给弟弟的信中,表明我
不敢自己专断的意思,后来接到家信,知道兑啸山百三十千,那这笔银子便亏空一百两
了,刚刚听说曾受恬堂上有丧事,他借的银子恐怕难以迅速付还,那不又亏空一百两吗。
所以仅仅剩下八百两,我家旧债还多,送亲戚族人的钱,是孙儿一个人的愚蠢见解,不
知祖父母大人,父亲,叔父以为可行不?伏乞裁决定夺。
孙儿所以急于送赠,有两个缘故,一是我家气运太盛了,不可以不格外小心,要注
意持盈保泰的功夫,旧帐还尽,好处最全,恐怕盈到极点便转为亏损,留点债不还清,
那只以嫌美中不足,但也是处于乐处的办法,二是各亲戚家都穷,而年老的,现在不略
加资助,那以后不知怎么样?自从孙儿进入京城后,如彭满舅、曾祖彭王姑母、欧阳岳
祖母,江通十舅,已死了几个,再过几年,那我们想要送赠的人中,还不知道怎样,家
里的债,今天虽不还,以后还可以还,送人的事,今天不做,以后便只有后悔了,这两
个说法,是孙儿的愚见。
然而孙儿年轻不懂事,没有远些谋划一切,求祖父叔父作主,孙儿决不敢自己专权,
这笔银子等欧阳小岑回湖南时,孙儿寄回一大衣箱衣物,银两一概寄到渠那里,孙儿负
担一半路费,那时再有信回,孙儿谨慎。(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
致诸弟·述接济亲戚族人之故
【原文】
六弟九弟左右:来书信自去年五月至十二月,计共发信七八次,兄到京后,家人仅
检出二次,一系五月二十二日发,一系十月十六发,其余皆不见,远信难达,往往似此,
腊月信有湖涂字样,亦信之不能禁者,盖望眼欲穿之时,疑信杂生,怨怒交至,惟骨肉
之情愈挚,则望之愈殷,望之愈殷,则责之愈切,度日如年,居室中环墙,望好音如万
金之获,闻谣言如风声鹤唳,又加以堂上之悬思,重以严寒之逼人;其不能不出怨言以
相詈①者,情之至也,然为兄者观此二字,则虽曲谅其情,亦不能不责之,非责其情,
责其字句之不检点耳,何芥蒂之有哉!
至于回洋时有折并南还,则兄实不知,当到家之际,门几如市,诸务繁剧,吾弟可
想而知,兄意谓家中接榜后所发一信,则万事可以放心矣,岂尚有悬挂哉?来书辩论详
明,兄令不复辩,盖彼此之心虽隔万里,而赤成不啻目见,本无纤毫之疑,何必因二字
而多费唇舌?以后来信,万万不必提起可也。
所寄银两,以四百为馈赠戚族之用,来书云:“非有未经审量之处,即似稍有近名
之心。”此二语,推勘人微,兄不能不内省者也,又云:“所识穷乏,得我而为之,抑
逆知家中必不可为此慷慨,而姑为是言。”斯二语,毋亦拟阿兄不伦乎?兄虽不肖,亦
何至鄙且好至于如此之甚?所以为此者,盖族戚中断不可不有一援手之人,而其余则牵
连而及。
兄已亥年至外家,见大舅陶穴而居,种菜而食,为恻然者久之!通十舅送我谓曰:
“外熏做外官则阿舅来作烧火夫也。”南五舅送至长沙握手曰:“明年送外熏媳来京。”
余曰:“京城苦,舅勿来。”舅曰:“然,然吾终寻汝任所也。”言已泣下,兄念母舅
皆已年高,饥寒之况可想,而十舅且死矣,及今不一援手,则大舅五舅又能沾我辈之余
润首,十舅虽死,兄竟犹当恤其妻子,且从俗为之延僧,如所谓道场者,以慰逝者之魂,
而尽吾不忍死其舅之心,我弟以为可乎?兰姊蕙妹,家运皆舛;兄好为识微之妄谈,谓
姊犹可支撑,蕙妹再过数年,则不能自荐活矣,同胞姊妹,纵彼无觖望②,吾能不视如
一家一身乎?
欧阳沧溟先生,夙债甚多,其家之苦况,又有非吾家可比者,故其母丧,不能稍降
厥礼,岳母送余时,亦涕位而道,兄赠之独丰,则犹询世俗之也,楚善叔为债主逼迫,
入地无门,二伯母尝为余泣言之,又泣告子植曰:“八儿夜来泪注地,湿围径五尺也,
而田货于我家,价既不昂,事又多磨,常贻书于我,备陈吞声钦位之状。”此子植所亲
所见,兄弟常欷久之!
丹阁叔与宝田表叔,昔与同砚席十年,岂意今日云泥隔绝至此,知其窘迫难堪之时,
必有饮恨于实命之不犹者矣,丹阁戊戌年,曾以钱八千贺我,贤弟谅其景况,岂易办八
千者首?以为喜极,固可感也!以为钓饵,则亦可怜也!任尊叔见我得官,其欢喜出于
至诚亦可思也,竟希公项,当甲午年,抽公项三千二千为贺礼,渠两房颇不悦,祖父曰:
“待藩孙得官,第一件先复竟希公项”此语言之已熟,待各堂叔不敢反唇相识耳,同为
竟希公之嗣,而菀枯③悬殊若此,设造物者一日移其苑于彼二房,则无论六百,即六两
亦安可得耶?
六弟九弟之岳家,皆寡妇孤儿,槁饿④无策,我家不遂之,则熟拯之者?我家少八
两,未必遽为债户逼取,渠得八两,则举室回春,贤弟试设身处地,而知其如救水火也,
彭王姑待我甚厚,晚年家贫,见我辄泣,兹王姑已殁,故赠宜仁王姑丈,亦不忍以死视
王姑之意也,腾七则姑之子,与我同孩提,长养各舅祖,则推祖母之爱而及也,彭舅曾
祖,则推祖父之爱而及也,陈本七邓升六二先生,则因觉庵师而季连及之者也,其余馈
赠之人,非实有不忍于心者,则皆因人而及,非敢有意讨好,沽名钓誉,又安敢以己之
豪爽,形祖父之刻啬,为此好鄙之心之行也哉?
诸弟主我十年以后,见诸戚族家皆穷,而我家尚好,以为本分如此耳,而不知其初,
皆与我同盛者也,兄悉见其盛时气象,而今日零落如此,则太难为情矣,由盛衰在气象,
气象盛则虽饥亦乐,气象衰则虽饱亦忧,今我家方全盛之时,而贤弟以区区数百金为极
少,不足比数,设以贤弟处楚善宽五之地,或处葛熊二家之地,贤弟能一日以安乎?
凡遇之丰啬顺舛,有数存焉,虽圣人不能自力主张,天可使吾今日处丰享之境。君
子之处顺境,兢兢焉常觉于之厚于我,非果厚也,以为较之尤啬者,而我固已厚矣,古
人所谓境地须看不如我者,此之谓也,来书有区区千金四字,其毋乃不知天之已厚于我
兄弟乎?
史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
天有孤虚,地阀东南,未有常全而不阙者,剥也者,复之机也,君子以为可喜也!也者
(左女右后)⑤,之渐也,君子以为可危也!是故既吉矣川!由吝以趋于凶,既凶矣,
则由悔以趋于吉,君子但知有悔耳,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全也,小人则时时求
全,全者既得,而吝与凶随之矣,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
平?
今吾家椿萱重庆,兄弟无故,京师无比美者,亦可谓至万全者矣。故兄但求缺陷,
名所居曰求阙斋,盖求缺于他事,而求全于堂上,此则区区之至愿也,家中旧债:不能
悉清,堂上衣服,不能多办,诸弟所需,不能一给,亦求缺陷之义也,内人不明此义,
而时时欲置办衣物,兄亦时时教之,今幸未全备;待其全时,则吝与凶随之矣,此最可
畏者也!贤弟夫媳诉怨于房闼之间,上是缺陷,吾弟当思所以弥其缺,而不可尽给其求,
盖尽给则渐几于全矣。吾弟聪明绝人,将来见道有得,必且韪余之言也。
至于家中欠债,兄则实有不尽知者,去年二月十六,接父亲正月四日手谕中云:
“一切年事,银钱敷用余,上年所借头息钱,均已完清,家中极为顺遂,故不窘迫。”
父亲所言如此,兄亦不甚了了,不知所完究系何项?未完尚有何项?兄弟所知者,仅江
孝八外祖百两,朱岚暄五十两而已,其余如阳本家之帐,则兄由京寄还,不与家中相干,
午冬甲借添梓坪钱五十千,尚不知作何还法?正拟此次禀问祖父。
此外帐目,兄实不知,下次信来,务望详开一单,使兄得渐次筹划,如弟所云:
“家中欠债已传播否?若已传播而实不至,则祖父受吝啬之名,我加一信,亦难免二三
其德之诮⑥。”此兄读两弟来书,所为踌躇而无策者也。
兹特呈堂上一禀,依九弟之言书之,谓朱啸山曾受恬处二百落空,非初意所料,其
馈赠之项,听祖父叔父裁夺,或以二百为赠,每人减半亦可,或家中十分窘迫,即不赠
亦可,戚族来者,家中即以此信示之,庶不悖于过则归已之义,贤弟观之,以为何如也?
若祖父以前信为是,慨然赠之,则此禀不必付归,兄另有安信付去,恐堂上慷慨特赠,
反因接吾书而疑沮。
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
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乘矣,使家中慷慨乐与,则慎无以吾
书生堂上之转念也。使堂上无转念,则此举也,阿兄发之,堂上成之,无论其为是为非,
诸弟置之不论可耳,向使去年得云贵广西等省苦差,并无一钱寄家,家中亦不能责我也。
九弟来书,楷法佳妙,余爱之不忍释手,起笔收笔皆藏锋,无一笔撤手乱丢,所谓
有往皆复也,想与陈季牧井究,彼此各有,卜得,可嘉可喜!然吾所教尔者,尚有二事
焉。一日换笔,古人每笔中间,必有一换如绳索然,第一股在上,一换则第二股在上,
再换则第三股在上也,笔尖之著纸者,仅少许耳,此少许者,吾当作四方铁和用,起处
东方在左,西方向右,一换则东方向右矣,笔尖无所谓方也,我心常觉其方,一换而东,
再换而北,三换而西,则笔尖四面有锋,不仅一面相向矣,二曰结字有法;结字之法无
究,但求胸中有成竹耳。
六弟之信,文笔拗而劲;九弟文笔婉而达,将来皆必有成,但目下不如各看何书?
万不可徒看考墨卷,汩其性灵,每日习字不必多,作百字可耳,读背育之书不必多,十
叶可耳,看涉猎之书不必多,亦十叶可耳,但一部未完,不可换他部,此万万不易之理,
阿兄数千里外教尔,仅此一语耳。
罗罗山兄读书明大义,极所钦仰,惜不能会面畅谈,余近来读书无所得,酬应之繁,
日不暇给,实实可厌,惟古文各体诗,自觉有进境,将来此事当有成就,恨当世无韩愈
王安石一流人,与我相质征耳,贤弟亦宜趁此时学为诗古文,无论是否,且试拈笔为之,
及今不作,将来年长,愈怕丑而不为矣,每月六课,不必其定作诗文也。
古文诗赋四六,无所不作,行之有常,将来百川分流,同归于海,则通一艺,即通
众艺,通于艺,即通于道,初不分而二之也,此论虽太高,然不能不为诸弟言之,使知
大本太原坝!心有定向,而不至于摇摇无著,虽当其应试这时,全无得失之见;乱其意
中,即其举业之时,亦于正业不相妨碍,诸弟试静心领略,亦可徐会悟也,外附碌五箴
一首,养身要言一纸,求缺斋课程一纸,诗文不暇录,惟谅之,兄国藩手草。(道光二
十四年二十日)
【注释】
①詈:骂。
②觖望:奢望。
③菀枯:荣枯;
④槁饿:饥饿。
⑤(左女右后):善,美好。
③诮:责备。
【译文】
六弟九弟左右:
来信说自去年五月到十二月,共计发信七、八封,兄长到京城后,家里只检出两封,
一是一月二十日所发,一是十月十六日所发,其余都没有看见,远程的信件难以道到,
往往是这个样子,十二月信里有“糊涂”字样,也是情不自禁而发的,因望眼欲穿的,
怀疑和信赖,交错产生,怨恨和生气同至,骨肉之情越真挚,盼望的心情就越殷切,责
备的言词就越尖锐,过一天好比过一年,房子好比围墙,望信好比得到一万两银子,听
到谣言好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加上堂在大人的悬念,更似严寒逼人,所以不能不
发出怨言骂你们,感情达到极点了,然而,为兄长的看这两个字,虽说曲为原谅,也不
能不责备你们,不是责备你们的情感,是责备你们字句的不检点,这有什么必要耿耿于
情呢?
至于回信时就有通信兵回湖南,那是兄长实在不知道,通信兵到家的时候。我那里
门庭若市,事情繁杂,弟弟们可想而知,我的意思家里接榜后所发的人,万事可放心,
哪里还会有悬念?来信辩论详细明白,兄长现在不再辩,因彼此之间的心情,虽隔万里,
而赤诚好像眼见,没有丝毫的疑虑,何必为了两叶字多费口舌,以后来信,万万不要再
提了。
所寄银两,以四百两做送赠亲戚族人之用,来信说:“不是有没有经过审慎考虑的
地方,也似乎有好名的心理。”这两句话,推敲过细,兄长不能不自己反省自己,信中
又说:“所谓穷困,得我而为之,还是考虑家里一定不做这慷慨之举,才这么说的。”
这两句,不也把阿兄看成不伦不类的人了?兄长虽然说不肖,何至于奸猾、卑鄙到这种
地步?所以这么考虑,是因亲族中决不可没有一个人援之以手,其余的牵连一起。
兄长已亥年到外婆家,看见大舅住在山洞里,种菜为生计,心里久久感到难过,通
十舅送我时说:“外熏在外做官,舅舅去作伙夫。”南五舅送我到长沙,握着我的手说:
“明年送外熏媳妇来京。”我说:“京城很苦,舅舅不要来。”舅舅说:“好,但我还
是会来找你的任所的。”说完流下眼泪,兄长挂念母舅都已年高,饥寒的情况可以想见,
而十舅还去世了,现在不去援助他们,那大舅、五舅又能够沾我们的光吗?五舅死了,
兄长意思应当抚恤他的妻子,还要从世俗习惯帮她请和尚,为十舅做道场,以安慰死者
的灵魂,尽我们不忍心十舅去世的心意,弟弟以为可以吗?兰姐蕙妹,家运都败落,兄
长喜欢谈点妄说,说兰姐还可支撑下去,而蕙妹再过几年,便困苦得过不下去,同胞姐
妹,即使她没有奢望,我们能不把她看成一家人吗?
欧阳沧溟先生,旧债很多,他家的困苦,不是与我家可以比拟的,所以他母亲过世,
不能稍微办得隆重一点而缺了礼数,岳母送我时,也一边哭一边说这些苦情,兄长送她
的特别丰厚,也是从世俗的人情世故罢了,楚善叔为债主逼债,入地无门,二伯祖母常
对我哭诉,又哭对子植说:“八儿晚上哭得眼泪汪汪,地上湿了一大片,而田又买给你
家,价钱不贵,事又多磨,常写信给国藩,诉说他吞声饮泣的惨况,”这是子植亲眼看
见的,我们兄弟曾相对痛哭。
丹阁叔与宝田表叔过去与我同学十年,哪料到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距这么远,
知道他们在窘追难堪的时候,一定会流泪痛恨自己的命运太差了。丹阁戊由年,曾经用
八千钱祝贺我,贤弟估量他的光景,办八千钱是容易的事吗?是因他高兴了,真是感人
啊!如果是当做钓鱼的饵,那也很可怜的,任尊叔看见我得了官,欢喜出自内心,也是
不能忘记的,竟希公款项,当甲午年,抽公项三千二千为贺礼,他两房很不高兴,祖父
说:“等国藩孙儿当了官,第一件事是还竟希公公款。”这话已讲了很久了。只是各堂
叔不敢反唇相讥罢了,同是竟希公的后人,而荣、枯悬殊如此,假设老无爷有一天把荣
福转移到也到他那两房,那不要说六百两,就是六两也哪能得到?
六弟九弟的岳家,都是寡妇孤儿,处于饥饿而束手无策,我家不去救济,谁去救济?
我家少八两,不一定就受债主逼迫,他得八两,则全家回春,贤弟试着设身处地想想,
便知道这好比是救人于水火啊!彭王姑对我很宽厚,晚年家贫,看见我哭,现在姑已死
了,所以送宜仁王姑丈,也是不忍因王姑死了不念情的缘故,腾七是姑的儿子,与我一
起长大,长期赡养各舅祖,那么不把对祖母的爱来对待他,彭舅曾祖,那么就把对祖父
的爱来对待之,陈本七,邓升六二先生,是因为觉庵老师的关系,其余要送赠的人,不
是确实不忍心看着贫困的;是因为一些人事关系牵边的人,不敢有意去讨好,沽名钧誉,
又哪里胆敢用自已的家爽好施,来对比祖父的坚啬,做这种奸猾卑鄙的行径呢?
弟弟们比我迟生十年以后,看见这些亲族都穷,而我家好过,以为这是本来如此,
而不知道开始的时候,都是和我家一样兴旺的家庭,兄长看见他们盛的时候,而不知道
零落得这样,很难为情,凡属盛与衰者在气象。气象盛,虽然饥贫也和乐;气象衰,虽
然温饮也堪忧,现在我家正在全盛时期,而贤弟以为这几百两银子太少,不足以答情,
假设贤弟处在楚善、宽五的境地,或者处在葛、熊两家的地位,贤弟能够一天便可使他
们安定吗?
凡属人的遭遇的丰盛顺遂还是枯败多灾,有天意在,虽说是圣人也不能自作主张,
老天爷既然可以使我今天处于丰厚的境遇,也可以使我明天处于宝善、宽五的境地,君
子处于顺境的时候,战战兢兢,觉得老天对自己太宽厚了,我应该把自己多余的,去弥
补别人的不足,君子处于逆境,也战战兢兢,觉得得老天对我不是真厚,但比那些还要
坏的人,还算可以了,古人所说的看境遇不如自己的,这就是这个说法,来信有“区区
千金”四字,难道你们不知道老天已对我们兄弟过于宽厚了吗?
兄长常常研究《易经》的道理,观察盈虚消息的道理,从而懂得人不可以没有缺陷,
太阳当顶了便会西下,月亮圆了便会阴缺,天有孤虚的地方,地有东南的缺口,没有十
全而不缺的,生物剥落,正是苏复的开始,君子看到了由枯而荣的气象感到可喜,字,
是逐渐走向完善之象,而君子以为是危险的,所以说,吉详之象,由吝啬逐渐走向凶,
凶象显露,则因悔又可化凶为吉,君子只知道悔字,悔,是地缺而不悔,不敢求全,小
人则时刻求全,全字既然获得,而吝啬与凶光之俱来,大多数经常缺,而一个人全,是
天道有屈有伸的缘故,哪能是不公平呢?
现在我家父母处在喜庆之中,兄弟没有什么事故,在京城没有人可比美的,也可说
是万分完美了,所以兄长只去研究缺陷,把我住的房子取名叫“求阙斋”,是因为缺陷
于其他事情,而求全于堂上大人,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家里旧债、不能全部还清:
堂上大人的衣服,不能多办;弟弟所需,不能全给,都是这个求缺的道理,内人不明白
这个道理,时刻要添置衣物,兄长也时刻教导,如今幸好没有全备,等到全备的时候,
那吝与凶便随之而来,”这是最可怕的,贤弟夫妇在家里诉说怨恨,这是缺陷,弟弟应
当想到弥补这个缺陷,但不可以满足一切的要求,因为如果尽量满足,便是求全之渐,
弟弟聪明过人,将来悟出此中道理,一个定理解我的这番话的。
至于家中欠帐,兄长实在不完全知道,去年二月十六日,接父亲正月四日手谕,信
中说:“一切年用,银钱敷用有余,上年所借头息钱,都已还清,家里很顺遂并不窘迫。”
父亲这么说,兄长也是很了解,不知还的究竟是哪一种?没有还的又是哪一项?兄长知
道的,只江孝八外祖一百两,朱岚暄五十两罢了,其余如阳本家的帐,则兄长由京寄还,
不与家里相干,午冬借添梓坪钱五十千,还不知如何还清?正准备这次请示祖父。
此外帐目,兄长实在不清楚,下次来信,务请详细开列一个单子,使兄长慢慢筹划,
如弟弟所兑:“家里欠债已经传播出去没有?如已经传播出去,而实际又没有做到,那
祖父便背了吝啬的名声,我加一封信,也难免二三其德的责备。”这是兄长读完弟弟来
信后,感到犹豫不决,没有计策的地方。
现在特地呈堂上大人一封,禀告信,依了九弟的意思写的,说朱啸山,曾受恬两处
的二百辆银子落空,不是始料所及,送赠的项目,听祖父、叔父裁决定夺,或者拿二百
两出来送人,每个人家都减半也可以,或者家里十分困难,不送也可以,亲戚族人来了,
把这封信给他们看,也许可以不违背“过则为己”的意思,贤弟看了,以为如何?如果
祖父、叔父以前信为对的,慨然送礼,那这封信不必寄回,兄长另外有信寄去,恐怕堂
上坚持要慷慨送礼,反而因为接了我的这封信而产生迟疑。
凡属仁义的心产生,一定要一鼓作气,尽我的力量去作,稍微有点转念,那疑心重
产生,私心杂念也产生,这样计较多了,吝啬之心便产生了;私心一产主,那么好、恶
发生偏差,轻重也失衡了,假如家里慷慨乐施,那请千万谨慎,不要因为我的信而上堂
上大人转念,要使堂上大人不转念,那这个举措;由我发起,由堂上大人成全;不管是
对是错,弟弟们可不去管它,假设去年我得的是云南、贵州、广西等省的苦差,没有一
分钱寄回家,家里也不能费怪我呢!
九弟来信,楷体字写得妙,我爱不释手,起笔,收笔都藏锋,没有一笔撒手乱丢,
真所谓有往有复;想与陈秀牧并究书法,彼此各存心得,可喜可贺!然而我所教尔的,
还有两件事,一是换笔,古人每笔中间,必定要一换,好比绳索,第一股在上,一换第
二股在上了,再一换第三股在上了,笔尖的着纸处,只少许,这少许,我作四方铁笔去
用,起处东方在左,西方在右,一换,东方向右了,笔尖无所谓方,我心中才感觉有方,
一换向东,再换向北,三换向西,那么笔尖四面有锋,不仅仅是一面相向,二是结字有
方法,结字的方法无究无尽,但求胸有成竹。
六弟的信,文笔拗而刚劲,九弟的文笔婉约而通达,将来都一定有成就。但现在不
知道各人在读什么书?万万不可以徒然去看那些考试题目,汩没了自己的性灵,每天习
字不一定多,写一百个字就可以了,背书不一定多,背十页就可以了,涉猎其他的书不
一定多,也只要读十页就可以了,但是,一部没有读完,不可以换其他,这是万万不能
改变的道理,为兄长的在几千里之外教你,只有这一句。
罗罗山兄读书明大义,我十分钦佩,可怜不能见面畅谈,我近来读书没有收获,应
班的繁杂,真是一天到晚不空,实在讨厌,只是古文各体诗,自己感觉有进步,将来应
当有点成就,只恨当今没有韩愈、王安石一流人,可与之相互质疑求证,贤弟也应趁此
学习作诗古文,无论对不对,机且拈笔写来,现在不作,将来年纪大了,越怕丑越不作
了,每月六课,不一定都作诗。
古文诗赋四六,无所不做,保持经常,将来百川分流,同归于海,那么一艺通则百
艺通,便通于道,这个论点虽不大高,但不能不对你们说,使你们掌握了原则,使心有
定向,不至于摇摆不定,虽说正当考试的时候,全没有得失的见解,来拨乱自己的本意,
即在用力举业的时候,也于正业不相妨碍,弟弟们试着静心领略,也可慢慢领悟,.附
录五箴一首,养身要言一张,求缺斋课程一张,诗文没有时间抄录,请原谅,兄国藩手
草。(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十日)
禀祖父母·赠亲戚族人数目
【原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八月廿七,接到七月十五廿五两次所发之信,内祖父母各一
信,父亲母亲叔父各一信,诸弟亦皆有信,欣悉一切,慰幸之至!叔父之病,得此次信,
始可放心。
八月廿八日,陈岱云之弟送灵回南,坐粮船,孙以率五妹丈,与之同伴南归,船钱
饭钱,陈宅皆不受,孙遂至城外,率五挥泪而别,甚为可怜!率五来意,本欲考供事,
掣得一官以养家,孙以供事必须十余年,乃可得一典史,宦海风波,安危莫卜,卑官小
吏,尤多危机,每见佐杂未秩,下场鲜有好者,孙在外已久,阅历已多,故再三苦言劝
率五居乡,勤俭守旧,不必出外做官,劝之既久,率五亦以为然,其打发行李诸物,孙
一一办妥,另开单呈览。
孙送率五归家,即于是日刻生女,母女俱平安。前正月间,孙寄银回南,有馈赠亲
族之意,理宜由堂上定数目,方合内则不敢私与之道,孙此时糊涂,擅开一单,轻重之
际,多不妥当,幸堂上各大人斟酌增减,主为得宜,但岳家太多,他处相形见拙,孙稍
有不安耳,率五大约在春初可以到家,渠不告而出心怀惭①;到家后望大人不加责,并
戒家中及近处无相讥讪为幸!孙谨禀。(道光二十四年八日廿九日)
【注释】
①冀:希望。
②心中怀惭:人中感到惭愧的意思。
【译文】
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八月二十七日,接到七月十五日、二十五日两次所发的信,
其中,祖父母各一封,父母亲、叔父各一封,各位弟弟也都有信,欣悉一切!叔父的病
得了信之后,才放了心。
八月二十作日,陈岱云的弟弟送灵回湖南,坐的是粮船,孙儿叫率五妹夫他结伴同
回,船钱饭钱,陈家都不收,孙儿便到城外,与率五挥泪告别,很为可怜,率五来意,
本想考供事,希望得一个官位养家,孙儿认为供事必须十多年,才可以得做典史,官场
风波,安危难测,官小职微,危险更多,每每看见佐杂人等,他们的下场没有几个好的,
孙儿在久久了,阅历也多了,所以再三苦劝率百回乡,勤俭守旧业,不必出外做官,劝
了很久之后,率五才同意了,打发的行李各物,孙儿一一办妥,另开一单呈上。
孙儿送率五回家,当天申刻生了一女:母女都平安。正月间孙儿曾寄银子回湖南,
有送亲戚族人的意思,照理应该由堂上大人确定数目,才合乎对内不敢私人给予物道理,
孙儿这时糊涂,擅自开了一个单子,在分送的轻重方面,很多地方不够妥当,幸亏堂上
各大人研究斟酌,加以增减,才算合宜,但岳家太多,其他各处相形见绌,孙儿有点不
安,率五大约在春初可以到家,他不告家里出门,心里很感到惭愧,到家之后,希望堂
上大人不加责备,并叫家里人和附近的人不要讥笑他,孙儿谨禀。(道光二十四年八月
二十九日)
禀叔父母·请兑钱送人
【原文】
侄国藩敬禀
叔父婶母大人万福金安,新年两次禀安,未得另书敬告一切,侄以庸鄙无知,托祖
宗之福荫,幸窃禄位,时时抚衷滋愧①!兹于本月大考,复荷皇上天恩,越四级而超升;
侄何德何能?堪此殊荣,常恐祖宗积累之福,自我一人享尽,大可惧也!望叔父作书教
侄幸甚!余竺虔归,寄回银五十两;其四十两用法,六弟九弟在省读书,用二十六两,
四弟季弟学俸六两,买漆四两,欧阳太岳母奠金四两,前第三号信业己载明矣。
只有余十两,若作家中用度,则嫌其大少,添此无益,减此无捐,侄意戚族中有最
苦者,不得不些须顾送,求叔父将此十金换钱,分送最亲最苦之外,叔父于无意中送他,
万不可说出自侄之意,使未得者有缺望,有怨言,二伯祖父处,或不送钱,按期送肉与
油盐之类,随叔父斟酌行字可也,侄谨禀。(道光二十六年六月十七日)
【注释】
①滋愧:惭愧。
【译文】
侄儿国藩敬禀
叔父婶母大人万福金安,新年两次请安,没有得到另外的信敬告一切,侄儿庸碌粗
鄙无知,托了祖宗的福荫,窃居禄位,时刻扪心自问,深感惭愧,兹于本月大考中,又
承蒙皇上天恩,越四级超升,侄儿有何德何能,足以承受这种特殊的荣耀?常常害怕祖
宗积累的福泽,由我一个人享习,太可怕了!希望叔父多写信教导,幸甚!金竺虔回,
寄回银子五十两,其中四十两的用途,六弟,九弟在省城读书,用二十六两;四弟季弟
学费六两;买漆四两;欧阳大岳母奠金四两,前发的第三号信已写明。
余下的十两,如果做家中用度,嫌太少了,加这一点没有大用,没有这一点亦无妨,
侄儿的意思,亲族中有最苦的,不得一点照顾的,求叔父将这十两换钱,分送最清苦的
人家,叔父在无意中送去,万不要说是侄儿的意思,使那些没有得到的人有看法,有怨
言,二伯祖父处,或者不送钱,按期送肉和油、盐之类,请叔父斟酌办理。侄儿谨禀
(道光二十七年六月十七日)
致诸弟·节俭置田以济贫民
【原文】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七月十三日,接到澄弟六月初七所发家信,具悉一切,吾于六月,共发四次信,不
知俱收到否?今年陆费中丞丁忧,闰四月无折差到,故自四月十六日发信后,直至五月
中旬始再发信,宜家中悬望也,祖父大人之病,日见增加,远人闻之,实深忧惧!前六
月念日所付之鹿茸片,不知何日可到,亦未知可有微功否?
予之癣病,多年沉痛,赖邹墨林举黄芪附片方,竟得痊愈,内人六月之病,亦极沉
重,幸墨林诊治,遂得化险为夷,变危为安。同乡找墨林看病者甚多,皆随手立效,墨
林之弟岳屏兄,今年曾到京寓圆通观,其医道甚好,现已归家,予此次以书附墨林家书
内,求岳屏至我家诊治祖父大人,或者挽回万一,亦未可知,岳屏人最诚实,而又精明,
即周旋不到,必不见怪,家中只须打发轿夫大钱二千,不必别有赠送,渠若不来,家中
亦不必去请他。
乡间之谷,贵至三千五百,此亘古未有者,小民何以聊生?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
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念四都贫民,不料世道
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为官者,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
而如今年三江两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①,为大官者,更何忍于廉俸之外,多取
半文乎?是义田之耗,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仕宦所人,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
或稍有赢余,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此我之定计,望诸弟
体谅之。
今年我在京用度较大,借帐不少,八月当希六及陈体元捐从九品,九月榜后可付照
回,十月可到家,十一月可向渠两家索银,在约共须三百金,我付此项回家,此外不另
附银也,率五在永丰,有人争请,予闻之甚喜!特书手信与渠,亦望其忠信成立。
纪鸿已能行走,体甚壮实,同乡各家如常,同年毛寄云于六月念作日丁内艰,陈伟
堂相国于七月初二仙逝,病系中痰,不过片刻即殁,河南浙江湖北皆展于九月举行乡试,
闻江南水灾尤甚,恐须再展至十月,各省大灾,皇上焦劳,臣子更宜忧惕;故一切外差,
皆绝不萌妄想,家中亦不必悬盼,书不详尽,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九年七月十五日)
【注释】
①鸿嗷天下:形容遭水灾人民悲惨的哀声响彻半天中。
【译文】
澄候、温浦、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七月十三日,接到澄弟六月初七日所发家信,知悉一切,我在六月,共发四次惨不
知都次到否?今年陆费中丞丁忧,闰四月没有折差到,所以自四月十六日发信后,直到
五月中旬才再发信,使家中悬念,祖父大人的病,日见加重,远方游子听了,深感忧惧
前六月二十日所寄的鹿茸片,不知何日可到,也不在没有一点功效?
我的癣疾,多年旧病,靠邹墨林的黄芪附片方子,竟然全部好了,内人六月得病,
也很沉重,幸亏墨林诊治,才得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同乡找墨林看病的很多,都随
手便好,墨林的弟弟岳屏兄,今年曾经到京城,住在圆通观,他的医术很好,现已回家,
我这次写了一封信附在墨林的家信里,求岳屏到我家诊治祖父大人,或者能挽回万一,
也未可知,岳屏人最诚实,又精明,就是周旋不到之处,必不会见怪,家中只要打发轿
夫大钱二千,不必另外送东西了,他如果不来,家中也不必去找。
乡间的谷子,贵到三千五百,这是自古以来没有的,老百姓何以聊生?我自从当官
以来,就想为间氏置办一处义田,以救助孟学公以下的贫民,为本地置办义田,以救助
二十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我的处境没有富裕,不要说京官自己治理自己还来不及;
就是外放当官,或做学政,或做督抚,而像今年三江两湖的大水灾,几乎是悲惨的哀声
响切半天中,做大官的,便何忍在俸禄之外,多拿半文呢?所以义田的愿望,恐旧难以
如愿以偿,然而,我的计划,一旦官俸收入,每年除供堂上大人的衣分之外,稍有盈余,
我决不肯买一亩田,积蓄一文钱,一定都留有做义田的资金,我已下决心,希望弟弟们
体谅。
今年我在京城花费比较大,借钱不少,八月要为希六和陈体元捐一个从九品官;九
月发榜后可把执照寄回,十月可到家;十一月可向他两家取钱,大约共须三百两银子,
我付这些回家,此外不另寄钱了,率五在永丰有人争着请,我听了很高兴,特别写了一
封信与他,也希望他忠信自立。
纪鸿已经可以走了,身体壮实,同乡各家如常,同年毛寄云于六月二十八日丁内艰,
陈伟堂相国于七月初二仙逝,是中痰,不到片刻便死了。河南、浙江、湖北都延迟到九
月举行分试,听说江南水灾尤其厉害,恐怕会再延期到十月,各省大灾,皇上焦急劳苦,
臣等更应为上担忧,所以一切外差,都不存妄想,家中也不必悬盼,信写得不详尽,兄
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九年七月十五日)
致九弟·顺便可以周济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一日安五来营,寄一家信,谅已收到,治军总须脚踏实地,克勤小物,乃可日起
而有功,凡与人晋接①周旋,若无真意则不足以感人,然徒有真意,而无文饰以将之,
则真意亦无所托之以出,礼所称“无文不行”也,作生平不讲文饰,到处行不动,近来
大悟前非,弟在外办事,宜随时斟酌也。
闻我水师粮台,银两尚有赢余,弟营此时不闹银用,不必往解,若绅民中实在流离
困苦者,亦可随便周济,兄往日在营,艰苦异常,当初不能放手作一事,至今追憾,若
弟有宜周济之处,水师粮台,尚可解银二千两前往,应酬亦须放手办,在绅士百姓身上,
尤宜放手也。(咸丰八年正月十四日)
【注释】
①晋接:接触。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安五来营,寄了一封家信,谅已收到,治理军队总要脚踏实地,从小事做起,
才能一天天起来积累而有功,凡属与别人接触周旋,如果不以诚相待,那就不足以感人,
但仅仅有诚意,而没有语言文字的表达工夫去打动人,那么诚意也无以表达。《礼》所
说的“没有文彩,行而不远”就是这个意思,我生平不讲究文彩装饰自己,到处行不通,
近来大悟以前的过失,弟弟在外办事,应该处处考虑。
听说水师粮台的银两还有盈余,弟弟军营现在不缺银钱,不必往那里解银,如士绅
民众中实在有流离失所的困苦者,也可随便周济。兄长过去在军营,艰苦异常,当初不
能放手作一件事,至今追怀而感到遗憾,如果弟有应该周济的地方,水师粮台还可以解
送二千两银子前往,应酬也要放手办理,在绅士、百姓身上,尤其应该放手。(咸丰八
正月初十四日)
致九弟·周济受害绅民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二十六日接弟信,并廿二史二十六套,此书十六史系极古阁本,宋
辽金远系《宏简录》、《明史》系殿本,较之兄丙申年所购者,多《明史》一种,余略
相类,在吾乡已极为难得矣,吾前在京,亦未另买全史,仅添买辽金元明四史,及《史
汉》各佳本而已,《宋史》至今未办,盖阙典也。
吉贼决志不窜,将来必与得贼同一办法,想非夏未秋初,不能得手,弟当坚耐以待
之,迪庵去负在浔,于开浔守逻之外,问亦读书习字,弟处所掘长壕,如果十分可靠,
将来亦有间隙,可以偷看书籍,目前则须极为讲求壕江巡逻也。
周济受害绅民,非泛爱博施之谓,但偶遇一家之中,杀害数口者,流传迁徘,归来
无分者①,房屋被焚,栖止靡定者,或与之数千金,以周其急。先星冈公云:“济人湎
济急时无。”又云:“随缘布施,专以目之所触为主。”即孟子所称是乃仁术也。若目
无所触,而泛求被害之家而济之,与造册发赈一例,则带兵者专行沾名之事,必为地方
官所织,且有挂一漏万之虑,弟之所见,深为切中事理,余系因昔年湖口绅士受害之惨,
无力济之,故推而及于吉安,非欲弟无故而为沽名之举也。(咸丰八年正月廿九日)
【注释】
①栖止靡定者:栖,栖息,形容流离失所,居不定所。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六日接到弟弟的信,以及《二十二史》二十七套,这套书中,十七史最为极古
阁本,宋、巡、金、元是《宏简录》,《明史》是殿本。比兄长丙申年所买的,多了
《明史》一种,其余相类似,在我们家乡已是极为难得的书,我以前在京城,也没有买
过合史,只加买了辽、金、元、明四史及《史汉》各佳本罢了。《宋史》至今没有买,
也许是缺少资料面难以成书征。
吉安敌决计不逃,将来必然与浔阳敌取同一办法,看来非到夏未秋初不能得手,弟
弟要坚持忍耐的等待,迪庵去年在浔阳,在开浔河守城巡逻之处,间或也读书习字,弟
弟那边所挖壕沟,如果十分可靠,将来也有空闲,可以偷偷看书,目前却要极力讲求巡
逻。
周济受害士绅、百姓,不是泛爱博施,只偶见一家之中,杀害几口人的,流转迁徒,
回来缺吃的,房屋被烧,流离失所的,或给数千金,以应急需,先祖星冈公说:“救人
要救急难中没有的人。”又说:“随缘份布施,专以眼睛亲见的为主。”就是孟子说的,
这是施仁的方法,如果没有亲见,而泛泛的去找受害人救济,与造册发赈二样,那么带
兵的人专干沽名的事,一定被地方官所惑,并且有挂一漏万的忧虑,弟弟的见解,切中
事理,我是因为过去湖口绅士受害的惨况,没有力量救济,所以推而达于吉安,不是叫
弟弟无缘无故去做沽名钓誉的事。(咸丰八年正月二十九日)
致四弟九弟·千里寄银礼轻义重
【原文】
澄沅弟左右:余经手专件,只有长江水师,应撤者尚未撤,应改为额兵尚未改,暨
报销二者,未了而已,今冬必将水师章程出奏,并在安庆设局,办理报销,诸事清妥,
则余兄弟或出或处,或进或退,绰有余裕。
近四年每年寄银少许,与亲属三党,今年仍循此例,惟徐州距家太远,勇丁不能撤
带,因写信与南彼,请其在盐局汇兑,余将来在扬州归款,请两弟照单封好,用红纸签
写菲仪①等字,年内分送,千里寄此毫毛,礼文不可不敬也。(同治四年十月十六日)
【注释】
①菲仪:菲薄的礼仪。
【译文】
澄、沅弟左右:
我经手的专件,只有长江水师,应撤的还没有撤,应改为额兵的还没有改,加上报
销这件事,没有了结,今年冬天必将水师章程办好上奏,并在安庆设局,办理报销,各
项事务清理妥当,我们兄弟或出或处,或进或退,绰绰有余裕。
近四年每年寄银少许,与亲属三党,今年仍旧依惯例办,只是徐州离家太远,士兵
不能撤带,因此写信给南坡,请他在盐局汇兑,我将来在扬州还,请两弟照单封好,用
红字签写“菲薄的仪金”字样,千里寄毫毛,礼轻仁义重罢了。(同治四年十月十六日)
致四弟·送银子共患难者
【原文】
澄弟左右:余于十月廿五,接入觐之旨,次日写信召纪泽来营,厥后又有三次信,
止其勿来,不知均接到否?自十一月初六接奉两江督任之旨,十六日已具疏恭辞,廿八
日又奉旨令回本任,初三日又具疏恳辞,如再不获命;尚当再四疏辞,但受恩深重,不
敢遽①求回籍,留营调理而已,余从此不复作宫。
同乡京官,今冬炭敬②,犹须照常馈送;昨令李翥汉回湘,送罗家二百金,李家二
百金,刘家百金,昔年曾共患难者也,前致弟处千金,为数极及,自有两江总督以来,
无待胞弟如此之薄者,然处兹乱也,钱愈多则患愈大,兄家与弟家,总不宜多存现银现
钱,每年兄敷一年之用,便是天下之大富,人间之大福矣,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
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书积衣,总是枉然!
子弟之贤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吾家世代皆有明德明训,惟星冈公之
都教,尤应谨守牢记,吾近将星冈公之家规,编成八句云:“书蔬猪鱼,考早扫宝,常
设常行,八者都好,地命医理,僧巫祈祷,留客欠住,六者俱恼。”盖星冈公于地命医
家世世守之,永为家训,子孙虽愚,亦必使就范围也(同治五年十二月初六日)
【注释】
①遽:马上,立即。
②炭敬:木炭的费用。
【译文】
澄弟左右:
我在十月二十五日,接到入觐皇上的圣旨,第二天写信招纪泽来军营,之后又有三
次信,阻止他要来,不知都收到没有?自十一月初主接奉两江督任的圣旨,十六日已具
疏恭辞,二十八日又奉旨令回本任,初三日又具疏恳辞,如不再不获皇上批准,还要再
四疏辞,但受恩深重,不敢马上请求回籍,留在军营调理罢了,我从此不再作官。
同乡京官,今年冬天的寒炭费,还要照常放送,昨天令李翥汉回湖南,送罗家二百
两,李家二百两,刘家一百两,他们过去曾经与我共过患难的,前寄弟弟处的一千两,
为数很少,自有两江总督以来,还没有这样薄待胞弟的,然而处在乱世,钱越多而患越
大,兄长家和弟弟总不宜多存现钱,一年足敷一年的用度,便是天下的大富翁,人间的
大福星,家里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如果子弟不贤不才,虽然多积银钱,积谷、积
产、积书、积衣,都是空的。
子弟的贤与不贤,六分出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我家世代都有明德明训,惟有星
冈公的教训尤其应该谨守牢记,我近来把星冈公的家规,编成八句说:“书蔬猪鱼,考
早扫宝,常设常行,八者都好,地命医理,僧巫祈祷,留客久住,六者俱恼。”因星冈
公对于地生、郎中、和尚、巫师等五种人,一进门就恼火,就是亲友,远客住久了,也
恼火,这个八好六恼,我有世代遵守,永为有训,子孙虽然愚笨,也一定能使他们就范。
(同治五年十二月初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