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贼别跑谁是倭寇:简写本《庄子·盗跖》2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1:34:48

《盗跖》写了三个寓言故事。

   盗跖的故事直陈胸意,一气呵成,痛快淋漓,有宋、明小说风范。即便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也完全可以直接阅读。

   盗跖慷慨陈辞,有理有据,观点十分明确,历史事实证据,十分详实。从有巢氏、知生氏、神农氏一路谈下来,孔子的《春秋》,也没有他讲的历史长;许多史实,孔子的《论语》也没有谈到。他也是领袖、统帅、导师、舵手级人物。

  盗字如果去掉贬义,则可以说人人皆盗。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我们也可以简化之为:天之道为导(古音读为dào),人之道为盗,盗天之机。满苟得所说“小盗者受拘役,大盗者为诸侯”,并没有错。大盗盗国,是英雄而不是囚徒。这也就是满苟得所说的“孰恶孰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这也就是我们今天还在用的“成者王败者寇”。成者有主流媒体,当然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妖魔化自己的对手。

  今天人们用“盗”字,当然都是具有贬义的。分析起来,社会之所以有“盗”,都是人们自己使然。如果社会公平,如果共同富裕,大盗小盗是会大量减少的。

  人的社会地位不同,看问题的立场不同,就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结论。贺龙一把菜刀闹革命,那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说的;不要说他杀一、两个毛贼,能把小日本杀个片甲不留,把十万大山中的土匪剿得一个不剩,才是真英雄。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他就是共匪了。

  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看你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穷人的立场、被统治的劳苦大众立场,还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

  由于两极分化、贫富不均,群发性事件加多,这里有维权,有泄愤,有骚乱,但它们未必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没有组织的群发性事件,多数是人民内部矛盾事件,多数是由贫富不均造成的,因此是可以用人民币摆平的。但是,要想大规模地减少、甚至杜绝这类事件,那就只有从社会公平入手,从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入手了。

《庄子·杂篇·盗跖第二十九》

29001 孔子与柳下季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穿穴入室,破枢入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堡,万民苦之。孔子谓柳下季曰:“夫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则无贵父子兄弟之亲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为天下害,而不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之。丘请为先生往说之。”柳下季曰:“先生言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听父之诏,弟不受兄之教,虽今先生之辩,将奈之何哉?且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飘风,强足以拒敌,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往。”

  孔子不听,颜回为驭,子贡为右,往见盗跖。盗跖迁徒泰山之南,休整队伍,脍人肝而餔(音bǔ)之。孔子下车而前,见谒者曰:“鲁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拜谒者。”

  谒者入通。盗跖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曰:“此夫鲁国之巧伪人孔丘非邪?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谬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返其本,妄作孝悌,而侥幸于封侯富贵者也。子之罪大极重,疾走归!不然,我将以子肝益昼餔之膳。”

  孔子复通曰:“丘得幸于汝兄季,愿望履幕下。”谒者复通。盗跖曰:使来前!”孔子趋而进,避席反走,再拜盗跖。盗跖大怒,两展其足,按剑瞋目,声如乳虎,曰:“丘来前!若所言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

   孔子曰:“丘闻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悦之,此上德也;智维天地,能辨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众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称孤矣。今将军兼此三者,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曒(音jiào)丹,齿如齐贝,音中黄钟,而名曰盗跖,丘窃为将军耻不取焉。将军有意听臣,臣请南使吴越,北使齐鲁,东使宋卫,西使晋楚,使为将军造大城数百里,立数十万户之邑,尊将军为诸侯,与天下更始,罢兵休卒,收养昆弟,共祭先祖。此圣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愿也。”

  盗跖大怒曰:“丘来前!夫可规以利而可谏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谓耳。今长大美好,人见而悦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丘虽不吾誉,吾独不自知邪?且吾闻之,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众民,是欲规我以利而恒民养我也,安可久长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尧、舜有天下,子孙无置锥之地;汤、武立为天子,而后世绝灭。非以其利大故邪?

  “且吾闻之,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农之世,卧则居居然安稳,起则于于然自得。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与神农氏之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舜作,立群臣,汤放其主,武王弑纣。自是之后,以强陵弱,以众暴寡。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

  “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辩,以教后世。宽衣博带,矫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谓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子以甘辞说子路而使从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长剑,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终之也,子路欲弑卫君而事不成,身菹于卫东门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谓才士圣人邪,则再逐于鲁,削迹于卫,穷于齐,围于陈蔡,不容身于天下。子教子路,子路受菹(音阻)。此患,上无以为身,下无以为人。子之道岂足贵邪?

  “世之所高,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而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汤放其主,武王伐纣,文王拘羑(音yoǔ)里。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熟论之,皆以利惑其真,而背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

  “世之所谓贤士:伯夷、叔齐。伯夷、叔齐辞孤竹之君,而饿死于首阳之山,骨肉不葬。鲍焦饰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谏而不听,负石自投于河,为鱼鳖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洪水至不舍离去,抱梁柱而死。此六子者,无异于磔犬流豕(肢解之犬,漂河之豕)、操瓢而乞者,皆离名轻死,不念本养寿命者也。

  “世之所谓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干、伍子胥。子胥沉江,比干剖心。此二子者,世谓忠臣也,然卒为天下笑。自上观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足贵也。丘之所以说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则我不能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过此矣,皆吾所闻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不能悦其志意、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

  “丘之所言,皆吾之所弃也。亟去走归,无复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

   孔子再拜趋走,出门上车,执辔三失,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据轼低头,不能出气。

   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缺然,数日不见,车马有行色,莫非往见跖邪?”孔子仰天而叹曰:“然!”柳下季曰:“跖莫非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疾走撩虎头,编虎须,几不免虎口哉!”

29002 子张问满苟得曰:“何不为德而行?无行则不信,不信则不任,不任则不利。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义真是也。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夫士之为行,不可一日不为乎!”满苟得曰:“无耻者富,多信者显。夫名利之大者,几在无耻而信。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信真是也。若弃名利,反之于心,则夫士之为行,抱其天乎!”

  子张曰:“昔者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今谓臧聚曰:‘汝行如桀、纣。’则有怍色,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贱也。仲尼、墨翟,穷为匹夫,今谓宰相曰‘子行如仲尼、墨翟。’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

  满苟得曰:“小盗者受拘役,大盗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义士存焉。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常弑君窃国,而孔子受币。论则贱之,行则下之,则是言行之情悖战于胸中也,不亦拂乎!故《书》曰:‘孰恶孰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子张曰:“子不为行,即将疏戚无伦,贵贱无义,长幼无序。诸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五纪,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之六位,将何以为别?”

  满苟得曰:“尧杀死长子,舜流放母弟,疏戚有伦乎?汤放桀,武王杀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嫡,周公杀兄,长幼有序乎?儒者伪辞,墨子兼爱,五纪六位,将有别乎?且子正为名,我正为利。名利之实,不顺于理,不鉴于道。吾日与子讼于无约,曰‘小人殉财,君子殉名,其所以变其情、易其性则异矣;乃至于弃其所为而殉其所不为则一也。’故曰:无为小人,反殉而天;无为君子,从天之理。若枉若直,视其自然。面观四方,与时消息。若是若非,把握圆机。独成而意,与道徘徊。无专而行,无成而义,将失尔真性。无赴而富,无殉而成,将弃尔天然。比干剖心,子胥抉眼,忠之祸也;直躬证父,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申子自缢,廉之害也;孔子不见母,匡子不见父,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以为士者,正其言,必其行,故服其殃、罹其患也。”

29003 无足问于知和曰:“人众未有不兴名就利者。彼富则人归之,归则下之,下则贵之。见下贵之,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今子独无意焉,智不足邪?或知而力不能行邪?故推正不妄邪?”

  知和曰:“此人比之与己同时而生,同乡而处者,以己为绝俗过世之士焉,是全无主见;自以览古今之时、是非之分,与俗化世。去至重,弃至尊,以为其所为也。此其所论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不亦远乎!惨怛之疾,恬愉之安,不鉴于体;怵惕之恐,欣欣之喜,不鉴于心。知为其为而不知其所以为。是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免于患也。”

  无足曰:“夫富之于人,无所不利。穷美究势,至人之所不得逮,贤人之所不能及。挟人之勇力而以为威强,秉人之智谋以为明察,因人之德以为贤良,未享国而严若君父。且夫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天下虽诽我,孰能辞之!”

  知和曰:“智者之为,故动以百姓,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以为贪;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廉贪之实,非以迫外也,反监之度。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财戏人。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尧、舜为帝而雍和,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非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此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则可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

  无足曰:“必持其名,苦体绝甘,约养以持生,则亦久病长困而不死者也。”

  知和曰:“平为福,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管籥(音yuè)之声,口惬于肉食酒醴之味,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沉溺于盛气,若负重行而上坡,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沉溺,体肥则浮胖,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且膨胀而不舍,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积虑而不舍,满心烦恼,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防盗设施,外不敢独行,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尽性竭财,只求一日之无事,而不可得也。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不得。使心身受困而若此,不亦惑乎!”